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送一個側妃給段奕
臥龍山雙龍寨的正廳,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
奕王妃?
雲曦微微眯眼朝正廳的上首看去。
段奕正襟危坐,坐在上首。
他今日穿得與以往都不同,著一身朱紅色滾金蟒袍,腳上穿著墨色厚底朝靴,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戴著紫金冠,冠上一顆碩大的東珠耀眼生輝,通身彰顯貴氣,尊華無雙,斜挑俊眉,一線薄唇緊抿,淺淺含笑定定地看著她。
眾人見她進來,自覺的閃道兩旁,廳中依舊鴉雀無聲。
趙勝悄悄瞥了她一眼,心中犯著嘀咕,就說了就說了,這位大當家不好惹。
好嘛,最後直接成了王妃。
同時,他的心中又慶幸沒得罪過這位大當家,阿彌陀佛念了好幾句。
顧非墨沒走進正廳里,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斜睨著眼朝裡面看了一眼,口裡哼了一聲,踢踢踏踏地晃著馬鞭子走了。
段奕朝廳外淡淡掃視了一眼,見雲曦已走近了主坐,他微笑著站起身來,將手伸向雲曦。
「本王接王妃回家。」
她抬頭看他,正迎上他溫和的目光。
回家?
她微怔。
是的,有個人在那裡等著,那便是家。
「好。」她微笑,將手伸向他。
「恭送奕王奕王妃。」
正廳里響聲徹徹,段奕牽著她的手朝外走去。
他的掌心溫暖,讓人心中安定。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雲曦偏頭問他。
她不想讓他擔心著,所以走時沒有寫明地址。
「本王要是連王妃都找不到,這王爺不當也罷了。」段奕偏頭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看來王府要立規矩了!」
段奕的臉色鬱郁,腳下也加快了步子。
雲曦幾乎被他拖著跑,好奇地問道,「立什麼規矩?我瞧著王府的秩序挺好的。」
段奕沒吱聲,冷著臉。
她撇了撇唇,矯情,不說就不說。
快到山下時,段奕停了腳步往一處望去。
雲曦也跟著他的目光看去。
他指著一處地方道,「那裡一片竹林長勢不錯。」
那一片竹林像極了梁國北地黑水嶺的一處竹林。
她嘆息說道,「可惜王府里和我夏宅里都不能種大片的竹子。」
他低頭看向她,目光沉沉,「以後,咱們倒是可以住在這裡。」
雲曦道,「你是王爺,哪裡有時間住在城外?」
段奕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山腳下停著一輛寬大的馬車,車前車後有四個騎馬的護衛。
雲曦見青一青二,青峰都在,有些訝然。
「他們怎麼會都在?光明正大的出行,這是……」
段奕哼哼了一聲,「山上一日,人間百年。京中發生了多少的事?你難道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我派了人到城中去打聽,都說沒什麼事發生,皇上依舊沒下旨讓你回京。今天派的人出去還沒有回來,我還準備自己去打聽來著,你便來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你的人都沒有打聽出來?你的人不要也罷了,這麼點本事也沒有,還混山寨?」段奕的臉色更加鬱黑。
「大事,什麼大事?」雲曦忙問。
段奕正要說話,只見一個墨衫男子騎馬飛快地從他們面前跑過。
他哼了一聲,「顧老太師哭天喊地的求皇上救他呢,他居然在這山上!也不怕將老太師氣得一口氣過去了。」
雲曦望著顧非墨遠去的背影沒說話。
不用說,她派出打聽消息的人,八成被顧非墨劫住了,才讓她在寨子裡多待了幾天。
她剛坐進馬車,段奕伸手一撈將她摟進懷裡,長吁一口氣說道,「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了。」
雲曦聽不明白,翻了個身問他,「什麼光明正大?」
「哼!賜婚聖旨傳到你家的時候,你居然不在家!看來,奕王府得立下夫綱了!」
雲曦怔怔看他,「聖旨下了?」
「還有假嗎?所以本王才公開身份上山來接你,真是不像話跑到山上來,一來還好幾天。」
「我這不是擔心皇上不急嘛,給他施了一點壓力。」
「難道本王沒用?瞎操心!」段奕哼哼一聲,伸手一撈將她摁在軟墊上。
一雙手開始在她身上探索。
雲曦往車外看了看,大白天,前後跟著護衛,段奕的臉皮厚,她的臉皮可沒這麼厚。
她捉住他的手,眉梢一挑,低吼一聲,「段奕你幹嘛?」
「行使夫權!」
雲曦:「……」
……
帝寰宮的內殿裡。
元武帝怒目看著面前的白衣男子,「不過是一個女人,你居然敢對朕甩臉色?你太令朕失望了!謝楓妹妹朕已下旨賜婚給段奕。
你居然要朕收回聖旨?你想讓朕被國人恥笑?一個小門小戶的女人值得你動心?你當配天下最好的女子!那等女人配不上你!」
男子跪在元武旁的面前,神色堅毅,「琸只要她!」
「你給朕滾!」元武暴怒,「沒出息!你去冷宮看看!她為你犧牲那麼多,你居然只要一個女人?」
男子低下頭來。
元武帝怒得急促的喘著氣。
「你的臉上被人劃傷,朕不惜遍請天下名醫為你修補容顏,也正好藉機恢復你的身份,可是你……
天下女人那麼多,比她美的多的是!
你,忘記那個女人,收回心來干正事。那個妖婦,朕懷疑她正往外面轉銀子,你趕緊找到她的證據和運銀子的秘道!那個女人不死,朕的江山便不穩!你便永遠無出頭之日!」
男子跪在地上,半晌才回了一聲,「是。」
……
雲曦與段奕的馬車進了城後,到了夏宅停下。
雲曦摸著自己的一頭亂髮無語,馬車停下了好半天,卻不見段奕給她梳頭。
她稍稍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夏宅的門前已站了不少的人。
「快梳頭啊,我娘還等著呢。」
「反正已經等了,多等一會兒也不防事。」段奕閒閒說道。
然後,他果真不理會她,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
雲曦只得自己梳頭,倘若是在山寨里,她簡單的挽一個髮髻就好。
可現在是回家,頂著一頭亂髮,夏玉言不免會多問。
對著鏡子,她折騰了半天,也沒有梳好一個大家閨秀的墜馬髻,連雙螺髻也挽不好。
她無法理解,身為男子的段奕,一雙手握著髮絲隨意的輕挑,幾個翻轉,便是一個髮髻,為什麼到了她這裡,就難上加難了呢?
她有些懊惱,將梳子塞到段奕的手裡,推了推段奕,「段奕,給我梳頭。」
段奕閉著眼沒反應。
她撇了撇唇,「奕,我梳不好,我娘會說我的,幫個忙吧?」
段奕沒反應。
「段奕!」她怒得低喝一聲。
段奕略略挑起眼帘,「吵!」
雲曦徹底泄氣了,伸手摟向他的脖子,「相公,娘子這廂有請。」
段奕微微睜眼,見她一臉的討好,彎唇一笑,「知道錯了?」
她點了點頭。
「哪錯了?」
她嘆了口氣,低下頭一臉小媳婦樣,「下回出門一定匯報。」
段奕哼了一聲,接過她的梳子替她梳起頭來。
夏玉言與謝楓以及夏宅的一眾僕人都候在府門前。
眾人見那馬車停下來,卻又不見裡面的人走下來,心中不免奇怪。
夏玉言又不敢上前拉車門看,隨行的護衛都站得遠遠的,也沒有一人上前敲車門的意思。
等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馬車門終於從里打開了。
先是段奕走下來,然後他將手伸向馬車裡,雲曦借著他的手力跳下車來。
夏玉言往雲曦的腳看去,微微皺眉,這跳下馬車的動作,可一點也不秀雅,居然不用踩腳凳子?
但段奕並未在意這些,牽著雲曦的手往夏宅走來。
「奕王爺金安。」
「小姐回來了?」
雖然已有聖旨下來,但兩人沒有大婚,稱王妃還早,府里人依舊是喊著小姐。
但恭敬的程度明顯比以前更甚了,連夏玉言也跪下行著大禮。
段奕朝眾人抬了抬手,「都起來吧,一家人不用多禮了。」說著,他與雲曦上前扶起夏玉言。
此時的段奕不像上回那般著一身便服,而是一身朱紅蟒袍朝服,頭上戴著紫金冠。
雖然他的面容依舊溫和,但夏玉言卻有些驚慌,幾日不見他們,這身份驟然變了,她自然不敢像以前那樣隨意。
雲曦伸手挽著她,「娘,進去吧,哪有站在外面說話的?」
「對,王爺請進。」
謝楓朝段奕一禮,「王爺請。」
心中總擔心妹妹會吃虧,但,聖旨一下,他也只好對這位高權重的妹夫客氣見禮。
欺負了妹夫,回頭妹夫再欺負妹妹,這可就不妙了。
謝楓陪段奕在前廳說話。
夏玉言馬上拉了雲曦到了後院。
見夏玉言一副要行家法的模樣,雲曦忙說道,「娘,我有點兒累,我先回自己園子裡去。」
她說完就逃。
夏玉言拽著她的胳膊不放手。
「你那園子裡還有什麼?你的東西全被青衣她們搬到奕王府里了。」
「王爺讓搬的?」雲曦一臉詫異。
「八成是。」
「這還沒行大婚禮呢!」雲曦有些無語。
「所以——」夏玉言已將她拖到自己的園子裡,沉著臉說道,「為娘今日得好好的給你說教說教。」
雲曦見夏玉言鬆了她的手,便攏了攏袖子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不許坐,站起來!」夏玉言厲聲喝道,「你很快便是王妃了,這禮儀得趕緊學起來,否則,進了宮後會遭人恥笑的。」
「學禮儀?」雲曦傻眼。
記憶中,無論她是謝婉還是謝雲曦,都沒有學過禮儀,前者是在山林間長大的,後者是常年生病,起床都困難,哪裡會學?
「桂嬸!過來教小姐。」夏玉言招手叫過桂嬸,又對雲曦說道,「桂嬸的母親曾做過宮中的宮女,熟悉禮儀,你現在跟她學,從如何走路,如何行走,如何端茶喝水說話學起。」
「小姐,開始吧,看著老奴的樣兒走一遍。」桂嬸端著手,微抬下巴在屋中行走起來。
雲曦只覺得頭疼,「娘,我既然要住到奕王府里了,自有那裡的嬤嬤管教,娘你的心操得太多了。」
「王府的嬤嬤們看見你的樣兒還不得取笑?所以啊,得利用你還沒有去王府的這幾個時辰里,臨時抱佛腳,學著一點。」夏玉言不理會她,又對桂嬸道,「看緊點,別讓小姐偷懶。」
青衣與青裳還有吟霜均站在屋中的一側看著她學禮儀。
三人都是挑眉,心中腹誹著,夏夫人太多此一舉了,王爺都沒說什麼呢。
幾人見雲曦一臉的痛苦模樣,紛紛用眼神交流著,最後,推出青衣去報信。
這裡夏玉言才看著雲曦走了一遍正裝的步子,段奕便到了。
一進門,他便說道,「岳母,曦曦的腳傷著呢,不能多走路。」
「不能多走路?」夏玉言看向雲曦,雲曦垂著眼帘。
她嘆了口氣,「那算了,青衣,扶小姐坐著。」
「既然曦曦累著了,還是回王府歇著吧,岳母,過幾日,本王再帶她回來。」段奕朝夏玉言微微一額首,將手伸向雲曦,牽著她走出夏玉言的園子。
夏玉言一臉的愕然。
桂嬸則歡喜說道,「夫人,老奴瞧著王爺很寵小姐呢,這上下馬車都是王爺扶著她,走路多了還擔心她累著了。」
夏玉言看著眾人都走了,依舊嘆息著說道,「可她將來是王妃,得進宮,得見京中的貴夫人們。這一出錯,會惹人嗤笑。」
桂嬸說道,「老奴覺得夫人還是多擔心了,曦小姐機靈著呢,還有王爺在背後幫襯著,哪裡會出錯?」
「但願吧。希望她平平安安。」夏玉言憂心的說道。
雲曦被段奕拖著手朝前院走。
她看了看天,說道,「時辰還早,為什麼不讓我在家多待一會兒?」
段奕輕笑,「曦曦想繼續在家裡學禮儀?」
「那還是算吧。」雲曦一陣汗顏。
夏玉言為什麼好好的讓她學什麼大家閨秀的禮儀?
走到前院,迎面快步走來兩人。
趙玉娥與她的丫頭朝雲曦急匆匆地走來。
「見過奕王爺。」趙玉娥對段奕行了一禮,然後,她拿眼看向雲曦。
段奕放開雲曦的手,溫和說道,「我先去前院同楓大哥說會兒話。」
雲曦點了點頭,「好。」
段奕一走開,趙玉娥馬上說道,「曦兒,我還以為奕王爺不好說話呢。」
「怎麼會呢?」雲曦笑著拉著她一邊走一邊閒聊,「我還沒向你道喜呢,一會兒,一定補上禮物。」
趙玉娥紅著臉捏了她一把,旋即又正色說道,「那天,楓大哥來謝府送禮,謝五老爺同他兒子謝君宇也來了謝府。」
「他們去幹什麼?」雲曦的兩眼馬上眯起。「有沒有說什麼?」
「就只是閒聊,但最後,他們約了楓大哥去北城門附近的精武場賽馬。雖然我想楓大哥勝了他們,但那五房的人上回與謝老爺的一個姨娘勾結,差點害了楓大哥。
這都有過害人的心思了,還約了楓大哥出去,我心中擔心,對楓大哥說還是別去了,他不聽。」
「賽馬?」雲曦的眼睫微微閃了閃,「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陽謀,且去看看再說。大哥可是從軍中出來的人,那些人的小伎倆,難不倒他。」
「我也這麼想,可還是擔心。」趙玉娥低著頭,蹙著眉尖輕輕嘆息著。
雲曦一笑,拉著她的手道,「你這麼擔心他,他一定很高興,但,大哥的做法沒有錯,五房的人當面向他提邀請,如果不去,便是膽怯,會遭同族的子弟恥笑。
這便如戰場下了戰書,不接便是懦夫。他們如此囂張,只有打得心服口服,下回才不會鬧騰。」
趙玉娥道,「我還是擔心,不如,曦兒明天陪我一起到賽馬場去看看?」
「好。」雲曦點了點頭,「大哥賽馬,我們當然要去看了。」
……
雲曦與段奕坐著馬車離開,夏玉言與桂嬸謝楓站在府門前相送。
夏玉言嘆了口氣,「天天在面前轉悠的女兒,就這麼跟人走了,心中像少了東西一樣。前幾天青衣收走她的物品,我連她的園子也不敢進了,裡面空無一人,心中滲得慌。」
桂嬸卻笑著說道,「曦小姐只是住在那兒,大婚還得回啊,兩府隔得又近,想看她,咱們隨時去接就可以了。」
謝楓沉聲說道,「但願王爺待她好。」
母子兩個神色怏怏,桂嬸一眼看見站在後面的趙玉娥,便笑道,「夫人,咱家走了一個小姐,這不又多了一個嗎?」
夏玉言也看到了趙玉娥,笑道,「誰說不是呢。」
「伯母好。」趙玉娥羞羞怯怯的行了禮。
「進去吧,進去吧,哪有站在門前說話的?」夏玉言心中這才稍稍寬慰一些,笑著一手挽著趙玉娥一手挽著謝楓進了府里。
停在夏宅前的一輛馬車在夏宅的府門關上後,也徐徐離開了。
馬車內,坐著兩個人。
一個斷臂的青年公子與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正是謝五老爺的兒子謝君宇與小女兒謝茹。
謝菇看了一眼謝君宇,說道,「哥,那謝楓的妹妹可是未來的奕王妃,咱們怎麼惹得起啊?」
謝君宇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低喝著說道,「你知道你姐姐是怎麼死的嗎?你堂哥是怎麼死的嗎?都是那謝楓兄妹二人害的!難道咱們就忍著了?」
「可是哥……」謝菇咬了咬唇說道,「姐姐是在宮中出的事啊。」
謝君宇陰桀的臉上,浮著冷笑,「雖是在宮中出的事,但與夏宅的人一定脫不了干係!還有,謝楓要是得了奕王爺的支持,咱五房的人將來可就得低他一等了!老夫人一定會要他掌族權。難道你願意咱家辛苦一場,白白得一個空?」
謝菇依舊咬著唇不說話。
謝君宇重重的哼了一聲,「明天,就靠你的了,你得想辦法將趙玉娥引到賽馬場一旁的金柳閣里。」
謝茹糾結了一會,低頭應了一聲:「是。」
……
雲曦跟著段奕到了奕王府。
府門前早已候著不少人。
「曦小姐。」烏壓壓的一群人。
雲曦有點驚訝,回頭看段奕,「王府里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人?我前幾回來,沒見有這麼多的人啊?」
目測過去,二三百人都有了。
段奕道,「面生的,是前幾日剛選來的,讓他們先適應著如何服侍女主子,不行的,還來得及換。」
雲曦沒說話,心中想著,王府自有王府的規矩吧。
兩人一起去拜見德慈太后。
德慈連茶水也不給他們喝,笑著道,「我乏著呢,想休息了,你們愛幹什麼幹什麼去。」說完,讓瑞嬤嬤送了二人出去。
兩人才走出院落,身後的院門「砰」的一聲就關了。
雲曦眨眨眼問段奕,「太后今天的氣色不錯,看著也不像是睏乏的樣子啊。」
段奕微微挑眉看著她,輕笑一聲說道,「挺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變笨了?」
「笨?」她扯了扯唇,「那你說說看,太后想說什麼?」
段奕咕咕咕的笑起來,俯身在她耳邊說道,「兒子跟兒媳在一起還能幹什麼?」
「幹什麼?」雲曦的眼睫上下眨著,如蝴蝶翅膀般輕輕的扇著。
段奕望向她發怔的臉,臉色一沉,「笨死了!」
雲曦:「……」
……
段奕沒有帶她到書房,而是到了一處新的院落。
院門上寫著「曦園」二字。
站在院門前,她一臉的驚訝,這院落……
「地方小,只能將就著。」他伸手攬著她的肩頭,溫聲說道。
雲曦深深吸了一口氣,院子同梁國北地黑水嶺的山間小院一模一樣。
院中有一間草亭,幾杆竹子,一株老梅,兩棵楓樹,一架鞦韆。
段奕牽著她的手走進院內,說道,「書房已搬空了,正在修繕會改成新房,未來幾個月,咱們暫時住在這裡。喜歡這裡嗎?」
多少年在夢裡夢見的地方,如何會不喜?
雲曦放開他的手走進屋內,四間木板房,連屋中的擺設都一模一樣,她的心中一陣震撼。
「我想一直住在這裡。」雲曦走進臥房說道,伸手摸摸四處,仿若又回到多年前。
雖然父母已不在,但段奕還在。
「在大婚之前,你可以天天住著,以後嘛,不行,本王的王妃怎麼能住草房?」
段奕將她拉進懷裡,微微一笑。
她踮起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謝謝你,段奕。」
……
住在草房裡,她破例的一次沒有因換地方而失眠。
想著與趙玉娥還有約,一睜眼她便起了床。
段奕早已不在屋內。
雲曦披了件披風走出屋子,腳一踏出屋門,她一時驚在當地。
「曦小姐早!」左右兩排各站了十個丫頭。
每人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手巾,清水,髮釵,衣衫,鞋子,洗牙鹽,吃的早點……
每人一樣。
打頭的是青衣,她笑呵呵的說道,「小姐,梳洗吧,王爺在前院的小花廳里等著您呢。」
她點了點頭,「進來吧。」
這便是王府的規矩?昨天服侍她洗浴是四個丫頭,今天就是二十個了?
貌似……有點……奢侈過度!
前院的小花廳。
段奕著一身家常緋色長衫,與一個五十開外的管事模樣的人在說話。
兩人面前的桌上堆著一堆帳本。
「曦小姐早!」管事見到她進來,忙恭敬的行了一禮。
段奕指著管事說道,「這位是朱管家,負責府里的帳本,今後,這帳本便歸你管了,你跟他先熟悉一下帳冊。」
帳本?
雲曦眨眨眼,「可是……」
段奕打斷她的話,「沒有可是,你即將是這府里的女主子,府里進出的錢物,你得知道。」
「可不可以不管?」雲曦擰眉。
「不可以!這是女主子應盡的義務,從現在開始。」段奕敲敲桌子,「朱管家,先從外面的鋪子開始,有多少鋪子分布在哪裡,將清單拿出來給曦小姐,讓她記熟悉。」
「是,王爺。」
雲曦一時無語。
她想起小時候被他逼著背書的情景,沒想到長大了還要被逼著管家。
朱管家在一堆帳本里翻了翻,抽出一本遞到雲曦的面前,「曦小姐,這是王爺在京中的鋪子明細,您先看著。不明白的可以隨時問。」
雲曦隨手翻了翻,帳本她看得懂,只需記著名字與地址就行了。
但,那一桌子上的帳本有三四十本,這得看到什麼時候去?
她望了望外面,太陽已漸漸的升高了。
段奕看向她,「一天看熟悉一本,要完全記熟悉才行。」
雲曦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硬著頭皮往下看。
一個丫頭走來朝屋裡探頭看了看,小心的說道,「王爺,曦小姐。」
「說吧,什麼事?」雲曦鬆了口氣,終於有人來救場了。
「有位趙小姐來找曦小姐。」丫頭怯怯的說道。
段奕不說話,低著頭喝著茶。
「是我未來的嫂子趙玉娥來找我。」雲曦偏頭看他,「她可能找我有事。」
段奕喝完了一碗茶水後才說道,「一起去看賽馬?」
她點了點頭,「我哥同謝氏的幾個子弟一同賽馬,我們去助威。」
段奕放下茶碗,叫過侍立一旁的青一,「將帳本全部搬到曦小姐的院子裡。」
雲曦:「……」
趙玉娥正候在正廳里,見雲曦走出來,忙欣喜的拉著她,「我等你好半天了,快走吧。」又問,「你怎麼一臉的苦色?有什麼為難的事?」
雲曦看了她一眼,嘆息了一聲。
想著趙玉娥多幸運,謝楓不懂帳本,也便不會逼著趙玉娥管帳,家中還有一個秀才女兒出生的婆婆。
趙玉娥真的很幸運。
而她此時的腦中全是帳本的數字。
她想著房間的幾十本帳本,一陣無語,「走吧,早去早回。」
……
雲曦帶著青衣青裳,趙玉娥帶著她的丫頭,五個人坐了青二趕的馬車到了北城門附近的精武賽馬場。
春日天氣晴好。
說的是賽馬場,其實也就是一處平坦的草場,富家子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處,各家牽了馬來隨意比試的地方。
因為四周風景秀麗,草場一側的精武山上還建有一座酒樓。因此,來遊玩的女眷也不少。
雲曦朝遠處看去,來的人並不止只有謝氏的子弟,她隱約聽到有人喊著「鄭公子,劉公子,王小姐」等。
青二將馬車停好。
青衣與青裳選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兩人又從車上搬下小桌小椅擺在賽場的終點。
雲曦與趙玉娥在人群中尋找著謝楓。
但謝楓卻先找到了她們。
「你們怎麼來了?」聲音在二人的身後響起,兩人均嚇了一大跳。
「哥。加油!」雲曦微笑道。
趙玉娥則是千叮萬囑一番絮絮叨叨。
雲曦望望天,趕緊走到一旁,躲開他們的二人世界。
前方已有人吹著號子喊起來,「各位公子準備,賽馬馬上要開始了!」
趙玉娥這才放開謝楓。
謝楓經過雲曦的身邊時,拍拍她的胳膊,「看你哥哥的表現。」
「大哥最棒了!」雲曦朝他揮手。
今天的這場賽馬雖是元武帝授意羽林營組織起來的,卻不正是正式的比賽,沒有封賞。
但也是為下月的狀元做預選。
各公子們都想在比賽中博一個好名氣,為下月的狀元比賽拉點人氣。
能帶著馬匹來賽馬的都是家中富庶中的子弟,小僕親眷來的都不少,因此場內場外奼紫嫣紅一片。
雲曦與趙玉娥坐在一處人少的地方,兩人一邊閒聊一邊看著馬場內。
馬場對面的一間帳蓬里。
一個白衣男子正挑起帳蓬的門帘看向雲曦那裡。
他的目光一直深深的鎖著那道紫色的身影。
「琸公子,酒樓里都準備好了。」謝君宇走進帳蓬來對白衣男子行了一禮說道。
他雖然在跟在南宮辰的身邊時,在混亂中被人削斷了一隻胳膊,但事後有人告訴他,削他胳膊的正是顧貴妃。
胳膊斷掉的舊恨,妹妹死的新仇,讓他只想讓顧貴妃死無葬身之地。
但以謝氏五房官位不高的門邸對抗一個當朝受寵的貴妃,無疑是以卵擊石。
他得找依靠。
而這個時候,常常在元武帝身邊出沒的琸公子找到了他。
兩人的目的一致,都是針對顧貴妃,當下一拍即合便成了盟友。
白衣男子沒有回頭,口裡「嗯」了一聲說道,「你想辦法讓謝楓的妹妹離開,再讓人將趙家小姐帶到精武酒樓三樓的」雅「字房。」
「公子,君宇這就去安排!」謝君宇轉身馬上離開了。
沒一會兒,一個黑衣人走進了帳蓬里。
「公子。」
「段奕來了嗎?」白衣人問道。
「回公子,起初沒有來,但屬下們放出話去說顧非墨到了馬場,他便動身來了。」
「很好。」白衣男子微微勾唇冷笑,「他想一生一世一雙人,本公子哪能遂他意?怎麼樣也得送上一份賀禮。
但賀禮最大的是什麼?側妃!段奕與妻子嫂嫂苟且,哪怕他是王爺,事情傳開後,也會遭世人的嗤笑!他必須娶回那個女人做側妃!」
他雙眼微眯,唇角的笑意森寒滲人。
暗衛不敢直視,忙低下頭來,「公子若沒有吩咐,屬下便告退了。」
白衣男子沒說話,又轉身看向雲曦處。
……
雲曦正與趙玉娥在閒聊,身後有人輕聲的喊道,「曦小姐?真的是你啊?」
她馬上回過頭來,一身青色布衣的安昌正站在她的身後恭敬的拱手行禮。
「原來是昌公子,你也來看賽馬?」雲曦站起身來,微笑說道。
「曦小姐,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我妹妹忽然摔了一跤,像是扭傷了腳,因為是偷偷跑出來看賽馬,身邊沒有帶侍女,我這做哥哥又不方便給她看傷。所以請曦小姐幫著照看一下,我好去大夫。」
雲曦說道,「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反正賽馬還沒有開始呢,我去看看你妹妹。」
「那就多謝曦小姐了。」安昌恭敬的行了一禮。
「小姐,我們也去。」青衣與青裳同時站起身來。
雲曦往趙玉娥那兒看去,見她身邊只有一個小丫頭跟著,便對青裳說道,「青裳留下,青衣跟我去吧。」
「那快走吧,靈兒一直坐在那兒哭呢。」安昌一臉的焦急。
青衣與雲曦跟在安昌的身後離開了。
在馬場外圍處,安昌的妹妹安靈兒一個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抬著袖子遮著一臉的窘迫。
安昌帶著雲曦青衣走到她的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陣數落,「看看你,沒本事走路就不要一人出來。」
安靈兒紅著眼睛,「家裡整天關著我,我出來看看熱鬧也不行?我也不是一個人出來,同行還有好幾個女伴呢,只是不知怎麼回事,她們全被家人叫走了,我的摔倒也不是不小心,而是有人踢了我一腳。」
「踢你?誰會踢你?這麼多的人怎麼單單踢了你一個?」安昌依舊埋怨著安靈兒。
青衣已捲起了安靈兒裙子,查看她腿上的傷。
然後,她的眼睛一眯,神色也跟著變了。
「小姐。」她低聲說道,「安小姐的傷可不是普通人踢的,而是一個高手踢的,這一腳,只差沒斷骨頭。」
「啊,我的腿?……斷骨頭?」安靈兒嚇得臉都白了。
青衣搖搖頭說道,「安小姐,你的腿沒斷,我只是說差一點兒,但你的腿今後半個月都不能走路了,得一直歇息著。」
安昌也不敢說妹妹了,對雲曦說道,「勞煩曦小姐看著我妹妹一會兒,我去找一頂轎子來。」
雲曦微笑點頭,「不防事,你去吧。」
只是安昌尋轎子尋了許久才回,青衣等得都不耐煩了。
「抱歉,曦小姐,讓你久等了。」安昌回來時,滿身滿臉都是泥巴灰,領著一頂二人抬的小轎走來了。
雲曦啞然,「昌公子這是被人打了嗎?」
安昌一臉的慚愧,「不是,是昌走得急,與一個人撞了,被撞到溝里去了,還險些滾到水裡,恰好有一棵樹攔住了撿了一條命。」
青衣扯了扯唇,心說這兩兄妹也夠倒霉的了,兩人都被人撞倒摔了跤。
等安昌送他妹妹離開後,雲曦這才回到她們的蓬蓋下面。
卻不見趙玉娥在那兒,只有一個急得團團轉的麗兒。
雲曦心頭一驚,上前一把抓著麗兒,「你家小姐呢?不是讓你看好的嗎?她現在人呢?」
麗兒哭著說道,「曦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你們剛離開不久,忽然有人搶了小姐的東西跑了,青裳姐姐就去追。過了一會兒,謝茹小姐忽然走在我們的前面暈倒了。
奴婢便去找趕車的青二哥來幫忙,可人找來了,小姐卻不見了。青二哥也忙著找人去了。曦小姐,小姐會不會有事啊?」
青衣的兩眼一眯,「小姐,奴婢有一種直覺,今天的事有些奇怪。好像是有人專門針對咱們一樣。」
抱歉,家中有好幾個放了暑假的親戚家的熊孩子在鬧(小舞現在兼職幼兒託管員——╮(╯3╰)╭(+﹏+)~),白天根本靜不下心來,所以更得越來越晚,如果親們到晚上九點還沒看見小舞更新,請明早再看,謝謝,麼麼達,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