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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錯了嗎?

    沈文俊沒注意到了長生的神色,原本跟她單獨待在一起他便渾身不自在,不說兩人有婚約,即便是君臣,也是男女有別,不過開始的時候他尚且還能穩的住,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便越來越坐立不安,而且還口乾舌燥,他拼命地喝著茶水,可越喝卻是越嚴重,身體裡更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長生從一開始便沒有對那送上來的茶水與點心抱著防備之心,不過是沒有第一時間端起那茶,便被秦陽給誤會了,所幸也便隨了他了,也正好告訴他,她與裕明帝之間的恩怨不是他想管便能夠管的,而且也十分受落他這份保護,不管是因為他母妃的囑託還是對她真的生出了兄妹情分,她都十分受落,這後邊換上來的新茶,便是沒有秦陽在邊上換茶,她也從不認為裕明帝會在這茶水當中做手腳,他可是皇帝,而她不過是一個鬼魂野鬼罷了,他犯不著用這般下作的手段來要了她的性命,更不會在外人的面前要她的性命,即便她也猜不透他到底為什麼將沈文俊跟自己放在一起!

    可是,她錯了!

    錯的離譜!

    他不但下手了,而且比她所想的要害卑鄙齷齪!

    即便她是侵占了她女兒身體的孤魂野鬼,可這具身體的的確確是他跟元襄皇后的親生女兒,他居然對她下這般齷齪的手段!

    長生知道自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拜秦恪當日在燕州算計所賜,她清楚的很!

    而且不僅僅是這茶水有問題!

    那香爐也有問題!

    長生的臉因為暴怒與藥物而開始泛紅和猙獰,她砸了手中的杯子,快步走向了那香爐,也砸了,可怒火與藥物的影響並未因此而有所緩解,他居然這樣對她!他竟然這樣對她——她渾身戰慄,身體那熟悉卻又比熟悉當中猛烈十倍的火焰一點一點地焚燒著她的理智,便是連那滔天的憤怒也一點一點地淹沒了過去!

    「嗯……」

    長生猛然看了過去,便見沈文俊極為狼狽地跌在了地上,蜷縮著煎熬著,她是不是該感激皇帝沒有只是給她一個人下藥,以至於她向狗一樣撲上去將他給她挑的狀元郎?在對方的鄙夷與辱罵之中生米煮成熟飯了?!呵呵,有什麼要感激的,便是沈文俊也一樣中了藥,以這樣的讀書人的心性,即便他也有錯,將來也不會善待這個如此齷蹉苟合了的妻子!更何況她已然不是完璧!難不成他皇帝陛下便是想以這種手段來掩飾她已然不是完璧的事實?讓沈文俊在失去理智之下將這事給圓了過去?!是啊!這樣便可以保住長生公主的名譽,保住皇家的名譽,保住他那寶貝皇后的名譽,還能讓沈文俊心生怨念,讓她將來的生活陷入苦海,一輩子也脫離不了的苦海,為他那可憐被她占去身軀的女兒報了仇!一舉多得啊!一舉多得啊!果然是皇帝陛下,果然思慮周全,果然厲害!

    沈文俊腦子一片混亂,蜷縮在了地上煎熬著,可當渙散的目光掃到了眼前的少女的時候,便又灼熱起來,原本支撐不住倒下的身軀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爬起來了,隨後便往那旖旎的嬌軀沖了過去,如野獸看到了獵物一般。

    長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感激秦恪當日對她的算計讓她現在還能保持住冷靜,在見了沈文俊撲了過來,居然不是也撲了過去,而是拿起了手邊那裝飾的古玩砸了過去。

    沈文俊倒在地上,額頭上滲出了血,可不知道是這古玩花瓶到底是薄弱了些還是男人中了這藥都是這般瘋狂,他掙扎了一下竟然又爬起來了。

    長生一腳踢了過去,便大步往外走去,可是此時這營帳的出口卻是已經封住了,這營帳雖比不上那屋子,這帳簾也比不上那門,可是此時那帳簾居然密密實實地被封住了!還真的是算無遺策啊!

    「公主,陛下有旨,公主必須在這帳內待到傍晚。」外頭傳來了方公公沒有情緒的聲音。

    待到傍晚?

    是啊。

    要生米煮成熟飯,自然需要時間的!

    把兩個中了藥的人關在這裡時間長了還愁成不了事情?

    「呵呵——」

    長生笑了,陰鷙的可怕。

    外邊又傳來方公公的話,「公主,陛下也是為了公主好,只要公主好好聽陛下的話,便能少受一些苦。」

    長生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又爬起來撲過來的沈文俊給抱住了,失去了理智的他開始本能地侵犯,長生奮力地將人推開,然後一腳踢了過去,踉蹌地往後邊退去,憤怒與噁心讓她整個人都要陷入癲狂一般,她是沒有被那藥給淹沒了理智,可並不是免疫了的,那藥性一點一點地侵襲著她的身體,若是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除非她殺了這沈文俊,否則最後怕是他不撲過來她也會撲過來,不要說太醫,便是想用冷水降溫也做不到,她更不知道裕明帝對她所下的這藥跟當初秦恪跟她下的是否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不——即便跟秦恪上次下的一樣,她也絕對不能屈服,絕對不能讓他如願,即便她丟了命也絕不能讓他得逞!

    淚水模糊了視線,滿臉紅暈,頭髮因為方才與沈文俊的糾纏而散落了一些,衣領更是被扒開了些,她這樣子任誰見了都會往那個方向去想!

    是不是即便她逃離了這裡,他也要讓她聲名狼藉?!

    可便不怕連累了他的寶貝皇后?!

    是啊!

    即便是死,她也不能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即便要死也至少可以拉他的皇后陪葬,可是讓他蒙羞!不就是名聲清譽嗎?她不在乎,可他在乎不是嗎?!

    長生踉蹌地走到了那花瓶碎片前,拿起了一塊尖銳的碎片,沒有猶豫地刺在了她的胳膊上,痛苦驅散了體內的火熱,她的理智便的更加的清明也更加的瘋狂!

    她握著那塊瓷片,掌心也被割破了,滲出了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沈文俊的面前,即便仍舊受著藥物的煎熬,可也許也是痛楚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找回了一絲的理智,此時正驚恐又羞辱地看著她,「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可不是我給你下藥的!如果你還有命走出這裡的話,便記住,今日害你的可是皇帝陛下,當然了,你若是不敢去恨皇帝非得恨本宮的話,本宮也奉陪,只是恐怕你沒有命把本宮娶回家之後再好生報仇!」

    沈文俊死死地咬著下唇沒有說話,比起要憎恨誰,他更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做了什麼,如果在這裡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來,他一生的清譽便毀了!「你走……你走……你離我……離我遠點……」

    「哈哈。」長生笑了,「看來我們是達成共識了,放心,雖說本宮不在乎這可笑的清白,可也不會毀在了你的手裡,本宮更想看皇帝算計失敗之後那憤怒陰狠的臉!」她說完,握著那瓷片便往那帳簾走去,袖子上已然被鮮血浸濕了,握著瓷片的掌心也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她走到了帳簾前,拿著那瓷片去隔那帳簾,不知道隔了多久,直到地上的毯子已經暗紅一片了,這才割出了一刀口子。

    沈文俊咬牙忍受著藥性的煎熬,目光仍是猩紅地盯著長生,那眼神跟野獸盯著獵物似得,身上的痛楚已經漸漸地失去了效應,藥性開始占據了上風,他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長生割開了口子了,也似乎感覺到了身後沈文俊的不安分,轉過身勾著嘴角對他笑著。

    這一笑容,讓沈文俊僵住了,恐懼如潮水一般湧來,心裡頭除了這恐懼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什麼獵物,什麼可口的美食,都一掃而空了,他踉蹌地後退了。

    長生很滿意,轉過身繼續割裂那簾帳。

    沈文俊身子痙攣起身,他雙膝跪在地上,用頭去撞那地,用以緩解身體的痛苦。

    長生很快便撕裂出了一個容自己出去的空間了,鑽了出去,外邊沒有人,便是方才說話的方公公也是遠遠地站著,也是他如此站著,她知道出來了才被他發現。

    「你——」方公公似乎不敢置信她居然出來了。

    長生站著,髮絲凌亂,身上血跡斑斑,只是嘴角卻含著笑意,陰森森的笑意。

    方公公滿臉驚恐。

    長生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

    方公公居然愣站著,沒有逃走,即便恐懼的臉都猙獰了,也沒有逃走。

    長生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你……」

    「多謝方公公款待!」長生笑道,隨後伸手,一手握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揚起,將手中的瓷片刺進了他的頸部,瓷片瞬間刺破了大動脈,她拔出了瓷片,鮮血濺到了她的臉上,將嘴邊的笑容暈染的更加妖艷陰鷙。

    方公公倒在了地上,睜大了眼睛掙扎了兩下便咽氣了,死不瞑目。

    長生沒有理會他,逕自往外走,手中的瓷片已經不能再為她帶來多少清明了,她的精神開始漸漸渙散,意識也開始模糊,不過腦子裡那一直走一直走,不能讓他得逞了的念頭卻始終沒有動搖半絲!

    皇帝只是驅散了行帳附近的守衛,但外邊的沒有,巡查的禁衛軍見到這般模樣的長生公主都驚了,也便是這一下子的呆愣,便給了長生可趁之機,她把那走過來的禁衛軍腰間的武器,沒等他回過神來便砍了過去,她不知道有沒有將人砍死了,只是知道砍到了,而且將擋在她面前的障礙清楚了,她繼續往前走!

    驚動的人越來越多了,不管誰靠過來,長生都舉刀砍了過去,手中的瓷片已經沒了,她雙手握著那大刀,沒有說話,神色瘋狂,誰擋在她的面前她便砍誰,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雜亂了,可這些於她來說都不重要,她繼續往前走,遇神殺神遇佛弒佛!

    禁衛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卻認得這煞神的身份,陛下的長生公主,即便這些日子聽說長生公主許多不利謠言,也聽說了陛下似乎不再寵愛她了,可在陛下沒有下旨之前,誰也不敢動她,也有人試圖阻止她,想下手奪了她的刀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之下將她給控制住,畢竟她現在的情況也不好,若是繼續下去性命怕也會有危險,到時候他們就算沒有下手恐怕也逃不過責難,只是這長生公主不知道怎麼的,雙手跟那刀好像張在了一起似得,明明一個弱女子可此時此刻就像是殺神俯身似得,誰也進不了她的身,便讓她這般一刀一刀地殺到了出入口了。

    這時候,似乎有人來了,騎馬來的。

    長生已經看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聽到自己越來越沉重的喘息聲,好像真的有人來了,有人來了……馬匹……馬!

    是馬!

    她看向前邊,有人騎著馬走了過去。

    有人!

    有馬!

    「公主!」候著的凌光見到有人衝出來的時候還不敢相信那是自家的主子,回過神來當即便沖了過去,將那些禁衛軍圍著主子的禁衛軍都給料理了,只是當她靠近主子的時候,卻還是跟那群禁衛軍一樣得到了相同的對待。

    長生舉起了刀砍了過去。

    凌光沒有防備,雖然及時避開一些,但還是被割傷了手臂,「公主!?」

    長生沒有聽到她的叫喚也沒見到她,目光仍是盯著那跑來的馬,她需要馬,她要搶一匹馬,她必須離開這裡,她快支撐不住了!她看不清楚騎在馬上的是什麼人,只是那群人停了下來,耳邊便傳來了高呼聲。

    「參見陛下!」

    陛下?!

    是他?

    是皇帝?!

    長生抬起頭看了過去,視線在一點一點地凝聚,最後她卻只是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穿著明黃色衣裳的模糊影子。

    「阿熹?!」有人叫了她。

    是誰?

    許昭嗎?

    現在還叫她這個名字的,應該就只有許昭了吧?

    有人下馬了,好像朝她走了過來了。

    是許昭嗎?

    不!

    許昭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如果是許昭的話,他會拼了命地跑過來保護她的,不是許昭不是!她要馬,她得離開這裡!

    皇帝來了,他一定會將她扔進那行帳繼續他那齷齪的詭計的!

    長生對那跑過來的人砍了一刀,不知道有沒有砍到,然後便沖向了旁邊那騎在馬上搖搖欲墜的身影,即便已經不清醒了,她還是敏銳地找到了最脆弱的突破口,她將那人從馬上給拉了下去,翻身上了馬,耳邊似乎有人不斷地在說話,公主公主地叫著,聲音有些熟悉,不過她不能停下來,她爬上了馬,手中的刀卻是握不住了,不過沒關係,她有馬,還是能逃的!

    她轉過視線,在一片模糊當中搜尋這那道明黃的身影,對著他,笑了,笑的比那天上的雲朵還要純白,「我欠你的……今日……全都還了……還了……」

    都還清了!

    從今往後,便各不相欠,真真正正地各不相欠了!

    「駕——」

    凌光驚的雙目欲裂,「公主——」抬腳便套追上去,不過卻被禁衛軍給圍住了,因為方才她傷了禁衛軍的人,又在御前無禮。

    他們不敢動長生公主,可卻不能任由一個護衛在陛下面前放肆。

    凌光急紅眼了,動起了手來了,禁衛軍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很快便被她給突圍了。

    「放肆——」

    凌光轉向那馬上坐著面色陰沉可怖的皇帝,「陛下,公主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般對她?!」

    裕明帝沒有回答,還是身上的氣勢更加的駭人。

    凌光也沒有等他的回答,說完了這話之後便繼續去追主子了,而這次跪了一地的禁衛軍沒有阻止她。

    秦陽面色發白地趕了過來,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

    「痛……痛……」今天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陪著皇帝出去狩獵的安王殿下被長生拉下了馬,摔了個半死,可是呻吟了兩聲之後便不敢再出聲了。

    秦陽走到了裕明帝的面前,握緊了拳頭問道:「父皇,四皇妹呢?!」他清醒之後趕回了行帳,見到的只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沈文俊和滿地的血,並沒有見到長生,「四皇妹呢?!」

    裕明帝沒有說話,目光一直盯著長生遠去的方向。

    「父皇!」秦陽激動喝道,「四皇妹呢?你把她怎麼了?!」

    「追!」裕明帝還是沒有回應秦陽的話,一字一字地道:「跟朕追——」

    秦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聽了裕明帝這話,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父皇……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四皇妹?

    即便你想讓她安安分分地下嫁沈文俊也不該用這樣齷齪手段!

    ……

    長生一路策馬往前跑,目的只有前方,一直往前跑一直跑,離他越遠越好,離他越遠越好,只要離的越遠,他的詭計就無法實現!

    她要一直一直往前跑!

    好像有人在追她!

    不知道是誰,可她知道不能被追上,追上了她就逃不掉了,皇帝一定會將她仍回去繼續他齷齪的詭計的!

    她的刀已經沒了,她只能跑!

    後邊追擊她的人似乎越來越少了,她衝進了林子裡面,天地瞬間暗了許多,後邊的人也好像再也追不上來了,可還不夠,她還必須跑遠點!

    駕!

    駕!

    要跑更遠更遠!

    耳邊除了風聲,也就只有她沉重的呼吸聲了,好像跑的太快了,她的呼吸越來越難了,她的胸口也越來越難受,有股火又在燒起來了。

    藥性還沒有散!

    還沒有散!

    不!

    不行!

    她不能被他打敗,不可以!

    好像有水聲,有水?

    是水聲!

    長生停了下來,身體內那把火燒起來之後她因為失血而漸漸涼了的身子開始暖和起來了,她模糊的視線也似乎開始清明起來,前邊……前邊有水!

    真的是水!

    她要過去!

    即便這裡沒有男人,即便她失去了理智也不會讓皇帝得逞,可她不能讓自己迷失了心智,不能!皇帝不就是想要看著失去心智之後跟狗一樣求男人的模樣嗎?她不會讓他得逞!死也不會!

    長生滑下了馬,踉蹌地往那水潭走去,可是還沒走到,便有一道黑影撲了過來,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然後被抱著在地上滾了好幾滾。

    有人在!

    有人在!

    不——

    長生驚恐地要掙扎,可還沒動手,那人便放開她了,然後便傳來了野獸的嘶吼,野獸?不是人?不是男人,是野獸?她撐起了身子看向前邊,是熊!是熊!不該出現在這林子裡邊的凶獸,而此時,一個人拿著刀正跟那熊搏鬥,那是……那是……

    是誰?

    長生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始終做不到,那人與那熊越打離她越遠,而她體內的藥性又開始兇猛而來了。

    水!

    長生顧不得那與熊打鬥的人是誰,往那水潭爬了過去,手碰到了水了,那冰涼的感覺從手心傳入了心口,讓她整個人都清爽了起來,她就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掙扎著,要將整個身子都浸泡了下去,可是,她還沒成功,便被人給保住了。

    「長生!」

    有人叫她,嘶啞的聲音,堅實的懷抱,是個男人!

    不!

    「放開我——放開我——」她瘋魔了一般掙扎,她好不容易逃到了這裡,她絕對不能功虧一簣,放開她——「你放開我——」

    「長生,我是蕭惟!我是蕭惟!」

    「放開我——」長生不管他是誰,只要是男的就不行,在皇帝的心裡只要是男的就行,就算不是沈文俊也行,只要是男的,只要毀了她就行,誰都不行?蕭惟又怎麼樣了?蕭惟又……她頓住了,狂亂的神色僵了僵,「蕭惟?」

    「我在!長生,我在!」蕭惟緊緊地抱著他,猩紅的眸子泛起了淚水,「長生,是我,是我!」他低下了頭,看著她,「是我,你看看是我!我是蕭惟!」

    長生看見了,即便仍有些不清晰,可她還是看見了,是蕭惟,是他,是啊,他也在這裡,他也來了,「蕭惟……蕭惟……」

    「是我!」蕭惟哽咽道,「發生什麼了?怎麼回事?」

    「蕭惟……」長生狂躁的情緒平復下來了,懸在了心頭的尖刀也好像沒了,可一旦這些情緒都緩和了,那藥性便仿佛失去了遏制一般,「不……你放開我……放開我……」

    「長生?!」

    「放開我……」蕭惟也不行,他也不行,不行!「蕭惟……放開我……」

    蕭惟這時候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除了身上有傷除了情緒不穩,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而這樣子……「誰?!誰對你下了藥!」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這模樣意味著什麼!

    「放開我……」

    「長生……」她崩潰的情緒,她這一身的傷,都是因為有人該死的又給她下了藥!「是不是秦恪?是不是!?」

    長生沒有回答,身體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懷裡鑽,腦子裡湧出一道聲音,他是蕭惟,是她喜歡的人,是她愛的人,他可以幫她的,可以的!可是……可是……不行的!就算她愛他,就算他是蕭惟,也不行!蕭惟也不行!「不……」

    不是當日在燕州的時候,不是在燕州的時候!

    「不行——」

    她推著他,試圖遠離他。

    「長生……」

    「我求你……」長生哭了,她不能認輸的,不能讓他得逞了,不可以!「蕭惟……我求你……水……帶我去……我求你……」

    蕭惟忍著心中的暴怒,「好,我帶你去,好!」他抱起了她,下了那水潭,與她一同浸泡在了那水裡,「沒事的,沒事的,長生,沒事的……」

    「放開我……」這人在這裡,即便是有水又豈能抵禦的了誘惑?「我求你……」

    「別求我!」蕭惟咬著牙道,「我什麼都答應你,不用求我。」他將她放好,鬆開了她。

    「你走……」長生咬牙道。

    「好!」蕭惟上了岸。

    長生沒有看著他,冰涼的水將她體內的一波一波襲來的灼熱給擊退,一次又一次的,她強忍著衝上岸投入他懷抱的衝動,強迫自己待在水裡,她絕對不能認輸,絕對不能讓他得逞!死也不能!

    蕭惟站在岸上,臉色陰沉,雙手握成了拳頭,額上的青筋顫動,暴戾之氣幾乎要毀天滅地一般,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在巡視之時聽說了長生公主衝進了林子裡面,便著急趕來了,他該感激老天,若不是他正好今日巡視,正好聽到這個消息,追進來的時候正好發現了她的身影,還能一路追了過來,他便後悔莫及,即便她不會因為被下了那骯髒的藥而出事,也會被這藏在這裡的野熊害死!

    長生不知道在水裡呆了多久,久到了身子都麻木了,久到眼眶開始湧出了委屈的淚水,「蕭惟……」

    蕭惟跳下了水潭,將她摟入了懷中,「我在這裡!」

    「蕭惟!」

    「我在這裡!」

    長生一連叫了好幾聲,叫的心裡不再難受了,叫的眼睛裡邊不再積聚著委屈的淚水,這才停了下來,她躺在了他的懷中,終於安心了。

    「是不是秦恪?」蕭惟問道。

    「不……」長生搖頭,「不是秦恪……是皇帝。」她的小臉蒼白,泛著譏笑,「皇帝。」

    蕭惟一愣。

    「今天……」長生緩緩地將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聲音平緩,沒有起伏,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仿佛先前瘋狂的不是自己,「可是我贏了!」她笑的燦爛,卻仍是沒有溫度,「蕭惟,我贏了!我贏了!」

    「是,你贏了。」蕭惟撫著她的臉,「你贏了他了!」

    「哈哈——」長生笑了出聲,笑的恣意,笑的得意,笑的高興轉為了悲傷,轉為了悲憤,「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可以這樣對我?為什麼——」

    終究還是做不到不在意。

    有恨不正說明仍有愛嗎?

    ……

    秦陽也不知道裕明帝為什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被方公公叫出來之後便被他請到了另一個營帳裡面去了,原以為在哪裡會見到母妃派來的人,可卻什麼人也沒見到,反而是方公公跪在地上請他留在這裡,說這是陛下的吩咐,他自然不肯,便逼著他將事情一一道出,他說父皇吩咐他在長生公主與沈文俊的茶水裡面下迷。藥,再擺上可以閨房之中怡情的香爐,一定要促成長生公主跟沈文俊的好事,他聽了之後大驚大怒,當即就要趕過去阻止,可才走了兩步便方公公給打暈了,等醒來之後衝過去,見到的只是奄奄一息的沈文俊跟滿地的血,沒有看到長生的身影,但看沈文俊雖然有衣衫不整,但絕對還沒有成事的,便暗暗鬆了口氣,之後便去找那丫頭了,可第一個找到的卻是方公公的屍首,不用猜也是那臭丫頭下的手,之後一路追了過去,可還是晚了,那丫頭奪了安王的馬衝出去了,從行帳到奪馬,這一路上傷了不少的禁衛軍!

    父皇也始終沒有回答他為什麼要那樣做,下了命令讓人去追之後,便回了營帳了,他沒有追過去,便是要質問首先也該將那丫頭找到再說!

    她身上有傷!

    沈文俊清醒之後說了當時的情況,那臭丫頭居然自殘來克制自己!

    她這一身傷地跑進林子裡面,即便林子之前清場了,可也是很危險!就算要追究這件事也得先將人平安找回來再說!

    可是……

    找了一天一夜之後的結果卻是得到了一個壞消息!

    許昭在林子深處的一個水潭邊上找到了她的痕跡,一地的血跟被撕咬的猙獰可怖的殘餘肉塊還有她衣裳的碎片還有帶血的頭飾,而在水潭的旁邊,便是一個熊洞,裡面也有血跡跟肉塊。

    「你……你的意思是……她被黑熊給吃了?」

    許昭面色慘白,一字一字地道:「下官只是將情況如實稟報!」

    「不是她對不對?!」秦陽咬著牙,身子顫抖了起來,「林子裡面怎麼會有黑熊?之前不是已經清理過了嗎?怎麼可能還會有黑熊?!一定是弄錯了!就算……就算她真的被黑熊襲擊了,也不可能……不可能——」死無全屍!

    那般囂張的臭丫頭怎麼可能葬身熊腹?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怎麼可能?!

    許昭抿著唇一個字也沒說,他的雙手死死地握著,手背上的青筋已經暴動,可見是極力在隱忍著什麼。

    秦陽無法在許昭的口中得到想要的回覆,卻是在見到了一個內侍送上來的衣服碎片跟損壞嚴重的帶血頭飾的時候,臉色煞白地僵住了。

    那衣服的碎片他認不出來,可那珠花他是認出的,這是她一路上幾乎每天都戴在頭上的,他還為此嘲笑過她品位低俗,可是現在……

    「不……不會的……」

    那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就這樣死了?

    怎麼可能?!

    「請衡王殿下將這些東西呈給陛下!」許昭拱手道,「末將怕末將若是進去,會忍不住……」忍不住什麼他沒有說出口。

    但秦陽卻明白,遍體生寒。

    許昭轉身離開。

    秦陽木然地看著那內侍手裡捧著的東西,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爺……」那內侍內心是驚恐萬分的,原本他只是皇帝身邊的一個小內侍罷了,近身伺候的活兒從來都輪不到他,可是不知道怎麼了,長生公主鬧了一出殺了方公公之後,包括崔公公在內的原先在陛下身邊伺候的近身內侍都不見了,可陛下還是要人伺候,他便被推上來了,可也不過是在陛下的寢帳外候著而已,從被提到陛下身邊伺候到現在他都還沒見到過陛下了,可現在……現在他寧願不見!

    長生公主死了,被野熊給吃了,屍骨無存,就剩下了這兩樣東西!

    陛下若是見了他還有命活著出來?

    秦陽哪裡還能去發現這小內侍的恐懼,更不要說解救他了,看著那托盤上的遺物,一股火漸漸地從心底冒出,越少越烈,他一把奪過了那托盤,轉身便往帝寢帳而去。

    此時,李長林親自守在了帝寢帳外頭,即便現在還沒弄清楚長生公主到底怎麼回事,但在這裡出了事,便是禁衛軍的責任!他見秦陽氣洶洶地走來,自然是攔著的,「見過衡王殿下。」

    秦陽拿著那托盤,冷著臉:「讓開!」

    「衡王……」

    「本王讓你滾開!」秦陽直接抬腳踢了過去。

    這對李長林來說自然不算什麼,也沒有避開,亦沒有讓開,「王爺若是要見陛下,下官這便進去……」

    「本王讓你讓開——」

    「王爺……」

    「讓他進來!」營帳內傳來了裕明帝低沉的聲音。

    李長林自然領命,退了開了。

    秦陽沖了進去,已然是傍晚了,營帳的採光比不上屋子,此時也沒有燃燈,整個營帳光線都不好,十分的昏暗。

    裕明帝坐在了御案的後邊,臉龐隱藏在了陰暗之中,讓人看不到表情。

    秦陽大步走了過去,將手中的托盤放在了他面前的御案上,嘭的一聲,將他此刻的情緒宣洩了出來了,「父皇現在滿意了?!」

    裕明帝抬頭看向他,即便屋內昏暗,可到底是距離近,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了秦陽臉上的悲痛與憤怒,「找到了?」

    「找到了?!」秦陽笑了,大笑了出聲,身體因為極度的悲憤而顫抖著,「父皇派出去那般多人,便是將林子給翻了過來也可以,怎麼會找不到一個人?!不!兒臣說錯了,還真的找不到一個人!找不到一個完整的大活人!就算是一具完整的屍首也找不到!」

    裕明帝眸子一睜。

    「這就是父皇想要的結果吧?這就是父皇你將那臭丫頭叫來圍場想要做的事吧?!」秦陽又驚又怒,「兒臣一直不信父皇會做出那等齷蹉的事情,即便你要毀了那臭丫頭也絕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你做了,兒臣以為自己錯了,錯想了父皇,錯估了父皇,可是現在明白了,父皇早便算準了那臭丫頭絕對不可能受控於那些骯髒的藥而失身沈文俊的,她一定會拼死反抗!父皇你真的很了解那臭丫頭,難怪她對你如此懼怕,便是連你這裡一口茶水也不敢喝!父皇你也算準了她防著你,所以你就把我也給叫來了,用我來讓那丫頭放鬆戒備,即便是我也不信父皇你會在我的面前下手,她怎麼會不上當?!她上當了,喝了不該喝的東西,然後拼死反抗,逃了!那一身血逃進了林子裡面能有什麼好下場?!父皇成功了,她再也不會再在你面前礙眼了,再也不會給你帶來麻煩與恥辱,更不會損害你那寶貝皇后的清白!」

    「這是什麼?!」裕明帝勃然大怒。

    秦陽也豁出去一般,沒有懼怕,「哈!這是什麼?這便是父皇想要的結果啊?!許昭帶人瘋了一樣進林子裡面找了一天一夜,結果在一個熊洞外邊找到了這些!不,除了這兩樣東西之外,還有一堆的爛肉,不過那些東西誰敢拿上來玷污父皇你的眼睛讓父皇你噁心?!」

    裕明帝渾身一震。

    「如父皇所願!」秦陽一字一字地道,「秦長生她死了,被野熊給生吞活剝了屍骨無存!」

    「放肆——」裕明帝嘶吼了出聲,揚手將那托盤掀翻了,盤子裡邊的東西甩到了地上,淹沒在了陰暗之中。

    秦陽卻笑了,「父皇現在連她的所剩不多的遺物也不願意留下嗎?」

    裕明帝猛然起身往他走了過去。

    磅礴的氣勢壓了過來,秦陽心生恐懼,不禁往後退,可他退一步,裕明帝便上前一步,最終他摔在了地上,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帝王,如鬼一般的恐怖,「父……父皇是要……殺兒臣……滅口嗎?」

    裕明帝沒有回答他的話也沒有做他說的事情,而是越過了他往外邊走去。

    秦陽驚魂未定,更是鄙視自己,終究還是怕了嗎?即便自己滿腔的憤恨也終究是怕了嗎?不!不該怕的,做錯了事情的人又不是他?他怕什麼?!他要去哪裡?真的連一絲痕跡也不願意留下來嗎?真的要徹底地抹殺了秦長生存在的痕跡嗎?!

    他從地上爬起來,沖了出去。

    ……

    許昭回了自己的營帳,渾身都是生人勿進的氣息,從知曉長生出事之後到現在所有的情緒都不是假裝的人,不管是臉上的蒼白還是壓制的怒火,都是真真切切的,但是……他心裡還有一個秘密!

    蕭惟不見了!

    他查過,當時禁衛軍進林子追阿熹的時候他帶人跟著進去的,只是後來分開走丟了,如果阿熹真的出事了,他怎麼會也毫無消息?即便他趕不及救下阿熹,也不可能任由阿熹……至少在那裡還有他的屍體才是!可哪裡除了阿熹的痕跡之外,沒有別人的!

    蕭惟便是沒有找到阿熹,現在也不會無聲無息!

    所以,阿熹或許沒有出事!

    那血淋淋的地,那破碎的衣物,那殘破的珠花,還有那些碎肉……便能證明是阿熹的嗎?還有,不是有熊嗎?那熊呢?

    飽腹一餐之後的獵物怎麼會離開藏身的地方?!

    許昭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沒事的!一定是!陛下必定在行營中對阿熹做了什麼才讓阿熹那般不冷靜地衝進林子,那熊洞外邊慘不忍睹的現場一定是阿熹偽造的,為的便是騙過皇帝,換取時間!一定是這樣!

    他必須冷靜!

    必須冷靜!

    「陛下——」

    許昭猛然站起來,便見裕明帝一連陰森可怖地走了進來,身上的氣息比他面對外人的時候更加的讓人不敢靠近,即便心中仍抱著希望,可是見了裕明帝,憤恨仍是涌了出來了,沒有行禮,只是冷冷地盯著他,壓制著上前動手的衝動!

    「她在哪裡?!」裕明帝盯著他,陰鷙深沉的眼瞳一片猩紅,像是滲了血一般,「她躲哪裡去了?!」

    「躲?」許昭像是聽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似得,聲音尖銳,「陛下認為她躲起來了是嗎?好啊?那陛下派人搜啊?最好是在我這裡把她給搜出來了,那我就算是做夢也會笑醒!你搜了!搜啊——」

    「把她叫出來——」裕明帝厲喝道。

    許昭也不怕他,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有什麼好怕的?阿熹若是真的沒事,那不是他死便是他們亡,阿熹若是真的……那他還活著做什麼?不如乾脆讓他一併了結了!「我也想!我做夢都想我無時無刻都想!可是陛下,許昭是人!不是神!許昭沒有這本事可以起死回生!」

    「放肆——」裕明帝揚手便是一巴掌,或許是太過用力了,也或許是氣狠了,自己也踉蹌起來,似乎站不穩一般。

    許昭臉上火辣辣的疼,不過卻仍是沒有收斂,「我是放肆,我就是要放肆,從前我便是這樣,若不是阿熹,我一直都會這樣放肆,直到你將我給殺了為止!」他逼近了他,不知道是他真的豁出去了氣勢大漲還是其他的原因,一向高高在上惟我獨尊的皇帝陛下居然被他給逼退了,「你還不肯放過她嗎?她都已經如你所願地消失了,徹底消失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將她一塊一塊撕碎了的不是您,所以您才……」

    「放肆!」裕明帝又喝道。

    許昭笑了,笑出了眼淚,「陛下,姑父,我的好姑父,好陛下,您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是阿熹啊,是姑姑的女兒阿熹啊,你便真的信了那些荒謬的謠言?便真的信了阿熹不是姑姑的女兒?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你的女兒啊!陛下,虎毒不食子!你為何可以這般的狠心,將給她的一切都剝奪了讓她成為全京城的笑柄還不夠,現在還要讓她死無葬身之地!陛下,你怎麼……」

    「朕沒有——」裕明帝厲喝道,「朕沒有做過這些事!」

    許昭一愣。

    裕明帝沒有繼續下去,踉蹌地轉身離開。

    許昭抬腳想要追出去,可是追上去了又有什麼意義?沒有做過?事實已經如此了,他一句沒有做過便可以抹殺嗎?若是阿熹沒事,阿熹會聽他這話會信他這話嗎?若是阿熹真的出事了,那說這些又有何意義?即便他真的沒有做,阿熹出事了還有什麼意義?

    什麼意思都沒有!

    ……

    秦陽追了出來,追上了他,見到他進了許昭的營帳,聽到他們在裡頭說的話,可是,終究沒有進去,他進去做什麼?能做什麼?是保護父皇不要被許昭傷害,還是跟許昭一起聲討父皇?

    只是……

    父皇認為那丫頭沒死是嗎?

    認為她沒死?

    這是真的嗎?

    可他這般激動做什麼?他不是想要那丫頭死嗎?若不是怎麼會對她做那樣的事情?當日在燕州城她為了秦恪給她下藥一事差點沒將他給弄死,現在她豈會甘願受他的作踐?秦恪算計她是因為他們是仇人,而他算計……是誅心啊!

    那臭丫頭即便說了多少的狠話,可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不是假的!即便對自己這個曾經的敵人她也可以真心相待,如何會真的一下子就能夠扔掉這般多年的父女之情?!

    逃走之前她的悲憤更多是因為對她下藥的人是她一直敬仰著的父親吧?!

    裕明帝看到了他,昏暗的天色之下,無法完全看清楚他的神色,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不是好的。

    秦陽喉嚨像是塞了什麼東西似得,即便想說話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來人——」裕明帝喝了出聲。

    秦陽以為他是要下令處置許昭或者是他,但是沒想到他居然下令是要去那熊洞,他說他要親眼看看他的長生公主是不是真的葬身熊腹!

    沒有人敢阻止他。

    即便很清楚這樣做很危險,可也沒有人敢阻止他!

    漆黑的林子一下子被無數的火把給照亮了,秦陽跟著一起去了,原本還有不少得到消息敢來的大臣要追隨一同去的,生怕裕明帝在林子裡頭有個三長兩短似得,不過裕明帝一個也沒允許跟著,還下令誰跟著便殺了誰!

    沒人懷疑他這話是真的。

    秦陽還是跟著去,裕明帝也沒讓人宰了他便是允許了。

    從林子到那熊洞,一行人走了不過半個時辰,這還是快速行軍才到的,一般來說狩獵是不會深入這般林子深處的,只是清場的時候沒發現這般大的隱患,到底還是有人失職,但現在誰還顧得上這個?護衛皇帝的一心要保皇帝毫髮無損地出林子,其他的,便是各有心思,秦陽是真的希望那慘狀是假的,說不準是那臭丫頭遇上了熊,搏鬥過後扯落了衣裳,掉了那珠花,然後拼死逃了去,她那性子怎麼會讓自己死的這般的慘?!

    至於皇帝陛下到底是什麼心態,誰也不知道,便是秦陽也不知道,他這是不信長生死了要親自去確認將他抓回來繼續折磨,還是到底仍有一份父女之情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了那熊洞了,現場也仍舊沒有被動過太多,只是將能夠撿的東西撿回去,不能夠撿的,不如那啃咬的幾乎囫圇一片的爛肉。

    血腥味熏的人作嘔。

    「帶回去!」火光之下,裕明帝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地上的爛肉,「全部帶回去!」

    李長林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即便震驚於主子的命令,可也仍舊是堅決執行,「是!」

    秦陽不忍去看,即便仍生出了希望,可一想到這有可能是……便不忍去看!他只能盯著皇帝,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撐下去!

    「搜!」裕明帝繼續道:「一寸一寸的搜,將整個林子都掘地三尺!」

    要做到這個,他們這些人是絕對做不到的,裕明帝也沒有盯著他們一寸一寸掘地三尺的意思,在看著李長林親手將那些爛肉一點一點地搜集好了,便轉身上馬離開了。

    秦陽跟了上去,心裡隨著裕明帝的搜林命令而鬆了口氣,或許……或許那臭丫頭真的沒事!她是故意設計了這一出,為的是死遁了去嗎?那……那他現在所做的不就是在破壞她的計劃?父皇這般要確定她沒有死,是不肯放過她還是為了父女之情?他到底是在為她討回公道還是在害她?!

    這個問題直到回到了營帳他也還沒有得出結論來,而回去了之後,裕明帝便招來了太醫,讓太醫當著他的面去檢驗那些爛肉!

    秦陽看著臉都青了。

    太醫若是不知道這爛肉是什麼自然也便沒事,可長生公主葬身熊肚子的事情早就傳遍了,如今看了這攤爛肉,又得了皇帝那要檢驗清楚是不是人肉的話,哪裡還能不知道是什麼?臉色白的厲害,硬著頭皮上前檢驗,可不要說那爛肉真的已經被咬的不成樣子,便是沒有撕咬過度,但活生生從人身上割下來的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他也不清楚,他是太醫又不是仵作!查不出來,就只能硬著頭皮請罪了,為了尋求活下去的一絲希望,便提出了找仵作來檢驗的建議。

    裕明帝的臉色十分的可怕,不過還是接受了這個建議,派人去請仵作!可仵作不可能一下子就請到的,離圍場最近的城鎮也得走上一天一夜才到,而且好的仵作也只有大的城鎮才有,這保存這攤爛肉的責任便落到了隨行的太醫身上了。

    太醫門硬著頭皮接下了這恐怖的苦差事。

    眾人退下了。

    秦陽咬了咬牙,「父皇……」

    「出去!」裕明帝沒等他開口說完便喝道。

    「父皇……」

    「滾出去!」

    秦陽握了握拳頭,還是退了出去了,不說現在一切都還沒有確定,他說什麼都無用!

    仵作被以最快的速度請來了,可結果卻是讓秦陽大失所望,甚至有些絕望,經過仵作檢驗,那些肉的確是人體的殘餘,還是被野獸啃咬過的。

    可裕明帝卻仍舊不肯相信一般,將那仵作打發了,下令派人回京去刑部找,刑部尚書顧長遠這次並沒有來圍場,先前那般多的事情都給刑部有關係,雖說大事都已經塵埃落定了,可很多收尾的功夫還沒辦完,便請旨留在京城了,當然,最重要的也還是之前他與長生公主走的很近,雖不想撇清干係,但為了顧家也還是刻意保持了距離。

    刑部的仵作自然是全大周最好的,除了刑部的仵作之外,裕明帝還下旨將一直為長生公主診脈的閆太醫也給找來!

    隨行的幾個太醫繼續守著那攤爛肉,苦不堪言。

    而此時,長生公主的女護衛也回來了,渾身殺氣,赤紅著眼,說她要弒君也不會有人懷疑,不過她還沒動手便被許昭給拉了過去了,根本便沒機會接觸的到皇帝陛下,後來許昭的營帳之中傳出了悽厲的哭喊聲。

    秦陽親自聽的清清楚楚,絕望而憤怒,即便她真的要做什麼,可她一個人在林子裡頭還受了傷,能做什麼?之前他還懷著希望便是見她的護衛也不見了,她那護衛伸手有多好他是知道的,可是現在……那攤爛肉真的就是……就是那臭丫頭嗎?!

    就是她嗎?

    可是,裕明帝還要折騰,他還要折騰,她都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他還要折騰!他讓人搜林子是不是找出那頭熊來,把他肚子挖開了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她在?!她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已經這個樣子了——為什麼還不肯反放過她?!

    怒火中燒又傷心的衡王殿下卻沒有去找皇帝陛下討公道,直接去了太醫的營帳,讓人將裡頭寸步不離地守著那攤爛肉的太醫給拉了出來,然後放了一把火,猙獰著一張臉喝道:「誰也不准救火!誰要是敢救火,本王便滅了他全家!」

    以父皇如今的偏執,要入土為安根本不可能,不如就這樣吧!一把火燒了,乾乾淨淨,她也一定希望這樣的!

    活著的時候她最是恣意張揚,這死了也應該喜歡這樣的轟轟烈烈!

    臭丫頭,下輩子投胎記得千萬不要再投生帝王家了!

    這營帳內本就存放著不少的藥材,又正是乾燥的時節,這火一燒起來,沒多久便席捲整個營帳了,甚至好蔓延到了旁邊的營帳,可衡王殿下說不許救火啊!便是著急也不敢去救火,就算是皇帝陛下得知了消息派人來要押走衡王殿下,也沒有人敢去救火,因為衡王殿下在被押走之前還沒忘記重複那句誰敢救火便滅了他全家的狠話!

    「八皇弟只是說不許救他放火燒的營帳,並沒有說其他不許。」不知道何時走了過來的魏王開口提醒了眾人。

    眾人方才恍然大悟,連忙去救火了。

    「魏王殿下真的信長生公主就這樣死了?」王馳站在他的身邊,看著那燒的正旺的火,幽幽說道。

    秦韶冷笑:「她秦長生若是這般輕易便死了的話便不是秦長生了!」

    「的確。」王馳笑道,「不過不知道這一次到底發生了什麼,長生公主居然鬧了這般一出。」

    秦韶神色有異,冷哼道:「誰知道她發什麼瘋!不過這樣也好,連這樣一出也鬧得出來,想來不是跟父皇聯手演了一場苦肉計來對付本王!」

    「的確。」王馳還是笑道。

    秦韶轉身離開,沒打算去趟這放火一事,事實上整件事他都打算置身之外,他們鬧得越厲害,父皇越是被這件事影響,他便越有勝算,不過現在那賤丫頭躲在暗處,倒是讓他不得不防!不過只要大局定了,晾她也掀不出什麼風波來!

    王馳也相信長生不會輕易地死去的,若是她真的死了,許昭或許會有所顧忌,但蕭惟不會,他定然不會放過逼死她的裕明帝的,可他沒有動靜,除非跟她一起死了,否則必定會來找裕明帝報仇的!他沒有動靜,便是說她極有可能根本就沒死!

    還有今日衡王這把火,現在連檢驗的機會都沒有了,皇帝便是不信也只能懷疑而已,越是懷疑,便越會亂,對她也便更有利了!

    果然是長生公主,手段狠辣起來無所不用其極!

    ……

    秦陽被押到了裕明帝的面前,看著端坐在御案之後神色陰沉處於暴怒邊緣的皇帝,即便覺得自己沒有做錯,可心裡仍是怵了,但做了便是做了,他能夠為那臭丫頭做的也就是這個了!「父皇若是想殺了兒臣,殺就是!」

    「你以為朕不敢嗎?」

    秦陽笑了,自嘲不已,「父皇自然敢,這世上還有什麼是父皇不敢做的?」

    裕明帝沒有說話。

    秦陽握著拳頭抵抗著撲面而言的威壓,「可即便父皇殺了兒臣,兒臣也不覺得兒臣有錯!四皇妹已經死了!不管她之前做錯了什麼,父皇都不該再這樣折辱她!她活著的時候何曾受過這樣的恥辱?便是……」

    「誰說她死了?!」裕明帝倏然起身,勃然大怒。

    秦陽心裡的火氣也起來了,「仵作都已經檢驗了,難道還有假的嗎?當日她本就中了藥,又渾身是傷,就這樣子跑進林子裡面,就算沒有葬身熊腹,也活不了多久!父皇你不是問過了沈文俊了嗎?她往自己的手臂上扎了一些,還割傷了自己的手,行帳的地毯上滿是她的血!她還能活嗎?她是任性是刁難,可是她不是三頭六臂,她甚至是一個弱女子,這樣跑進了林子裡面她還能活嗎?!就算真的沒死,那又怎麼樣?還不是遲早被父皇你給逼死?!」

    「朕逼死她?朕何曾逼死過她——」裕明帝雙眸欲裂。

    秦陽氣笑了,「父皇沒有嗎?別的就不說了,就是這一道賜婚的聖旨,便足以逼死她了!她是什麼性子父皇你不知道嗎?她不喜歡不願意,便是你下十道聖旨也沒用!抗旨不是死罪嗎?不是讓她往死路上走嗎?!還有這次的事情,你是她的父皇啊,你怎麼能夠做出……」

    「誰說是朕做的?!」裕明帝打斷了他的話,神色猙獰而癲狂,「誰說是朕做的?!朕沒有做過,朕什麼都沒有做過——」

    秦陽一愣。

    裕明帝走到了他的面前,一字一字地道:「就算朕做了又如何?沈文俊不好嗎?沈文俊配她不起嗎?朕已經已經沒有殺她了,朕已經網開一面了,朕還為她安排好了未來,可她為什麼不聽?為什麼還要跟朕作對?!為什麼——」

    秦陽睜大了眼睛,神色顫抖。

    「不願意?不喜歡?」裕明帝笑了,極為滲人的笑,「她憑什麼不願意不喜歡?她有什麼資格?!她不願意嫁給朕賜婚的人想嫁給誰?蕭惟嗎?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心心念念的那個男人?!可憑什麼?憑什麼她在侵占了朕女兒所有的一切,還能高高興興地去嫁想要嫁的人,去有情人終成眷屬,她憑什麼?!」

    秦陽有些懵了,「父皇……」他是在說他還是信了那些荒謬的傳聞,認為那臭丫頭不是許皇后的女兒?「父皇,那等荒謬的傳聞如何能信?我母妃與皇后再親近不過,若是那臭丫頭不是……」

    「她不是——不是——」

    「父皇!」

    「你知道什麼?!」裕明帝的眼瞳赤紅的仿佛要滲出血來了,「朕告訴你,她不是朕的女兒,不是——她只是侵占了朕女兒的身體,侵占了朕與皇后的女兒所有的一切的孤魂野鬼!她不是朕的女兒——」

    秦陽渾身一震。

    「朕該殺了她的!朕應該殺了她的——」裕明帝咬牙切齒,殺氣森然,「她為什麼不死在了慶州?為什麼還要回來?她已經知道朕不會放過她的,為什麼還要回來?!不甘心?恨朕?可她憑什麼?她到底憑什麼?這些年來,她竊奪的東西難道還不夠嗎?!既然沒死在慶州,走就是了!有多遠走多遠,回來做什麼?!報仇?還是朕養大了她的胃口,讓她捨不得這榮華富貴滔天權勢?!」

    「父皇你胡說什麼?!」

    「朕為什麼不能殺了她?為什麼不能?」裕明帝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道,「她本該死的!還還有什麼資格活著?!可是朕下不了手,朕居然下不了手?哈哈——是啊,她到底是朕的骨血,她的身軀源自於朕與皇后的血肉,朕殺了她,不也是殺了朕與皇后的女兒嗎?朕怎麼能下得了手?!可朕如何還能讓她再享受原本屬於阿熹的一切——」

    秦陽的腦子已經亂成一片亂麻了,他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什麼侵占?什麼孤魂野鬼?他的意思是那臭丫頭的確不是他的女兒,只是侵占了他女兒身體的一個孤魂野鬼?!這比說許皇后給他戴了綠帽子更讓人無法相信!「父皇,是誰給你說這般荒誕的……」

    「朕已經格外開恩了!朕不殺她,容她好好地待在宮中,給她安排好婚事,然後送她出嫁,朕已經讓她繼續享受她不該享受的榮華富貴皇家公主的榮耀,她還有什麼不滿?!」裕明帝沒有解釋也沒有給秦陽說完話的機會,「朕做的還不夠嗎?還不夠嗎?」

    秦陽踉蹌了兩步,跌倒在了地上。

    「朕是安排了沈文俊去見她!」裕明帝繼續道,高大挺拔的身軀似乎已經開始漸漸的崩塌了,他開始搖晃,猩紅陰鷙的眸子之中泛起了水霧,「朕只是想要她明白,嫁給沈文俊,離開皇宮,離開這所有的一切,是她最好的出路——朕錯了嗎?!」

    秦陽心頭一震,眼眶亦不自覺地濕潤起來,「父皇……」

    「她以為朕不知道她在做些什麼嗎?她真的以為朕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嗎?」裕明帝笑的面目猙獰,卻又悲傷至極,「朕不過是承受不住,朕不過是……她便恨朕恨到了這個地步——秦陽!」他盯著秦陽,一字一字地道,構建支撐了許久的心裡壁壘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你說的沒錯,她是朕的女兒,是朕親手教出來的女兒,親手教出來的——」

    秦陽突然間覺得眼前這位控訴這一切的男人不再是那掌控天下生殺大權的皇帝,而只是……只是一個被兒女傷了心的父親,這一刻他居然這般荒謬地認為!「父皇……」

    「朕都沒殺她,她有什麼權利去死?」

    秦陽看著他,似乎發覺自己做錯了什麼了,「父皇……」

    「朕錯了嗎?」

    秦陽眼中含淚,搖著頭,「不,父皇沒有錯,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心懷不軌編造……」

    「呵呵……」裕明帝轉過了身了,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秦陽,你想為她做些什麼是嗎?」

    秦陽一愣。

    「那就去吧。」裕明帝繼續道,「朕沒有下藥,崔升……還有隨行的所有內侍,朕都讓人關押起來了,你去吧,去審審,究竟是誰做的!」

    秦陽看著他似乎佝僂了的背影,「崔升?他是父皇身邊的老人,怎麼會……」

    「有什麼不可能的?」裕明帝嗤笑道,「連朕的阿熹都不是阿熹了,還有什麼不可能?」

    秦陽咬牙:「父皇,兒臣不知道你從哪裡聽來這般荒誕的事情,可這世上哪裡會有借屍還魂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可能發生在皇族身上,父皇更是真命天子,若是真的有什麼孤魂野鬼也不敢往父皇身邊湊!父皇你莫要在被心懷不軌的人蒙蔽!」

    裕明帝猛然一顫。

    秦陽看不到他的臉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是什麼神情,但有反應了便是說他將他的話聽進去了,「兒臣相信父皇沒有對四皇妹下藥,兒臣一定會查清楚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兒臣告退!」不是沒有其他的話要說,只是眼下的事情太過不可思議了,他不知道說什麼才是最好的,他是憤怒,是傷心,可是現在究竟是誰的錯?父皇?還是那臭丫頭?他們是這世上最親的人啊!所以,最該死的是那背後策劃這一切的人!他們才該死——

    秦陽走了。

    寢帳內陷入了一片死寂當中。

    裕明帝撫著御案的邊緣,緩緩地跌坐在了地毯之上,「是啊,朕是天子,受上蒼庇佑,區區孤魂野鬼豈能蠱惑的了朕?皇后……朕錯了嗎?你告訴朕,是朕錯了嗎?若不是上天的安排……區區一個孤魂野鬼如何近的了朕的身?如何可以入的了太廟?如何能在你面前如此肆無忌憚?是你嗎?阿榛……是你怕朕寂寞了,怕朕撐不下去了,怕朕承受不住失去了你之後再失去了阿熹,所以才讓她來的嗎?你在給朕彌補你們的機會,給朕支撐下去的信念,是你將她送來朕身邊的嗎?不然朕怎麼會沒發現?不然朕怎麼會這般的疼她,這般的疼她……朕錯了嗎?」

    朕恨!

    朕恨她搶走了阿熹的一起,朕恨她的出現奪走了阿熹,朕認準了是她的出現才讓阿熹離開的,朕已經對不起你了,如何還能再對不起阿熹?

    朕恨她,恨的要殺了她——

    可朕下不了手!

    越是下不了手,朕就越恨她!

    朕怎麼能夠對奪走了阿熹一起的人心軟?朕怎麼能夠在對不起你之後再對不起阿熹?你不在了,朕冷落阿熹,朕無顏面對她,只能冷落她,不見她,朕知道嘉嬪不是真心疼愛阿熹的,可只要她想要從朕這裡得到她所求的,就會對阿熹好,可是朕沒有想到她居然利用阿熹來阻止立後一事!

    後來,朕終於過了那道坎了,朕要好好的疼她,把那一年虧欠她的所有疼愛都還給她,即便後來狠心將她趕出宮去,也都是因為愛她,疼她,朕要用盡所有的一切來彌補她,來疼愛她,將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送到她的面前,讓她站在這世間最高處,讓所有人都仰望她!

    朕就要做到了!

    可就在這時候,她告訴朕,她不是阿熹!

    不是阿熹啊!

    我們的阿熹早就在當年朕還不敢面對她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朕好不容易過了那道坎,好不容易找到了彌補的方法,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實現了,她卻告訴朕,她不是阿熹,不是朕要彌補的那個人!

    皇后,朕豈能不恨?

    豈能不恨?

    可是現在……

    她也走了。

    你跟阿熹走了,現在,她也走了,又是朕一手導致的!

    「呵呵……哈……哈哈——」

    裕明帝笑著,眼中的淚水灑落,混合了嘴邊嘔出的血,暈染了胸前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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