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最親近的人
三月的燕州城仍是寒冷的冬季,便是白日裡陽光明媚,但到了夜裡卻仍是寒冷刺骨,甚至偶爾還會落下一場小雪,而今日的天氣更是惡劣,漫天烏雲,寒風凜冽,過了午後,更是下起了雪。
蕭惟的傷勢在逐漸康復之中,便是還沒有完全康復,卻還是不顧阻擾地出來了,而且選了一個十分不好的天氣。
因為她要離開了。
自從許昭發瘋的那一日見過長生之後,蕭惟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便是她要離開的消息也是昨日才聽到,他知道她現在還在生氣,即便他不後悔自己那般做,但是卻不想她帶著氣離開!
因為這次分別,短時間內怕是不能再見了。
便是不能讓她完全消氣,至少也能跟她告一個別。
「你怎麼也來了?」這才到了院子的門口,便見到許昭正從裡頭走出來,「你也聽說了公主病了才來的?」
這副模樣生成一個男人還真的暴殄天物了,不過也許就是這樣一張臉將公主殿下給蠱惑了去了。
一想到這裡,許大少爺便又窩火起來了。
誰能想到當年的小乞丐居然是蕭家的人,好在現在被趕出來了,不然他豈不是要騎在他的頭上作威作福了?
怎麼就作威作福呢?
許大少爺並沒有細想,就是覺得他入了公主殿下的眼之後便必定會多一個人欺壓自己,好在他那見不得人的身世能讓他壓一壓他!
蕭惟一怔,急道:「她病了?」
「你不知道?」許昭臉色有些不好了,「她病了你居然都不知道?!」不讓他照顧就算了,他居然連知道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瞎了眼了居然看上這般一個沒心肝的!
許大少爺將人家一直在屋子裡半死不活地養傷一事給徹底忽略了。
蕭惟哪裡還有心情跟他解釋什麼,「她到底什麼病?」沒聽說她病了啊?若是她病了,閆大夫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
許昭愣了一下,想起方才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情形,頓時惱羞成怒:「病了便是病了,問這般多做什麼?!」
蕭惟的心沉了沉,繞過了許昭便疾步往院子走去。
「喂!」許昭一陣惱火,正準備開口阻止卻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當下便停下了,公主殿下到底生了什麼病他不知道,不過見她方才罵他中氣十足的樣子應該沒有大礙,而且,公主殿下現在正病著,脾氣更不好了,這小子這般衝進去不被罵死他跟他姓!
南方士族蕭家的棄子,當年那個可恨的小乞丐,現在居然敢肖想公主殿下?
活該他被罵死!
……
蕭惟衝進了院子,還沒到屋子前邊已經聞到了藥味了。
「你怎麼在這裡?!」凌光見到了他之後便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誰讓你進來的?」這院子裡的人都死了嗎?
蕭惟仿佛沒看到她的厭惡似得,忙問道:「長生得了什麼病?」
「你……」凌光還沒發作,屋子裡便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她當即轉身入屋。
蕭惟也顧不得會不會被扔出來,跟了進去。
屋子裡伺候的丫頭早就跪在地上了,便是公主殿下不隨便打罵人,便是生氣也不過是砸砸東西,罵人也撿貴人罵,但也不能否認公主殿下生氣的時候氣場很可怕。
凌光快步上前,不過卻又另一道影子比他還快。
「你怎麼了?閆大夫呢?他怎麼不在這裡?」蕭惟沖了過去,本就不好的臉色此時更是難看了,他進來見到的便是長生蜷縮在被子裡,臉色白的泛青,「來人——」
「閉嘴!」長生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咬著牙喝道,「叫什麼叫?我還沒死了!」
「好!」蕭惟忙安撫,「我不叫,我就是讓閆大夫來給你看看!你別怕,沒事的,我馬上……」
「閆老頭是我的人,還用得著你去叫?!」長生繼續咬牙道。
蕭惟又道:「閆大夫看過了?他怎麼說?他現在去了哪裡?怎麼不在這裡守著你?」說完,看向幾乎要用眼神殺死他的凌光,「閆大夫怎麼說?」
凌光恨不得將人給扔出去,不過到底還是沒有,而是讓伺候的丫頭出去,也沒忘記叮囑她不要亂說話。
「長生……」
「我怎麼了?」長生捂著小腹,咬牙切齒,「還不是你害的!?」
蕭惟又是一愣,他害的?
對!就是你害的!若不是為他擔心,若不是跟他生氣,她何至於這樣子?什麼宮寒什麼底子差都是胡扯,就是心情不好害的!就是他害的!「就是你害的——」
蕭惟手足無措,「對不起,我不應該瞞著你的,我不應該答應許昭……」
「你給我滾出去——」
「長生……」
凌光看的有些目瞪口呆。
「公主,藥煎好了。」閆太醫端著藥進來了,給蕭惟解了圍。
凌光趕緊端著送到主子面前,直接將蕭惟給擠走了,她是恨不得主子整死蕭惟,不過眼下的情況自家主子雖然是在為難蕭惟,但更多的還是……還是……「公主,先把要給喝了吧!」她說不出撒嬌兩個字!
長生卻還是死死地瞪著蕭惟。
蕭惟臉都白了,轉過身一把抓住閆太醫便問道:「閆大夫,長生她到底什麼病?!」
「公主讓你滾出去你沒聽到嗎?!」凌光磚頭便吼道。
閆太醫目光透著些許憐憫,不過卻也是惡聲惡氣的,「你管那般多做什麼?跟我出去!」說著,便拉著他離開。
「不……」
「你若是想死你就繼續留下!」閆太醫道。
蕭惟自然不怕死。
「你死了不要緊,可別連累公主!」閆太醫不等他開口便道。
蕭惟一愣。
閆太醫趕緊將人拉走,都什麼事?!
公主殿下瞪大了眼睛看著被拉著離開的某人,似乎在說他真的走?他竟然真的敢走?
「公主,先喝藥吧。」凌光趕緊道。
長生咬著牙,「喝什么喝?疼死了算了!」
「公主……」
長生低頭壓下了心裡的暴躁,這才道:「拿來!」
凌光趕緊將藥端過去。
……
蕭惟愣了一下便被拉出來了,「閆大夫,公主到底怎麼了?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公主沒病!」
「如果沒病的話怎麼……」
「你小子是真的不想要命了嗎?」閆大夫打斷了他的話,「連人家嫡親表哥都不敢多問了,你還在這裡問問問,你就算膽大包天也該掂量掂量一下你的小命!」
「公主到底什麼病!?」蕭惟也沒再客氣了,戾氣都出來了。
「你——」閆太醫也不是尋常人,連裕明帝的氣壓都能抗住,還伺候了脾氣不好的公主殿下這般長時間,哪裡怕他一個小小的蕭惟?「你不怕死老夫還想長命百歲了!」
「閆大夫!」蕭惟沒法子了,總不能真的拿刀逼他,聲音沙啞地低吼道:「公主到底什麼病?!」
「都說了沒病了!」閆太醫直接甩袖子走了。
蕭惟哪裡能讓他走,「你先說……」
「閉嘴!」
蕭惟頓住了,看著從屋裡出來的凌光,「長生……」
「公主需要休息,你在這裡吵是不是存心不想讓公主休息?」
「我……」
「我什麼我?」凌光冷聲道,「公主讓你滾你還不滾!」
「長生到底什麼病!?」蕭惟低聲喝道。
凌光目露凶光,想將人直接給宰了!
「她到底……」
「滾——」凌光直接擱下了這個字便轉身入屋了。
蕭惟更是焦急了,正準備繼續去追問閆太醫的時候,被自家師父跟攔住了,「師父,長生……」
「公主沒病。」青龍道。
「可是……」
「公主不會有事,不過你若是再這樣鬧,公主便有事了!」青龍面無表情地繼續道。
蕭惟一愣。
「年前公主怎麼回事,現在便怎麼回事!」到底還是見不得自家徒兒的傻樣子,青龍師父給了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提示。
蕭惟還是愣了一下,過了會兒才回過神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聲音也不自覺地降低了許多,「是……」
那他方才那般是不是會……
「師父,徒兒……」
「沒事就滾回去養傷!」青龍直接道。
蕭惟沒有再嚷嚷著不放,不過卻也沒有回去,還是去找了閆太醫,不過卻沒有方才那般的理直氣壯了,「閆太醫,公主這個樣子……沒有其他辦法嗎?」
不是說了第一次方才會那般嗎?
為什麼現在還會?
她方才的臉色那般的難看……
「你也沒法子嗎?」
閆太醫差點沒拿針將他給扎死,不知道的時候嚷嚷沒人怪他,可現在都知道怎麼回事了還來?他是不要命了還是不將公主當回事?
「我只是擔心……」蕭惟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我並無……」
「你這話還是自己去跟陛下說吧!」閆太醫道,「不過你估計沒命見布下親自說了!」
蕭惟吸了口氣:「她要一直這樣嗎?」
「你——」
蕭惟一臉認真,認真的讓人無法責罵他輕狂下作。
「公主年紀小,這段時間又是勞累又是擔心,身子自然吃不消!」閆太醫還是沒他法子,自己告訴他也好過他四處去問把自己好不容易救了好幾次的命都給問丟了!「往後仔細調養還是能好的。」
「當真?」
「你以為老夫是吃素的?!」閆太醫怒道。
蕭惟臉色才緩和幾分,「那現在……」
「熬過了這第一日便會好的!」
一個熬字便又讓蕭惟方才緩和下來的臉色又不行了,轉身便離開。
「你去哪裡?!」
「我去看看她。」蕭惟頭也沒回,更沒停下腳步,「她還在生我的氣,我過去讓她發發火,心裡好受些,身子也便沒那般難受了。」
閆太醫瞠目結舌,成!便去鬧吧,只要他不怕死的話!
……
許是藥效的關係,公主殿下開始覺得沒那般難受了,而且昏昏欲睡的,脾氣自然也沒那般暴躁了,凌光不禁鬆了口氣。
可這時候,蕭惟又來了。
「你還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蕭惟道,目光不禁往屋子裡看去,沒聽到聲音了,「她現在怎麼了?吃了藥可好些?」
凌光見他不再跟先前那般毫無顧忌便也知道他是知道了主子怎麼回事了,「你毀了公主的名聲好趁機得利嗎?」豈有此理!
「我沒有!」
「既然沒有就馬上給我滾!」
「她現在……」
凌光深吸了一口氣,「公主服了藥現在正在休息!」趕緊走!再不走她真的要宰了他了!
蕭惟鬆了口氣,便是仍不放心離開,但冷靜下來也的確覺得自己此舉不妥,這裡畢竟是將軍府不比當初在那無人認識他們的小鎮上!「好,那請務必照顧好她。」
「滾——」還用得著他吩咐?!
蕭惟又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這才離開,不過這還沒回到客院了,便又被凌光給叫回來了,看著凌光那張冷的不能再冷的臉,他只擔心是不是長生出了什麼事情了,「長生是不是……」
「公主要見你!」
蕭惟愣了一下,隨後快步往回走。
屋子裡暖融融的,比方才還要暖和,蕭惟急忙進了屋後,便見長生靠著高高的靠枕躺在了炕上,合著眼睛似乎睡著了,不過臉色還是蒼白。
蕭惟起步上前,不過在就要靠近她的時候卻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得,猛然停了下來,然後後退了幾步,離她有一段距離,站定,也不說話,就這樣凝視著她,眉宇皺著,目光里有明顯的擔憂。
屋子裡很安靜,便是連碳爐裡面燒著碳的聲音也能聽見。
許久許久。
長生猛然睜開眼睛,側過頭來怒視他,「我就這般可怕,讓你連靠近我都不敢?」
「怎麼會?」蕭惟想也沒想地回道。
「那你……」
「你此時的身子受不得寒,外邊下著雪,我身上帶著寒氣,離你太近的話會將寒氣傳給你。」蕭惟道。
長生的臉色稍霽,「那你就一輩子站在那裡算了!」一天不氣她便不舒服是不是?!
蕭惟拍了拍自己的身子,然後上前。
公主殿下將臉轉了過去。
蕭惟坐在了炕邊上,「可還難受?」
「你說呢?!」公主殿下恨恨地瞪著他咬牙且此地道。
蕭惟眼中帶著愧色,「對不起我……」
「又對不起什麼?」長生沒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又不是你將我生成女人的,你對不起什麼?!」
「我……」
「還是你也承認我這樣子都是你害的!」
蕭惟想也沒想地應道:「是,是我害的,是我害的!」
「你——」
「你別生氣!」蕭惟握住了她的手,「你別生氣,之前我問過大夫,說女子小日子中不能生氣的,都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你知道了還惹我!」公主殿下卻仍是發脾氣,眼眶甚至有些紅了,鼻尖也酸澀起來,似乎之前那些擔憂跟恐慌此時此刻都化作了委屈涌了上來,「你知道我不能生氣你還那樣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誰讓你去殺那胡人三王子的?殺了狼王還不夠?你還嫌棄功勞不夠大是不是?你怎麼不死在那裡了?!」
「對不起,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長生繼續怒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走了,許詔也走了,城外都是胡人,城裡面都是死人,沒吸一口空氣都能聞到血腥味!我在趙肅的面前發過誓說會跟燕州城共存亡的,可我根本做不到!我死在這裡沒有任何的意思,所有都告訴我我死在這裡沒有任何的意思!我只能走,回京城去,司楠說那才是我的戰場!」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只會說對不起!」長生掄起了一個靠枕便砸向了他,「我是大周的公主,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嫡出,我想要那個天下至尊的位子,我要萬人之上唯我獨尊,可是面對胡人進宮,燕州城破,我卻毫無辦法!什麼京城才是我的戰場?這裡也是!我若是連一個小小的燕州城都保不住,我有什麼資格唯我獨尊!」
蕭惟沒有繼續對不起。
「我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長生一字一字地咬牙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我自己!」
「我知道。」蕭惟輕聲道,「我知道。」
「你什麼都不知道!」長生斥責道,「你若是知道的話便不會得一想二,便不會大局不顧只顧自己的私情!」
「是我不好。」蕭惟應道。
長生目光如刀,「你根本就沒覺得自己錯了!」
「我錯了!」蕭惟握住了她的手,「我不該明知道你擔心還久久不回的,我不該明明知道成功殺了狼王已經是萬幸卻還貪功冒進,我更不應該連累許詔,讓他不得不利用心愛之人為我達成目的!長生,我知道錯了!」
「你還瞞著我許詔的事情!」長生繼續罵道,不過語氣明顯已經緩和了,「你明知道他是我僅剩不多的親人,你還瞞著我這般重要的事情,若不是他心大,若不是那日他喝醉了酒胡來,我是不是要等到他出事了才知道?!」
「是我不好。」蕭惟繼續認錯,「我不應該答應他幫他隱瞞的!」
「誰讓你幫我泄恨了?」公主殿下繼續喝道,「什麼胡人三王子,他算個什麼東西?他說的話你也能聽進去?還連命都不要帶回來那個死人頭來?你想給誰?給我嗎?你也不怕我做噩夢!」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你明知道啊我受不得氣你還給我氣受!」
「是我不好……」
「難道還是我不好嗎?」
蕭惟手忙腳亂地抬手給她抹眼淚,「別哭,都是我不好,你別哭……」
「誰哭了?」公主殿下怒道,「本公主只是眼睛流水!」
「是,是眼睛流水!」蕭惟忙給她擦。
「你拿什麼鬼東西給我擦!」
「我馬上去拿毛巾!」
「誰拿毛巾擦眼睛?!」
「手帕,我馬上去拿手帕!」
「你想問誰拿?!你那殷璃姑娘嗎?」
蕭惟趕緊閉嘴了,繼續用衣袖擦著,免得公主殿下又將好不容易翻篇了的事情給挖出來。
「你擦什麼擦?我臉都讓你擦壞了!」
「擦好了擦好了。」
「去打水給我洗臉!」
「好!」
公主殿下身子還難受不難受不知道,不過看她那將蕭大人給指使的暈頭轉向的樣子來看,應該是好多了。
折騰了大半天,這才肯消停了。
「看來傷勢恢復的不錯!」不然哪裡有精力來任由她折騰泄氣!
蕭惟笑著道:「我沒事,別擔心。」
「誰擔心你,自作多情!」公主殿下冷笑道。
蕭惟也沒跟她反駁,「可累了?要不要歇會兒?」
「怎麼?讓你伺候本公主委屈你了?」公主殿下橫眉豎眼的。
蕭惟笑道:「求之不得,不過閆大夫說了你如今需要多休息,等你好了,我再陪你玩。」
「誰跟你玩了!」話雖是這般說,不過還是躺好了,折騰他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不過許是心裡的氣發作出來了,似乎真的沒有那般的難受。
蕭惟笑意溫和,安靜地陪著她。
「蕭惟。」
「我在。」
「嗯。」
……
屋子裡面沒動靜了,屋外,凌光皺著的眉頭幾乎可以夾死蒼蠅,方才屋子裡面就只有兩位小祖宗,但鬧的那般大的動靜,別說守在門口的兩個了,遠一點的恐怕也聽到了動靜,也好在她早就將院子裡的下人都支走了!
「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只有在自己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如此任性放縱,盡情的無理取鬧!公主是一日一日地陷進去,陷的比她預計的還要深!
青龍面無表情地站著,沒有反駁。
凌光也沒繼續遷怒,遷怒了也沒用,但她真的很擔心,「青龍,若是陛下不同意……」
「陛下比你我更關心公主。」
「可關係到將來……」凌光沒有說下去,因為說了也沒用,「希望真能如此!」陛下比誰都在乎公主,希望這一次也能成全了公主!
可公主怎麼便看上了蕭惟了?
怎麼就他了?!
……
便是再有事耽擱,該離開的還是要離開,蕭惟便是再不舍也無法阻止,也不會阻止,即便明明知道她回京之後面臨的危險絕對不亞於在這燕州城。
因為這是她想要的!
他給不了她想要的那些,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給予全部的支持,不管將來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他都會站在她的身邊!
「一路上要小心。」
「我可比你更寶貝我的小命!」
不過就好像老天爺就是不肯讓她順心似得,這身子一好了,天氣也跟著陽光燦爛了,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她上路了,可她才出了將軍府,便遭了暗箭!
便是暗箭未曾傷及她分毫,卻又讓他不得不留下來。
「還記得我嗎?四皇妹。」
弩箭上綁著寫著這樣一句話的紙條,跟之前用來刺殺司楠的弩箭是一樣的!不過長生關注的不是這跟刺殺司楠的人有沒有關係,而是紙條上面的話!
還記得他嗎?
四皇妹?
會這般叫她的人也就只有那般幾個,而不管是秦韶還是秦陽他們,都不可能會說這樣的一句話!
還記得他嗎?
還記得……
長生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那一日在街上的一瞥,當時莫名熟悉如今終於找到了原因了!
還記得他嗎?
四皇妹!
裕明帝的幾個兒子之中,會這般說的人只有一個人!
失蹤多年的大皇子秦恪!
當年他領著林貴妃的靈柩離開京城,在將林貴妃安葬在林氏祖墳之後便不知所蹤了,這般多年一直沒有消息!
現在他出現了!
而且直接找上了她!
「是大皇子?」司楠的話雖然是疑問,但心裡也已經肯定了,裕明帝的幾個皇子,除了當年因謀逆而被處死的三皇子之外,不知所蹤的也就只有一個大皇子,能說出這樣話的也只有大皇子。
「也不能排除其他人!」許詔神色凝重,「軍需一事,京城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傳來,陛下怕是在等著公主帶著證據回去!自然有人不希望公主回去!或許還想將責任推到這個消失了許久的人身上!」
「大皇兄失蹤了這般多年,怎麼說出現就出現?」秦陽這一日也來送行,雖然臉色臭著,不過也還是來了,而且被門口的那一箭嚇的夠嗆的,「大皇兄想你死的話直接動手就是,寫這些東西做什麼?!」
長生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你看著我做什麼?!」秦陽惱羞成怒,「我就算真的跟軍需一案有關係,有的是辦法對付你,用得著扯上一個或許已經死了好幾年的人嗎?我吃飽了撐著?!」
秦恪你到底在幹什麼?!
這幾日他一直在等他出手,可是卻沒想到他居然給他來了這般一出!他就不該信他跟他合作!
長生也沒真的懷疑秦陽,正如他所說的,他若是真的怕有的是辦法不會扯出一個失蹤許久的人,那便是說……「是他。」
「他失蹤了這般多年現在突然間冒出來……」許詔神色憂慮,「公主,你還是暫且不要回京!」
即便再多的護衛怕也難敵無處不在的暗箭!
長生皺著眉沒答話。
「許詔說的沒錯,至少先弄清楚這紙條的用意。」司楠也贊同許詔的話,大皇子的出現絕對不簡單!
長生看向一直沉默的蕭惟。
蕭惟的目光始終在她的身上,見她看著自己,便道:「公主想如何便如何。」
長生嘴邊泛起了淺笑,「沒錯,本宮想要如何便如何!別說不過是一張字條了,即便他秦恪活生生地站在這裡,本宮還怕他不成?走!」
「你不要命了!」秦陽著急出口,「他都明說了他來了,你還要走,你就算不怕是也別連累我!」
「我在這裡出事便不會連累你了?」長生看向他挑眉道。
秦陽冷笑:「不說將軍府守衛森嚴,便是燕州城也不是他秦恪為所欲為的地方!你以為京城沒了你便不能徹查軍需一事嗎?你未免太將自己當回事了!」她若是走了他要如何將她跟許詔送做堆!
該是的秦恪究竟是要幫他還是在壞他的事!
「即便不在這燕州城將軍府,本宮也不是誰都可以傷的了的!」
「他是秦恪!」秦陽咬牙道,「他失蹤了這般多年一出現便來找你,可見他有多恨你,多想你死!而他敢出現便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你就算再多的護衛又如何?誰知道他這幾年都暗地裡準備了什麼?!秦長生你若是想死自己死就是,別拉上我給你陪葬!就算你死在回京的路上,父皇也會認為是我沒有阻止你才讓你出事的,我可不想給你陪葬!」
「是嗎?」長生不輕不重地道。
秦陽咬著牙,「你既然這般有本事便先將秦恪給揪出來!不是說了這弩箭跟刺殺司將軍的一樣嗎?說不準他還跟胡人有勾結!」
「是嗎?」長生又道,看著他的目光多了身世。
秦陽被她看的有些心慌,惱羞成怒道:「你愛信不信,總之除非父皇下旨讓你離開燕州城,否則你休想離開!」
「八皇兄是將我拘禁在這裡?」長生繼續問道。
「你——」
長生沒有繼續下去,「既然八皇兄這般關心本宮,本宮便承了八皇兄這份情,暫時留下來。」
「司將軍,既然這件事牽涉到你遇刺一事,還請司將軍協助本皇子徹查!」秦陽也沒理會長生,轉身對司楠道。
司楠頷首,「好。」
「事情沒查清楚之前,我親自負責將軍府的守衛!」許詔道。
司楠也同意了,「從軍中調人來。」
「是!」
長生倒是顯得有些置身之外了,在秦陽拉著司楠商討著如何徹查的時候,便回院子去了,許詔去軍中調人,傷勢未愈的蕭惟跟在公主殿下身邊。
「你懷疑這事跟八皇子有關?」蕭惟問道。
長生坐了下來,「不好說。」
蕭惟不顧凌光殺人的目光從她的手裡接過了茶盞送到了公主殿下的手裡,「怎麼不好說?」
「那日我跟許詔出去的時候見到了一個人,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的。」長生端著茶,「不過後來凌光追了上去也沒發現什麼,我便以為是我自己多想,直到方才見到那張紙條才明白過來。」
「大皇子?」
「嗯。」長生點頭,「雖然過去了許多年,那日那人的模樣跟記憶中的秦恪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她看著他,「我忘不了他那雙眼睛,布滿仇恨。」
「他來找你報仇的。」蕭惟道,雙拳緊了緊。
長生搖頭,「若只是這般,他大可直接下手,至少這樣勝算要大些,可是他卻以這樣的方式告訴我,他回來了。」頓了頓,又繼續道,「他是想要報仇,但不僅僅是想要我的命,至少現在應該還不想要我的命。」
「那他……」
「他想要我惶惶不可終日,想要我生活在他的威脅之下。」長生緩緩道,「就像是貓抓老鼠,在抓到之前總是會先戲弄一番,等老鼠筋疲力盡了,這才下手。」
蕭惟眼露寒芒。
「不過這般才是皇家人的玩法。」長生繼續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厲的笑,「直接殺人有什麼意思,慢慢玩才有趣。」
蕭惟握住了她的手,「我陪著你。」
「別擔心。」長生嘴邊的笑意更深,卻已然褪去了冷厲,「若是連這點小事我都應付不了,哪裡還配給他們玩下去?」
回京之後總是要正面交鋒的,如今這便當時熱身賽吧!
整個將軍府都緊張起來了,不過先出事的卻不是將軍府,而是燕州城的城守,他大半夜被人從府衙裡面綁走了,天亮之後被人發現吊在了城門口,身上的衣服被扒光了,差點沒凍死。
救醒了之後,從他的嘴裡轉達出了秦恪的戰書。
秦恪告訴燕州城守,說他知道大周朝堂誰與胡人勾結,甚至握有證據,若是公主殿下想要得到的話,便先陪他玩一個遊戲。
這個遊戲便是,即便公主殿下身處重兵把守的軍營之中,他亦可以輕易地將公主殿下請出來!
他殺她輕而易舉,不殺,不過是不想動手而已!
他更要告訴遠在京城的皇帝陛下,他捧在手心裡的唯一嫡出在他秦恪手下如同一隻隨時都可以碾死的螻蟻,而他引以為傲的大周將士也不過是空有其表的一堆廢物而已!他的錦繡江山,他隨時隨地都可以輕易毀去!
這不僅僅是針對長生公主一人,而是裕明帝,乃至整個大周皇朝挑戰!
長生勃然大怒!
……
「你瘋了!你瘋了——」秦陽好不容易躲開了所有人來上次見秦恪的地方,即便沒約好,但是他也必須來!他不想跟一個瘋子繼續瘋下去!
秦恪真的出現了。
秦陽直接動了手,不過他這動手在秦恪那裡無關痛癢,「你自己想發瘋想找死自己去就是,拉上我做什麼?!」
他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就知道的!
「我以為八弟在應下與我合作之時便已經知道的。」秦恪卻是笑道。
秦陽哪裡知道!他最壞的預計也不過是他想要對那臭丫頭下殺手,可是現在他不僅僅是要對那臭丫頭下手,而是要跟父皇,乃至整個朝廷對抗!「你勾結胡人已經罪大惡極了,現在還要……」
「還要什麼?」秦恪接了他的話,「與我們的父皇陛下宣戰嗎?或者該說謀逆?」
「你——」
「當年三弟謀逆,如今我繼續,八弟何須如此緊張?」秦恪勾起了嘴角,諷刺道:「皇家不就是這般謀逆來謀逆去的嗎?」
秦陽心臟顫的難受,「我不會再與你……」
「為兄亦沒讓八弟做什麼。」秦恪繼續道,「八弟只需要好好在一旁看戲就是了,而你所想的亦可以如願以償,當然了,八弟也可以去揭發為兄,只要八弟願意當這個大義滅親的好兒子就行。」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