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侄兒來了
從十幾年前起,賈家的人都知道,東府沒西府體面。一來東府的老爺不管事兒,一心只想著修道成仙,二來東府的收入來源也不如西府那麼多。
別看西府和東府的當家太太都是續弦,家裡也都是平民。西府的大太太卻要比東府的大奶奶厲害得多了。
同樣是續弦,那東府的大太太一進門就打發了所有的妾室通房,把大老爺管教的服服帖帖。可西府的大奶奶卻只知一味的忍讓,成日被珍大爺打的像孫子似的。
本來這兩府分了家,又是以賈代化為長,自然是東府為尊。可久而久之,賈代化的子孫漸漸都被賈代善的子孫給比了下去,這族裡的風向變了也是自然的事情。
族裡的子嗣該聽誰的指揮,該受誰的領導,這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只不過沒擺在檯面上說罷了。
好不容易西府的老爺硬氣了一回,當上了族長,眼看著整個賈家在賈赦的帶領下一年年的好了起來,家裡也有餘糧了,衣裳也能穿上綾羅綢緞了。可誰知族長才奉命出使,那東府就惦記上了族長的位置。
這一消息傳了出去,賈家的旁支都怒了。別的不說,這些年來因為學裡的整頓,賈家的子嗣年紀漸漸大了,多少也醒悟過來,當年自己的行為有多荒唐。
而也多虧了族長沒放棄教導他們,令他們如今都有了各自的本事,漸漸在族裡的生意事務里也能獨當一面了。
這會兒再要把族長的位置交給東府的那位大爺,賈家的旁支說什麼也不肯的。這人又不是傻子,誰是個正經辦事的,誰是個吊兒郎當了,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很。
於是乎,賈代儒代理族長這事兒,在旁支的心裡倒是都認同了下來。因為這是西府大太太親自委命的,又是老太太點了頭的,東府再怎麼想爭,那西府里可都是他賈珍的長輩呢,他還敢以下犯上了不成?
眾人皆以此為笑話,傳了好些天,那些東府的奴才們出來辦事,遇著了也會被譏諷一番,好沒有臉面。
賈珍和尤氏自然也知道了自己在外沒了面子,兩人都怨恨起西府來,只覺得都是親戚,為何要鬧得這般人盡皆知。
他們倒是沒想過,既然都是親戚,為何又要背地害人?
賈珍自被邢霜整治過一回,知道了自家奶奶的好,倒是與尤氏關係好了起來。只可惜那脾氣依舊不大好,有了火氣還是會動輒打罵。
但尤氏也不怵他,再不避讓了。但凡賈珍打罵,自個也對著罵過去,也要動手揪頭髮挖臉的。於是夫妻兩個一有爭執,不是這個身上掛了彩,就是那個臉上畫了花。
因這代理族長一事不成,夫妻倆自然是又打了起來。賈蓉苦勸不成,最後拋開不理,又去花街柳巷流連忘返去了。
待夫妻倆打完架,賭氣了幾日,這才發現兒子沒回家。賈珍頓時急的團團轉,叫來媳婦商量要不要報官。
正說著話,外頭銀蝶進來道:「大太太和三奶奶來了。」
尤氏忙道:「快請。」
想了想又推了推丈夫道:「你避一下。」
賈珍摸著鬍子就是不肯走,嘴裡輕佻的說:「避什麼避,那兩個是什麼見不得的人?賈璉賈珠都見得,我為何見不得?」
尤氏無奈,只得起身迎了出去,待將邢霜甄英蓮接了進來,就見賈珍依舊坐著,連站都沒站起來一下。
賈敬沒出家時,賈珍可不敢如此。便是路上見了,也要退到一旁,恭敬的喊聲嬸娘。
如今邢霜上門做客,賈珍竟坐著不起來行禮,可以說是無禮至極了。
可就是這樣,邢霜也沒發火。而是當沒見著他似的,笑著對尤氏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有件事要找你問問,咱們去裡頭說罷。」
說完,邢霜打了帘子就往裡進,甄英蓮一路攙著婆婆,頭也不回的跟了進去。尤氏回頭瞪了賈珍一眼,賈珍這才尷尬的站了起來,想跟著進去。
尤氏忙把丈夫攔在了花廳,小聲對丈夫道:「你這會兒去又做什麼?再是你長輩,那也是女眷。你不行禮已是錯在先了,這會兒再闖進去,當心她拿你是問。」
賈珍也來了脾氣,橫道:「這是誰家?她以為她走到哪裡都唯我獨尊了?頭裡沒行禮,是我沒看到她進來。如今我再進去補了禮數就是,誰還能拿我的錯處?」
兩人正說著,邢霜在裡頭問:「這麼還不進來。」
賈珍歪了歪嘴角一笑,在外陰陽怪氣的說了句:「這就來了。」
說完他帘子一挑,往裡就鑽,鑽進去了還黏糊糊的說了句:「嬸娘,侄兒來了。」
誰知話音剛落,一陣風聲襲來,賈珍頭還沒抬起來,就覺得額頭一陣劇痛,一灘黏黏糊糊的東西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頓時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伸手一摸,嚇得癱坐在地上,大叫起來:「血!血!」
再一看,地上躺著一個白瓷枕頭,已砸的粉碎。
尤氏也嚇了一跳,剛忙沖外頭大叫:「快請太醫。」接著又衝進房裡,不顧地上的殘渣,跪在了邢霜跟前。
「求太太饒命,這渾人早起就灌了好些黃湯,如今正醉著呢,還請太太饒他這一回。」
邢霜冷冷的看著已經被血嚇昏過去的賈珍,又轉過來看向尤氏,陰森森的笑了起來。
「你倒是硬氣了,帶著連珍大爺也硬氣起來了。如今連長輩都不放在眼裡了,真真是有出息了。」
尤氏嚇得連連磕頭,口中只道:「侄媳兒不敢,大爺也沒這膽子。真是大爺喝醉了酒,這才冒犯了太太。」
邢霜淡淡把手放在炕桌上,把玩著桌上的茶碗,笑了起來:「這說冒犯就冒犯,冒犯了磕個頭就叫我原諒,感情你當我是軟柿子呢?你且說吧,今兒這事兒,是公了還是私了。」
尤氏嚇得兩股戰戰,頭也不敢抬,伏在地上問:「敢問太太,這公了如何,私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