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多年
裕明帝的兩道賜婚聖旨讓大周的朝堂從承平六年開始便蒙上了奪嫡的陰影,二皇子與四皇子這兩個母族是罪臣的皇子似乎並沒有被剝奪了角逐皇位的意思,而太子最熱門的人選六皇子因為忠勇侯府跟二皇子婚事,便顯得有些尷尬了,麗妃本就不是忠勇侯府的嫡女,可二子妃卻是如今的忠勇侯爺的嫡親閨女,而且深得已經告老了的老侯爺的疼愛,而這位忠勇侯府的貴女本該是給六皇子準備的,這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還為此跟忠勇侯府的關係出現了裂痕,這對六皇子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可聖旨便是聖旨,不管是麗妃還是六皇子,都只能忍著。
與忠勇侯府聯姻,對二皇子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便是如今忠勇侯府如今不如裕明帝登基之時受重用,但是忠勇侯府在軍中的勢力卻還是根深蒂固的,即使一場聯姻不足以讓忠勇侯府放棄六皇子轉而支持他,但是這門婚事對他來說仍是好處多多!
二皇子殿下欣然謝恩接受。
倒是也得了一門好婚事的四皇子殿下卻似乎不太願意,聖旨下了之後便去求了裕明帝,說自己病弱估計沒幾天好活了,便不要耽誤好人家的姑娘,請裕明帝收回聖旨,為此惹的裕明帝大怒,讓人訓誡了一番,押著他回去等著成親就是!
四皇子回去之後大病了一場差一點真的活不長了,不過最後的結果還是沒有改變任何事情。
承平七年的時候,四皇子大婚,迎娶方家小姐為嫡妃,同年,二皇子妃誕下一子,二皇子與忠勇侯府的聯姻更加的穩固。
承平九年,已經在戶部當差的六皇子秦瑞向裕明帝請旨,欲聘謝家嫡女謝玉熙為正妃,不過並未當即得到應允。
已經十六歲的六皇子風姿過人,差事也當的不錯,便是在風頭最盛的二皇子面前也絕不遜色,而錢家嫡女便是他在失去了忠勇侯府之後千挑萬選之後的最好選擇,這幾年來錢家深得裕明帝寵信,而錢家本身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個助力,更不要說錢家小姐早已名揚京城,不說當一個六皇子正妃了,當皇后也當得。
不過錢家卻似乎不太高興,在六皇子請旨賜婚之後,錢家老爺如今已經入閣了的錢閣老便去了太極殿,婉轉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錢家不欲捲入皇子爭鬥之中,但也沒得到裕明帝的明確表態。
但這事還是讓六皇子一派的人擔心了,也讓二皇子一派的人著急了,若是六皇子跟錢家聯姻了,對二皇子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雙方為此使勁了渾身解數,不過最後卻殺出了一匹黑馬來,本該是太子當一不二的人選的八皇子殿下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是狠手,直接讓六皇子跟信陽侯府家的嫡出小姐抓姦在床了。
信陽侯府何許人也?
榮妃,不,如今的榮貴妃的娘家。
兩年前,已經掌管了後宮多年的榮妃晉升為了榮貴妃,不過對娘家信陽侯府還是極為的冷淡,冷淡到了讓外人都認為榮妃薄情不念娘家。
不過便是信陽侯府這些年已經沒落了,但是畢竟是榮貴妃的娘家,而且是堂堂正正的勛貴之家,不管是不是有人設計了,出了這事,六皇子都必須負責?
如何負責?
自然是把人給娶了!
「娘娘,你要不要去跟陛下解釋一下?」榮貴妃宮中的宮人這些日子都忐忐忑忑的,生怕裕明帝會誤會這件事跟自家主子有關係。
榮貴妃此時正挑選著內務府方才送來的上好裘皮,「這兩件不錯,讓內務府的繡娘儘快趕製出來,花式不要太繁複了,阿熹喜歡簡單些的。」
「娘娘……」
「我的話你沒聽到嗎?」榮貴妃道。
白芍只好領命:「是。」
榮貴妃轉身繼續去忙別的了,半晌過後突然間停了下來,問道:「公主這回出去多久了?」
「回娘娘,快半年了。」
榮貴妃皺眉,「備轎,去太極殿。」
「是。」
承平九年的深秋寒意森森,貴妃的轎輦在瑟瑟的秋風之中穩穩行走著,轎中的榮貴妃卻是一改平日的端莊冷漠,緊皺眉頭神色憂慮。
她是擔心,卻不是擔心六皇子跟自家娘家侄女的骯髒事,而是擔心一走便是大半年的長生公主殿下!
「臣妾參見陛下。」
榮貴妃很少來太極殿,但每一次來都是有事,而幾乎每一件事都沒有離開過一個人。
裕明帝也很少拒絕見她,「平身。」已經步入了不惑之齡的裕明帝更顯威嚴,「有事?」
「就快入冬了,臣妾想給阿熹送些東西過去。」榮貴妃道,便是意圖明顯,可話仍是無法坦白說出。
裕明帝看了她一眼,「把東西交給崔升就行。」
榮貴妃明白這話的意思了,阿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陛下,臣妾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不該說你便不說了?」裕明帝淡淡道,並未有動怒的跡象。
榮貴妃也真的沒打算不說,「阿熹畢竟是個姑娘家,這般常年在外的……」
「不走,難道留在這裡看著這些不乾不淨的事情?」裕明帝打斷了她的話,「旁人便算了,貴妃似乎不該說出這話來。」
榮貴妃跪下:「臣妾沒有教好兒子,請陛下降罪。」
「子不教父之過。」裕明帝似乎並不打算責怪,「與你無關。」
「陛下……」
「若是無事便退下吧。」裕明帝沒打算讓她繼續說下去,「八皇子所做之事,朕知道與你無關。」
榮貴妃並未表現出欣喜的情緒,正色道:「陛下,公主長期離開京城並不是一件好事。」說完,屈身行禮,「臣妾告退。」
裕明帝抬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便是聖人也做不到的似乎便讓這個女人給做到了,只要不是長生的事情,她便可以不悲不喜,包括自己的親生兒子,「崔升,你說朕該高興嗎?」
一旁的崔公公一愣,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裕明帝哂笑一聲,並未非得要他的回答,轉而道:「去東西送去的時候提醒一下那丫頭,氣消了便回來!」頓了一下,又補充道:「這都什麼脾氣!」
「是。」
崔公公心裡暗笑,還不是陛下您慣的嗎?
公主殿下為什麼又生氣了?事情還得從年前後宮進新人開始說起,這些年後宮陸陸續續都有進新人,雖然不多,而且位份不高,但到底是有了新人充盈後宮,朝堂那邊也沒有盯著這事不放,那些外族們也不再嘲笑陛下虛弱到連納個美人都做不到,所以,便是公主不喜歡這事,可也從來沒有發過脾氣,但年初的時候見到了方才進宮沒多久的楊美人便給陛下嘔了氣了。
具體的原因便是這楊美人曾經是公主殿下的同窗,在常山書院時候的同窗。
便是楊美人進宮之後便再也沒見過陛下的面了,可公主還是生氣了,甚至跟著前去剿匪的七皇子殿下出宮去了。
「公主殿下這哪裡是氣陛下啊,怕是被陛下拘在宮裡面悶了才跟七皇子殿下出去玩玩的。」
玩玩嗎?
自然不是。
不過也不是為了慪氣跑出去的,雖說見到楊婉兒的時候長生也是真的生氣了,這些年裕明帝納多少美人她看著心裡雖然膈應但也沒說什麼,不說他一個皇帝不可能沒有妃嬪,就是一個男人也不可能為了死去的結髮之妻守身一輩子,前世的男人尚且做不到更何況是這男權當道的世界?她從未過問過他的後宮生活也從未表露過自己的不喜,但是,這次太過分了!這天下那般多的美人他納哪一個不好?非得把她的同學給弄進來?還是一個跟她有些過節的!不過在弄清楚了事情之後,那口氣也便消了。
裕明帝自然不會對自己女兒的同學下手即便只是做過幾日的同學,之所以這樣是著了道了,還是在安夫人的府邸之中。
具體的細節也便不需要詳細描述了,若是換做在其他的地方,膽敢設計皇帝,不管是什麼國色天香也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偏偏是安夫人的府中出事,便是為了安夫人的顏面裕明帝也不能把人給殺了。
不就是進宮嗎?
他如了她的願,那小小的院子便是她下輩子的歸宿。
長生知道裕明帝的顧忌,雖然她不知道當日那個汲汲營營的楊婉兒到底怎麼入的安夫人的眼,在入京城拜訪恩師的時候留在了安夫人府小住,也不知道楊婉兒哪裡來的本事居然算計到了裕明帝,但是事關安夫人,而楊家背靠著南方士族,這事背後究竟有沒有南方士族的影子誰也不好說,所以,讓楊婉兒進宮是最佳的結果,在太極殿那般多年的長生公主理解也明白這個處理。
所以,氣是有的,但也不至於慪氣不回,之所以不回去,那是因為問題比想像中的難處理,而長生接到了裕明帝的話之後,也明白皇帝陛下嫌她的效率太低了。
「若不是他老人家一直拖著不處理,會弄成這樣子嗎?」十三歲的長生公主殿下擰著眉頭,少女的窈窕風姿已經逐漸雛形,嬌麗的容顏也多了一份上位者的威嚴和與這個年歲不太相符的沉穩。
十六歲的七皇子殿下稚氣已脫,承平七年便被裕明帝扔去京畿大營的七皇子殿下磨礪出了一身武將的鐵血,「東南水匪問題由來已久,牽一髮動全身,父皇也有父皇的無奈?」
「倒是我無理了?」長生挑眉。
秦靖已然習慣著這般相處方式,笑道:「父皇怕是想你了吧。」
「後宮那般多的美人等著寵幸,哪裡還記得我這個不孝女?」長生哼了哼,「不說他了,煩心。」說完,便敲了桌子上的地圖,「皇帝陛下都發話了,七皇子殿下,我們若是再不快點的話,便真的要丟臉了!」
「嗯。」秦靖眯起的眼綻著冷芒,「如今已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長生道:「希望這顆釘子真的可以起到作用!」
「我相信聶將軍的眼光。」秦靖道。
長生頷首,她也並不懷疑聶胖子的眼光,能讓他交予重任的人肯定是有本事的,如今只等藏在水匪中的這顆釘子起作用了!
……
大周的水師建設並不成熟,也便是因為這個,東南水匪的頑疾一直無法根除,前些年不是朝局不穩便是戰事,朝堂也根本騰不出手來發展水師,便是這兩年朝廷下了重本在水軍上頭,可一支軍隊的形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一日的剿匪,既是為了剷除東南最大的水匪,還百姓一個太平的河道,更是為了練兵!
因為比起水匪更難應對的便是來自於海上的威脅。
大周的水師一日不見起來,大周漫長的海岸線便一日不安全。
長生比誰都清楚這張成績單的重要性!
……
七皇子奉命前來水師監軍,隨行的還有長生公主,這是人眾皆知的事情,而且公主殿下並不是跟著來玩的,她完全插手所有的軍務以及此次剿匪的一切事宜,這在承平六年之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大周朝臣對公主幹政的恐懼好比怕自己的老婆給自己戴綠帽子,長生公主入住太極殿一事雖然被賜婚一事給掩蓋了鋒芒,但是事後也不是沒有大臣提出異議,但裕明帝力排眾議,不管誰反對,他就是要親自教養這個女兒,甚至讓她出入御書房,帶著她一同聽政,最後甚至讓她插手政務,雖然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可這已經足以引起軒然大波,然而,每當朝臣要為此集中火力攻擊這位膽大妄為的公主殿下的時候,總會有其他的事情引開火力,幾個皇子的明爭暗鬥,邊境的不穩,一般一拖,幾年便過去了,而長生公主介入政事程度也越深了,可也就是在這時候,大家突然間發現隨著長生公主膽大妄為干預政事的同時,她的身邊總有一個人的存在,那便是七皇子秦靖!
承平六年,長生公主隨裕明帝一同前往京畿大營檢閱大軍,七皇子被送進了京畿大營。
承平七年,長生公主處理漢州侵地案件,七皇子第一次單獨領兵前去鎮壓暴動的亂民,立下了第一個軍功。
同年,長生公主代帝巡視西北,七皇子護送糧草前去西州,正巧碰上了胡蠻人部落犯境,又立戰功。
承平八年,長生公主插手水軍布放,七皇子奉旨前往東南剿殺水匪。
長生公主所處理的其他政事,都有七皇子的存在,而最終的結果便是長生公主沒禍國,而七皇子殿下立下大功小功。
這意味著什麼?
裕明帝用長生公主來為七皇子做遮掩?
沒有人敢下定論,畢竟裕明帝對長生公主的寵愛是有目共睹的,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心頭寶給一個罪妃所生的兒子當遮掩?
可不是的話?
七皇子那躲在長生公主身後立功又是怎麼一回事?
但有一天又更加的說不通,若說裕明帝有意提拔七皇子的話,為何他立下了如此的功勳卻絲毫沒有得到獎賞?
甚至到了如今,七皇子殿下十六歲了,還沒能出宮開府,而且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跟著長生公主殿下在外頭奔走的。
要當太子,功勳自然重要,可朝中的人脈也是極為的重要。
人不在京城,能積累到什麼人脈?
便是有裕明帝幫忙,可不是自己親自樹立起來的威信,將來如何能夠鎮住朝臣?皇帝陛下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還有,皇帝對其他皇子的態度也讓七皇子上位更加的雲裡霧裡。
不過對於長生公主而言,如今插手政事似乎已經成了常事了,在她沒有鬧出亂子之前,大家似乎也真的不好再說什麼了。
死諫嗎?
還不到那個地步。
彈劾無關痛癢。
而且大多數人也不看好這位膽大妄為的公主殿下的下場,她越是干預的深,將來便越是難以脫身。
沒有一個人家願意娶一個敢與太祖皇帝遺訓唱對台戲而且還未必是真的得皇帝寵愛的的公主,除非不得不娶。
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帝可以容忍一個女人干預政事,即便這個人是她的父親,所以,便是如今裕明帝單純的只是毫無保留地寵著這個女兒,總有一日也會不樂意的,更不要說是下一任皇帝了。
若是其他皇子登基,跟長生公主嫌隙已深,哪裡會讓她有好日子過?
若是七皇子,他會容得下一個給自己當遮掩的公主?哪怕為了皇帝的顏面他也絕對會抹殺這樣的存在!
堂堂的皇帝上位居然是靠著自己的妹妹給自己當遮掩?
哪個皇帝丟得起這個臉?
一個註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公主,何須浪費太多的戰鬥力?
所有人都不會去想或許七皇子才是那個遮掩,那個靶子,誰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皇帝陛下打算養出給他們養出一個女帝來!
東南水系極為的發達,大大小小的河流給東南這塊土地帶來了無限生機也帶來了不少危害,水匪便是其中的一個。
而在東南大大小小的水匪當中,青雲寨便是最大的一顆毒瘤,青雲寨的水匪燒殺搶掠無一不做,他們所控制的閩江是東南境內最危險的河道,但閩江卻是東南最大的河道,在大周河道也是問題重重之下,閩江成了東南最大的水路運輸通道,所以,青雲寨不除,閩江的價值便無法最大的發揮!
……
青雲寨的盤口在鹿山之上,閩江環繞鹿山而過,易守難攻。
傍晚時分,天邊的雲火紅一般,如同染了血一般。
一艘小船靠岸,船上走出了一個年輕的男子,頭上戴著斗笠,單看身形卻也可見俊雅風姿。
「阿偉,老大讓你回來之後馬上去找他!」
「嗯。」男子點頭,騎上了岸邊早已準備好的馬匹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