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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燁未必便能想到盧、王兩家聯姻會給蕭家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
蕭惟突然間想起了幼年的時候曾經聽……蕭煌說過蕭燁只能守成,如果要讓蕭家重回當年的興旺,只能靠他。
只能靠他……
蕭惟當時不懂這話的分量,如今亦然疑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擁有哪方面的天賦讓他這般有信心,更不說他這骯髒的身世,足以讓他在這世上再無容身之地!
他哪裡來的信心!?
「盧綱承受喪子之痛,但也不至於理智全無。」蕭惟收斂了思緒,正色道:「就算他怨恨蕭家,也絕對不會不懷疑王家,所以……盧家與王家聯姻一事怕是另有內情。」之前過於地把注意力放在了盧熒的身上,也因為擔心……她知道了會生氣,才忽略了這一點,「我跟盧綱相處過,他雖然不比他的兩個兄長城府深,但也絕對不是糊塗之人。」
而且,鄭繁之死對他打擊很深,任何可能跟鄭繁有關的人他都不會輕易作罷,更別說把盧熒嫁過去!
顧延點了點頭,「盧綱怕是想要逐個擊破。」
蕭惟一驚。
「四大士族之中,不可否認王家實力最強。」顧延繼續道,「蕭家是礦山一案的最大嫌疑人,盧綱如今最恨的怕也是蕭家,所以,他不可能跟蕭家合作,至於鄭家,盧家老大跟老二的事情,盧綱便是想與鄭家繼續結盟,在盧家內部必定會受到極大的阻力,他家主之位還沒有坐穩不可能一意孤行,而且鄭家對盧家已經起了防心,即便盟約繼續,也不可能達到盧綱想要的結果,而且,鄭家拒絕讓鄭繁的屍骨葬入鄭家的祖墳。」
「鄭繁的屍骨?!」蕭惟急道,「盧家找到他了?!」
「找到的只是屍骨。」顧延道,「所以鄭家不承認,以不能混淆鄭家子孫為由拒絕了盧綱。」
「屍骨又如何了?怎麼混淆鄭家子孫了?」蕭惟大怒。
「化作白骨,已然無法辨認。」
蕭惟渾身一震,「可盧綱認了,他總不會認錯了自己的兒子!」
「古書中曾記載滴血於白骨,若融入其中則為血親,反之則不是。」顧延繼續道,「盧綱在山裡找了許多白骨,最終在其中一具上驗證成功,只是這法子本就不常用,就算有古書為據,也仍是論據不足,鄭家不承認也是正常。」
「怕是他們惱恨被盧家牽連進礦山一案而損失慘重吧?」蕭惟冷笑,若他們真把鄭繁當做鄭家的血脈,即便有一絲的可能是他也應該讓他葬入祖墳入土為安!「那盧家如何安置鄭繁?」
顧延道:「並未聽說盧家操辦喪事。」
「那……」蕭惟後面的話哽在了喉嚨怎麼也說不出來,鄭家不許,盧家不動,那鄭繁現在如何了?難道只能無聲無息地被安葬?「不過這樣也好……」許久,蕭惟一字一字地道:「安安靜靜的,至少可以不會再被打擾!」
這便是士族,盯著高貴的名頭行卑鄙之事!
它們沒落至今,是不是該說是活該?!
「盧綱若是想報仇,單憑盧家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跟王家結盟是唯一的選擇。」顧延沒有評論蕭惟的話,而是繼續了方才的話題。
「他就不怕與虎謀皮?」蕭惟道,四大士族之中,王家的實力的確比較強,但同時也說明了王家決堤不是好利用的,盧家與王家結盟是什麼目的,王家不可能沒有察覺到,而王家之所以同意結盟絕對不是為了將來也被盧家給收拾了,盧家找了一個有實力的盟友,但卻也留了一條狼在身邊!「盧綱便不怕將來他收拾了蕭家跟鄭家,最後卻為王家做了嫁衣?」
「只看值不值得而已。」顧延道。
蕭惟握緊了拳頭,沉默了下來,值不值得?為了給兒子報仇,他相信盧綱就算跟魔鬼合作他也會去做!「老爺子,那我該做什麼?」
「你無需做什麼。」顧延道,「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不想將來有人提及此事而你卻一無所知。」
「老爺子認為會有人借著這件事來對付我?」蕭惟問道。
顧延道:「以往萬一罷了。」
其實若是蕭燁不出手的話,誰會對付他一個被逐出宗族毫無根基的人?便是蕭燁,此時此刻怕是應付盧家的轉移視線便已經焦頭爛額了,怎麼還會注意到他?「多謝老爺子,我會注意的。」蕭惟鞠躬道,誠心誠意地感激,「不過……」話頓了頓,方才繼續,「此事能夠不傳到京城?」
便是這般問了,但是他知道,這不太可能的,朝廷一直盯著士族,如今盧家王家聯姻,如何可能不傳到京城?他唯一希望的便是不會傳到她的耳中。
她回京去是跟家人團聚的,刑部尚書便是再疼愛她也應該不會再讓她插手政務。
她應該不會知道吧?
便是很清楚心裡的奢望永遠也沒有便成現實的機會,他還是不希望她知道這件事,不希望她知道她離開之後,他還陷入這般無恥的事端裡邊來。
「她不知道就成了……」
不會知道的,是吧?
「蕭大哥……」顧閔忍不住開口,可是滿肚子的話還是說不出來,是不能說,更是不忍心說,盧家的事情,公主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便是回了京城她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可他怎麼忍心說出來?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而且一輩子都不可能達成所願,他已經夠慘了的,他怎麼可能連他這般一個微小的願望都讓他落空了?「你放心,顧姑娘離的遠著呢,怎麼可能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
「我沒有別的意思……」即便已經早就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可蕭惟還是希望解釋些什麼,他不想破壞她的名聲,「只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該讓她知道心煩罷了。」
顧閔心裡有些難受,「蕭大哥你就放心吧,別說她不可能聽到,就算聽到了也只會罵那盧熒無恥!」
就算是為了報復蕭大哥也不該用這般下作的手段!
她就不怕毀了自己一輩子也嫁不出去?
「不過這般一鬧,盧家跟王家的聯姻怕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顧閔繼續道,「這也是好事!」
對於蕭家跟鄭家來說或許是好事來的。
不過蕭惟卻不這般認為,四家的仇恨早就在礦山一案中就結下了,如今便是盧家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也一定會找其他的法子,四大士族之間必定會有一場惡戰。
只是沒想到最終讓四大士族分崩離析的不是朝廷,而是他們自己!
很可悲吧?
「秋闈在即,你好好備考便是。」顧延沒有就蕭惟的希望而說一句,只是囑咐他,「想必這也是顧姑娘所希望的。」
「我會的。」蕭惟正色道,不僅是不辜負她的期望,更是為了自己。
他不求權勢滔天,只是男人立於世間必須有所作為,有所擔當,他不知道走仕途之路到底對不對,也不知道會給他帶來什麼,但是除了這條路,他無路可走了。
……
盧熒的荒唐鬧劇並未傳到長生的耳中,至少現階段沒有,不過即便有,長生怕也無心情理會,正如正常人都知道的,蕭惟這般年紀便是想毀別人清白也沒本事做到,長生如何會有所波動?而且現在劉家一案已經占據了她所有的心情與精力,哪裡有空餘分給其他事情?
刺客行刺過後,案子陷入了僵局了。
姚釋帶著人在劉家掘地三尺,密室倒是找到了兩個,金銀財寶也挖出來了不少,但是卻每一樣可以化解如今案子的僵局的,除此之外,他送去京城的秘折一直都沒有回音,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也無法揣測,而公主殿下那邊也是步步緊逼,官場行走多年,姚釋第一次覺得寸步難行。
「……劉家大宅幾乎已經被挖空了,但是還是找不到任何關於案件的線索,所以臣還是希望公主能把劉家女交給臣,讓臣仔細審問,看看能夠審出一些線索。」姚釋最後還是登門要人,「至少讓臣見一見劉家女。」
「審問?」長生冷笑,「那不知姚大人打算如何審問?嚴刑逼供還是其他?」
「公主……」
「既然在劉家大宅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那便從案子的開始著手!」長生不等他說完便道,「南疆土司並非實際上的外敵,這些年中原跟南疆多有往來,朝廷也從未說過跟南疆土司做生意便是叛國!劉家的叛國罪究竟是怎麼來的?證據是什麼?哪裡來的證據?可有人證物證?」
姚釋恍然大悟,臉色也隨之變得很難看,「是臣失職!」
「不是你失職!」長生道,「只是你被牢房的慘劇給鎮住了,心思都集中在了究竟是誰放的這一把火,另外本宮也有責任,若本宮不出現,你便不需要分神來想如何做才可以既不得罪本宮也不會違背你的原則更不會與皇帝的心意背道而馳!你早便可以從震驚中走出來,還原根本了!大理寺卿若是連這對案件的敏銳都沒有的話,那我父皇便是昏君了!」
「公主……」姚釋臉色發白,即使羞愧也是著急更是不贊同,「陛下是君,即便是公主的父親那也首先是君!公主不該說這般的話!」
「好,本宮不說。」長生沒與他爭辯,「那姚大人如今是否可以把心思都收回來放在了案子上頭?」
姚釋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明明滿臉的稚嫩,可那神情卻是很熟悉!是陛下,眼前這小姑娘眉宇之間本就跟陛下有些相似,如今這般嚴肅著臉,更是相似,不但是容貌,氣韻上更像!
可陛下到底為什麼要派她來?!
「是。」
長生知道裕明帝一直沒有給姚釋回復,他的謹慎小心一如之前,若是得到了任何的回覆,他不會這般!而裕明帝為什麼要這樣?長生大約也猜到了一些,他怕不會給姚釋明確的回覆的,他是想讓她自己解決!下明確的旨意自然是可以姚釋聽從她的指令,她做事便可以更加的方便,但這般便也是讓她繼續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便是如今她也是倚仗著他的威信,但他不插手,她便需要依靠自己來解決姚釋的不服從,甚至可以說是要想法子收服姚釋!
收服欽差大臣?
他給她的考題還真的是不簡單!
長生不是沒有信心,一個人的思想是很難改變,一個原則性強的人更是難以改變,一個謹慎小心的人更是不會輕易地改變,但是,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姚釋很謹慎也很有原則甚至可以說是古板,但是他心裡還是有著一份為百姓做實事這為官的根本之心的,劉家是否無辜關係到幾十人是否枉死,關係到劉氏九族上千人是否需要付出性命的代價,更關係到南疆的百姓是否會繼續被戰火迫害,他不會為了自己的所謂原則而放棄無辜百姓!
這是他最大的優點也是弱點。
……
姚釋把案件還願到了最初,劉家一案之所以案發那是因為劉家家主的一個小妾跟別人私通,而這個別人便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事敗之後,劉家主母劉夫人把這小妾給活活打死了,而劉家主更是遷怒小妾的家人,直接依靠劉家而生存的小妾一家給打壓的生意破敗,家破人亡的地步,對於那給他戴了綠帽子的表哥更是不遺餘力地追殺,最後把那表哥給逼到了衙門去了,揭發劉家與南疆土司私下勾結,欲謀反一事。
這便是案子的開始。
劉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在徐州還是有不少的影響力的,而且平日裡劉老爺也是修橋鋪路的做盡善事,在徐州府乃至整個徐州名聲威望都不錯,如今居然有人舉報他勾結南疆土司想要謀逆?
徐州州府便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但還是謹慎處理,沒有在第一時間帶人去抄查劉家,而只是派人暗中調查,而在這期間,表哥被追殺的人找到了,差一點丟了性命,最後還是靠運氣給逃了過去的,為了活命只好找上小妾的娘家,希望他們能夠給出一些劉家謀反的證據來。
表哥之所以知道也只是聽了給劉家當了小妾的表妹說的,而她的表妹之所以跟自己私通也是因為害怕劉家出事連累自己丟了小命,才應了他,讓他帶她走的,但是實際的證據卻沒有!他只能找上表妹的娘家,原本也只是抱著一線生機而去的,可沒想到這一說,表妹的娘家果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在不久之前表妹讓人送了一個盒子回娘家,讓娘家的母親幫忙收著,娘家的母親接到了盒子,打開一看見裡面是一些珠寶首飾,便以為是女兒想要給自己買一個保障,放一些錢財在娘家以備將來不時之需,也便把盒子好生收好了,後來女兒紅杏出牆被打死,劉家把他們往死里逼,盒子裡面的珠寶首飾早就已經拿去典當了,不過那盒子卻一直被丟到了一邊沒有動。
表哥讓表妹娘家的母親把盒子找出來,仔細查看一番竟然再盒子的底層發現了暗格,打開了暗格之後便發現裡面有一封信,表哥看了信,知道自己有救了,便當即拿著信去了衙門,交給了徐州州府了。
而那封信,便是劉家跟南疆土司的書信,南疆土司寫給劉家老爺的,裡頭雖然沒有正面提及謀反,但字裡行間都瀰漫著對朝廷的不滿,希望劉家老爺可以幫他,還承諾帶來日事成之後,一定不會薄待了劉家!
對朝廷不滿,讓劉家老爺幫他,還說事成之後一定不會薄待劉家,這南疆土司究竟希望劉家老爺幫他什麼,正常人都會往謀反那裡去想。
徐州州府不敢再什麼也不做了,當即便帶人包圍了劉家,把劉家老爺一家子都給抓了,以私通外敵,意圖謀逆的罪名,而劉綠珠當時在外祖家,暫時逃過了抓捕,之後她便聽了外祖家的建議,回常山書院求助。
自此,劉家下獄,而在發現了漏網之魚之後,便派人前往常州抓捕。
根據衙門的卷宗跟當時參與抓捕的捕快所言,劉家老爺在被捕之後一直喊冤,但是對於那封信卻始終無法給出解釋,即便否認過那封書信是別人栽贓的,可當時神色極為慌張,分明是在說謊,更不要說在劉家老爺的書房裡頭還搜出了其他的信件,他跟南疆土司往來的信件,也都是再說著幫忙一事,南疆土司對他可以說是威逼利誘軟硬兼施了,除了南疆土司給他的書信被找到之外,他寫給南疆土司的書信有,在被抓獲之前,他讓人送去南疆的,而在他被抓獲之後,他的下人為了活命便出賣了他,把信給送到了衙門去了,這封經過那下人的證明以及衙門找來的書法大家的筆跡鑑定是他劉家老爺所寫的書信成了指正他的有力證據!
因為在這封信中,他雖然沒有直接答應南疆土司,卻是與他談了條件,信上邊的意思明顯便是只要條件合適,他便同意幫忙!
這不是謀逆是什麼?
證據確鑿之後,徐州州府當即稟報了朝廷,不過還沒等朝廷給出回復,南疆便傳來了叛亂的消息,戰火重新再南疆燃燒起來,隨後,朝廷震怒,派遣了欽差到徐州徹查,可欽差還沒到,牢房走水,劉家一家命喪火海,徐州州府為了救火也死於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