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章 最後的博弈(二)
南詔遺民,一直都是元武帝的心頭之患。
早些年想出兵一舉滅了,但顧鳳不同意。
滅了對方的皇室,等於已經滅了一國。
剩下的都是些庶民,再出兵,就成了暴君之政了。
之後是西寧月假冒顧鳳,更是不同意出兵,一拖便是五六年。
現在這二人都不在了,西山的軍權又收到了元武帝的手裡,他便開始摩拳擦掌。
其實,所謂的匪患,只是一些流民在作案。
偷一些梅州城外大梁人吃的用的,搶些東西罷了。
殺人放火的事,並不常見。
官府來抓,也是小打小鬧,沒什麼死傷。
但,梅州知州為了邀功,抓了三個劫匪,便說是抓了三百,後又抓了一個幾百人的團伙,卻說是剿殺了一個匪徒兵營。
三百成了三萬。
三萬人反起來,可是會造成不小的震盪。
要是三萬人再煽動著南詔部所有族人都發起暴動,整個梅州以及梅州附近的州府可就得遭殃。
而梅州離著京城並不遙遠,不足四百里路。
元武帝當然震怒,果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燃。
再加上淑妃在元武帝耳旁不停的鼓動,出兵梅州,在朝中一些老臣們的反對聲中,還是定了下來。
……
顧府。
顧非墨匆匆瞥了一眼聖旨上的內容,冷笑著將聖旨扔到了一旁,便到後宅的梅園看僕人們收拾林素衣的庭院去了。
顧太師的態度也不好,陰著臉四平八穩的坐在高背椅上,對宣旨的福公公吹著鬍子。
他閒閒地撩了撩眼皮,陰不陰陽不陽地說道,「太子這回,一定能夠剿匪成功,替皇上分憂,我兒這等無用之輩,去了,只怕會是拖太子的後腿,他最擅長的,只是會撫撫琴,調調胭脂水粉而已。」
福公公忙陪笑說道,「顧公子可是少年將軍,怎麼會拖太子的後腿呢?太師這是謙虛了。」
顧太師哼哧一聲,「怎麼不會?非墨管不好三軍,已被皇上撤了。太子可是能人,聽說,三軍統帥都被他製得服服帖帖的。」
福公公覺得跟一個以老賣老頑固不化的老頭子聊天費勁,找了個藉口趕緊溜了。
賞錢也不敢拿。
顧太師望著福公公的背影,冷笑了許久。
……
後宅里。
顧非墨指揮著僕人搬家具,他的手裡捏著一份清單,正一一核對。
「梳妝鏡,屏風,琴架……」
顧夫人則坐在院子裡,對幾個丫頭婆子正訓著話。
林素衣走來,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園子的門口靜靜地看著忙碌的母親與弟弟。
弟弟看似不耐煩的幫著母親處理家務,但做起來卻又無比細心。
家具的擺放,有沒有碰著漆皮,都一一查看。
母親常常不停的數落父親與弟弟,但卻是刀子嘴,豆腐心。
這便是她的家人……
顧夫人抬頭時,不經意地看見了她。
「鳳,快過來。」顧夫人笑著朝她招著手。
顧非墨也朝她笑了笑,「姐,你回來了?快來看看,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東西,我馬上差人去置辦!」
「沒有,我都喜歡,其實,北疆使團來大梁,也帶了不少隨身物品,都不缺。同行的侍女僕人也有好幾十人呢。」
顧夫人拉著她的手,臉色一沉,「那哪裡能跟家裡比?都是些外鄉人,你用著哪有家中的人順手?看看園子裡,這都安排得跟你小時候的一樣。」
是的,同以前一樣。
滿園的梅樹,冬天時,梅園便是一片火紅的花海。
這是梁國北地的梅樹品種,花色艷麗,而且花朵兒久不凋謝。
是那個人種的,不知他從哪兒得知她喜歡梅花,竟派人從遙遠的北疆運來。
一夜之間,近千株梅樹種滿了她的園子。
她無法還那人的恩,嫁人後,便關了這座梅園。
因為,那年,她十五,他才九歲。
一個九歲的少年跟她說長大了會娶她,求她等著叫她不要嫁人。
九歲的小小少年能知道什麼天長地久?
還說什麼望卿一眼心繫一生?
那只是一個有錢的少年說的玩笑話而已。
她一笑而過。
誰知,她出嫁那日,她的嫁衣莫名著火,花轎莫名散架。
她只好騎馬到了醇王府。
後來,她又驚異的發現,她的首飾盒子與衣物里,四處都刻上了他的名字,她驚嚇中悄悄地處理掉了。
再之後,聽說,他在她進了醇王府後,便失蹤了。
聽說,那一晚,京城中的一處宅子起了火,燒了整整一夜。
林素衣望著一園蓊綠的梅樹,澀然笑了笑。
她緩緩走到梅園深處的煙雨亭。
亭子中有處石桌。
「按著你出生日的數字,朝左邊轉動月份數,再朝右邊轉日期數,你會看到驚喜。」當年,那少年說道。
他用一雙黑如墨寶石的雙眸看著她,滿是期待。
不過是一個貪玩的少年的把戲罷了,她當時一笑置之。
便從來都沒有開過這處機關。
但今日,她心中的那份好奇心陡然升起,緩緩伸手按下石桌下的一處石樁。
忽然,沙沙聲中,亭子四周的梅樹轉換了位置。
煙雨亭四周的地上赫然出現一塊塊的青石板,每塊石板上都刻畫著一個女子的身影。
她驚在當地,那分明是她的樣子。
有靜立看花的,有策馬騎射的,有回眸一笑的,有揮劍殺敵的……
千姿百態,風情萬種,各不相同,粗略數去,有一百塊多塊。
而且,沒有一塊是重複的模樣。
給她一個驚喜,便是這個?
她不由得朝青石板走去。
忽然,從亭子頂上又有一排短箭射出,朝前方一座假山射去。
嘭——
假山石轟然倒下。
聽到聲音的顧非墨大步跑來。
「姐,怎麼回事?」
他看到地上的青石板時,也驚住了,「這是誰刻的?怎麼會有這麼多?」
林素衣搖搖頭,「先看看那坐假山,好像有什麼東西露出來了。」
顧非墨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小心,去年那西寧月也在這裡動過一次機關,同樣有箭射出。這園子裡怎麼會有機關?」
林素衣蹙著眉尖,「這是蒼離安在裡面的。」
「蒼離是誰?」
林素衣眸色閃了閃,唇角微微一顫,「你不認識,他失蹤時,你還在娘的肚子裡呢。」
顧非墨眯著眼,「居然在我家後園裡裝了一個機關,他想幹什麼?上回,那西寧月觸動了機關,差點害死了娘!」
「那件事,我也知道了,蒼離不會害人,一定是誰動了手腳,改了機關的位置。」
「姐,他為什麼在咱家裝機關?」
林素衣搖搖頭,「一言難盡,先看看假山那裡再說。」
顧非墨看了她一眼,忍著一肚子的狐疑,跟著她朝前走去。
林素衣站在假山前呆住了。
顧非墨也擰著眉,口裡咦了一聲,「雙頭蛇短箭?」
他驚異的不是短箭本身,而是數量,估摸著數去,射在假山石上的有一二十隻之多。
林素衣將短箭一一拔下,露出一副地圖來。
她眯著眼,盯著那地圖僵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顧非墨吃驚地說道,「姐,這地圖不是大梁的疆域圖嗎?以箭射圖,這是——想奪這江山的意思?這是誰?膽子居然如此大?還將這塊石板放在咱家的後園裡?」
「……」
「我倒是不怕被誰看見,說咱家與那人同謀,但是那位放石板人的心可就有些值得懷疑了。他是什麼意圖?」
林素衣的手裡捏著一把短箭,低著頭,眯著眸子看向手中。
這,難道是蒼離的箭嗎?
顧非墨又道,「姐姐,你說這機關是蒼離裝的,那麼,這些箭也一定是他裝的,這種箭如果只有他會用的話,是不是追殺雲曦的父母中的一批人中,也有那個蒼離?」
「……」
「姐姐說有人在栽贓淑妃,在她的琉璃宮裡放下雙頭蛇短箭,又殺了做這種箭的人,放了太子的信物在做箭人的屍骨旁,可以理解為姐姐的朋友不喜歡淑妃而栽贓。」
「……」
「但是,他又為什麼要殺雲曦的父母?她的父母,可是跟咱們家跟姐姐八桿子都打不上邊的人。雲曦說他父母一向善良,各地都有藥鋪,不為斂財,只為廣施善心。怎麼還會惹著他?」
林素衣望向顧非墨,道,「雲曦父母的死,我也想不通,蒼離不喜歡淑妃卻是真的。我記得我出閣前的一天,他還將淑妃打了一頓。」
只因她被當時還是醇王的段元醇選為王府側妃後,身為歌伎的淑妃也被封為侍妾,還要求同她同一天進醇王府,穿一樣的嫁衣,坐一樣的轎子。
林素衣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
蒼離卻氣不過,將淑妃的衣衫全脫了扔到了大街上,一頓拳打腳踢後吊在樹上示眾。
淑妃後來知道蒼離那麼做是為了她,也從此,受到羞辱的淑妃與她徹底成了仇人。
「那麼,那個蒼離現在在哪裡?」顧非墨問,兩道劍眉擰起,「雖然是姐姐的朋友,但殺了雲曦的父母,我也不會放過他!」
「不知道。他失蹤了。」
「失蹤了?」顧非墨眯起眼眸,「姐,他的家人呢,原先住哪兒的?順著查下來,一定能查得到吧?」
林素衣搖搖頭,微微嘆了口氣。
「查不到,他比我小許多,所以,我也從未將他當成朋友,對他的身世我一點也不了解。只是,在我出閣的那天一早,他的僕人來跟我說,他不會來大梁了。」
「……」
「我便知道他已經走了,以後就真的再沒見到他。而這座園子的機關,也是他之前跟我提過一次,我也沒放在心上,今天好奇才開啟了機關。」
「失蹤了?」顧非墨眸色一沉,「姐姐還記得他的樣子嗎?將他的樣子畫下來,我一樣找得到。」
林素衣搖搖頭,「他常年戴著半截銀面具,我沒見過他的真面目,你到哪裡找去?再說了,這都過了二十年了,也從未聽過他的消息,更是沒法尋找。」
「那便是線索又斷了……」顧非墨抱著胳膊盯著那處石板,「想得大梁江山,這個人……呵,九歲的年紀就野心不小!不過,二十年了,怎麼就沒一點動靜?大梁周圍,除了南詔的遺民小鬧過幾回,也不見其他的地方有什麼戰事。」
「六年前,北疆不是年年來征戰梁國嗎?只不過,被西戎的丞相來了個背後偷襲,北疆兩面受敵,一蹶不振後,再沒有來犯大梁。」
「哼,一個毛頭小子的口出狂言而已!姐姐還當真了?」顧非墨輕嗤一聲。
林素衣又看了一眼石板上的地圖,發現西戎那方的地圖特別清晰,河川山脈的紋路都一條條的刻著,而大梁這方的卻是一片模糊,而且,河流流向還不準確。
熟悉西戎的人!
會是西戎人嗎?
她將短箭塞到顧非墨的懷裡。
「收好,這個地方也整理好,雙頭蛇箭的事,先放下再說,一個無頭案子,查下去也費時,咱們還是先商議著隨太子出兵的事。」
「嗯,我來也是找姐姐商議的,大傢伙都在順發賭坊等著姐姐了,姐姐以真面目去見他們,他們一定會高興。」
林素衣望著那塊刻著大梁江山疆域圖的石板,沉思了一會兒後,同顧非墨一起,又重新掩埋入假山石里。
兩人整理好了煙雨亭附近的石板與梅樹,一起朝園子的沁梅居走去。
……
沁梅居里,顧夫人仍在指揮著僕人整理屋子。
比早上看到的,已經多了不少溫馨,屋裡掛著以前她喜歡的幃幔,桌上新剪了瓶花,大紅色的。
顧夫人上前拉著林素衣的手,溫和的笑道,「小鳳,怎麼樣?園子裡沒有變化吧?娘一直鎖著梅園,那裡的梅樹,一株都沒動過呢,到了冬天,依舊是滿園的紅梅。」
「嗯,還同以前一樣。」
林素衣微笑著走上前,抱著顧夫人的胳膊,同小時候那樣,將臉挨著母親的胸口撒嬌。
「你這孩子——」顧夫人乾脆將林素衣抱在懷裡,和藹的笑起來。
「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抱!」顧非墨頭一低,也往顧夫人的懷裡擠。
卻被顧夫人一掌拍出去,她挑著眉,怒道,「你這小子比娘還要高一頭呢,抱什麼抱?要抱,自己找個小媳婦抱去!」
顧非墨:「……」
同顧夫人說了一會兒話,林素衣便向顧非墨使了個眼色。
顧非墨將林素衣從顧夫人的懷裡拉出來,說道,「娘,我陪姐姐出府一趟。」
顧夫人的臉馬上一沉,「你姐姐才回府,你又帶她到哪兒去?還是你想偷懶?」
顧非墨伸手揉著顧夫人的肩頭,一臉討好,「我去給姐姐定首飾。」
顧夫人扭頭斜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首飾?可別是帶著你姐姐四處惹事!」
「不會,娘,我想讓非墨帶我到以前去過的地方走走。許久不見,想看看。」林素衣微笑道。
顧夫人走近她,握著她的手,微微一嘆,「也好,……別去皇宮就是。」
林素衣一怔,笑道,「娘,我知道了。」
。
顧太師來到後園時,林素衣與顧非墨已經離開了。
他朝四周望了望,「夫人,女兒呢?」
顧夫人正在看僕人們擺弄牆上的掛屏,沒回頭,「嗯,非墨說帶她到外頭走走。」
「又到外頭去……」顧太師沒看到女兒有些不滿,「老夫剛才已派人將貼子全部送出去了,哼,還要為女兒招一個年輕有為的女婿。」
顧夫人赫然扭頭看向顧太師,挑著眉,一臉怒火。
「你請人就算了,女兒才回來,你招什么女婿?也不問問女兒同不同意!你真是閒的!」
「哼,你懂什麼?」顧太師捏著鬍子眯起老眼,笑得諱莫如深,「嘿嘿,不光如此,老夫還請了皇上來!」
「什麼,你還請他?」顧夫人吃了一驚,看了一眼屋裡忙碌著的僕人,將老太師拉出梅園,走到一處湖中亭子裡,這才低聲問他,「為什麼請他來?」
「他不珍惜咱們的寶貝女兒,自有人珍惜!哼,等著吧,這回,老夫一定挑一個比他強的女婿!氣不死他!」
「他是皇帝,還有誰比他強?」
顧太師眯著眼,「皇帝又怎樣?天下只有他一個皇帝嗎?」
顧夫人眨眨眼,想了想,道,「南詔滅國了,尹國早幾年前就不存在了,北疆呢……,女兒真正的身份就是那裡的公主;西戎……據說皇帝是個七十歲的老頭,再往北走,有蒼國,是個七八歲的少年皇帝,再往西走,是月國,那一國掌權的全是女人;月國再往西走,是什麼國來著?據說,那裡是一女侍多夫。死老頭子,你想女兒嫁哪兒?這些,哪一個都不合適啊!」
顧太師捏著鬍子,嘿嘿一笑,「他就一輩子當著皇帝嗎?如果他下來了,女兒隨便嫁一個都比他強。」
顧夫人嚇得不輕,又朝左右看一眼,發現亭子正建在湖中不可能有人來,她死勁地捏著顧太師腰間的肉。
壓低著聲音說道,「你……你怎麼這麼說?你想給孩子們惹事?」
顧太師正色說道,「他們已經在惹事了!小鳳這幾年吃的苦,非墨這些日子受的怨氣,他們能忍?還有越來越沒動靜的奕王府……」
「……」
「奕王爺行事一向高調,沒動靜只怕有事發生,別看他跟非墨打得要死要活的,老夫可是瞧得清楚,這兩人辦正事時,一向都是走的一條路。」
「……」
「再說了,小鳳當年可是救了即將臨盆的太后一命,王爺對小鳳感激著呢!所以,他們行事,有一人動手,就會一起動手。」
顧夫人的神色一凜,「那……那咱們該怎麼做?老爺能看出來,要是皇上也發覺了他們的異樣,可是要殺頭的。」
「不能看著他們失敗!朝中,自有老夫把持著,夫人儘量裝成無事人一樣,與二房的人該幹什麼幹什麼,這樣,就不會被他們抓著把柄,懷疑了也不敢對咱們怎麼樣!」
顧夫人看了一眼顧太師,緩緩地點了點頭。
……
顧府前院,府門前。
羅管事已備好馬車。
林素衣與顧非墨兩人正要上馬車。
這時,顧府對門的那戶人家,忽然又將府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顧非墨一派風流地斜著眼:「……」
羅管事的嘴角抽了抽,「……」
林素衣眨眨眼,「非墨,你是怎麼得罪人家了?我記得,他家在這兒住了有些年頭了,咱家同他們不是一向和睦的嗎?」
羅管事望天一嘆,和睦,那是以前,最近這些日子,公子不知犯了什麼抽,天天跟人家拋眼色。
那家的老爺寶貝著幾個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跟公子有仇,跟誰有仇?
但,他不敢說。
顧非墨乾笑一聲:「呃,他是嫉妒咱家人長得比他們好看。」
林素衣:「……」
。
順發賭坊的一處分號里。
著一身白衣,臉上依舊蒙著面紗的林素衣,與顧非墨進了賭坊的一間密室。
這處地方,是顧非墨與西山的老部下們聚集的秘密之地。
就算被人發現,也引不起什麼懷疑,西山兵營的人,誰沒進過賭坊?、
而且,這處賭坊的東家,寫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屋中早已等著幾個人。
見到顧非墨進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公子。」
然後,大家又將眼睛齊唰唰的,朝他身旁的白衣蒙面女子身上看去。
只見來人一身如雪羽紗裙,墨發簡單的挽成一個髮髻,沒有戴任何顯示華麗的飾物。
但,即便這樣,這女子卻通身散著一種無形的威嚴,特別是一雙眼,讓人不敢直視。
年紀大些的曾經跟過顧鳳做副將的李江,心中泛起疑惑,便問顧非墨,「公子,這位姑娘是……」
公子將她帶到這處秘密的地方,一定跟公子有著什麼重要的聯繫,因為,他們謀的可是反朝廷的事。
這麼重要的事,不可能告訴普通人。
「李江,陳元,劉通,錢大伍,桑得昌,各位近來還好?」林素衣看向眾人,一一點頭微笑。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她認得他們?
林素衣緩緩走到李江的前面,伸手拍拍他的肩頭,「老李,七年前,你替我擋了一箭,箭沒入心口一側,那一回,你昏睡了五天。我在你家人前跪下發誓,若你不醒來,你老娘便是我老娘!」
李江赫然睜大雙眼,「你……你是誰?」
林素衣又走到陳元的面前,揚了揚眉,「快六年了,有沒有娶到老婆?你等的那個人不可能屬於你,她屬於顧家,而且,她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陳元的唇角抖了抖,一臉慘白,「你是誰?」
林素衣淡淡笑了笑,最後走到劉通,錢大伍,桑得昌的面前站定了。
她抬頭看著幾人,「你們跟我結拜,心中所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想法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殺頭的。」
三人的臉色同時煞白,看著林素衣怔在當地。
這五個人,當年一同喜歡上她,但她只當他們是兄弟。
五個人又互相為仇,每人都想弄死另外四個去娶她。
她不想傷害他們,正好,段元醇出現了,加上家中的形式所迫,便義無反顧的嫁了。
雖然她嫁了人,但他們幾人一直如當年結拜那樣,跟著她出生入死的奔赴戰場。
李江沉不住氣,眯起雙眼,壓低著聲音問道,「你到底是誰?」
林素衣走到桌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還是我,我回來了!你們還認我不?」
她揚了揚眉,輕輕的取下臉上的面紗。
唇角微微勾起,笑著看向幾人。
五人驚得睜大雙眼,「顧……顧……」
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眾人的神色一凜,看了一眼林素衣後又看向顧非墨。
李江說道,「公子,她究竟是什麼人?」
林素衣知道他們想的是什麼,之前出了個假貴妃,讓他們不敢再亂認人。
「你們認為我是誰呢?」林素衣將一枚玄鐵腰牌遞到他們的眼前,「認識這是什麼嗎?」
「墨鳳令——」五人同時脫口而出。
「見令如見本人!而我——正是顧鳳,我回來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們還認不認我?」
眾人驚異的看著林素衣又看向顧非墨。
李江當先開口,「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娘娘不是……」已經送入皇陵了嗎?
「聽過借屍還魂嗎?」顧非墨道,雙眼目光似劍,「你們認為娘娘會甘願含著怨恨埋入黃土?」
陳元道,「不!屬下們也不願娘娘含冤終身!」
「陳哥說的沒錯!」其他三人也道。
「所以,我回來了!」林素衣站起身來,目光朝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我現在的名字叫林素衣,是顧府的養女,以前的稱呼就不用再喊了。」
「是,屬下們明白!」五人一齊點頭。
顧鳳回來了?這可太好了!
原先西山兵營的人,已經被太子趕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們幾人隱忍,也會被趕走。
但儘管這樣,太子還是容不下他們,只給了最卑微的差事。
打掃馬廄,燒飯,各種打雜,都是他們干。
這樣下去,怎麼會有前途?更讓人氣憤的是,還常常遭遇各種陷害,太子不由分說的就給他們施罰。
要不是想替顧鳳守著這份差事,他們幾人早忍不住走掉了。
。
林素衣將身份說明,便馬上與眾人開始分析起了元武帝的聖旨意圖。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李江哼了一聲。
「李大哥說的沒錯!公子早已被他們撤職了,這個時候居然派了一個參軍的差事,只怕其中有鬼!」
林素衣揚了揚眉,說道,「差事是由皇上安排的,但暗中想下手的卻是淑妃與太子!」
五個人的神色一冷,「素小姐,請說明白!」
林素衣便將雲曦從南詔那邊發來的秘密一事對眾人說明了。
嘭——
李江怒得伸手猛拍著桌子。
「素小姐,公子,不如,咱們反了!想當年,咱們幾人出身入死,誰知到了最後,卻只落了個打掃馬廄的差事。一個月拿著一兩銀子的餉銀,可那些拍著太子馬屁的人,一個月有著十兩銀子!不公平!」
「可不是嗎?太子的人,哪裡上過戰場?還要咱們幾人侍候,兵營里那麼多的雜役,太子卻單單點著咱們五人,太子是在存心的羞辱!」
其他的幾人也是個個憤憤不平,說起了段琸的不是。
顧非墨雙手抱胸,一雙墨玉般的眸子朝幾人掃了一眼,緩緩說道,「大家既然都這麼想,那咱們就作個周密的部署。」
當下,顧非墨便拿出了事先畫好的圖紙,與林素衣一起,同五人商議起來。
當年領軍的人,到目前雖然只有他們五人了,但兵還是那些兵。
顧鳳的墨鳳令可以暗中調動一部分人,但為了不讓太子起疑,就得暗中進行。
暗中行事就會慢,但他們又要趕在太子的前面安排好,因此,進間緊迫,商議好後,大家都沒有再閒聊,而是各自準備去了。
武器,糧草,傷藥,都得暗中備起來,藏在前往梅州的半途中,以防不時之需。
。
回到顧府,顧非墨又將京中發生的事,以及林素衣的事一一寫明了,做成蠟丸,派出阮七送到了醉仙樓。
傍晚,帝寰宮裡。
福公公送上一封貼子來,「皇上,這是太師府上送來的。」
元武帝正翻閱著關於西山兵營的摺子,目光只淡淡瞥了一眼。
「貼子?他府上可是多年沒有辦宴席了,這回要做什麼?永貞皇后的喪期還未滿,他不怕別人說閒話?不怕朕降罪?」
福公公將摺子輕輕往元武帝的面前一放,說道,「上面寫的是太師新收了個義女,據說長得跟永貞皇后一模一樣。」
元武帝翻摺子的手一頓,眯起眼盯著福公公,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福公公嚇了一跳,「皇……皇上,太師的義女跟……跟永貞皇后長得一……一樣。」
一樣?
元武帝袖中的手緊緊握著拳。
難道那天晚上搞鬼的女人是太師的義女?
淑妃說,在宗人府里對她施刑的女人,也是長得跟顧鳳一樣,還同顧非墨很熟悉。
哼,他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在裝神弄鬼!
……
顧府收義女請客的貼子撒遍了整個京城。
但凡在京中做官有些頭臉的人物,都收到了。
義女長得像當年的永貞皇后,這一消息更是傳得沸沸揚揚。
因此,得到貼子的人家,還在上午時,個個都到了,沒得到貼子的人家,也是想削尖了腦袋往府里擠。
一時間,一向冷清的顧府,變得如集市一般熱鬧非凡。
府前的馬車停了整整一條街。
元武帝去得有些遲。
寬大的御攆愣是擠不到顧府的府門前。
福公公急得一頭的汗水。
他不能砸了這些吃酒客人的馬車,因為,這些全是京中的官員或是大儒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賈。
福公公只得命人抬著元武帝的輪椅,走了兩三里路才到顧府。
卻將幾個隨行的護衛累得差點趴下。
到了顧府的府門處,元武帝才有機會行使皇帝的特權。
三呼萬歲後,眾人讓開道來,元武帝被請進了顧家的正廳。
顧太師對他敷衍一番後,便說頭疼腳疼肚子疼的找著藉口將他晾到一邊,自己跑往前院找人閒聊去了。
元武帝心中想著心事,便也沒有注意到顧太師的失禮,由著他胡扯一番的跑掉了。
他眯起眼想著心事。
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白衣女子的容貌,記憶中已變得模糊。
一是因為當時緊張,二是因為是晚上,才沒有看清。
此時是白天,他分外好奇顧家的義女真的同顧鳳長得一樣?
福公公看著元武帝一臉的糾結,心中瞭然,便獻計說道,「皇上,不如請那位林姑娘前來為皇上獻藝解悶?」
「胡鬧,顧太師會同意嗎?」元武帝冷喝一聲,沒看見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還快?
福公公嚇了一跳,又說道,「那……奴才先去問問那位林姑娘的意思,也許她願意呢?」
元武帝眯起眸子,也好,讓福公公先看看。
「准了!」
「是,皇上!」
福公公心中也是很好奇,真的會有一模一樣的人?
世上長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但說是神韻也一樣,可就有些誇大了。
福公公向顧府的人打聽著,朝林素衣休息的小花廳走來。
但,早有侍女向她匯報著元武帝的情況。
林素衣眯起雙眸。
想看她,不敢來?卻讓福公公先來探探情況?
她冷笑一聲,來了這顧府,怎麼也得帶點東西回去!
福公公,當年還有個喜公公,這二人,可是元武帝的幫凶,表面和善,暗中幫著遞刀子。
這送上門來的仇人,不懲治可對不起她現在的這張臉。
林素衣招手叫過那個侍女,對她耳語了幾句。
侍女點了點頭,忙下去準備去了。
福公公被人請進了小花廳。
只是,他剛剛停住腳步,他身旁的一架琉璃屏風便轟然倒下了。
嘩啦——
全碎了。
福公公嚇了一大跳,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便聽到上首一聲女子的冷喝聲。
「這是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居然將皇上賞給永貞皇后的屏風推倒了!來人,給本小姐拉下去,杖責五十板子!」
「是,小姐!」
三四個腰圓臂粗的婆子大步上前按著福公公,又有兩人掄起板子當堂就開打。
福公公嚇得尖叫起來,「大膽,咱家是皇上身邊的大公公,你們……你們反了……,太師,咱家要見太師……?」
林素衣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見誰都好說,只是,這罰的板子一個都不許少,給本小姐打快點!」
「是,小姐!」
林素衣閒閒坐在上首喝茶,紅唇微勾。元武帝,我今日打了你的人,你可會心情愉快?
當年,他打她的人,殺她的人,她要一一討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