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 避開
「不過煥之不覺得此事發生的太過突然嗎?父皇棄長生公主棄的突然,而且即便是要棄了她,也無需取她的性命,總不會這般多年的疼愛都是假的吧?」
王馳正色道:「煥之亦曾想過這點,不過若這是陛下與長生公主設的局,那便是已經到了容不得王爺的地步了,既然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便無需考慮是不是陷阱,不過王爺擔心的也有理,煥之願為王爺親去試探一番。」
「哦?」
「刺客行刺之時,煥之剛好在場,當然並不知曉實情,為了取信長生公主,煥之拼死引開了一部分刺客。」王馳繼續道,「此事過後,長生公主對煥之態度好轉,而且這次煥之之所以能夠聽到如此多的內情,想必是長生公主欲收煥之為己用。」
「煥之有此心,本王甚為安慰。」秦韶笑道,「那便勞煩煥之了。」
「能為王爺效力,是煥之之福。」王馳說完,便拱手道:「那煥之便先告退,今日煥之來魏王府一事,還請王爺吩咐下去,莫要泄露了出去。」
秦韶頷首,「有件事也請煥之查一查。」
「王爺請吩咐。」
「前不久有人跟本王說父皇之所以突然間改變主意甚至狠下殺手是因為長生公主並非皇嗣。」秦韶道。
王馳面色一變,「此事當真?」說完,便又搖頭,「不可能!不說其他的,單單是長生公主與陛下的相貌相似,便不可能不是父皇的女兒!」
「也是。」秦韶笑道:「或許也不能說不是皇嗣,若是這話是真的,那至少不是元襄皇后生的嫡出公主,這般一來,在父皇的眼中,長生公主的確不是他的女兒。」
王馳神色凝重,「若是如此的話,的確能解釋陛下行為!只是這事……」
「煥之只需幫本王好生確定一下這事的真假。」秦韶道,「就算不是真的,本王也希望煥之能夠將假便成真的,至少在天下人的眼裡是真的,這世上沒有血脈聯繫但卻又相似的人也不少,再說了,民間不是有種說法自己養大的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也總會有幾分相似的嗎?本王相信以煥之的本事應當可以做到。」
王馳沉思半晌,「既然是王爺的吩咐,煥之自然竭盡全力辦到。」
「好。」
……
「長生公主不是裕明帝的女兒?」
王家的書房內,良伯還沒來得及問主子刺客一事有沒有傷到他,便從主子的口中得知了著辦一件事。
王馳神色深沉,「你覺得可能嗎?」
良伯皺緊了眉頭,「當年當今皇帝還是燕王的時候,元襄皇后地位不穩除了因為她出身卑微之外,便是她一直無所出,而四妃卻一一生子,若沒有皇帝力保的話,四妃又分庭抗爭一時間誰也贏不了誰,元襄皇后正室的位子早就不保了,但若是元襄皇后一直沒有生育的話,即便皇帝力保,她也登不上皇后的位子,如果說原鄉皇后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混淆皇室血統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去查查當年給元襄皇后診脈安胎的是哪位太醫,生產接生的又是誰?還有元襄皇后身邊的舊人,當年四妃一案,宮中巨變,不少宮人不是被殺便是被逐出皇宮。」王馳道,「去查查看看有沒有知情之人。」
「是。」
王馳揮手,「下去吧。」
「少爺。」良伯卻道,「老奴有些關於夫人的事情想稟告。」
王馳眯了眼,「說。」
良伯一一說了,「……許昭那性情也不是好惹的,我擔心夫人再這樣下去的話會給少爺帶來麻煩!少爺不如將夫人送回江洲。」
「暫時讓人看著她。」王馳道。
良伯見狀,也不再繼續說什麼了,「是。」
……
許昭很早便推算了長生今天便能回到京城,但是沒想到就在昨天,聖旨來了,說皇帝要來京畿大營閱兵,皇帝來京畿大營檢閱將士也不是第一次,可這般匆忙的卻是第一次,而偏偏,今天正好是長生回京的日子!
陛下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想見阿熹?
擔心阿熹會找他報仇所以躲到了京畿大營里?
可笑!
若是他不想見長生,直接不見就是,連人都能殺了還怕見嗎?至於害怕阿熹尋他報仇,那就更加可笑了,便是他不能明著殺阿熹,可暗地裡下手也不是難事!該擔心的人是阿熹才對!
他到底想做什麼?
「你對朕有意見?」
許昭一直壓著自己的情緒,可到底是習慣了有什麼便發作出來,這段日子已經壓抑的夠厲害了,眼下又臨近長生回京,他更是憂心不已,便是沒有露出怒色,可那近乎面無表情的臉也是暴露了心緒,但暴露歸暴露,不能認就是不能認,「臣不敢。」
「不敢?」裕明帝冷笑,「你有什麼不敢的?」
許昭心裡一驚,咬了咬牙,跪了下來抬頭道:「陛下說的沒錯,臣的確心存不滿!」
裕明帝盯著他。
許昭沒有退縮,「阿熹今日回京,陛下便是不擔心她也總該留在宮中見她一面的,不管慶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她到底是歷險歸來,陛下閱兵哪日不行非得是今日?莫不是陛下不信臣,擔心臣會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方才這般著急敢來查看?」
「放肆!」
「臣該死!」許昭低下了頭,但並未退讓,「臣的確放肆了,可是臣不得膽大妄為放肆一回,當年姑姑離世之前曾囑咐過臣要好生照顧阿熹,可這般多年來,卻是阿熹反過來照顧臣,若不是阿熹,臣怕已經死在了那個青樓妓館的床榻上了!於陛下而言,阿熹或許不過是一個一枚棋子罷了,再寵愛也是可以犧牲的,一如當年的姑姑……」
「放肆——」裕明帝勃然大怒,眼前的厚厚軍帳被掃落在地。
許昭抬起頭看著眼前盛怒的帝王,心中湧現了一股怯意,但還是硬著頭皮頂住了,因為他真的希望一切都不過是一個誤會,或者是陛下一時糊塗!「陛下,阿熹這些年來吃了不少的苦,陛下若是不想再疼她了,便……」
「她跟你說了什麼?!」裕明帝打斷了他的話。
許昭背脊一涼,「若不是陛下今日來的話,臣便能見到阿熹,便能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受傷,讓他告訴臣慶州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裕明帝深沉的眸子仍是盯著他。
許昭握緊了拳頭,將所有不該有的思緒都斂了下去。
「許昭。」裕明帝像是沒有發現什麼似得,「你是許家的血脈,是你姑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你若是真的為了你姑姑著想便早日為許家開枝散葉,其他的事情無需多管也不要多管!」
「陛下……」什麼叫做他是姑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阿熹呢?她不是嗎?還是他要殺阿熹便連她是他的女兒也不認了?
「下去!」裕明帝怒斥道。
許昭很想問清楚,可在裕明帝的盛怒之下他還是理智地選擇了忍住,方才他差一點便泄露了阿熹與他暗中聯繫一事!
但這事一定要弄清楚!
就算他要殺了他們也要弄清楚!
裕明帝看著那用力掀了營帳帘子出去的背影,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身子一顫,猛然噴出了一口血,那血濺到了桌子上,星星點點,艷紅刺目。
「陛下?!」一邊努力當著隱形人的崔公公被這一幕驚的臉色發白了,也顧不得主子的盛怒,忙上前扶著主子,便欲喊人。
「閉嘴!」裕明帝阻止了他。
崔公公到底是皇帝身邊的老人了,驚慌之後也便明白主子的意思,陛下吐血了,這事絕對不能讓人知道!「陛下你稍等,奴才這就去找太醫來,陛下放心,奴才知道怎麼做,不會……」
「不用!」裕明帝打算了他的話。
「陛下……」
裕明帝推開了他,往後挪了兩步,坐在了椅子上,閉著眼睛,「收拾乾淨,這事一個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陛下……奴才明白。」
……
蕭惟在進京之前便已經悄然離開了隊伍了,原本是可以一同進京之後再去許家的,不過因為長生之前的行為,他被秦靖給盯上了,另外估計王馳也注意到了他,所以他必須在入京之前消失,這樣才能隱藏行蹤。
不過也沒有離隊伍太遠,在長生一行人入京當日的夜裡,城門關門之前入了京城,然後尋了一家普通的客棧落了腳。
許昭在京畿大營,不可能每日在家的,他不能貿然上門。
「師父。」
這才在客棧落了腳,青龍便上門了,「嗯,一路上可順利?」
「很順利。」蕭惟行了弟子禮,道,「長生在宮中可一切都好?」
「陛下去了京畿大營。」青龍道,「公主並未見到陛下,如今住在榮貴妃宮中,榮貴妃待公主一如從前。」
蕭惟皺緊眉頭,「去了京畿大營?」
「嗯。」青龍應道,「公主暫且不會有危險,你放心便是。」
蕭惟知道,但要說放心那是沒可能的,「還請師父務必保護好她。」
青龍看了看他,「今夜我來除了公主擔心你不放心之外,便是有些話想問問你。」
「師父請說。」
「公主可有跟你說過陛下為何會突然間這般對她?」青龍道,「今夜這裡只有師徒,無其他。」
蕭惟彎腰拜了一拜,「師父對弟子大恩,弟子一直銘記於心,但是弟子絕不會做任何傷及長生之事,不僅是因為弟子愛慕於她,更是因為她於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絕不能……」
「那我問你,公主與秦恪到底是怎麼回事?」青龍繼續道,「秦恪是何人,想必你也清楚,你若是真的擔心公主便不該讓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
「師父。」蕭惟打斷了他的話,「你可真的一心為長生?」
青龍沉下了臉。
「弟子不是懷疑師父。」蕭惟繼續道,「師父能夠護長生到今日,弟子相信師父待長生的確有幾分真心的,但是師父,長生所擔心的亦是弟子所擔心的。」
青龍看著他,半晌之後哂笑一聲,「想來是我多問了,只是蕭惟,公主如今是在懸崖上行走。」
「若是有選擇,她也不會這般冒險。」蕭惟道,「師父,她只想活下去,你跟在她身邊這般多年,不會不知道她所求的不過是一方安穩的天地罷了,甚至連那所謂的前程都是皇帝一點一點地逼的,或許長生心裡也有一份野心,但若沒有皇帝的引誘,長生如何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師父,不管是因為什麼,他都不該如此狠絕,這般多年,長生待他如何,師父想必比我清楚,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說斷了便斷了,這樣的人,師父還要誓死效忠嗎?」
青龍笑了,「難怪公主會待你如此不同。」
蕭惟一愣。
「難怪。」青龍又呢喃了一次,便起身離開。
「師父!」
青龍頓住了腳步,轉過身,「蕭惟,正如你不可能將所有坦白相告,為師也無法保證將來在陛下與公主之間站在公主這一邊。」
「不久之後,魏王便會將長生公主並非皇帝女兒一事散播出來。」蕭惟繼續道,不待他反應便又繼續道,「雖然不知道皇帝為何突然間要將長生置之死地,但他對元襄皇后還是情深義重的,而且他也不會允許他唯一的皇后背上混淆皇室血脈的罪名,所以,他必定不會殺長生,而且還會保住她周全。」
青龍面無表情。
「弟子說這些並不是想要師父做什麼。」蕭惟繼續道,「只是不希望這事發生之後師父才知道。」
「你們……」青龍一字一字地道:「瘋了。」
「不。」蕭惟搖頭,「我們只是要活下去。」
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而已。
……
不擇手段……
這一夜,比長生所想的容易入眠多了,或許到底是因為裕明帝不在皇宮,也有肯定他不會在榮貴妃宮中下手殺她的緣故,她很容易便入眠了,只是……
夜半驚醒。
已經入了秋的夜裡,她驚出了渾身的冷汗。
「公主……」
「沒事。」長生阻止了凌光掀開紗帳的動作,「我沒事……」
不過是噩夢罷了。
夢見了從未夢見你的那兩個人,那兩個她無數次地道歉無數次地愧疚的人,她們就站在了她的面前,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可這並不是她的錯不是嗎?
為何要來譴責於她?
她死了,不是她殺的,她來,亦不是她想的!
而如今,她要活下去而已。
是因為她要傷害她們在乎的人嗎?
所以從不出現的她們入夢了,可若不這樣做,她如何能活?他會放過自己嗎?即便她願意放棄一切從此消失,他便願意放過她嗎?
「不過是夢罷了……」
死了那般多年的人,早入入了輪迴了,便是還徘徊世上,誰又怕誰?她不也曾經是孤魂野鬼嗎?有本事她們便將她逼出這副身軀,有本事便讓她什麼也做不了,讓她惡有惡報!
不過是兩個死人罷了!
長生掀開了紗帳。
「公主?」
「回太極殿!」長生下了床榻,道。
躲在這裡算什麼回事?別說他不在,便是他在,她也不必躲他!有本事他便一刀兩斷地殺了她!她怕什麼?躲什麼?
凌光愣了一下,但還是應了下來,很快便為主子穿好了衣服,親自提著燈籠護送主子,這事自然是瞞不過榮貴妃的,不過榮貴妃得知之後,主僕兩人已經離開了。
「怎麼回事?」她只能將偏殿的宮人叫來詢問。
「奴婢不知……公主就寢之前還好好的……」
榮貴妃心裡的不安更加的重,也摁下了前去阻攔詢問的衝動,陛下跟阿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許姐姐,他們父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裕明帝突然間檢閱京畿大營,對許昭來說便是跟長生有關,而對忠勇侯來說,同樣不是什麼好事,尤其是在他發現老三跟聽風樓有過往來之後,更是如此,他沒想到犧牲了女兒最終卻是這般的結果,忠勇侯府是重新得到了起用,但是跟魏王的關係卻並未割裂,反而讓老三陷進去!
長生公主回京,陛下沒有在宮中等候,而是來京畿大營檢閱,是已經發現了什麼,特意前來警告嗎?
這一次,或許便不是犧牲一個兒子便能了結的。
「陛下就寢了嗎?」
「陛下已經歇下了。」
忠勇侯頷首,「繼續巡查吧。」
「是。」
「明日陛下還要檢閱軍陣,侯爺作為主帥應該早些休息。」許昭也沒休息,不僅是心中有事,更是職責所在,「守夜有末將就行。」
忠勇侯看著眼前的男人,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廢物一般的人如今能成這般模樣?正如誰能想到當年如日中天的忠勇侯府如今竟然落入這般困境,「陛下來的匆忙,京畿雖然雖說戒備森嚴,但不得不小心。」
「那明日的軍陣……」
「老夫雖然不比你們年輕人,但也不至於一晚上不睡便會倒下。」忠勇侯道,「等明日送走了陛下,再休息也不遲。」
許昭也不再勸什麼,「那明日便讓末將護送陛下回京吧。」
「有你護送,老夫自然放心。」
兩人又聊了兩句,便各自忙去了,這些日子許昭在京畿大營也受了不少的刁難,這位忠勇侯雖然從未出面過,但跟他沒關係的話那就太天真了,但撇開了這些來看,忠勇侯本身還是個值得人敬重的上司與將領。
只是事實往往如此,不能周全。
……
長生回了太極殿,倒是沒給離開榮貴妃宮中一般鬧騰了一陣子,她回了太極殿,除了驚動了開門的守衛與宮人,便都是橋悄然的。
「凌光。」站在偏殿寢室的廊下,長生看著前方微弱的星光之下,漆黑一片卻仍透著威嚴氣勢的宮殿,「你說他可曾告訴那些人要防著本宮?」
凌光一愣。
「應該沒有吧?」長生繼續道,「即便當日他調走所有人,也不過是下命令罷了,無需解釋,更不會告訴他們他要殺我,甚至不會給他們下命令監視我,因為需要理由啊,他怎麼能讓人知道他此刻心裡所想?」
「公主……」凌光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不過卻是感覺到了此時主子渾身的冷冽之意。
「虎符。」長生繼續道,聲音不緩不急,「便在帝寢殿之中,他疼我的時候是真的疼,連這般重要的秘密都告訴了我。」
凌光明白了,「可如今未必還在。」
「去看看吧。」長生道,語帶譏諷,「或許他只想著如何把我給整死,忘了這事也不一定。」
凌光頷首,「奴婢這就去。」
便是說出了他或許會把這事給忘了的話,但長生心裡豈會真的這般以為?怎麼可能忘了這般重要的事情?便是當時想不起來了,可她回來了,他還去了京畿大營,如何會想不起來這事?如何會還將虎符放在那裡?甚至不可能不派人暗中保護,可是——
當凌光將那盒子奉上的時候,長生終究還是輸了。
「還真的是不將我放在眼裡。」她笑著,笑的讓人心驚,「竟然輕敵到了這個地步!」她打開了盒子,看著裡面熟悉的虎符,「你說這會不會是假的?」
「奴婢不知。」
「不過也是。」長生笑道,「連我都不過是他的籠中鳥罷了,他如何會怕這個?即便我能拿了這東西,也用不出去!」
「奴婢可以……」
「不急。」長生道,「其實也用不著這虎符的,調動京畿大營需要的不過是一道聖旨罷了,與其用這個虎符,不如用玉璽聖旨。」
凌光道:「那這虎符……」
「送回去吧。」長生道。
凌光一時間不太明白主子為何這般,不過還是領了命令,而且這虎符如今的確派不上大用場,很快凌光便將東西送回去了。
「暗中可有人?」
「奴婢並未發現。」
「這些年皇陵裡面可有超過你之人?」
「不太可能。」
長生頷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