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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風起(七)

    長生他們是在離開了青州府才收到盧氏宗祠大火的消息,接到了這個消息,蕭惟眉頭便皺的死死的,心裡的憂慮更深。

    「為何不選蕭氏?」

    長生看著他。

    「你若是選蕭氏,我可以……」

    「我捨不得。」長生道,伸手撫著他的臉,「我不會讓你再承受那些過往!」

    「長生……」蕭惟錯愕,他想過很多種理由,她為何不選蕭氏而選盧氏,卻沒想到居然會是這一個。

    「先別急著感動。」長生笑道,「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再怎麼說我也是嫁人了,總得為你夫君想想,不過,若是蕭氏也有一個嫁給了王馳的女兒,我便是再捨不得也得捨得了。」

    蕭惟瞪著她,「就會給我潑冷水!」

    「專業潑冷水一百年?」

    「好,一百年,你自己說的,要是少了……」

    「你還真的將我當狐狸精了啊?」長生失笑,「要真的一百年我不就成了老妖怪了?」

    「也才一百多歲!」

    「好了夫君大人,別貪心不足了。」長生沒讓他繼續,轉了話題,「不過這盧綱狠起來還真的夠狠的,連小盧氏的父兄也沒放過,或許還專程給他們留了一個位子。」

    「小盧氏?」

    「許昭的妻子。」長生道。

    蕭惟眉頭又死死地皺了起來了,都可以夾死蚊子了,「長生,盧綱如此狠辣,將來很有可能會反噬。」

    「要養自然便是養老虎了,總不能養只病貓去對付豺狼吧?」

    「只是……」

    「好了,別只是只是的,不是還有你在嗎?有你在,我還怕什麼呢?」長生笑道,拉著他的手晃著,就跟孩子撒嬌似得。

    蕭惟拿她沒辦法,事情已經這樣了,只能以後小心點了。

    ……

    盧氏宗祠的這一場大火讓盧氏宗族一大半有影響力的族人慘死當場,而盧氏的族長若不是被心腹給拼命搶救了出來,怕也會死在大火裡面,不過即便是逃出來了,盧綱也被燒傷了,據說現在還昏迷不醒。

    這樁慘劇震驚了整個南方士族!

    衙門很快便將局面給控制住了,也很快便給出了這樁事件的緣由,就是一個意外!不過自然有人不買帳了,很快矛頭便被指向了長生公主了,長生公主為了掩蓋先前她濫殺無辜一事,便一不做二不休的要將整個盧氏一族都給滅了!

    而實際上,她可以說是做到了!

    盧氏宗族有影響力的族老都死了,家主盧綱身受重傷,整個盧氏一族已經亂成一團,處在了分崩離析的邊緣。

    長生公主狠毒之名傳遍了整個南方士族!

    而很有趣的是,居然沒有人將長生公主的所作所為跟朝廷聯繫在一起,似乎都認為這一切都是長生公主自己的私人行為,而與朝廷無關!

    南方士族震驚,震怒,這股怒火直接燒到了京城了,兩個月後,待長生公主的車駕才進了京城,皇帝的人便已經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公主,陛下有旨請公主入宮一趟。」張公公親自來請,足見皇帝的重視。

    長生公主沒有露面甚至沒有開口,而是一個男人掀開了車帘子,好在張公公事先便得到了消息公主是跟駙馬爺一起的,要不然定然會被這般鑽出來一個男人嚇到。

    「駙馬爺。」

    「公主累了,我隨公公進宮面見陛下。」蕭惟道。

    張公公猶豫了一下,「好吧,既然公主累了,那就請駙馬代為進宮面見陛下吧。」好在陛下的意思也是公主若是願意來便來,若是不願意,也不需要強迫,只是陛下這般是對長生公主的愛重還是忌憚,便不得而知了,畢竟,長生公主做出了這樣驚人的事情。

    蕭惟下了馬車,對在外邊的凌光道,「送公主回府。」

    「是。」

    蕭惟看了看帘子,裡頭的人的確是累了,正睡著,不過便是她醒著他也不會讓她進宮,便是要見皇帝給皇帝一個交代,也得他先看過了情況再說,「回去之後請閔大夫來看看。」她這半個月總是嗜睡,怕是真的累壞了。

    凌光神色一肅,「是。」

    蕭惟又叮囑了會兒,這才上了旁邊準備好的馬,隨著張公公進宮。

    張公公沒說什麼不過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可見這位駙馬爺和長生公主的關係並不是所傳聞的那般不好。

    「駙馬爺跟公主感情真好。」

    蕭惟笑了笑,沒說什麼。

    張公公見狀也沒有多問,在宮裡那般多年很清楚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

    ……

    蕭惟覲見皇帝的時候,衡王秦陽也在。

    皇帝神色平和,「愛卿免禮。」

    「謝陛下。」蕭惟謝道,不過卻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請罪道:「末將未能及時入京面聖,請陛下降罪。」

    雖說沒有及時回京,但請罪的摺子第一時間便送進了京城,摺子上也寫明了聶永成不能奉旨入京的原因,同時也詳細地說了目前水師的狀況和文子騫一事,自然,也交代了為何他不能及時入京的原因,也沒有隱瞞,直接說他不放心公主一個人在南方。

    不過皇帝對這事似乎並不著急,擺擺手便讓他平身,隨後問道:「張公公說你請閆太醫,可是四皇妹身子不適?」

    蕭惟無法確定他這話是單純的關心還是試探長生是否對他的旨意不放在眼裡,「公主在青州遇刺,又受了驚嚇,回京更是一路奔波,身子的確有些不適。」頓了一下,便又道:「當年公主心口中刀,雖說後來傷愈,但究竟會不會留下病根,即便是閆太醫也不敢肯定,這半個月來她一直都很疲倦,末將有些擔心,便請閆太醫來看看。」

    皇帝頷首,眉頭微微蹙著,「張公公,你去太醫院傳話,讓太醫院院判也過去看看。」

    「是。」

    「公主的身子一向都是閆太醫照看的,讓太醫院從旁協助便可。」皇帝又道。

    張公公忙領命:「是。」

    蕭惟看了看皇帝,又看向了秦陽。

    秦陽輕輕點了一下頭。

    蕭惟鬆了口氣,「陛下,水師……」

    「水師一事稍後再議。」皇帝打斷了他的話,「青州之事,四皇妹在信上沒有多說,你既然也在,便給朕說說詳情。」

    「是。」蕭惟領旨道,先前長生給皇帝的書信他看過,可以說是簡單粗暴的,沒有過多的解釋,甚至對皇帝沒有絲毫的尊重,亦不是在徵求他的意見,而是告知,她要用盧氏,要滅士族,沒有商量的餘地,他要做的自然便是跟她站在一起,不過卻也不能跟長生一般,而是要為她將她沒做的做了,從長生到青州開始直到盧氏祠堂大火,詳細地說了出來,自然是重點說明她沒有下殺手,便是他不在乎她成什麼樣子,但是也很清楚其他人會怎麼想!

    皇帝一直聽著,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知道最後蕭惟說完了,他才問道:「你是說在這件事背後還有一股勢力在推波助瀾?」

    「是。」蕭惟道,「而且目前為止還不知道對方的底細!」

    「那丫頭也查不出來?」秦陽開口道。

    蕭惟抬頭看著皇帝:「是。」

    皇帝神色凝重,「朕知道了,外邊謠言一事朕會處理,你且先回去好好照顧四皇妹,等她身子好些了,便進宮來。」話頓了一下,再道:「盧氏一事必須慎重行事!」

    「是。」蕭惟應道,「陛下,水師一事……」

    「朕已經調了地方軍前去支援水師。」皇帝道,「戰後撫恤兵部和戶部也已經著手處理,至於水師後續重建與文子騫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蕭惟雖然著急,但的確也是急不來,援軍即便不能水上作戰,但在岸上抵禦海賊應該是沒問題,而且朝廷派去了援軍,便也表明態度不會放棄瀧州,這樣至少可以安撫人心,也能震懾海賊,至於文子騫一事更需要慎重,不過更為重要的是現在反駁皇帝的話,只會讓長生的處境更加不利,「是。」

    秦陽見蕭惟退了出去,也告退了,「那臣也告退了。」

    皇帝看了看他,頷首,「去吧。」

    秦陽告退,出了太極殿之後,臉色便不好了,也是一肚子的火氣,那臭丫頭到底想做什麼?!原本水師一事已經夠麻煩的了,又來了一個文家的後人想要歸降,這本就夠朝堂鬧騰好一陣子的,她還在這時候弄出盧氏一事!青州盧氏慘劇、南方士族人心惶惶,那些正想來個大事好大亂皇帝清洗朝堂的大臣們那裡會放過這個機會?!她便是要皇帝不好過也不該把自己搭上去!

    他是恨不得馬上跑去長生那裡看看,可他若是這時候跑過去,皇帝怎麼想?那些摩拳擦掌就等著長生公主回來好出擊的大臣們怎麼想?!

    所以只能忍著!

    ……

    長生公主回京了,而且皇帝還派人在城門口等著,還是由張公公親自去守著的,可最後進宮的卻只是長生公主駙馬,長生公主直接回府去了!

    後來,宮裡面傳出了旨意,皇帝派了太醫院院判去了長生公主的府邸,據說長生公主不能進宮那是因為她病了。

    皇帝也便不計較她不尊旨意的事情了。

    看的出來,皇帝還是偏向長生公主這一邊的,不過,青州盧氏的事情不是小事,即便不利用這件事來瓦解皇帝的清洗朝堂的計劃,甚至不為自己的私心,這件事也絕對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

    不說青州盧氏的身份,便是一個普通的家族,長生公主這般草菅人命也是天理不容!若是不將她治罪,他們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盧家除了這般大的事情,身為盧氏女,還是家主的嫡女,盧熒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即便王馳有意隱瞞,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更何況,王大人心裡根本便沒有絲毫憐惜妻子心思,從盧氏開始出事,盧熒便知道了,不過這又怎麼樣?!

    死了便死了,失蹤了便失蹤了,跟她有什麼關係?

    這般多年來她在王家痛不欲生的時候,誰管過她?他不是心裡只有兒子嗎?好啊,那現在便讓他的好兒子來幫他,來救他!

    當然了,對盧氏的冷漠並不妨礙她落井下石對付長生公主,她甚至不惜用盧氏女的身份做一場好戲,跑進皇宮裡面跟皇后哭訴了一場,甚至還很順利地讓仍只是老夫人的余氏也知道了這件事!

    余氏至今也沒有一個名分,便是證明了她的清白,她當年沒有參與謀害元襄皇后,可是,當今皇帝可以給她自由,但是卻不能恢復她的封號,先帝當年是廢了她婕妤的封號的,旨意還在內務府那邊擺著,皇帝沒有辦法撤了先帝的旨意,先帝也不可能活過來恢復她的封號,她若是想要一個名分,只有新帝封先帝妃嬪一條路,只是,余氏要的是太后之位,直接將皇帝封她為太妃的詔書給扔了,還說他若是敢只封她當太妃,她便死給他看!

    所以至今,余氏還只是老夫人。

    這不合禮法的事情,禮部跟御史本來是要給皇帝進言的,不過恰逢皇帝清洗朝堂,尤其是愛拿那些老是不聽話給他找麻煩的開刀,這事也便被忽略了,畢竟余氏這事,要這真的較真起來,她也的確是尷尬,皇帝如今這般處理也不算是不孝。

    余氏恨啊,不過不恨自己的兒子,恨皇后,更恨長生公主!尤其是在聽說了當日刺殺她的刺客跟長生公主有關係之後,便更恨了,當然了,她也不會因此便覺得不是錢皇后做的,不過是多了一個兇手罷了!

    她兩個都恨!

    余氏沒有名分,但是不妨礙她在錢皇后面前耀武揚威,她是皇帝的生母,就算不是太后也不是她錢氏可以不放在眼裡的,除非她敢在她面前逞皇后的威風!

    她不敢!

    錢皇后已經懷孕快四個月多月了,肚子也已經開始顯懷了,雖然過了最危險的頭三個月,可到底還是第一胎,又有那般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她的精神也不是太好,但應對余氏也是足夠了,就跟之前一樣,余氏又一次擱下了狠話氣呼呼地走了,雖說恨錢氏,但也沒想過要錢氏的命,畢竟她懷著她的孫子,雖然她也是不喜歡,但孫子就是孫子,等孫子出事之後,看她怎麼收拾她!

    錢皇后揉了揉眉心,「讓人看緊點,別讓她鬧出大亂子。」

    「是。」

    余氏在後宮蹦躂的很厲害,三天兩頭便給錢皇后惹些麻煩,不過問題不大,錢皇后也便由著她了,皇帝那邊本就愧疚,若是再因為小事跟她斤斤計較,便是她這個皇后的不是了,不過這件事涉及到長生公主,便由不得她胡鬧了,還有,長生公主怎麼可能隨隨便便的便草菅人命?

    盧氏……

    南方士族……

    錢皇后心裡有了想法,不過卻不敢表露出來。

    或許……

    這便是她跟她的區別吧?

    當年在書院的時候,她處處都比她高了一頭,可終究還是輸了。

    錢家對她的培養讓她足以應對任何複雜的後院紛爭,哪怕是這後宮爭鬥亦可以從容以對,但是對大事,尤其是這種牽涉到大周江山的大事,她只能看著。

    這便是區別。

    她最高亦只能走到皇后之位,而她,差一點便成了皇帝!

    ……

    盧熒不但進宮哭訴,回宮之後她便病了,病了,自然便有人來看望了,即便只是派來親信奴婢,王夫人盧氏也不忘告訴她們,她現在有多傷心,長生公主有多狠毒,她有多渴望有人為她討回公道!

    當然了,也沒忘記將這件事告訴小盧氏。

    小盧氏得知消息之後當下便暈了過去了,醒來之後傷心欲絕哭的很厲害,不過很快便止住了哭泣了,因為身邊的嬤嬤告訴她,她有喜了,不能激動更不能傷心。

    她有孩子了,在失去了父兄之後,她要當娘了!

    便還是傷心,但有孩子,將來有依靠了的好消息還是讓她有所安慰,至於聲討長生公主一事,她還真的不敢做。

    就算她也恨,可沒忘記當初丈夫因為她將長生公主當狐狸精一事的反應,要是她跟堂姐一同聲討長生公主的話,她將來如何在許家過日子?她已經失去了父兄了,沒了娘家人給她撐腰了,她怎麼可以惹怒丈夫?

    再說了,這般多年來,娘家也沒怎麼管過她!

    她也是為了孩子著想!

    至於王夫人那邊,不過是又要利用她罷了!

    她父親不過是受傷罷了,她還能鬧多大?要是她出面就不同了,她可是死了父兄的!

    小盧氏安安靜靜地養胎。

    許昭很快便接到小盧氏有孕的消息,不過沒有回來,也回不來,在長生離京之後沒多久,許昭便也請旨調往前線。

    摺子在皇帝桌案上壓了一個月才給了批覆,京畿大營統領許昭調往西州,在司大將軍麾下任了一個副將,由京畿大營統領到西州成了副將,這算是降職了,不過西州跟京畿不一樣,那裡常年有戰士,只要立功,別說軍中的職位了,便是封侯都有可能!但前提便是危險極大,不過對於武將來說,這並沒有什麼。

    空缺下來的京畿大營統領,一下子成了香饃饃了,可還沒開始爭了,皇帝一紙詔書,便將禁衛軍統領李長林調去坐了這個位子了。

    兩朝元老的李長林坐這個位子,倒也是合情合理,沒什麼好說的。

    不過皇帝這接來的調動,便是說清理朝堂不僅僅局限在文官里,軍中也開始動了,但最讓人關注的還是水師那邊的事,畢竟這是新朝以來的第一場大戰。

    許昭也不是沒有動過去水師的念頭,他之所以想去前線便是不想再過安逸的日子,西州那邊的確不安穩,但是有司楠在,其實也沒有他多大的事,但水師卻不一樣,只是他知道不可能,蕭惟在那裡呆了那般多年,便是他走了,自己去了也便接手了他多年的經營,水師本就是新的軍中勢力,當年亦是長生公主一手扶持起來的,現有蕭惟,再有他,水師豈不是成了長生公主的私人軍隊了?便是皇帝沒有忌憚阿熹的意思,但也不可能沒有想法。

    皇帝畢竟是皇帝。

    所以,他只能去西州。

    這走之前,自然便將能夠做的都做了,不過小盧氏的肚子不爭氣,都好些日子還沒動靜,現在終於有了,卻也離京了。

    小盧氏卻是鬆了口氣,就算這些日子他突然間對她好起來了,雖然談不上很好,但比起以前已經是好了很多了,至少他願意回家,願意跟她親近,但是,她還是怕他,現在盧家跟長生公主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未必就不會怪她,不會遷怒她,所以,他不在,也是好事,她可以安安心心地養胎了。

    許家閉門謝客。

    ……

    「如果我是你,便不會將心思放在一顆廢棋上。」王馳看著眼前眼底蘊著戾氣的妻子,似笑非笑地嘲笑,「不說小盧氏根本算不上一顆棋子。」

    「那爺將時間花在我身上,便不覺得浪費?」盧熒嗤笑。

    王馳目光微微一沉。

    「當年盧氏將我嫁出來,便跟我沒關係了。」盧熒繼續笑道,「如今他們,哦,應該說是我那父親究竟在密謀著什麼,妾身真的不知道,也沒法子探聽到,而且,爺或許是想多了,長生公主一出馬,哪裡還能有人耍陰謀詭計?」

    他懷疑什麼,她很清楚!

    可她為何要管?

    「不過作為女兒,作為王氏的宗婦,作為爺您的妻子,我還是會儘自己的責任的,爺放心,妾身會盡一切的努力讓所有人都對長生公主狠毒的心腸深信不疑。」盧熒繼續道,「至於其他的,便請恕妾身愚鈍,真的無能為力了。」

    「蕭惟回京了。」王馳道。

    盧熒的眼瞳無法抑制地縮了一縮。

    王馳笑了,「你還記得你是王氏的宗婦,這很好。」說完,便起身走了,或許這才是他的目的,將刀往她的最痛處插!

    王馳——

    盧熒面目猙獰。

    ……

    蕭惟第二次走進公主府,不過心情卻跟第一次的不一樣,這富麗堂皇的府邸給他的感覺也不一樣了,從今往後,這裡便是他們的家。

    家。

    讓他心馳神往的存在。

    「見過駙馬爺。」一個下人上前行禮,「太醫院的院判在後院給公主請脈。」

    「還在?」蕭惟皺眉,腳步也加快了,「帶路!」

    便是奉旨而來,可他在宮中待了將近一個時辰,他們什麼脈也診完了,怎麼還在?除非長生真的有什麼事!

    從前院到後院主院,說遠不遠但說近也不近,當他趕到的時候,便見到閆太醫在跟一個太醫打扮的男人說這話,身邊圍著好幾個丫鬟婆子,凌光也在其中,而且神色十分的嚴肅凝重,心,仍然沉了下去,快步上前,「長生怎麼了?!」

    閆太醫看著眼前臉色難看的男人,有些不高興地道:「駙馬爺先一邊等一下,老夫還得跟院判大人商量些事情!」

    蕭惟臉都白了,沒等他們再說什麼,便轉身進內室了。

    「喂!」閆太醫沒想到他直接衝進去了,有些傻眼了。

    「那老夫就先回去稟報陛下了。」那院判大人拱了拱手,沒打算摻和公主府內部的事情,他可不是閆太醫,跟長生公主有十年的交情。

    閆太醫雖說在太醫院資歷很深,不過人家是院判,比他官大,拱手恭敬地道謝送客了。

    「你們都按照剛才的吩咐去做事吧。」

    「是!」

    丫鬟婆子們也散了。

    蕭惟進了寢室,見到長生還躺在床上睡著,她的臉色雖然看起來有些疲倦,但也瞧不出有什麼大問題,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真被他烏鴉嘴給說中了是因為當年心口中了一刀這事?想到這裡,他真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個耳光,他說什麼不好偏偏說這個?他竟然詛咒她出事?!他……

    「公主沒事。」閆太醫走了進來,低聲道,「你別一副死了……」本來要說死了老婆的,可是現在要是敢出這話的話,不是眼前這臭小子被嚇死,就是他被他給撕了,這不,才說了一個死字,他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公主很好,你不用擔心!」

    蕭惟死死地盯著他,「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閆太醫挑眉道,「還是你想公主有事?!」

    蕭惟胸腔里有什麼想要爆出來一般,手也在顫著,轉過身輕輕地撫著她的臉,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信他,他信他說她沒事的話!她怎麼會有事?!「那你們方才在做什麼?!」存心嚇唬人嗎?!

    「公主雖然沒事……不,也不能說是沒事,你先別變臉,公主的身子不會有危險,她好得很呢!」閆太醫繼續道,「不過以後卻好好地照顧,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蕭惟的心又提起來了,啞著聲音低聲吼道:「她到底怎麼了!?」

    「不就是……」閆太醫話截然而至。

    蕭惟真的是殺人的心都有了,「你……」

    「還是等公主醒了自己跟你說吧!」閆太醫抹了抹下巴的鬍子,「這樣的事情公主應該會希望自己親口跟你說的!」

    「你——」蕭惟氣結,可也奈何他不但。

    閆太醫也沒給他繼續糾纏,「我去看看藥煎的怎麼樣了,雖說脈象平穩,但還是得好好補補,你啊,以後可得盯緊了她了,不能讓她在胡來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乖乖地在家裡好好地養著!」

    蕭惟心臟又繃緊了,不是說沒事嗎?不是說好的很嗎?吃什麼藥?盯什麼盯?養什麼樣?!

    長生到底怎麼了?!

    蕭惟幾乎用盡了全身的自制力才沒有揪著閆太醫的鬍子逼他說清楚,他得冷靜,不管有沒有事他都得冷靜,他冷靜了,才可以更好地保護她!

    「沒事,沒事的。」

    不管什麼事情,都還有他在!

    蕭惟提著心半跪在床邊守著人醒來。

    閆太醫有些看不過眼,不過誰讓他笨呢?活該!大男人嚇唬嚇唬也沒什麼,就讓他繼續嚇唬著吧!

    「可別說漏嘴了,這事兒公主一定想親口跟他說的。」

    凌光頷首,「嗯。」

    她不會管蕭惟這事,因為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公主如今這個情況公主府里里外外都必須不能出一絲的岔子,即便這四年來公主府這裡都有人盯著,但畢竟沒有來住過,這裡的下人也都是內務府送來的,就算現在身家清白也難保不會出事,余氏遇刺那事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

    長生睡的很沉,一直睡到了傍晚了,屋子裡都已經昏暗下來了,她才醒來,蕭惟也度過了一個極為難熬的下午,不比當初她受傷昏迷他守在床邊無能為力好多少。

    「你回來了。」她對她笑道,然後便發現了他有些不對勁,「怎麼跪在這裡?」

    蕭惟起身,腳麻的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不過也沒露出一絲痕跡來,坐在了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可有哪裡不舒服?」

    長生看著他,便是屋子裡光線不明,卻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擔憂甚至恐懼,他這是……她笑了,伸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那我若是有事,你怎麼辦?」

    「你不會有事!」蕭惟身子震了一下,咬著牙道,「閆太醫說你很好,他……」

    「那不就成了。」長生笑道,「你傻乎乎的自己嚇自己做什麼?」

    蕭惟吸了口氣,「嗯。」

    雖然應了,可那臉色哪裡是真的不嚇自己了?「閆老頭沒跟你說?」長生嘆了口氣,問道,雖說是問,可答案自己已然很清楚了。

    「嗯。」蕭惟點頭,「他說你會想自己跟我說。」

    「還真是。」長生笑道,「那你想聽嗎?」

    蕭惟皺緊了眉頭。

    「還真的嚇壞了啊。」長生失笑,「不怕不怕,我在這裡呢,什麼也不要怕。」跟哄孩子似得。

    蕭惟也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不怕,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這才聽話。」長生笑道,隨後,鬆開了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低著頭。

    蕭惟見狀,問道:「餓了?我去讓人給你……」

    「說你傻你還真傻啊?」長生打斷了他的話,「閆老頭不說你就一點也猜不出來?」

    蕭惟一愣。

    長生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伸手拉過了他的,將他的雙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然後看著他,認真說道:「你當父親了。」

    蕭惟只覺腦子轟隆巨響,被狠狠地炸了一下,混亂的只剩下混亂了,他的眼瞳也不受控制似得猛然睜大,眼珠子都似乎要吐出來一般,更不要說那張扭曲的臉了,這樣子……

    「我能理解你現在是不高興嗎?」長生有些不高興了,見過驚喜的沒見過這般驚喜的,怎麼?她有孩子他嚇成這副鬼樣子?就只知道享受不願意負責?!

    「不——」蕭惟猛然喝出了一聲,渾身顫抖,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了,可是,說了這一句,接下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了,他的腦子轟轟地想著,耳邊也一樣響著,然後……然後……他聽到了她說……她說他當父親了……當父親了……父親!他終於低下了頭,看著自己雙手覆著的地方,那裡……那裡……有他的孩子!他的骨血!他要當父親了!他猛然抬起頭,眼眶已然紅了,濕潤了,神色都在顫抖。

    長生心口突然間湧上了一股酸澀,心疼眼前的男人,她笑著,眼眶也濕潤了起來,「不高興嗎?你要當父親了哦。」

    怎麼可能不高興?!

    怎麼可能?!

    蕭惟哭了,可是他卻不知道自己在哭,「不……不……我怎麼會不高興?!我怎麼會不高興……」他當父親了,他有孩子了……「長生……我們有孩子了……我要當父親了……長生……」

    「嗯。」長生抬起了手撫著他的臉,身體往前傾,額頭貼著他的,兩人近在咫尺,「嗯,我們要當父母了,我們有孩子了。」

    她一直不敢肯定這時候將一個孩子帶來到底是不是好事,那時候跟他在一起,只是單純地想跟他在一起,也不是沒有想過那樣會有孩子,也不是沒有猶豫過,可是若是要讓她人為地做些什麼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她不願意。

    她為什麼要阻止?

    夫妻敦倫,生兒育女,天經地義不是嗎?

    為什麼這時候有孩子就不合適?誰說的?誰給的標準?她若是連一個孩子都護不住的話,還有什麼資格說要護衛這大周江山?

    她知道這個孩子遲早會來,甚至在身子開始出現不正常的疲倦的時候,她便猜到了原因,這個孩子,她雖然有猶豫,但是,卻也在按部就班地迎接他的到來。

    「蕭惟,我們要當父母了。」

    「嗯!嗯!」蕭惟緊緊的抱著她,可很快便又鬆開了,「我……我有沒有傷到你?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去找……」

    「我沒事。」長生拉住了他,「我們的孩子哪有這般脆弱。」

    蕭惟不安地看著她,不確定。

    「我很高興。」長生看著他,「蕭惟,我很高興。」

    「我也是!」蕭惟道,「謝謝你!」他再一次將她擁入懷中,不過很小心,很輕,「謝謝你,長生,謝謝你!」

    「那我是不是也要謝謝你?」長生笑道,笑的有些狡黠妖媚,「要不是夫君大人你每天晚上那般辛苦,我怎麼能這麼快就懷上呢?這下子看秦陽還怎麼在我面前得瑟!嗯,將他找來,好好地炫耀炫耀,不然他好好地看看什麼才叫做真男人。」

    蕭惟臉僵了。

    「嚇唬你的。」長生失笑道,「我傻了才會將我夫君大人的厲害說出去了,這當然是要掖著藏著的,免得那些小姑娘來跟我搶!」

    「你啊!」蕭惟虎了臉瞪著她一眼,「不戲弄我便不舒服是不是?」

    「是又怎麼樣?」

    「那便繼續吧。」駙馬爺道。

    長生哈哈地笑了,「蕭惟,我愛你!」

    「我也愛你。」蕭惟道,更愛更愛你!

    他們有孩子了。

    他會對這個孩子很好很好,絕對不會讓他受一點的委屈有一絲的危險,他會將他最好的都給他,他會很愛很愛他!

    他絕對會擁有一個與他完全不同的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人生!

    ……

    永寧侯李躍為叔父的升遷在家裡擺了宴席,雖然只是宴請自家親戚,但也算是用了心了,並沒有因為李長林的權勢越大而有所疏遠。

    如今他也在兵部謀了一份差事,也成了親,按理說來也該是分家的時候了,李長林這個叔父也該功成身退了。

    不過誰也沒提。

    李長林放下不下,李躍也不願意,只是他們不提,其他人卻很關注,甚至還傳出了一些難聽的話來。

    現任永寧侯夫人是國喪之後進門的,是李長林夫人的娘家侄女,這也便成了眾人說閒話的把柄之一了,說李長林還是覬覦著永寧侯的位子,所以才將妻子娘家侄女嫁進來,現在明明永寧侯已經成家了,卻還賴在永寧侯府不走,不是覬覦侯位是什麼?!

    李夫人很清楚丈夫並沒有覬覦侯位,這般多年來她也沒生出這份心,當初丈夫讓她為永寧侯相看姑娘的時候她也沒考慮過自己娘家的人,當初她能夠嫁入李家是因為李長林是庶子,可現在是永寧侯,她娘家哪裡匹配的上?更不要說若是她將娘家的人嫁給永寧侯,外邊會怎麼說!可偏偏永寧侯看上了她的娘家侄女,也就是一眼罷了,便跟丈夫提了,丈夫也答應了,娘家那邊也是樂意,她若是在再反對便成了里外不是人!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說什麼了,不過眼下這般下去總不是辦法!」她看著難得回家的丈夫,「老爺,還是分家吧,躍兒也成家了,你這個當叔父的也到了責任,沒有辜負當年大伯所託,再說了,只要老爺有心,即便不住一起,分了家,老爺也還是可以看顧躍兒兄弟,沒有什麼不好。」

    李長林不是不知道外邊的傳聞,「夫人,你讓我再想想。」

    「好。」李夫人也沒有步步緊逼,「不過大郎年紀也不小,該成親了,若是背著一個覬覦侯位的名聲,相看姑娘怕是……」

    話沒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李長林自然明白,「我知道了。」

    兒子的婚事,他的名聲,他不是不在乎,但是,他現在最關注的還是長生公主跟駙馬回京的消息。

    長生公主……那就是一個瘋子!

    若是大嫂再對蕭惟下手,她絕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他若是跟永寧侯府也分家了的話,她更加不會有顧忌了!

    李躍一個人如何能應付的了發瘋的長生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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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7 風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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