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抉擇(八)
太后冊封大典,取消了?
皇帝為了讓太后冊封大典順利進行,甚至不惜給即便是先帝也不敢輕易動的司楠挪了位置,騰出西州軍主將的位子給長生長公主的駙馬,順帶將長生長公主也一併弄出京城去。
長生長公主對皇帝威逼利誘讓步了,不吵不鬧地收拾這要跟駙馬去西州,可皇帝卻突然間又要取消冊封大典。
這怎麼回事?
是皇帝改變主意了還是長生長公主背地裡做了什麼逼得皇帝不得不放棄?
不。
皇帝不能改變主意,他心心念念給生母正名已經很久了,而且,他生母成了太后,對於他來說也有著莫大的好處,至少不會再有人敢拿捏他生母來算計他了!
而今時今日,長生長公主也不可能還有這個本事威脅得了皇帝!
可為什麼?
皇帝瘋了嗎?
「他是瘋了還是沒睡醒?!」長公主府里,長公主殿下亦是大怒,當日皇帝出爾反爾要立余氏為太后,乃至後來威逼利誘將她弄出京城她也沒這般生氣過,「他以為皇帝是什麼?以為聖旨是什麼?!」
簡直混帳!
蕭惟倒還沉得住氣,不過也理解妻子為何如此生氣,皇帝這朝令夕改的,讓朝臣,讓天下百姓如何想?「其中必有內情。」
「來人!」長生面沉如水,喝道。
她一直敬著皇帝這個身份,可現在卻發現如今坐在皇帝上的人似乎沒有資格享受這份敬重!
豈有此理!
「你先消消氣。」蕭惟給她端了一杯茶,安撫道:「皇帝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至於胡作非為。」
長生瞪了他,「敢情還是我的錯了?」卻還是接了他的茶,「他是皇帝,他到底知不知道皇帝是什麼?!」
先帝為了當好這個皇帝能夠犧牲的一切都犧牲了,他秦靖可好,把江山當玩意!
「早知道是這樣,當初不如……」
不如什麼?
自己去當?
還是讓秦陽上去?
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皇帝若是沒有子嗣,還可以想想換一個人當,可他不但又子嗣,還立了太子,後宮的惠妃肚子裡還有一個,若是換,那便是謀逆!
「希望不是有意為之。」蕭惟並不怎麼擔心皇帝,再如何他也是男人,可若是他有意為之,那目的可想而知。
長生冷笑:「我倒希望他是!」
至少大周的江山能夠在他的手裡安安穩穩!
「凌光!」
「奴婢在。」凌光快步進來,應道。
長生目光冷凝,「在皇后與太子身邊安排人,你親自操辦這事,秘密行事!」
「是!」
蕭惟皺了皺眉,「太子?」
「錢玉熙生的兒子,錢家的外孫,應該不會差。」長生擱下了茶杯,抬頭看著他,「我知道你不想我摻和這些事情,但是蕭惟……」
「我知道。」蕭惟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我娶的不僅僅是我心愛的女子,更是大周的長生長公主,再說了,你忘了當年在青州我不是答應過會陪你一起守護這片如畫江山嗎?」
長生笑了,「自然沒忘。」
「那不就成了?」
長生伸手攬著他,「恩,成了。」
也還沒到最糟糕的時候,秦靖再不堪也不至於真的將江山給折騰敗了,真的到了不得不……那至少還可以還有太子。
錢玉熙教出來的兒子,應該不會差的。
……
皇帝發瘋的原因還沒回稟回來,一個不速之客便登門了。
「永寧侯?」
蕭惟臉色有些沉,蕭銓和蕭瑞已經經由他安排入了太學,身份也沒有對外隱瞞,永寧侯府那邊得到消息也不奇怪,但若是永寧侯府足夠聰明,便不會在這時候湊上來!
他被逐出蕭氏一事還有人盯著呢?現在沒繼續咬著不放不過是不想激怒皇帝罷了,如今,他安排蕭氏子弟入太學,與蕭氏交好,在其他人的眼裡究竟讀出幾種意思也說不準。
永寧侯府這時候最該做的便是完全置身事外,不讓任何人覺察出任何一絲長生長公主駙馬與永寧侯府有任何的關係!
他現在卻跑來,還是在這個時候,是要找死嗎?!
「不見!」
「這……駙馬爺……永寧侯說……若是駙馬不見他……他便跪在府外……」長公主府的總管算不得上是心腹,不過也是兢兢業業的,還算是忠心,而且於皇家而言,一府總管生死榮辱都跟自家主子連在一起的,便是主子不信任,也容不得有二心,所以,自然也是希望長公主府好。
如今長公主和駙馬爺即將啟程前往西州,不好再出其他事情。
「李長林現在是京畿大營的統領,他的侄子跪在我們家門口算什麼回事?」長生道,「你去見見吧。」
蕭惟壓下了怒意,不見也得見!
若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十萬火急、性命攸關,李躍也不會來找他,可他不得不來!如今能夠出手相救的怕就只有蕭惟了!
「我求你……」李躍一見到蕭惟便跪了下來了,神色十分著急焦慮,眼底泛著血絲,整個人都有些狼狽,他咬著牙,哀求道:「救救母親!」
蕭惟眼底瞬間掀起了風暴,「都給我退下!」
原本只是在大廳外候著的下人,當即便退了出去了,蕭惟沒想到他一上來便是這般,否則早便清場了!
李躍看著他,「我知道你恨母親,但是,她終究生……」
「你若不想你們永寧侯府滿門抄斬的話,就好不要再往下說!」蕭惟陰森森地打斷了他的話,剮著他的目光冷的可以凍死人。
李躍沒有退讓,「皇后讓人將母親帶進了宮裡,至今未曾出來!」
「與我何干?!」
「母親……」李躍抿了抿唇,臉色也灰白了下來,「你去西州一事……與……與母親有關!」
蕭惟眸子一睜,即便可以預計到李躍所說出來的話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但他如此說……「你以為我會信嗎?」
他去西州一事與她有關?!
「還是她已經恨我恨到了讓永寧侯府與我同歸於盡?!」
除了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告訴皇帝,藉此激怒皇帝,他想不出她還有什麼本事讓皇帝將他調去西州!
「前些日子……太皇祥太嬪病重……宮裡來人召了母親與二嬸入宮侍疾……母親見過了太后……」
即便冊封大典還沒有舉辦,但聖旨已下,宮裡宮外都已然順從聖意,尊余氏一聲太后。
李躍亦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竟然有膽子這樣做!
「她做了什麼?」蕭惟冷聲問道,皇帝突然間取消了拼命維護的冊封大典,那個人見過了余氏……這才是皇帝要他們離開京城的原因?
李躍苦笑:「母親沒有告訴太后你們之間的關係。」
蕭惟眼底的冷意更深。
「她跟太后說……若你們留在京城……必定會對她不利……」李躍繼續道,「母親只是說了這一句話而已,其他的什麼也沒做過,她只是想讓太后向陛下進言,將你調離京城而已,可沒想到太后居然會……居然會瞞著陛下私自盜用了玉璽,給兵部下了調動的詔書……」
蕭惟滿目錯愕。
永寧侯老夫人不管對他做什麼他都不覺得奇怪,可余氏……余氏她居然……居然敢私自盜用玉璽假傳聖旨?!
她瘋了嗎?!
難怪,這道調令來的如此突然!
即便皇帝要逼他們離開京城,也無需將他們調去西州,直接打發他們去皇陵繼續為先帝守陵,這比將他們弄去西州大權在握好多了!
原來竟然是如此!
竟然如此?!
「你如何知曉?!」蕭惟冷聲質問,「盜用玉璽是謀逆大罪,即便是太后也難逃罪責,皇帝護著余氏決不可能讓你知道!」
李躍一愣。
「皇后負責掌管命婦,她宣召你母親進宮有何不可?即便你母親其身不正,可也不過是一個煽動太后鬧事之罪罷了,哪裡便可能知曉太后盜用玉璽假傳聖旨?」蕭惟繼續道。
李躍看著他,「你不信我?」
「你有何值得我相信?」蕭惟譏笑,「便是我信了你,你又想我如何?幫呢闖進宮去將人救出來?」
「我……」
「如今皇帝不容我們,你不知道嗎?」蕭惟繼續道,「你母親這時候鬧事,到底是什麼目的,你會猜不出來?是她告訴你的吧?」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永寧侯老夫人都其心可誅!
「我是託了太皇祥太嬪身邊的人去昭陽殿打聽,母親進了昭陽殿便被皇后關押起來了!」李躍急切道,「太皇祥太嬪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查探到了……」
「你覺得錢皇后會讓自己的昭陽殿任由人隨意查探?」蕭惟沒等他說完便道,「你是太高看了你們李家的太姑奶奶,還是覺得錢皇后是傻子?!」
「錢皇后與太后不和,她未必便想看到太后……」
「皇后想要借刀殺人?」蕭惟接了他的話。
李躍沒有否認。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有些蹊蹺,可不管是有什麼蹊蹺,他都不能浪費時間,母親在宮裡一日便隨時都有性命危險!
「即便是這樣又如何?」蕭惟笑了,「永寧侯老夫人的死活與我長公主府有何干係?還是錢皇后與你有什麼交易,你才會……」
「蕭惟!」李躍憤然起身,「她是你的……」
「你敢說出來試試?!」蕭惟驟然渾身戾氣,似乎他要是敢說出那個詞,他便將他碎屍萬段一般。
李躍不怕,可卻還是被他的氣勢鎮住了。
「滾——」蕭惟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躍如何能走?
這是他救母親唯一的希望!
「大哥——」
「嘭——」蕭惟一拳打了過去,直接將人給打飛了,「你若是不想死在這裡,馬上給我滾——」
李躍嘔出了一口血,撐著地抬頭看著他,「我不信你會如此絕情……那畢竟是……畢竟是給了你性命的人……你便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你不是說錢皇后只不過是想借刀殺人嗎?」蕭惟譏笑,「侯爺既然願意當孝順兒子,只要順了錢皇后的意思不就成了?來我這裡裝什麼可憐?」
「你……」
「哦,是不願意拿永寧侯的爵位冒險是吧?順了錢皇后的意思便得罪了皇帝,皇帝就算救不了自己的生母可要滅了你們永寧侯府卻輕而易舉!」蕭惟繼續嗤笑,「可是李躍,你憑什麼認為我會摻和進來?就算我願意不計前嫌,可憑什麼你捨不得永寧侯府的爵位,我可要不在乎我的妻兒?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李躍面色更是慘白。
「來人!」蕭惟沒打算與他繼續糾纏,高聲叫來了人,「送客!」便轉身拂袖離開了前廳,至於李躍接下來會做什麼,他不關注也不在乎,連一個爵位也捨不得的人,哪裡敢狗急跳牆同歸於盡?!他更願意將時間花在了宮裡那人身上!
那人在錢皇后的手中,若是將他們的關係泄露出去,往後錢皇后便有了用來挾制長生的把柄!比起永寧侯府來,錢皇后更難對付!
蕭惟沒有瞞著長生這事,回到了後院便說了,包括自己的擔憂。
長生亦是錯愕。
相比於蕭惟對李躍的懷疑,她卻是信了余氏真的做了這樣的事情,她真的……
這便是皇帝取消冊封大殿的原因吧?怕是擔心她知道了這件事,又被冊封大殿給惹急了,直接將這件事泄露出去,將余氏推上死路!
「錢皇后想借我的手除掉余氏?」
「十有八九。」
長生沉默。
「有這樣一個有心計有城府還能進退有度的母親,太子的地位只會越來越穩固。」蕭惟繼續道,「只是錢氏如此三番四次算計你……」
「能算計的了別人是她的本事,被人家算計了,也是我們自己技不如人。」長生打斷了他的話,「這沒什麼好說的,況且,未來的皇帝總不能沒有幾分城府。」說完,便看著他,「我進宮將她帶出來。」
「不用!」蕭惟面色僵了起來。
長生道:「不是要救她,而是救我們自己,你不是說若是當年的事情被錢皇后知曉了,我們便如同被她掐住了咽喉,後患無窮嗎?永寧侯老夫人心裡還是念著永寧侯府跟她的兩個兒子的,不到最後一刻她絕不會泄露這個秘密,否則她便不會隱忍這般多年才找了這麼一個機會對你再下手了。」
蕭惟抿唇不語。
「就這樣決定吧。」長生拍板道,「再說了,錢皇后設了這般一個局,我若是不去見見她的話,她豈能安心?」
蕭惟道:「我陪你去。」
「你還是看著李躍吧。」長生搖頭,「他的孝心可不會比皇帝少多少,還有,這府里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忙活了,你進後宮也不方便。」
「長生……」
「還當我是你老婆便不要說我不想聽的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