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悲喜(一)
蕭惟緩緩抬起頭,動作仍舊是僵硬,臉上仍是沒有表情,他沒有看向燕王,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鑾中的長生。
長生亦抬起了頭,同樣面無表情的臉上滿是淚水。
蕭惟心中鈍痛。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哭,正如他亦做夢也沒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一般,他震驚,震驚到了便是連失而復得的狂喜也生不出來,而她……怕是比他更甚!
長生公主哭了。
為什麼哭?
終於有人願意娶她了,喜極而泣?
看著那張面無表情且有些慘白的臉,怎麼也不像是喜極而泣。
可憐啊。
「看來還是七皇兄眼光好,這一指便指出了四皇妹的真命天子了!」衡王殿下很高興,像是終於解決了一樁大心事一般,「好了好了,看來今天我們是不用抬著新娘子回去,也不用被父皇責罵了!」
這話說的。
燕王沒理他,甚至沒看他一眼,繼續盯著那跪在地上的人,神色冷漠地問道:「你是軍中的人?是誰的麾下?」
「你管他是誰麾下了,只要他肯……」衡王這話沒說完便自個兒停了下來了,「看起來還真的有些眼熟?本王以前見過你?」
蕭惟不得不將目光從長生身上移開,轉向了眼前的兩位王爺,不過他也沒機會回答這話。
衡王殿下似乎對眼前這敢娶長生公主的人究竟是誰並不感興趣,說了那話之後便自個兒又道:「管他了,現在吉時都快要過去了,先拜堂了之後再說!」
燕王沉默,也算是默許。
衡王殿下顯然也沒打算徵求他的意見,做好了決定便開始執行了,「來人,快送未來的駙馬爺去更衣,快點,可別誤了吉時了!」
現場頓時又安靜了下來了。
不安靜還能如何?
衡王殿下自個兒是了結了一樁心事了,可這事真的可以這般辦嗎?下邊的人仍是惶恐啊,那可是長生公主,就算她一直都沒有說話可也還是長生公主,而且皇帝也還沒死呢!
「還不快去?!」
「王爺,這……」
「誤了吉時本王宰了你!」
「我去。」這時候許大統領站出來了,大步走到了蕭惟面前,不由分說地攥住了他的胳膊,「你隨我來!」
那樣子像是怕他跑了一般。
許大統領這個表哥也擔心長生公主今日嫁不出去?
不過比起嫁給平常老百姓,現在燕王給指了一個軍中的,雖說是粗人,但也算是有一官半職的,也算是最好的選擇了。
要是得選擇,許大統領自然是願意選擇這個!
都是軍中的,往後他再多加照料,也不是沒有提升的餘地,再說了這人瞧那樣子雖然邋遢了一些但也還算是長得周正的。
「還不快去?!」衡王殿下也生氣了,對著內務府的人怒喝道,「耽誤了吉時本王宰了你們!」
「……是!」
有了人打頭陣了,奴才們自然也便聽令了。
許昭拉著蕭惟走進了大門,也沒忘記有些人不該再呆在這裡,「來人,將沈家的人給我趕走!」
「別啊!」衡王殿下道:「雖然夫妻做不成但畢竟是差點成了親的,沈大人便留下來觀禮好了,免得還真的以為我們家的四皇妹他不娶了便真的嫁不出去了!」
這話怎麼讓人聽得陰森森的?
許昭掃了一眼秦陽,也沒管這事,拉著蕭惟繼續往裡面走。
燕王沉聲道:「來人,送沈大人離開!」
秦陽一道冷光剮了過去。
秦靖看了他一眼,眼含警告。
秦陽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秦靖只當沒看見,轉向了沈文俊,「沈大人,令堂暈厥多時,你該離開了。」
沈文俊青白著臉,「今日之事沈文俊會親自向陛下請罪!」說完,便拱了拱手,然後帶著暈厥了過去的沈老夫人離開。
那表妹自然是緊跟著走了。
沈文俊走了,沈家的族人親眷自然也趕緊溜了,生怕走慢一點便再也走不了一般。
原本該是主角的沈家一下子全都走了。
秦陽沒阻止,也沒找秦靖晦氣,譏笑地掃了他一眼便去做該做的事情了,今天他要做的還沒有完成。
他上了鳳鑾,撿起了方才落到了一邊的蓋頭,拿了起來,雙手捧著,雙膝跪坐在了長生的面前,神色肅穆地抬起了手,「為兄送你出嫁。」
長生合上了眼睛,卻止不住往外涌的淚水。
秦陽吸了口氣,緩緩將手中的蓋頭蓋在了她的鳳冠之上,隔著蓋頭低聲道:「還知道哭,還不算太狼心狗肺。」說完,他的手被抓住了,緊緊的,抓的死死的,看著那有些過於蒼白的手腕,心裡頓時有些酸澀,抬起了手覆了上去,輕輕地拍了拍,「行了,八皇兄送你出嫁,親手把你交給他。」
第一次,他真正有了為人兄長的感覺。
第一次,覺得這臭丫頭真的是他的妹妹,親妹妹!
秦靖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連神情也沒有變化,然後轉過身,對著一眾顯然還沒完全回過神來的大臣們,「諸位大人見笑了,稍後還請諸位大人入內觀禮。」
入內觀禮,這本就是他們來這裡的任務,只是……
真的可以這樣嗎?
就這樣嗎?
長生公主的終身大事便這般荒謬地做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合乎禮法嗎?
這是不是抗旨不尊?
可是……
嫁了就好了,管她怎麼嫁,嫁了誰了!
而且,比起嫁給沈文俊,長生公主嫁給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武將對將來朝局更好,一個根本便沒有在朝堂上露過面也沒打出名號的武將,能跟長生公主掀出什麼風浪來?娶了長生公主,他也沒機會掀出什麼風浪來!
嫁了就好!
鳳鑾的紗帳便落下了,新的鞭炮重新掛上,甚至之前落下的鞭炮衣也在極端的時間內清掃乾淨了,喜樂再一次響起。
新的新郎官很快便換好了大紅色的喜袍出來了,這讓不少人錯愕不已,難不成這公主府還備好了另一套喜袍嗎?
衡王殿下很大方地解了眾人的疑問,說這喜袍是因為擔心駙馬爺再晚宴喝酒的時候弄髒了衣裳準備的,說是長生公主這人毛病很多,潔癖便是其中一個,要是弄髒了喜袍,怕是駙馬爺進不了新房,所以公主府裡面早就備好了另一套喜袍,現在正好用上了。
哦,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王馳心裡也是蹦出了這四個字,不過跟眾人的原來如此不一樣,其他人或許沒有看得出來,可他卻看得清清楚楚,這喜袍跟沈文俊所穿的根本便不一樣,只是大婚新郎喜袍都是紅色,款式也都一樣,不仔細去看便不會發現罷了。
這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甚至整個婚禮,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他準備的!
陛下——
所有人都被他耍了吧?!
王馳突然間生出了一個要毀了眼前一切的念頭,不過很快便被湮滅了,他是誰?他是王煥之啊!如何能做出這般沒有理智的事情?!
他笑著,繼續做著他禮部尚書該做的事情!
沒有人注意到他那一會兒的失態,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駙馬上,換上了喜袍,頭髮梳理過,也似乎洗過了臉了,雖然鬍鬚沒刮,雖然還是有些面無表情,但是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倒有幾分風采出來了。
「請駙馬爺恭請公主下鑾!」
與方才沈大人一般,新的准駙馬還是要鞠躬恭請長生公主下鑾。
蕭惟踏步上前,臉上已然從面無表情轉為了恭敬、認真,似乎還有一絲激動,他躬身作揖,聲音仍是有些沙啞,可聽起來卻與方才沈大人的有極大的區別。
「末將恭請公主下鑾。」
他說的不快也不慢,語氣如神情一般,還帶著一絲的溫柔。
心甘情願。
這話讓人聽出了心甘情願。
也更襯出了先前沈大人的隱忍。
眼前這被燕王指出來的軍中無名武將是心甘情願迎娶長生公主的,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但的的確確是心甘情願的!
喜嬤嬤掀開了紗帳,長生公主仍是端坐在裡面,仿若是先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般,她沒有馬上便動,跟先前一樣。
喜嬤嬤卻沒了之前的淡定,畢竟長生公主的性情早已聲名在外,今天她會不會乖乖地順著燕王的安排嫁給這武將,誰也不知道,喜嬤嬤只能再次唱喝。
「駙馬爺恭請公主殿下下鑾!」
三催四請。
每一次,喜嬤嬤都提心弔膽。
而新駙馬卻是一如既往,耐著性子一次又一次地表明著自己的誠意。
原本端坐著的長生公主終於動了。
她緩緩起身。
喜嬤嬤臉上一喜,忙上前攙扶。
長生公主走出了鑾,站在了邊上,緩緩地向下伸出了手。
蕭惟背脊挺直,踏步上前,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然後將整隻手掌都收入了掌心,從今往後,再也不會放開,更沒有誰能讓他們鬆開彼此!
長生,我來娶你了。
你也沒有食言。
這一刻,仿佛已然永恆。
他走過了千山萬水,歷盡了無數磨難,終於走到了她的面前,終於,握住了她的手,長生,我來娶你了,我也沒有食言。
蕭惟落了淚,便是會讓眾人覺得錯愕甚至狐疑,也沒有控制住了自己。
「我來娶你回家。」
他輕輕地道,柔情而堅定。
這一刻,只有他們兩個。
長生沒有說話,她手在顫抖,但他還是聽到了,她說好,從心裡發出來的聲音。
「吉時就要過了!」秦陽惱火了,怒色明顯,「禮儀官,還不快進去拜堂?!」
這看起來好像是覺得這敢娶長生公主的無名武將似乎挺喜歡長生公主的,都激動的哭了,也便是說長生公主也不算是嫁的很糟糕,婚後估計也不會受虐待折磨了,過不了好日子了,衡王殿下惱火啊,鬧了半天還沒報成仇?
他眼下的反應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就是這樣的。
至於燕王,一直冷著一張臉沒說話,估計也在後悔吧?
這新駙馬還真的心夠大的,明明娶了一個燙手山芋居然還當天下掉下了大餡餅砸了自己了,苦日子還在後頭了!
誰敢重用長生公主的駙馬?
誰會給他領兵立功掌控實權的機會?
怕是不久之後他就要戰死沙場了!
秦陽是氣啊,都知道他們的事情見不得光了,皇帝陛下受了這般多的委屈都堅持要這般安排來成全他們為了誰?
也就剩下這最後一刻了,他們便不能忍忍嗎?!
激動什麼?
哭什麼?!
「快點!」
禮儀官哪裡還敢耽擱,趕緊唱喝起來,喜嬤嬤也動起來了,一窩蜂地上前將新人給請進了大堂了,進行下一個環節。
拜堂。
衡王與燕王雖說是來送嫁且主婚,不過誰也沒有坐在那主位代表高堂的位子上面,要是坐了,怕是要犯大不敬的人是他們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或許是經過了方才的那般一鬧,這拜堂嚴肅莊重,少了一些喜慶,不過還是在眾人的見證之下完成了。
夫妻對拜。
這一拜過後,他們便是真正的夫妻,名正言順,堂堂正正!
長生,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
蕭惟眼眶再一次濕潤了。
秦陽氣的恨不得弄瞎了他的眼睛,卻沒發覺自個兒的也紅了,視線似乎有些受阻,「禮成了嗎?!」
禮儀官再唱喝出了送入洞房之後,忙回了生氣的衡王殿下,「成了成了!」
接下來的事情是喜嬤嬤的了,跟他沒關係!
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陽心情突然間十分的不爽,很不爽,非常非常的不爽!恨不得上前把新郎官給攔下來狠狠地揍一頓,然後讓這對「狗男女」洞不了房!
得意什麼?
感動什麼?
他倖幸苦苦準備這般久,說是殫精竭慮也不為過,他們居然就顧著自己感動把他拋一邊了?!
簡直不知所謂!
衡王殿下滿肚子的火,決定找人噴一下,「七皇兄還真的是父皇看重的人,我一句話也沒說便明白了父皇的心意了!」
秦靖渾身震了一下,「不及八皇弟。」
「哼!」秦陽火沒噴成,不過也意識到了自己眼前這人根本便不是噴火的好對象,跟他噴指不定是火上加油了!於是只要決定暫且作罷了,走到一邊一把搭上了許昭的胳膊,「走,喝喜酒去!」
許昭很清楚這時候跟衡王勾肩搭背不合適,不過今天他高興,而且這也算是阿熹的恩人,不,恩人阿熹會不高興的,就媒人吧!
他總要好好謝謝這媒人的。
「燕王殿下不去嗎?」
他沒忘另一個。
秦陽咬牙,「七皇兄現在哪裡喝的進喜酒?走!」不由分說地攔著人走了。
內務府的人早便開始招呼其各位大人了。
「燕王殿下。」錢閣老上前。
秦靖收斂心緒,拱手作揖,「岳父大人。」
錢閣老看了看他,笑道:「走吧,一併去喝杯喜酒,沾沾長生公主的喜氣。」身為內閣分量最重的閣老,朝堂上的老狐狸,哪裡會看不出今日這一出的端倪?所以這喜是真喜,沾沾也是好事。
「好。」秦靖沒有拒絕。
……
天色已暗。
新房中,大紅的龍鳳燭燃的正旺,將新房照的通明。
「駙馬爺掀起紅蓋頭……」喜嬤嬤滿臉笑容地唱喝著,進行著新房之中的儀式,拜堂之上的儀式讓他們成為了真正的夫妻,而這裡,沒有那般多人,卻滿滿都是祝福。
他幸福。
蕭惟心中唯有此想,他站在了她的面前,伸出了有些發顫的手,緩緩的,將擋在他們之間最後的障礙掀了起來,露出了她的容顏。
淚水早已模糊了精緻的妝容,雙眸哭的紅腫,哪裡還有原先的嬌艷?
可是,她就是她,在他的眼裡,仍舊是這世上最美的容顏。
蕭惟笑了,也濕潤了眼眶,他放下了蓋頭,粗糙的指腹輕輕地抹著仍舊是往下落的淚水,「別哭……」
他激動、高興、興奮、狂喜,更是心疼。
「別哭。」
他娶了她了,終於。
她也嫁了他了,最終。
「長生,別哭。」
長生看著他,該是笑著的,她也笑了,卻是讓人看了更加的心疼,原以為已經下了地獄了,卻在最後的一刻發現原來去的是天堂。
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
高興?
興奮?
狂喜?
不。
她只是覺得心疼,心好疼好疼。
蕭惟沒有再讓她別哭,而是上前一步,半蹲著身子,緩緩的,將她摟入了懷中,他知道她為何哭,他知道她心裡難受,他都知道!
在他這裡,是真的狂喜,是絕望之中的徹底翻轉。
他得到了這世上最好的眷顧。
可她不一樣。
那是她的父皇。
他便是再懂她也無法完完全全的感同身受,因為,皇帝對他來說只是她的父親,他對他有敬畏,如今更有感激,可無太多情感。
「我在這。」
他陪著她,一直陪著她。
這一幕是感動的,若是沒有先前那些事情的話,不過眼下,在屋子裡的人眼中,卻是悲傷至極的。
公主殿下雖然還是嫁了,可到底是傷心的。
不過這駙馬爺看起來還是不錯。
不!不!不!
儀式還沒完成呢?!
喜嬤嬤硬著頭皮上前,「駙馬爺,合卺酒還沒喝呢。」早早完成了所有的儀式,他們要怎麼樣都行。
蕭惟鬆開了她,看著她笑著道:「我們先喝合卺酒好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了。」
長生看著他,卻不是正眼看著。
雖然沒說,但蕭惟還是笑著,抬手抹了一下她的臉上的淚水,這時候她已然不哭了,即便臉上還是有些面無表情,讓旁人看了便認為她這根本便是被迫嫁的,「拿來。」他轉向了喜嬤嬤,道。
喜嬤嬤趕緊端了上去。
蕭惟接了過來,將一杯放在了她的手中。
長生接了。
喜嬤嬤鬆了口氣,吉祥的話也隨之說出,「夫妻合卺……」
長生抬起了手,有些慢也有些僵硬。
蕭惟笑著,伸手上前。
雙手交叉,飲了杯中酒。
後面的儀式,一一進行,等一下都完成了,喜嬤嬤徹底鬆了口氣了,便當即領著眾人退下了,她們的任務也完成了,接下來的事情便是這新駙馬的事情了。
新房內,安靜了下來。
長生第一次正眼看向了他。
蕭惟也看著她。
太多的過去太多的艱辛一一在兩人的眼前閃過,便在不久之前,他們還都在互相傷害,以為已然走到了絕路。
可峰迴路轉。
「長生……」
「砰砰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訴衷腸,門外有人喊道:「臭小子,出來陪本王喝酒!想這般快就洞房?當本王死了?!」
不用說是誰了。
許昭拉不住這滿肚子火氣的衡王殿下,他能夠忍到了喜嬤嬤出來再冒出來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沒錯,衡王殿下便是拉著許統領去了喜宴,可還是沒忍住火氣,轉頭便來了新房了。
秦陽繼續敲門,「出來出來!」
蕭惟笑了,抬手撫了撫長生蒼白且有些冰涼的臉,「我先去,等我。」他不能不去,不僅僅秦陽算是他的恩人,更因為現在她沒有心情跟他洞房,更或許,比起跟他在一起,她想一個人待著,「等我回來。」他低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才轉身離開,不過手被拉住了,心底的那絲不安消失了,便是狂喜,卻也還是不安的,她如今的情緒,她的反應,還有之前他對她做過的事情,轉過身,「長生……」
「別讓人給欺負了。」她開口了,終於。
蕭惟笑道:「放心。」
他們終於成親了。
終於成親了。
她沒有嫁給別人,這裡的一切,這身嫁衣,沒有為別人而穿,一切都是為了他,都只是他。
長生心痛鈍痛,再一次眼淚盈眶。
父皇……
……
喜宴開的很大,燕王雖然被衡王殿下給撇一邊去了,不過也沒跟他一樣當甩手掌管,這招呼賓客的原本該是男方該做的,可這駙馬爺是半路拉來的,叫什麼哪裡來的都還不清楚,哪裡來的親友招呼大家?
燕王、衡王作為女方親人,雖說也是可以不理會的,但皇帝陛下的意思就是要這場婚禮熱熱鬧鬧的,秦陽心裡不舒服不想管了,秦靖只能要管。
大家也願意被他管,深居簡出的燕王殿下比脾氣不好的衡王殿下更難有機會親近,如今逮住了這個機會了,自然不放過。
喜宴上熱熱鬧鬧的。
錢閣老這位朝堂大佬也似乎有心幫忙,與燕王殿下一併跟著向眾人敬酒了。
秦陽拉著新郎官到來的時候,場面已經是很熱鬧,大家吃吃喝喝的都很開心,這自然是好事來的。
「給我好好地招呼,別想偷溜了!」想早早洞房?沒門!
許昭笑道:「駙馬爺把衡王殿下的四皇妹給娶了,殿下心裡不舒服,你自然是要好好喝的,好好賠罪了。」
秦陽怒目瞪了過去。
許昭聳著肩,坦然面對。
秦陽臉有些端不住了,誰心裡不舒服了?便是不舒服也都是因為自己無端端地給他們演了這樣一場大戲,往後怕是在所有人的心裡他便是推親妹下火海的惡毒兄長了!
呸,誰是她的兄長了?!
他們是仇人!
「還不快去?!」
蕭惟笑道:「殿下先請。」
秦陽恨的牙痒痒的,「諸位,駙馬爺來了,我們是不是要好好恭喜恭喜他?!」今晚就讓他橫著入洞房!
燕王摸著酒杯,沒說話。
原本熱鬧的場面一下子冷清了下來,不過很快也便重新熱鬧起來了,衡王殿下親自上陣要收拾這駙馬爺,其他人自然也不好不給面子了。
「來來來,喝!」
「恭喜恭喜!」
「駙馬爺好福氣!」姓甚名誰也不知道,也只能叫駙馬爺了。
是不是探探這新駙馬的來歷了?
是該探探了。
「七皇兄你眼光還真的是不錯!」衡王殿下滿足大家的好奇心了,「方才本王不就說這新郎官有些眼熟嗎?剛剛揪著他問了一頓,原來是在瀧州的事情見過,就是前不久我去瀧州那一次,他便是在擊殺海賊一戰中立了頭功的蕭惟,父皇親自下旨認命的水師副總兵。」
燕王面無表情。
眾人驚愕。
蕭惟一名他們自然是聽說過的,之前裕明帝越過了兵部直接升遷的水師副總兵。
只是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在京城?
怎麼便被燕王指著娶了長生公主呢?
是巧合還是?
衡王殿下嘿嘿地笑著,笑的有些陰險與嘲諷:「我就說我們那四皇妹怎麼就願意嫁了吧?她那性子該是就算嫁不出去也絕對不會乖乖地聽我們安排才是,原本早便看出來這小子不簡單啊?不過也還是要七皇兄眼光好才行,不然今天恐怕就難以收場了,也不知道那臭丫頭髮起瘋來會不會直接把沈家給滅門了,哎,這沈家遇上了七皇兄你,可真是好運氣,沈大人以後可要好好地感激感激七皇兄了。」
說完,便又拉來了蕭惟,「來來來,蕭將軍還不快來謝過燕王殿下的指婚?」
指婚……
這詞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整個大周能夠用上指婚的只有一個人。
衡王殿下這是故意的還是……
蕭惟拱手鞠躬,真的謝了,「謝燕王殿下。」
「不必謝本王。」燕王道,「本王只不過是不想鬧劇繼續罷了。」
「鬧?」衡王挑眉,「七皇兄是在說我嗎?」
燕王沒有回答。
衡王殿下自個兒應了,「好吧,我是鬧了,可誰讓父皇的眼光不好,給四皇妹找了那般一個管不住自己褲襠又膽大包天連皇家公主都敢嫌棄的人?雖然七皇兄有心幫忙,可那沈文俊也真的太不是東西了,別說四皇妹根本便不知道他們表哥表妹之間的苟且,哦。」掃了眾人一眼,「這事四皇妹真的是冤,她這些日子一直都呆在宮裡準備出嫁,一直陪著父皇,哪裡能發現她的未來駙馬已經給她戴了綠帽子,還有了野種,那位御史大人,就是說你呢,別躲,你可是冤枉本王那可憐的四皇妹了,她事前一點兒也不知道,至於要把那女人給杖斃了,堂堂皇家公主還是嫡出的被人在花轎前這般搶丈夫的,發狠了要把人杖斃了有什麼不可以的?又不是幾年前皇家公主不值錢的時候了,大家都可憐沈大人骨血被打死,怎麼就沒有人為本王那可憐的四皇妹討回公道?」
沒有人回應,那御史臉色有些發青,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衡王殿下究竟是站在誰那一邊的?
「不過還好,我們七皇兄的眼光不錯,一下子就給四皇妹挑了一個好夫婿了。」衡王一臉的慶幸,「要不讓四皇妹可就要被羞辱的一頭撞死了。」
喂喂喂,是誰下狠手羞辱的?
不就是他衡王殿下嗎?
現在他這般義正言辭的又是要做什麼?
「不過七皇兄,你便就真的是隨便指的?你說我怎麼就沒有你的好運氣,指了一堆都每一個好的?」
那些被指的大臣頓時臉色不好了。
「七皇兄真的不認得這小姐蕭將軍?」秦陽繼續道,「當年你可是在水師當中待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我在瀧州是沒幹什么正經事,不記得是正常,可七皇兄當年在水師是立了不少汗馬功勞的,啊,對了,四皇妹當年似乎也跟著七皇兄一同在水師,七皇兄該不會在那時候便已經覺得這蕭將軍跟四皇妹有緣吧?嘖嘖嘖,七皇兄,當年四皇妹才幾歲?她怕是連男人是怎麼一回事都還沒弄清楚了,你怎麼能下的了手?」
錢閣老神色凝重了起來,哪裡還聽不出衡王這話的用意?
其他人也聽得出來。
不就是說今日的一切都是燕王主導的嗎?
燕王早在當年去水師剿水匪的時候便看上了這蕭惟,一路培養到現在,又趁著這個機會抬高蕭惟的身份,將來便直接收為己用,在軍中有一立足之地!
要是沒有人在背後撐腰扶植,他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哪裡能一下子就坐到了水師副總兵的位置?
如此看來,燕王並不是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無欲無求了。
不過把長生公主嫁給這般一個扶植多年的心腹,是好事嗎?那可是長生公主,他就不怕最終養虎為患?
當然了,一個女人重要還是前程權勢重要,是男人都會選擇。
燕王也不是不可以這般做,畢竟做大事誰能不冒險的?
但是,現在被衡王殿下這般眾目睽睽之下揭穿了出來……
「今日是四皇妹大喜之日,只祝賀,不談其他。」燕王平靜地回道,沒有變臉色也沒有反駁衡王的指證,端起了酒杯,敬向了蕭惟,「恭喜。」
蕭惟自然是受了,「多謝燕王。」
「往後好生照顧四皇妹。」燕王又道,聲音沉了一些,帶著壓迫的氣勢。
蕭惟神色肅穆:「自然!」
這……
眾人已然心中瞭然了,今日之事便是不完全如衡王所說的,也必定與燕王有關係,燕王啊……
有此等城府,是否便可以說對太子之位更是十拿九穩了?
可衡王殿下甘心?
秦陽還真的不怎麼甘心,所以一個勁地抹黑他,當然了,這也是他原本要做的,今日這場換駙馬的大戲往後大家回過神來怕便會發現端倪的,這裡的人都是人精!所以,必須有人來背這個黑鍋,讓那臭丫頭那些不見得人不知廉恥的事情都徹底地被掩埋了過去!
他秦靖得了那般大的好處,不付出些代價如何可以?
「一杯酒算什麼?不把這一壺酒給喝完了,別想進洞房!」
黑鍋有人背了,剩下他要做的就是報仇泄恨!
秦陽發狠了要把蕭惟給灌醉,便是父皇希望那臭丫頭能夠高高興興幸福美滿地嫁人,可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還不能由著自己高興一下嗎?
「喝完了!」
蕭惟沒說什麼話,有人敬酒就喝,因為衡王殿下一直在他身邊不放過,便是有人想趁機打聽一下內情也沒有機會,唯一能做的就是敬酒。
許昭有些擔心被衡王殿下給盯上了的蕭惟,不過也沒阻止,高興嘛,怎麼能阻止?
蕭惟撐著,絕對不能讓自己橫著進洞房!
最終他也沒真的橫著進洞房,不過不是衡王殿下大發慈悲放過他了,而是原本該在新房裡面等著他的長生突然間出現在了喜宴之上。
還是一身新娘的嫁衣,不過頭上的鳳冠已經脫下,如綢緞一般的青絲披散在了後背,原本花了的妝容已經清洗乾淨了,露一張未施脂粉的臉,煞白煞白的,有些紅腫的眼眶裡面儘是冰冷之色。
這……
該不是長生公主回過神來自己被算計了,要來找人算帳吧?
蕭惟心中一沉,快步走了過去。
秦陽跟秦靖臉色也是一變。
長生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最後目光落到了蕭惟的身上,一字一字地道:「駙馬,隨本宮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