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歷練
笑!
笑?!
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少女明眸中盛瞞了怒火,恨不得將眼前的人給燒焦了一般,「都要閻王了,還笑的出來?!」
「先見到你了。」蕭惟哪裡不明白她話的意思?「總不能哭給你看吧?」
「我倒是想看,你哭出來讓我看看?」
蕭惟失笑,「哭不出來。」
「你以為我在嚇唬你?」長生恨不得將他的腦袋給撬開了看看裡頭都裝了什麼!「還是你真的以為我就是見不得你有事一定不會讓你去見閻王?」
「我知道我來了這裡或許就再也離不開了。」蕭惟看著她,目光溫潤帶笑,「不過這一次你不要插手。」
長生覺得自己氣也只是氣死自己,「走!哪裡涼快便去哪裡,後面的事情……」
「長生。」蕭惟打斷了她的話,笑容斂去,肅然決絕,「我是男人,不能總躲在你的身後,即使我沒有本事保護你但也不該一出事便讓你出頭,長生,我會處理好的。」
「你怎麼處理?」長生冷笑,「這次連我也不知道皇帝陛下為什麼把你給調來燕州,你怎麼處理?!就算皇帝的意思明確他讓你死,你能怎麼處理?」
「我不怕死。」
「你——」長生臉色發青,他不怕死?是啊,他是不怕死,若是怕死的話便不會有這般膽大包天的念頭,更不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怕死,但卻還沒有資格因我而死!」
蕭惟沉默,神色沒有半絲的波動,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是可以發現他的眼眸深處流過了一絲的受傷。
即使知道她這話不過是氣話,終究還是無法無動於衷。
「你的命是我給的,現在我讓你走,你走不走?!」
「我沒有資格因你而死,更沒有資格讓你為我與陛下作對。」蕭惟拿她的話來堵她,「明旨詔令,我必須入燕州大營。」
誰也不讓誰,便這般僵持著。
臨近過年,已經是寒冬了,比京城還要北的燕州城更是風雪肆虐的天下,沒過多久,才停了沒半天的雪又開始飄了起來了。
「下雪了,快回去吧。」前方便是燕州城,不過燕州大營是不在燕州城裡面的,他可以先到燕州城驛館休整,然後再去軍營的,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他已經見到她了,「你能來,我很高興,真的。」
下雪了,可是長生卻不覺得冷,此時此刻胸腔裡面像是燃燒著一團火似的,是怒火,也是其他……
「蕭惟,你就這麼恨我?!」
蕭惟一愣,她說什麼?
長生沒有解釋,盯著他的目光像是要撕了他一般,可又是微紅的濕潤的,她……
「你……」蕭惟心中一驚,她這是……
「青龍,敲暈他!」長生突然間怒喝道。
蕭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已經暈了,她自然不可能是一個人來的,不過他的眼裡只看得見她一個人。
蕭惟倒在了馬背上。
長生一動不動地坐在馬背上,被凍的通紅的雙手死死地拽著韁繩,像是在做著什麼艱難的決定似的!
「公主……」
「不進燕州城,隨便找個地方!」長生咬著牙道。
凌光以為她是要將蕭惟隨便扔在一個地方阻止他去送死,雖然有些擔心但也還是聽了主子的吩咐,「公主放心,奴婢會辦妥當的,下雪了,讓青龍先送公主回城吧。」
「我有說要回城嗎?」長生冷聲道。
凌光一愣。
長生盯著昏厥了過去的蕭惟,一字一字地道:「你們一個一個的不都擔心我會被他給蠱惑了嗎?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凌光不明。
「你回城去跟老太君說一聲我有事離開一段。」長生看著凌光,繼續吩咐道,「另外給司楠帶句話去,蕭惟我借用幾日!」
「公主!」凌光似乎明白了主子的用意,驚叫出聲,「您不能……」
「不能嗎?」長生目光冷厲,多年養出來威壓隨之釋放。
凌光面色一震,然後緩緩地低下頭,跪下,「奴婢遵命。」頓了頓,又遲疑問道:「只是若是司將軍問起公主為何……」
「那就讓他去問皇帝!」長生沉聲道。
凌光抬頭看了一眼主子,隨後低下頭:「是。」
「駕!」長生沒有再多說什麼,一揮韁繩,馭馬往前方走去,沒錯,她這裡的本意便是為了阻止蕭惟入城去送死,就算不是送死,也是存心了要跟皇帝大老爺作對,不管他為什麼將蕭惟送來燕州,總歸是不讓她好過便是了,不過現在她改變主意了!與其將他當成了洪水猛獸一般躲的遠遠的,不如當做是一種歷練!這一生中終歸要有的歷練!
青龍上了馬,帶著蕭惟追了上去。
……
凌光直接去燕州大營見了司楠,將主子的話轉達後便離開。
司楠倒是沒說什麼,甚至連臉色也沒變一下,不過仔細一想也是,蕭惟在水師的軍銜本就不算高,這次水師大功也沒得到什麼進封便被調來燕州了,仍在這燕州大營中根本便不起眼,司大將軍根本無需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人而多費心思,即便這人是奉旨前來的。
至少,表面上司大將軍是如此的。
不過許詔卻不一樣了,他回將軍府當天便被趕回來了,被心情不好的公主殿下趕回來,說他敗家,還讓他把那些專門買來送她的好東西都給一一去退了,讓他許大少爺的臉面再一次丟的一光二淨。
雖然莫名其妙地被罵了一頓還丟了臉,不過許大少爺開始的時候也是很高興的,公主殿下對他不滿意便也不會有要嫁給他的可怕心思,不過回過神來,便覺得不對勁了,公主殿下折騰他可以說是因為他總是不會去陪她玩,可也用不著這般大的氣吧?而且那日回去的時候她那樣子也不像是生他的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公主殿下不高興?
許詔一直疑惑著,這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回去問問公主殿下,卻得知她走了,跟老太君說走開一段時間?
去哪裡了?
這寒冬臘月的她那怕冷的身子去哪裡?
許詔急啊,為了司老太君,可司老太君也沒法子,只好回去找司楠了,雖然沒得到公主殿下到底去了哪裡的信息,卻得到了公主殿下要走了一個新調來燕州大營的校尉做使喚!「她要用人找我不就好了?找什麼新調來的?都不知道是什麼底細!將軍你怎麼便准了?萬一那人不懷好意傷害公主,我們……」
「人是從滄州水師調來的。」司楠打斷了他的話,「陛下親下明旨調來的。」
許詔一愣,「什麼來頭?」
司楠沒有說話,直接將一個冊子遞給了他。
許詔接過打開仔細看了起來,「蕭惟?沒聽說過啊?」公主殿下之前跟著七皇子在水師剿匪他是知道的,她認識這個蕭惟也是正常,不過這蕭惟到底有什麼本事能夠讓陛下親自下調令?這還沒進燕州大營了又被公主殿下給叫去了?「將軍可曾聽說過?」
「不曾。」司楠道,「不過剛剛收到水師總兵聶永成的信箋,言語之中希望我多加照顧。」
許詔瞪了眼睛,「這臭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司楠沒理他。
許詔也沒想過他會回答自己,「可公主把他叫去做什麼?燕州又沒有水匪,身邊更不是沒有人使喚?」說完,突然間腦洞大開地叫道:「啊,公主該不會是找個人來氣我吧?」
司楠目光化作了冷刀子飛了過去。
許詔腦袋縮了縮,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我也就是說說……就說說……」
「你可以繼續說下去。」司楠低下頭,「後果無外乎是人頭落地或者當駙馬而已。」
許詔兩個都不想,挺直著胸膛正色道:「不管如何都不能讓公主跟一個底細不清的人呆在一起,這對公主的閨譽不好!將軍知道提醒我不要亂說話怎麼便沒想到這個?」
「一個能夠住進太極殿,能夠打破大周立朝以來公主不得涉政慣例的人。」司楠抬頭看著眼前這個就算吃了虧也始終腦子不靈光的部下,「許詔,你以為她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任性野蠻只會胡鬧的公主表妹?」
許詔也不是真的沒有腦子,只是對親近的人不設防,只是沒有想得太多罷了,「可她還是女孩子,她還沒有及笄!」
「她看不上你。」司楠卻道,「所以你不用浪費精神去擔心這個,若是真的要擔心的話,便擔心會不會有一天她為了什麼將你給賣了。」
「你——」許詔氣結,就不能說句好聽的?「那這事就是不管呢?」
「能管得了長生公主的只有當今陛下。」司楠道。
許詔還能說什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原先的擔憂都給壓下去,陛下能讓她這些年到處亂跑,應該是確保她不會出事的,而且她身邊的那兩個人也都不簡單,保她安全應該沒問題,還有那蕭惟……陛下既然如此看重這個人,應該是可信的!「不會出事就好!」說完,便想走了,不過看了司楠那張欠揍的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她真的看不上我?」
「祖母曾經問過。」司大將軍一邊處理著公務一邊說道,「她說她嫌髒。」
許詔本就是存心了要跟他過不去,他越不願意繼續的話題他就越是要繼續,可聽了這回答……
那張褪去了孱弱剛毅俊美的臉頓時什麼顏色都有了。
「司楠,你活該死了老婆!」
顯然,許大少爺是不相信公主殿下會說出這樣的話的,不是公主殿下說的,那是誰說的便不言而喻。
司大將軍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直接無視。
許詔氣的返回校場仗著自己的身份將士兵們給折磨的丟了半條人命。
……
蕭惟醒來的時候最先看到的便是青色帳頂,隨後便感覺到了另一個氣息的存在,猛然翻身,「師父?」
記憶開始回籠。
長生讓師父將他敲暈,然後……
「這裡是哪裡?長……公主呢?」她還是要攔著他嗎?
青龍一貫的面無表情,「公主在休息。」
蕭惟一愣,隨後起身走了過去,「師父,公主不能這樣做,陛下既然下旨讓我來燕州,我若是不去的話便是抗旨……」
「既然知道會連累公主,當日便不該來!」
蕭惟臉色一白,「是!我是不該來!我明明知道她在燕州,也知道她不會看著我死,我不該來陷她於抗旨的危險之中,我不該來!」
青龍沒有回應。
「師父……」蕭惟沒有任何辯解的理由,他是自私,為了能夠見她最後一面,或許還卑劣地存著她不會坐視不理,他還是有機會有希望的,他跪了下來:「徒兒該死。」
「你是該死!」青龍冷哼,「不過公主不要你死,你就得活著!」
「我馬上去軍營,只要我去了……」
「晚了。」青龍道,「如今你只能在這裡!」
「可是……」
「陛下不會為了你而治公主的罪的。」青龍打斷了他的話。
蕭惟相信他的這話,或許自己心裡也正是抱著這個想法,所以才會……「公主想要我如何?」
青龍沒有回答,不過看著他的目光卻是極為的詭異。
「師父……」
青龍起身,「你身上的傷並未痊癒,這些日子便呆在這裡靜養,其餘的事情不必多管!」說完,便起身離開。
蕭惟追了上去,「師父……公主到底……」
「陛下不會為了殺你而將你調來燕州的,更不會是為了讓公主抗旨受過!」青龍沒有轉身,冷聲道:「所以,如今你的存在只可能有一個用處。」
「什麼用處?」蕭惟心中一凜,不是為了殺他也不是為了藉機處罰長生,那是為什麼?皇帝陛下到底想要用他做什麼?
青龍轉身,側著的臉冷厲如冰刀,「讓公主勘破情字!」
蕭惟眼眸瞠大。
勘破……情字?
……
裕明帝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最清楚的莫過於他自己的,別人揣測的再合情合理也不過是猜測罷了,誰敢說聖意就是如此?
而在這奇怪的調令上邊,關注的人不僅僅是身處其中的人,京城裡面的人也多番揣測與打探。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居然勞動了皇帝陛下親下詔令?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這一查之下,還真的查出了一些讓人吃驚的事情,這蕭惟居然是蕭家的人,哪個蕭家?南方士族蕭家,便是蕭家這幾年已經開始沒落了,但是畢竟當了那般多年的四大士族之一,在京城也還是有些知名度的,更不要說的當年轟動一時的礦山一案了。
而這蕭惟也正是因為當年的這樁案子而被蕭家給逐出宗族!
沒錯,蕭惟是蕭家的棄子!
在被蕭家逐出宗族之後,蕭惟的「豐功偉績」還在持續,當年常州的風月事件讓這個士族棄子聲名狼藉,跌入了谷底,隨後便銷聲匿跡了,正常來說他該死潦倒地死在哪個角落的,可如今卻是翻身了!
不但在水師剿匪當中立下了頭功,更是得了入了陛下的眼!這般調去燕州,或許便是為了給他更好的立功機會!
燕州,最危險所在,不過對於武將來說卻是一個福地!
有仗打,有大仗打,這才有立功的機會!
但,裕明帝為什麼要這般抬舉一個蕭家的棄子?以他過去的那些事情,就算他立了再多的戰功也不可能入的了皇帝陛下的眼的!
為什麼?
為什麼?
士族。
唯有這兩個字可以解釋的通!
這幾年南方士族內部鬥爭嚴重,但是也隱隱有了不安分的跡象。
他們內部斗的死去活來對朝廷來說是好事,但是,斗的這般厲害所圖為何?不就是想要一支獨大嗎?
士族一支獨大了,對朝廷來說便不是好事了。
不過雖說皇帝雖然往他的棋盤上擺了一顆新棋子,但對目前角逐太子之位的影響並不大,這事琢磨琢磨也便算了。
可對於一個人來說,便不是琢磨琢磨就算了的事情!
李長林憂心忡忡,當年兄長臨終之時的懇求仍然歷歷在目,他絕對不能讓大嫂再因為過去的事情而做出任何傷及自己傷害永寧侯府的事情來!
陛下要用蕭惟,大嫂絕對不能再牽扯其中!
「這事消息絕對不能讓你母親知曉!」
年僅十三歲的永寧侯臉色凝重,「叔父放心,我不會讓母親知曉的。」
大周爵位傳承自然也是遵循有嫡傳嫡的,永寧侯的爵位傳給長房嫡長子理所應當,便是李長林要爭,也是站不住腳跟,不過若是他真的要爭的話也不是沒有機會,因為永寧侯病逝的時候,世子不過是十歲的孩童,按理說來是不能承爵的,李長林當時也只是希望能夠求的裕明帝恩准,准許世子十六之後再承爵,可沒想到結果卻是特准永寧侯世子立即承爵,理由便是嫡長傳承,合乎禮法。
這事在當時還在朝堂中引起了一番的爭論,傳位嫡長並沒有什麼不對,可永寧侯世子才十歲,一個孩童便要繼承爵位?這是大周立朝以來從未有過的,便是不將爵位傳給其他人,也該等世子長成了之後再承爵,但是,裕明帝那段時間卻似乎很喜歡打破常規,而且比起長生公主參政一事,這事也便無足輕重了。
李長林知道這事如此順利還是託了長生公主的福,陛下欲打破常規欲與禮法與朝中一口一個規矩的大臣叫板,為長生公主打開了參政的路子,所以才會特准,雖然不大不小地牽涉進了朝中爭鬥中,但事情總算是如願以償了,大哥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