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章 出城
「活……活人血?」段輕暖嚇得渾身一軟,坐也坐不穩了,一張臉嚇得慘白。
「聖姑,請隨老夫們回聖地。」兩個老頭朝她福了一禮,緩步走來。
段輕暖尖叫起來,雙手拼命地擺著。
活人血祭?
她還有得活命麼?
「走開!別過來!我不是你們的聖姑,我是梁國睿王府的郡主,你們弄錯了。」
「你是元康五年生的對不對?」
段輕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身子開始發起抖來,「……」
一個胖些的老頭,手裡拿著雲曦命英兒做的假庚貼,冷笑道,「哼,老夫們前思後想,聖姑,一定是你,錯不了!生辰八字,一絲不差!」
「……」
「而且,你在未完成祭祀之前居然要嫁人?也得受到最重的懲罰!」
「不是我——」段輕暖尖叫一聲,「那不是我的!我沒有要去嫁人!」
「哼,還在狡辯!一個姓顧的公子都已經向你府上提親去了,這份庚貼便是從他的喜婆那裡拿來的!所以,絕對不會出錯!」
什麼?顧非墨到她府上提親?段輕暖急得要哭了。啊,顧非墨,你怎麼不早點啊——
個子最高的老頭也冷聲一笑,「老夫就一直懷疑著,為什麼國師一直說沒有找到聖姑,原來聖姑就是睿王的女兒。睿王雖然不是他生父,但國師在睿王府里住了這麼久,想必有些情份。這便是在袒護睿王的女兒。」
段輕暖眨眨眼,「什麼國師?」
高瘦老頭冷笑,「便是睿王世子,你名義上的兄長。他是我南詔的國師,他在梁國的使命,便是找到聖姑。他明明知道你的身份卻一直不說,一定是想袒護你!」
段輕暖驚住了。
哥哥是南詔的國師?怎麼可能?
她擺著手,急忙辯解說道,「不,不,你們一定弄錯了,他是睿王世子,怎麼可能是你們的國師?他和我一樣,都是從小在睿王府里長大的。」
高瘦老頭冷笑說道,「咱們當然不會輕易地泄露出他的真實身份,他從小就被送進了睿王府,而你,當時還是個嬰兒,哪裡會知道?」
原來是這樣?
段輕暖心頭忽然一亮。
「既然你們說我是你們的聖姑,而睿世子又是國師,那麼說,我們都是你們的主子,你們不能對我無禮,快放了我!」
她的話一落,幾個老頭都笑了起來,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
「聖姑的使命,便是為南詔人活!族人有難,應該捨身奔赴祭壇,以活人血為族人祈福!我們身為南詔族人的護法,不可能放了你!」
一個胖些的老頭這時說道,「冥生,跟她多說幹什麼?咱們的時間要緊,玄生還中了毒,既然找聖姑了,咱們就想辦法一起出城去。」
被人喊為冥生的高瘦老頭說道,「現在多了聖姑,她又有著郡主的身份,出城的話,不就容易多了?」
「說的沒錯。就這麼決定了。」幾個老頭都點了點頭。
「我不走,你們認錯人了——」段輕暖嚇得往後退。
「容不得你!」
一人伸掌一拍,將段輕暖拍暈過去。
……
段輕塵的別院裡。
為了不讓段輕塵起疑心,雲曦叮囑英兒,不必在她的面前表現得太熟絡。
兩人依舊保持最初見面時的淡默。
雲曦是一臉的謹慎與排斥,英兒則是戰戰兢兢的侍立左右。
到了中午吃飯時,她竟發現她的米飯改為了紅棗桂圓小米粥,而且,粥里還散著淡淡的藥香。
她看著粥碗沒動調羹,微微挑眉。
段輕塵微笑道,「婢女說你身子……,」他臉色有些不自然,接著又道,「總之,吃些宜補的粥點,總沒有壞處,這裡面還加了一些其他的稀有藥材。」
「……」
「而且,從現在開始,你每天都得吃,吃完一百天為止!」
她的眸色一沉。
藥膳?
他又道,「這裡面沒有毒,你放心,我費勁周折留住你,當然,是要一個完整的你。」
她挑眉看他。
「英兒!」段輕塵忽然道,「你身上的毒,是不是每日發作一次?」
英兒身子一僵,然後慌亂的看向雲曦。
雲曦的呼吸一窒,段輕塵果然有後招。
他卻溫和一笑,將一粒藥丸放在桌上。
「英兒,這是你今天的解藥,若小姐不聽話,你明天的解藥,便沒有了,若不吃解藥,那滋味你還記得吧?全身奇癢,恨不得自己拿刀割了肉去。」
雲曦冷笑,「段輕塵,她不過是一個婢女,你何必這樣做?用她來威脅我?你弄錯對象了吧?我又不認識她!」
「曦小姐也可以忽視她,輕塵給她藥,憑藉心情,曦小姐不吃藥膳,輕塵覺得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淺淺含笑望向她。
「段輕塵——」她咬著牙,袖中的手指緊緊地握成拳頭,
原以為,她解決了囚禁恢復了自由,哪知,他又從她的身邊人動手,若他對夏宅的人也下毒動手……
她吸了一口涼氣。
「我不會害你,只是要你按著時間服這些藥膳而已。」他眉目溫和,話語溫柔,可說的話讓人聽到耳內,心中恨意陡生。
雲曦咬了咬牙,「好,我吃就是了。」
英兒的臉色一白,咬著唇,不敢哭出來。
雲曦的一碗粥點吃完,前院當差的小僕急匆匆的跑來,「世子……」
小僕看了一眼雲曦,欲言又止。
段輕塵沒理會僕人,又給雲曦添了一碗,溫和說道,「多吃點。下午,咱們就得離開京城了,路上可吃不到這樣精緻的粥點。」
雲曦赫然看他,出城?
她免強又吃了一碗。
段輕塵命英兒送她回了房間。
門被關上後,英兒撲通一聲跪下了。
「小姐,是奴婢連累你了。」英兒哭了起來。
雲曦眯著眼,問道,「你先別哭了,起來說話,你是怎麼中毒的?什麼時候的事?快說!」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中毒的,當初,奴婢在街上被安氏的人追殺,是睿世子救了奴婢,因為臉上毀了容,需要用些奇異的藥材才能防止潰爛,他便給奴婢吃了一些從未見過的草藥。」
「……」
「誰知,臉上的傷疤好了,但身上其他的地方卻每天都會發癢,不吃他給的藥,便會生不如死,奴婢曾拿小刀割過肉還是受不住癢,常常抓得全身是血。小姐,奴婢連累你了。」
英兒又哭了起來。
雲曦深吸一口氣。
難道,段輕塵知道一切?
他是不是知道英兒是她身為謝婉時的婢女?而故意救的?再用藥物控制英兒,最後做為威脅她的籌碼?
而她識破了機關的事情,也一定瞞不住他。
昨天晚上,夏宅里的打鬥聲那麼大,一定已經引起了他的注意了。
還有,她與段奕他們合謀挑起那四個護法與他的矛盾,他也一定知道。
否則,他不會幾次來房間詢問她。
而他又要困住她,一計不成,肯定會來二計!
她身邊的人,無疑都是她的軟肋!
一言不和會對夏宅的人施毒,一言不和就不給英兒解藥。
雲曦深深吸了一口氣,段輕塵,他究竟要幹什麼?
想拿寶藏,他也可以以將她關在籠子裡看著,他有這個必要這樣對她嗎?
英兒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拉著雲曦的袖子說道,「小姐,你就不要管奴婢了,奴婢能活到這麼大,已經知足了。要不是當年夫人與小姐的收留,奴婢早死了。如今小姐可以自由出入,何必再在這裡受他擺布?」
雲曦抿著唇沒說話,而是將耳朵貼在房間的門上。
外面,段輕塵正同他的僕人在說著什麼。
「世子,他們抓了輕暖郡主,老王爺與王妃讓您快回王府一趟。」
「那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段輕塵的語氣淡淡。
「可是世子,若您不去找輕暖郡主,老王爺要是說出當年的事情可怎麼辦?您可就不能在這梁國立足了!您一個南詔皇室子弟混入梁國皇室,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段輕塵輕笑一聲,「他敢威脅我?就不怕元武帝治他一個隱瞞的罪而殺了他的頭?不用理會他,你收拾一下,準備出城。」
「世子要去哪兒?」
「去南詔舊地,這個地方再也不會來了。」
段輕塵微微眯起眼眸,看向遠處的天際,不知在想著什麼,僕人不敢再問,退下了。
屋子裡,雲曦對英兒對視一眼。
英兒打著手勢問她,「小姐,你聽到什麼了沒有?」
「他們要離開這裡,再不會回來。」
「離開?」英兒驚訝的問道,「原來世子說的是真的?那,咱們得馬上通知夏宅的人和王爺。」
「來不及了。」雲曦道。
的確來不及了,門被段輕塵推開。
「咱們該走了。」他道。
言語乾脆,沒有多餘的話。
「去哪兒?」雲曦問道,雖然她已聽到了內容,但還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地問他。
「有些事情該了了。」段輕塵淡淡說道,又轉身看向英兒,「將小姐的所有衣物全部打包裝車,一個時辰後出發。」
「可是,世子,小姐的衣物有幾百件,恐怕……」英兒犯難,裝得下麼?
要知道,雲曦的衣物可有四百多套,再加上出行用的被褥,各種洗洗漱用具,馬車裝得下嗎?
「有三輛馬車給你裝這些東西,你只需一一整理齊整就好。」段輕塵道。
「是,世子。」英兒轉身去收拾衣物。
轉身時,她看了一眼雲曦。
雲曦沒什麼表情,朝外走時,掉了一塊帕子在地上。
英兒慌忙伸腳勾在自己的裙子下面。
段輕塵則走上前忽然抓起她的手腕,「行李,英兒自然會收拾,我們先坐上馬車在外面等著。」
她眯起眸子看他。
「時間緊,你就將一下。」段輕塵的手勁很大,鉗著她的手腕,讓她無法掙脫。
這便是不容她去通知他人了?
他拽著她剛走到前院,誰知又有一個僕人跑來傳話,「世子,太子帶了不少圍住了夏宅,說是要抓拿一個縱火的山匪,世子這時出去,不是正好撞見了?」
雲曦半闔著眼,正聽著夏宅的動靜。
太子段琸為什麼來夏宅抓賊?
那邊府里有姑姑與舅舅在,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太子想鬧出點什麼來是不可能的。
只是,為什麼忽然間會去搜查?誰又在搞鬼?
段輕塵看了她一眼,問那僕人,「太子為什麼會來搜夏宅?」
「聽說是郡主在夏宅里看到了一個人,極像是在富春山縱火想燒死一眾千金小姐的賊子,想必太子就是憑藉這個去搜的宅子。」
郡主?段輕暖?
雲曦的唇邊浮起冷笑來,段輕暖這是想死得更慘一些嗎?居然動起了夏宅的主意!
那可休要怪她不客氣了!
「清者自清,濁著自濁,又不是什麼大事,夏宅的人應該會處理好。」段輕塵對她說道。、
雲曦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但,他卻沒有繼續往前院走,而是帶著雲曦又折回了後院。
她被他拖到一口古井旁。
雲曦心中詫異。
她記得這口井裡的水原本是滿的,怎麼一下子就成枯井了?
「跟我來!」段輕塵帶著她一起跳了下去。
下方的濕淤泥上放著一塊石板,段輕塵抬腳踢了一處井壁。
很快,井壁上現出一個洞來。
段輕塵摸出一粒夜明珠,將洞裡的情形照得跟白天一樣。
他看出她臉上的驚異,微笑說道,「這個地方直通城外。」
雲曦吸了一口涼氣,果然,段輕塵有後招。
謝楓守在幾個城門口,哪知段輕塵鑽了地洞。
只是不知那幾個老頭會怎麼出城。
「段輕塵,你帶我來這裡,給我的那些衣物怎麼辦?」
「你喜歡?」他溫和一笑,「放心,英兒與老李會隨後跟來,你的衣物,一件不會少。」
她被他拖進了地洞裡。
地洞裡的地上也鋪著石板,但好在外面的水沒有進來,裡面也是別樣地一番洞天。
段輕塵走了一段路後,就要停下歇息一會兒。
雲曦站在她的面前。
因為她也沒法離開。
她的手腕被他拽著。
她偏頭看他,段輕塵的臉色一片蒼白。
又在裝病博他人同情?
她扯了扯唇角。
騙人的把戲玩多了,便不再有人相信了。
「曦小姐是不是在心中詛咒著輕塵早些死掉?」他淺淺一笑。
雲曦沒說話。
「會如你所願的,只是,目前,你得聽我的!否則,你的下場會是血流而盡而死。」
他的言語淡淡,她已驚得睜大雙眼,「什麼意思?我為什麼是那種死法。」
「想看看嗎?這就帶你去!」
……
雲曦被段輕塵帶進了地道。
英兒則在老李的監督下,飛快地收拾著行李。
整整三大車衣物,外加一輛寬敞的空車是留給雲曦坐的。
老李被段奕踢了一腳,這時才免強能下地行走。
他也顧不上身上的傷痛,親自駕著馬車。
英兒的手裡捏著帕子,心中焦急。
馬車路過夏宅的門口時,她從車窗里丟下了那塊雲曦的帕子。
因為趕路急,倒是沒人發現她丟過東西。
車隊過去後,夏宅的門打開來,很快有人撿起帕子又進了宅子。
白虎捏著雲曦的帕子顛來倒去看不明白。
「給我看看。」謝甜將帕子搶過去,她眼睛眨了眨,「小曦兒這是……被人帶出城了?」
「小主出城了?」白虎吃了一驚,「玄武,青龍,朱雀,快,咱們去追剛才的馬車!」
「追什麼追?」謝甜拍了白虎一巴掌,「有這麼傻的人嗎?帶著人招搖過市?」
白虎摸摸頭,「謝小姐,那咱們到哪兒找啊——」
謝甜伸手托著下巴,「出城了麼?當然是到城外找。走,全部出城!」
白虎嘆息一聲,「人啊,果真不能太有錢,看小主招了多少敵人!」
謝甜又拍了他一巴掌,「怎麼能怪她錢多,只能怪世人太貪心!」
白虎:「……」
……
南詔的三大護法,護著一個重傷的人,押著段輕暖,裝成家中有人病亡的模樣往城門而行。
兩個扶靈的,一個捧牌位的,一個「孫女」哭喪的。
他們找了一輛馬車,裝著棺柩緩緩朝城門處而來。
段輕暖的雙眼一直在人群中搜尋著,她不甘心被人押著出城。
因為,出城她就得死!
忽然,一匹快馬朝這裡衝來。
馬上的人,身姿綽綽。
她驚喜的睜大雙眼,終於——
她不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