361 你也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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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靖能調動地方軍,這說明什麼?
地方軍雖說不必邊疆大軍需要虎符方才能夠調動,但是若是沒有朝廷的詔令或者與朝廷詔令相等的東西,便是秦靖不怕責罰,地方軍也不敢背著私自出動的罪名,即便是她失蹤的這段時間內,地方軍也沒有出動過,如今卻被秦靖動了!
還真的有意思!
長生忽明忽暗的臉漸漸地猙獰了起來,倏然,抬手砸了被子,勃然大怒。
「公主……」
長生沒有理會,起步往外走去。
凌光本能地想要阻止,不過卻被青龍給攔住了,對她搖了搖頭。
為什麼?凌光無聲問道。
青龍低聲道:「公主現在不會希望聽你勸的。」
凌光憂心忡忡,但還是聽了青龍的話,沒有上前安慰,只是一直跟在了主子身後保護,而且似乎要給主子一些空間似得,沒有跟的太近。
長生公主走出了驛館,自然是驚動了守衛的。
「公主可要出去?小的馬上……」不過卻沒有被理會,長生公主像是沒聽到似得,逕自從他的面前走了過去,他忙欲再上前。
「不必了。」青龍阻止了他道,「公主有事出去,你們守在這裡就成,此外,不得泄露公主的行蹤!」
「可……」
「還有,不必驚動燕王!」
守衛猶豫。
「有問題嗎?」青龍沉聲道,氣勢也隨之釋放。
守衛渾身一凜,忙道:「小的明白,大人放心,小的絕對不會泄露公主的行蹤!」
青龍看向前方的主子,心中亦是憂慮,不過與凌光單純地擔心自家主子不同,他憂慮的還有其他,陛下為何突然如此對待公主他不清楚,但公主手中絕對沒有能夠做出莊子那一場大戲的人手!他們在公主身邊這般多年,公主絕對不可能瞞著他們私底下培養什麼勢力,說句冒犯的話,公主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所以,陛下要收回來,公主方才如此的被動如此的狼狽,這兩個月之中,公主到底發生了什麼又經歷了什麼?那莊子中的前朝餘孽,又是怎麼回事?即便公主要立一個功勞讓陛下不得不明著處置她,或許還可能希望陛下能夠看在這般功勞的份上放過她,但怎麼也不該想到利用這前朝餘孽!大周自世祖皇帝之後便再無前朝餘孽這一詞!公主的背後,到底還有誰?
凌光跟在了主子的身後,將距離控制在了發生危險便能第一時間護主子周全的範圍之中,也的確沒有青龍心中所想的那般多,當日主子差點命喪到刀下的情形她如今仍心有餘悸,現在這腦子裡只有一定要護主子周全的念頭,哪裡還能想那般多?
至於長生,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唯有怒火,一股不能發出來只能自己承受的怒火!
長生公主出事之後,慶州城的夜裡便冷靜了許多了,這個慶州上上下下的官員都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開始的時候幾乎每個時辰都有人在搜查,這種恐懼也傳播到了百姓的心中,生怕皇帝陛下大怒之下,他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也會遭殃。
白日裡便不熱鬧,這夜裡就更加冷清了。
商鋪天黑便關門了,還不算晚的時辰,整條街居然也不見人,唯有那皎潔的月色灑滿了大地,長生走到冷寂的大街上,心中的怒火在漸漸地熄滅,可卻已然是將一切都給燒成了灰燼了,她沒走多久,尋了一個商鋪的門口坐了下來。
凌光站定。
「凌光,給我弄些酒來。」長生說道,卻連頭也沒抬。
凌光愣了一下,正欲開口應答,臉色猛然一變,腰間的武器也猛然拔了出來,「誰?出來!」
長生抬起頭,漆黑的眼珠子在月色的照耀之下閃爍著冷光。
青龍也同時行動。
「呵呵。」旁邊那巷子口,傳來了笑聲,不高不低,不冷不熱,不像鬼但也不像人,但卻讓人聽出了他心情很好。
伴隨著笑聲,人從巷子當中走了出來。
凌光與青龍解釋臉色大變。
「你先護送公主回去!」青龍當即道。
凌光點頭,轉身道:「公主,奴婢護送您先回去!」
「怎麼見了我就跟見了鬼似得。」那人笑道,自有幾分調侃的味道,而這人卻不是別人,竟然是將京城給鬧翻了天卻仍是逃之夭夭的秦恪!「四皇妹要酒是吧?我這裡正好有,不知四皇妹可有興致與皇兄對酌一壺?」
「公主……」
「好啊。」長生卻打斷了她的話。
「公主!」凌光急了。
「可你這兩位手下似乎不太喜歡我。」秦恪笑著道,「這位姑娘放心,我這酒可是好酒,便是喝了死了也定然不遺憾。」
「你敢——」
「退下。」長生卻是平靜道。
凌光驚愕,「公主……」
「退下!」
青龍看了看秦恪,又看了看自家主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將凌光一把拉到了一邊。
凌光欲掙扎。
青龍搖頭。
凌光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是!」
秦恪笑著提著兩壺酒走了過來,閒庭信步的像是來會友一般,他坐在了長生的身邊,這一舉動差點沒讓凌光提劍將他給砍了。
長生沒動,繼續屈膝坐著。
秦恪將將一壺酒提到了她的面前,「吶,給你。」
長生伸手接了過來,便動手揭開那封口,沒有任何不放心似乎的喝了一口。
凌光驚的眼珠子都差點出來了。
秦恪挑眉:「不怕我下毒?」
「大皇兄都不怕我請君入甕了,我還怕這酒有毒?」長生笑道,「再說了,大皇兄會讓我這般痛快地死嗎?」
「自然不會。」秦恪笑道,看著她溫和地笑著,然後道:「四皇妹也有今日啊。」
「是啊。」長生笑道,「我也有今日。」
秦恪大笑了兩聲,也揭開了另一壺酒,「來,皇兄敬你。」
長生沒理他。
秦恪也不在乎,興致盎然地喝了一口,「這酒不錯吧?」
「還行吧。」長生道。
「既然還行,便多喝一些,往後想要喝的話怕是難了。」秦恪繼續道。
長生道:「不難,找大皇兄便成。」
「就怕你找到了也喝不到。」
「大皇兄便對我這般沒信心?」
「哈哈,自然不是,四皇妹這翻臉無情的本事跟我們的父皇陛下可是如出一致,有這般的本事,皇兄自然還是有幾分信心的。」秦恪道。
長生抬頭看向天上的明月,「你說這月色之下藏著什麼呢?」
「四皇妹放心,我既然敢來這裡便確定是安全的。」秦恪笑道,「只要四皇妹不出賣為兄,為兄便是安全的。」
「那若是我出賣呢?」
「你會嗎?」秦恪笑道,「大皇兄我可是給你送了一份大禮!拿下了前朝餘孽這事足以讓你風風光光地回京城。」
「呵。」長生但笑不語。
秦恪繼續道:「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為兄對四皇妹更加有信心了,想來父皇還是對你留了情的,不然四皇妹今日哪裡能坐在這裡與為兄喝酒?」
「留情?」
「不是嗎?」秦恪道。
長生笑道:「大皇兄便真的不怕這不過是我與父皇設的一個局?」
「便是也無所謂。」秦恪道,「能夠看到四皇妹有這般一日,即便是假的,為兄我心裡也是痛快!當然了,是真的那就更好了,想當年父皇有多疼愛你,現在仍是下了手了,四皇妹如今總算是體會到了為兄幾個當年的心情了,哦,對了,或許這事不過是個誤會,但若是誤會就更好了,父皇陛下寵在手心裡的寶貝居然這般不信他,一個誤會便要將他置之死地,這可比我自己將刀插進他心口更加的痛快!」
長生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秦恪繼續道:「不過為兄勸四皇妹就不要想那般多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他是真的想要你的命!這說起來,四皇妹你可比我們幾個慘多了,當年我們起碼知道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大皇兄如何知道我不明白?」長生笑道,「若不明白,便不確定,不確定,即便我仍是會誤會,也沒這般大的膽量接受大皇兄的禮物。」
秦恪笑道:「是嗎?那就更好了,我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到父皇居然是敗在了她的寶貝女兒手裡!當年便是元襄皇后讓他坐穩了皇位,如今,卻也是元襄皇后的女兒讓他失去一切,不管怎麼樣,最為痛快的仍是我!」
「不知大皇兄怎麼找到我的?」長生一邊喝著酒一邊道。
秦恪笑道:「同命相連,自然便找到了,四皇妹與其問這個,不如問問我怎麼便與前朝餘孽混在一起了?」
「大皇兄願意說嗎?」
「為何不願意?」秦恪道,「不管也沒什麼好講的,不過是當年流落在外,吃了些苦,遇了些事,機緣巧合地便認識上了,當然了,也是因為這大周皇長子的身份好用,這大雍朝的遺孤可是做夢都想光明正大地告訴別人他是誰,更是對那太極殿中的龍椅夢寐以求。」
「痴心妄想。」
「自然是痴心妄想,為兄也沒想過他們能成什麼事情,不過是給我們的父皇陛下添添堵罷了,不過也沒想到最後居然能幫四皇妹一個忙!」
「出賣他們,便不怕他們尋仇?」
「所以往後四皇妹可要記得看顧為兄了,為兄可是豁出去了一切來助四皇妹的。」秦恪笑道,「當然了,四皇妹也不必擔心事成之後我這大周皇長子會跟你搶,比起當那皇帝,為兄更喜歡看著四皇妹日日守著弒君殺父奪來的東西,便是想想那般光景,為兄這心裡邊亦不知興奮!」他突然間靠近了她,離她的臉很近很近,那雙眼睛也在她的面前放大了許多,黑黝黝的如同黑洞一般,「比起讓你們死,我讓想看著你們生不如死!」
長生猛然起身,砸了手中的酒壺,煞氣了漸漸蔓延。
「哈哈——哈哈……」秦恪也站起身來,大笑了起來,即便沒有說出來,但那笑聲,那神色,便都是在說,你也有今日,你們也有今日!
比起殺了仇人,讓他們生不如死,讓他們相互殘殺,這才是最痛快的報仇方式。
只是沒想到,他居然見到了。
父皇,兒臣會睜大眼睛地看著,你曾經護在手心裡的寶貝如何一刀刺進你的心口,會好好地看著她如何將你的錦繡江山一點一點地毀滅!
女帝?
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如何配這個詞?
不過父皇您生出來養出來的女兒,豈能不自私自利?
兒臣會好好看著的。
一定會好好看著的!
秦恪痛快地笑著離開,那身影卻化作了這夜裡的鬼魅一般,鑽進了在場人的心裡。
長生渾身戾氣。
凌光哪裡還不明白這到底怎麼回事?莊子那事便是公主與秦恪合謀的,為了對付陛下,公主與屢屢要治她死地的秦恪合作了。
公主……
她想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動了嘴唇叫了,卻發不出聲音來。
長生如同石化一般站著,身上的戾氣始終縈繞不散去,直到有人上前,將她摟入了懷中,那熟悉的氣息,那溫暖的溫度……
「蕭惟。」
「我在。」
「我便是這樣的一個人。」長生面無表情地道,「為了活下去,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你沒有做什麼。」蕭惟道。
「我與秦恪合作。」長生推開了他,面色頓時冷如霜,「當日在燕州城,我發誓要為那些往死的將士討回公道,如今,我卻與罪魁禍首合作,不是為了什麼天下大義,黎明百姓,而是為了自己活下去,為了將那欲將自己置之死地的人送上黃泉!蕭惟,我便是這般一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人!」
「長生……」
「或許老天爺便是看穿了我這般心性,方才有了這樣一個……」
「每個人都想要活下去!」蕭惟打斷了她的話,「長生……」
「我甚至沒有告訴你!」長生繼續道,「蕭惟,我甚至沒有告訴你!這樣我的,你便仍舊喜歡仍舊愛嗎?」
蕭惟看著她,「你沒告訴我,我是生氣了。」
長生嘴邊泛起了一抹尖銳又諷刺的笑。
蕭惟伸手撫著她冰涼的臉,「秦恪有多危險你不是不知道,可你與他見面與他合作卻沒告訴我,長生,我自然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