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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在太廟之中,如今又鬧了走水這一出,便是心裡承受能力再好的人也不可能沒有一絲的反應,便是長生大長公主天不怕地不怕,也有把握他們不敢拿她怎麼辦,但還能一副平靜閒適的樣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別說外邊有一群凶神惡煞的敵人,便被迫待在這般一個地方,心情多少也會受到影響!
可是……
錢太傅在見到長生的那一刻,心裡突然間泛起了不安,他自然知道長生大長公主不會那般輕易便能夠對付的,先帝在臨終之前特意將她召回來,也不可能不做任何的安排,但是眼下的情形,明顯是他們占據了上峰!
「長公主臨危不亂,的確讓老臣佩服。」
在大典的中央,擺著一張不該存在的椅子,長生便坐在其中,閒適平和,而她的背後,是大周曆代先祖的靈位,端坐前方的女子眉宇間流露著尊貴威嚴,這是秦氏皇族給她的,是她身後那逝去的先祖給她的!
而她坐在這裡,守護著跟他們!
「太傅大人大逆不道亦能夠如此正義凜然的,本宮亦是佩服。」
錢太傅也沒被她的話給激怒,神色沉著,「不知大長公主叫老臣進來,可是已經想通了?願意退一步?」
「何以退一步?」長生反問。
錢太傅目光一凜,也沒有在繞彎子,「太子在何處?」
「太傅大人將本宮困在這裡一整天,有足夠的時間去找尋太子,怎麼?現在還沒找著?」長生笑了笑,「還是找著了卻不認帳,打算再在本宮頭上加一個毀屍滅跡的罪名?」
「秦長生——」
「放肆!」長生面色一沉,「錢良平,此地何時輪到你放肆!」
錢太傅怒目而視,但是卻沒有開口反駁。
「這裡是秦氏皇族的太廟!」長生端坐椅上,冷聲道:「在你錢家沒有滅了我秦氏皇族之前,你便是連站在這裡的資格都沒有!還是你認為你女兒嫁入了我秦氏皇族,未來皇帝的身上流著你們錢氏一族的血,你便可以如此猖狂?!讓本宮交出太子?你有何資格在這裡要求本宮做這件事?!你憑什麼?!」
「錢家忠心日月可鑑!」錢太傅怒道。
長生冷笑:「是嗎?!不知府上的二皇子可還好?」
錢太傅面色一變。
「太子出事至今有幾天了?」長生繼續冷笑道,「便是那毒藥沒將他給毒死了,這般多天也足夠時間本宮將他弄死!若你真的如此忠心的話,早在第一時間便不惜一切代價去救你的小主子!即便撇開君臣,他也是你的親外孫,可是你做了什麼?你不過是派人進宮試圖潛入昭陽殿!是去救你女兒嗎?是吧?將皇后救出來,你們錢家便有足夠的立場,便可以以皇后的名義振臂一呼,到時候,還愁救不出太子?」
錢太傅的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
「可你們不是認定了我一心謀害太子謀奪天下嗎?你們怎麼便認為托幾日不礙事,怎麼認為你們可以好好地想,想出一個完全之策,想出一個對你們錢家最有利的法子之後,再來救太子,他還活著?」長生繼續道。
「你——」
「錢太傅不必如此激動!」長生繼續道,「本宮並不是說你們這般謹慎有什麼錯,畢竟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關係到你們錢家的百年基業,不謹慎才是傻子!甚至你們有了挾幼主令天下本宮也不覺得有什麼錯,權力嘛,誰不想要?即便本宮是一個弱女子,也眼巴巴的想要,更何況是你們這一群官場老手?可是,既然當了婊。子便不該再想立牌坊!」
「秦長生——」
「本宮有說錯嗎?」長生恥笑道。
錢太傅渾身顫抖,臉色也發青,似乎被氣著了,「太子到底在哪裡?」
「本宮不覺得有必要與你交代!」長生冷笑,「論尊卑,你是臣子,還是一個煽動禁衛軍造反的臣子,有何資格得知大周下一任皇帝的下落?論親緣……」話頓了一下,笑著問道:「你們之間還有親緣嗎?」
「錢家到底有沒有謀逆之心,來日史書自然會有定論,但是今日你藏匿太子,讓天下人認為太子生死不明,弄得朝堂不寧百姓不安,你便是……」
「什麼?」長生接了他的話,「大周罪人嗎?還是你們口中的禍國妖女?」
錢太傅沒有與她爭辯下去,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認真嚴肅,「大長公主,先帝的喪事已然落定,該是新君登基的時候了!」似乎也意識到了繼續爭吵過於的幼稚,他沒有繼續下去,而是曉之以理,「大長公主方才所言便是說並無覬覦皇位之心,太子既然平安無事,便不該再讓朝臣不安,讓百姓不安!還請大長公主請出太子,讓太子登基也慰歷代先皇之心!」
「將我後邊這幾位都給搬出來了啊?」長生笑道,「難怪能當太子太傅了,這些年太子沒能讓你啟蒙還真的是一大損失!」
「大長公主——」
長生往前伸出了身子,比方才又添了一絲玩笑的意味,「可若是本宮不同意呢?太傅打算如何逼本宮?殺了本宮?還是直接換個人去坐皇位?」
「你——」
「本宮相信太傅想要太子登基之心,畢竟再怎麼不跟你們錢家親近,也到底流著你們錢家的血。」長生繼續道,「再者還有皇后在,太子一旦登基,她便是太后,是大周朝的第一位太后,以錢皇后的聰明才智,自然不會願意待在後宮管著她那一畝三分地的,本宮還記得當初在常山書院之時,我們的老師,就是安夫人,曾誇獎過她巾幗不讓鬚眉,也可惜她怎麼便不生為男子,白白空待了一身才華,便是我這個皇帝唯一嫡出的公主也遠遠及不上她,你說,若是她成了太后,本宮這監國大長公主還能混的下去?」
「這便是你困住太子的目的?」錢太傅似乎明白了什麼,目光犀利如刀,「以太子的安慰來威脅老臣,鞏固你將來攝政監國的地位?!」
長生抬手摸摸下巴,點頭笑道:「這主意不錯。」
「直接說吧!」錢太傅沒有跟她繞彎子,「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肯放了太子?」
「一山難容二虎。」長生笑道,「除非一公一母,不過可惜,本宮與皇后可都是母的,太傅你也知道,這女人心眼小,兩個女人成了仇人待在一起,恐怕要天下大亂了,這豈不是違背了先帝臨終之時的囑託?」
「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太傅到底同不同意?」長生反問。
錢太傅沒有馬山回答她的話,而是慢慢地環視了大殿一圈,好半晌之後,方才繼續開口,「大長公主,您認為此等情形之下,你有何底氣與我提出這個條件?沒錯,太子身上到底有我們錢家的血,只是,皇后的存在並不會因為太子不在了便改變,只要先帝沒有廢了皇后,將來不論誰登基,她都是太后!正如大長公主方才所說的,錢家的府上,還住著一位二皇子,比起已經被先帝養的與錢家不親的太子,方才出生的二皇子豈不是更有價值?」
「那錢家首先就需要殺了惠妃,然後剷除盧氏一族。」長生繼續道,「惠妃倒是容易對付,完全可以用太子中毒一事將她給殺了,不過盧氏一族就有些麻煩了,托先帝的福,這些年盧氏一族的勢力可壯大了不少,即便錢家可以殺了如今關在牢里的盧綱等人,可青州那邊還有不少的族人,盧綱敢進京城來,又豈會不做好安排?錢家便是可以挫盧氏一時,卻無法直接連根拔起,而這些士族只要不是一鼓作氣的連根拔起,將來翻身了,便是一條咬人的瘋狗,這也就是為何先帝與本宮如此忌憚王氏的原因!當然了,錢家也可以與盧氏合作,不過將來便有可能為他人做嫁衣了。」
錢太傅盯著她,「仁宗皇帝臨終之時,公主為何拒唾手可得的皇位?」
長生但笑不語。
「因為大長公主很清楚,你一介女子之身不可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錢太傅正色凜然,「千百年來也就出了一個大雍女帝,即便她文治武功不差於任何一個皇帝,正史野史,終究過大於功,甚至連大雍一朝的滅亡,都歸根結底將責任推到了她的身上!長生大長公主,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即便再如何出類拔萃,終究無法與男人一較高下!更何況是凌駕在所有人男人之上?!還是以外嫁公主的身份?即便皇后願意退讓,甚至願意為了太子犧牲自己,你也一樣不可能坐穩監國的位子!當年你能夠明白,如今為何又執迷不悟?!」
「因為本宮後悔莫及!」長生咬著牙一字一字地道:「本宮如今最後悔的一件事便是當日選擇了退步!本宮當日的怯弱,給大周帶來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皇帝,造成了如今區區一個外戚便當自己是救世主的笑話!執迷不悟?沒錯!本宮的確執迷不悟!當日明明名正言順,明明占據了所有的優勢,可卻因為你的這些可笑的理由放棄了,本宮後悔莫及!」
「你……」錢太傅沒想到她會這般說,當日先帝的意圖露出來之後,天下震驚,後來的一切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先帝最終以天下為重,將私心放下!
先帝登基,長生大長公主退避出權力中心,一切都是順應民心,合情合理!
如何輪到她後悔莫及?
名正言順?
就因為她是先帝唯一嫡出嗎?!
「錢太傅。」長生繼續道,「你可知道本宮為何到現在都還留著你?」
錢太傅一愣。
「因為只要你在,錢家便會被你困住。」長生繼續道,「本宮不屑於錢家這份道貌岸然,但是本宮信錢太傅心裡還沒定下要不要讓錢家更進一步取而代之,甚至你的這份道貌岸然還會困住你,而你的存在,便會困住錢家,會綁住錢家的手腳,如同本宮當年一般,躊躇不定,最後便是怯弱放棄!」
錢太傅面色大變。
「不止是你,還有你那好兒子。」長生繼續道,「本宮的確要替皇族感激太傅,太傅給大周教養出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將領,多年如一日地替大周守護邊疆,即便被不公對待,即便家族屢屢遭挫,也從未動搖過心智。」
錢太傅卻並沒有聽到這些話而高興的樣子。
「錢家有你們在,翻不出大風浪的。」長生繼續笑道,似乎不擔心這番話會將原本溫順的看門狗逼成了豺狼,「仁宗皇帝、先帝亦是如此認為,所以,動了誰也不會動你。」
錢太傅腳步踉蹌了一下。
「不過你的那位侄兒卻是有些不太妥當了。」長生繼續道,「不過念在他到底是太子的舅舅的份上,本宮會留他一條命的。」
錢太傅眸色一震,「你……」
「怎麼?」長生緩緩站起身來,燭火明亮的大殿內,她的面容卻顯得有些陰暗,嘴邊的笑容也似乎染了森森寒意,「還不夠嗎?」
錢太傅眼中神色變幻莫測,愣怔地看著她好半晌,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猛然轉身往外邊走去,只是還沒走到門口,緊閉的大門便被人從外邊推開了,刺目的火光布滿了夜空之下的殿前廣場,而他見到了一個人走進來。
身著盔甲的南王世子!
「你——」錢太傅憤然轉身,怒喝道:「你故意將我們困在宮裡!」
長生笑著,溫和寧靜,「太傅如今方才發覺餓嗎?」
「叛逆的禁衛軍已然繳械,靜候處置。」南王世子拱手道,似乎並未因為錢太傅的激動憤怒而影響了神色。
長生頷首,「京畿大營呢?」
「如數控制。」
長生笑道:「好!」
錢太傅如何還不明白?她之所以不反抗任由他們將她困在宮中根本不是束手無策,而是早有預謀!她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她身上,轉到了尋找太子身上,然後讓南王世子去收服京畿大營!只要京畿大營落入了她的手中,整個京城便在她的掌控之下!再加上西北她丈夫手中的重兵,和如今受她命令的南王世子,整個大周誰還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