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 虧欠
這京城當中等著看長生公主笑話的人很多,真的關心她的人也還是有的,閆太醫有時候真的是受不了這小祖宗的氣,可她真的出事了,心裡也是著急上火的,如今她這處境,怕是比在燕州城之時被兵臨城下更加的危險,當時還能逃離還有後路,而如今……
「公主這只是皮外傷,上點藥便會好的。」
這皇宮當中能動手打長生公主的怕就只有陛下一人了,而陛下之所以動手,想來是受了外邊那些謠言的影響。
到底是陛下,再慈愛也可以翻臉無情。
「有勞閆太醫了。」長生笑著道,不過這腫了半邊臉的,便是再笑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閆太醫看著眼前的少女,眼中閃過了不忍,有心想要說兩句安撫的話,可看著她的笑容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罷了,現在再多安慰的話怕也只能讓她更加的難堪。
昔日長生公主有多風光多囂張,如今便有多淒涼。
「臣下去給公主開個活血化瘀安神靜氣的方子。」
「好啊。」長生道,「本公主的確需要好好安神靜氣。」
閆太醫拱手告退。
長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娘娘都聽到了吧?我沒事,養兩天就好了。」
「阿熹……」
「娘娘也無需再說什麼。」長生繼續道,「事已至此,什麼也不必說了。」
榮貴妃面色一白。
「至於為什麼會這樣。」長生抬頭看著她,雙眸幽深,與裕明帝的如出一致,「娘娘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頓了頓,又道,「這對娘娘沒有好處,娘娘雖說一心一意記著元襄皇后的恩情,但這般多年來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經抱的差不多了,無需再繼續下去,娘娘也是母親,也有自己的孩子,八皇兄如今也還算是能看,娘娘便好好守著這個兒子便是了,無需理會我這般一個狼心狗肺之人。」
榮貴妃凝視著她,按理說來她應該是有許多的話要跟她說的,但是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便這般看指責她,許久許久之後,方才道:「你好生休息,外邊的事情不要多想,你是許姐姐與陛下的女兒,毋庸置疑!」
她的最後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
然後,沒有問一句便離開了。
長生沉默地呆坐著,許久許久之後才幽幽出聲,「或許我錯了……」
這般多年來,她所虧欠的並不是已經死了的元襄皇后,也不是現在陷入痛苦深淵的裕明帝,更不是那愚蠢的將自己的小命給任性丟了的長生公主。
而是這位多年如一日關懷她照看她的榮貴妃。
之前欠了,往後將會欠的更多。
……
這一日在偏殿的事情,裕明帝或許是氣的太厲害了,也或許是已然不在乎,即便榮貴妃下了封口的命令,也到底是傳出去了。
雖然沒有細節,但是裕明帝為了外邊的謠言打了長生公主一事卻是傳的有板有眼的。
長生公主被打了,這不就是說明了裕明帝還是受了外邊謠言的影響的,甚至有可能是已經信了,所以才會動手!
百姓們震驚唏噓。
而朝堂上那些擔心長生公主禍害朝綱的人,現在終於放心了,不說燕王如今成了嫡子了,便說裕明帝信了這些謠言,長生公主便是不死也不可能再借著裕明帝的寵愛做出什麼禍害朝綱的事情來!
也有人覺得長生公主這事出的太過突然,便好像是有人故意為之一般,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剛剛成了嫡子的燕王身上,長生公主先前對他所做的那些事情那些羞辱,他便是不計較,可有長生公主在一日,他這個記名的嫡子便當不安穩。
能過繼,自然也能除名了!
或許這過繼的事情長生公主是同意了的,但也未必不會改變主意,而以裕明帝對她的寵愛,出爾反爾也不是不可能,就算可能性不高,可能夠一勞永逸,自然便是一勞永逸的好。
所以,燕王的嫌疑最大。
不過事情還沒有明朗之前,大家也不敢妄動,以靜觀其變為主。
可這事還沒有一個說法出來,甚至連裕明帝也沒有晾出態度,燕王也沒有下一步的舉動,長生公主更是沒半點的風聲,外邊便又掀起了另一個更加讓人震驚的傳聞。
皇帝陛下有意將皇位傳給長生公主!
這可比長生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兒更加讓人心境,混淆皇室血統,在皇家也屢見不鮮,便是本朝暫且還沒出過,可歷朝歷代可都是有的,但這將皇位傳給公主的,便是當年明熙女帝,這千百年來唯一的一位女帝,她之所以能夠上位也是用了手段,而非她老爹心甘情願地傳位的,便是大雍的太祖皇帝,也不過是留下那一句皇家的子嗣分男女都可承襲皇位,也沒明著說要傳給公主的,而且這所謂的遺詔,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明熙女帝為了順利奪位而造出來的也不清楚。
而如今,當今陛下居然有了這個心思,而且還在做著!
便是震驚,可大家想著這些年來皇帝陛下對長生公主破的例,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先前還靜觀其變的再也靜不下去了,不管是厭惡長生公主的還是跟長生公主沒什麼仇怨的,尤其是御史台的御史,空前的齊心上奏皇帝陛下,切不可行如此荒誕之事,把江山當兒戲!
當然了,落井下石的也不是沒有,那如雪花一般的摺子當中便有不少是衝著長生公主去的,言辭犀利恨不得馬上將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覬覦皇位的長生公主給置之死地。
哦,也不是所有而人都摻和進來的,燕王的岳父,內閣閣老錢大人便沒有摻和進來,在事態開始激化的時候,他也不過是將女兒給教回了家一趟罷了。
燕王妃錢玉熙在回了娘家之後,便去了燕王的書房外求見,而到今日為止,燕王秦靖已經好幾日沒有他踏出過書房的門了。
便是吃食也是甚少。
錢玉熙知道他如今是里外不是人,分外煎熬,也便沒有勸阻,由著他去了,不過她倒是不認為這一切事情都是他在背後策劃,並不是說他沒有這份本事,而是他的的確確沒有這份心,至於陛下為何這般做,她更傾向於又是為了長生公主,可如今一連兩個足以將長生公主置之死地的謠言,又讓她的猜測不得不動搖。
「妾身求見王爺。」
錢玉熙在燕王府當中暢通無阻,燕王做到了他去慶州之前的承諾,將她這個王妃奉若上賓,即便兩人不甚親近,但是她在燕王府的地位比在錢家更甚。
門口沒有守著人。
錢玉熙便站在門口外邊,高聲說了這一句,便安靜地等待了,燕王仍是信守承諾,給了燕王妃最大的敬重與體面,門,很快便開了。
秦靖的臉色不太好,眼睛也是泛著血絲的,即便足不出戶,但外邊的消息仍舊是源源不斷地傳入他的耳中。
「何事?」
「妾身今日回了一趟娘家。」錢玉熙神色嚴肅,也沒有隱瞞什麼,「妾身的父親讓妾身問王爺一句話。」
「王妃……」
「王爺可以不回答。」錢玉熙道,「但作為女兒,妾身卻不得不問。」
秦靖看著她,半晌之後苦笑:「那你問吧。」
「此番風波,是否出自陛下本意?」錢玉熙問道,「後邊這句是妾身自個兒問的,王爺也可以不回答,長生公主是否在無翻身之地?」
秦靖的目光開始冷冽起來。
錢玉熙哪裡會不知道他為何這般,看來他對長生公主的維護之心比她所想的還要厲害,不過便是因為她幫他救出了他生母嗎?還是便真的這般看重兄妹情分?想到這裡,錢玉熙突然間笑了,先前還相信他的為人,如今便又在這裡懷疑他的真誠了,看來她終究還是有所保留,「王爺誤會了,妾身問這句並非有了不該有的念想,而是妾身以為,若是真的,而王爺也有心護著長生公主,便該早些做準備。」
秦靖眼中的冷意消散,卻浮現起了蒼涼,「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父皇突然的狠絕,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錢玉熙看著他,心裡突然間有些酸疼,「王爺……」
「你回去告訴你父親……」秦靖打斷了她的話,「只要忠於陛下,便不會被牽連到,錢家歷代以來安身立命的法子再正確不過,你我雖然是夫妻,但這並不該也不能成為錢家改變的理由。」
錢玉熙明白了,「妾身會如實轉告。」
「王妃。」秦靖繼續道,「我會給你我所能給的,但也僅此而已。」
錢玉熙笑了笑,「妾身雖也有自己想要的,但絕不會愚蠢到以為靠著誰便能夠唾手可得,而且錢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玉熙也學了一些。」
「如此便好。」
錢玉熙斂去了笑意,「其實殿下也無需太將過繼一事放在心上,雖然有陛下的一紙詔書,但無祭祀無禮儀,也不過是一紙詔書罷了,民間百姓過繼孩子也總要開祠堂告知先祖的。」
秦靖一愣。
「妾身讓人準備了補血氣的羹湯,請王爺務必吃一些。」錢玉熙沒有繼續下去,說完了這話便微微一福,轉身離開了。
秦靖繼續陷入了苦思的煎熬之中,而還沒等他得出一個結論,裕明帝便開始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