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章 安氏,天道輪迴報應到
在西山軍營里當職的顧非墨,見到顧貴妃的金鳳印時,只將眼皮略略挑了一下,沒什麼表情。
圍剿南宮辰?叛軍?
他忽然想到了那個詭異的雙頭蛇短箭,以及那天與雲曦從鐵匠李屍骨下找到的那塊寫著「琸」字的玉佩。
他的眼神微微一冷,然後抽出令箭扔給副將,「准了!」
五萬兵士浩浩蕩蕩地從西山軍營出發,直奔城外的芒山。
已被除去晉王世子封號的南宮辰,在芒山屯兵意欲造反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京城周圍二三百里。
奕親王府里也很快得到了消息,青一詫異之後沒有多細想,馬上飛鴿傳書給了青州的段奕。
……
元武帝的寢殿帝寰宮裡。
砸東西的聲音一聲一聲的傳來。
宮女太監們個個都是戰戰兢兢,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氣也不敢出。
福公公走路又快又輕,將幾名小宮女小太監全趕了出去。
整個大殿中靜謐無聲。
元武帝目光呆滯的看著地上。
福公公蹙著眉尖小跑著來到他的面前,「皇上,這件事情老奴覺得還是應當去查一查,那地方忽然被顧貴妃知道,八成是世子身邊出現了內奸。」
元武帝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福公公,神色冷峻,「朕如何不知事情有蹊蹺?世子識人一向精準,什麼人該接近不該接近,他心中有數。從未聽說他與謝錦昆之子有來往。
那謝錦昆的二兒子又並不是個出色之人,有什麼值得他冒險去救的?而且他們還是在大白天行動又頻頻漏出破綻,這不是他與暗龍衛們做事的風格。
他身邊的四大暗龍身手非凡,若要到牢中救個人,那還不是如探囊取物?卻引得大理寺幾個普通的護衛發現,引人一路追殺,暗龍衛居然還沒有殺掉追兵,一直被人追到芒山。
這裡面絕對有問題。但是,現在他的人在哪兒?怎麼救?一個被貶的世子擁有私軍,只有死罪!朕這裡彈劾他的摺子已經有一大把了!」
元武帝忽然伸手將桌案上的一堆摺子全摔到了地上。
說到最後,他的臉上除了震怒還有絕望。
「皇上,那咱們該怎麼辦?」福公公沒有主意,只有干著急的份。
元武帝看著宮門處,眼底神色黯然,「西山軍營四十萬兵士。五萬以下,只需持有金鳳印便可點兵。五萬以上,需由三令合一才能點兵。
貴妃的金鳳印,段奕的金龍令,朕的赤龍令。這是當初先皇定下的規矩,誰也不能改。
怪只怪太后太大意,居然讓貴妃設計騙走了金鳳令。這妖婦拿著金鳳令隨時可以點兵。朕有什麼辦法?何況,她現在有證據在手,又將世子抓了個現形。」
福公公說道,「皇上,不如派出另外的四大暗龍去尋尋世子?留得青山在,咱們不怕沒柴燒!世子不能有事。」
元武帝點了點頭,「只好這樣了,讓他們四人速速去尋!哪怕暗龍們全死,他也不能死!」
「是,皇上!」
……
芒山。
南宮辰被暗龍衛們簇擁著躲在山頂上的一處房子裡。
四大暗龍之首的暗風神色冷峻,說道,「世子,山腳下全是人,看那旗幟,確是西山軍營的,西山軍營的人怎麼會與咱們為敵?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咱們要同他們廝殺開來?」
四大暗龍中的另一個暗龍暗雨說道,「世子,這個地方是皇上養兵的地方,二十年了都沒有被人發現過,今天怎麼會讓人殺上山來?是不是咱們的人馬裡面出了叛徒或是奸細?」
「奸細?」暗風的眼神一縮,馬上說道,「世子,是不是從青州回來的路上,您身邊那個小個子隨從搞的鬼?那天的顧貴妃來得也蹊蹺,屬下也懷疑過那人有問題,後來又莫名不見了,是不是那個人偷了世子的東西泄密了?」
幾個暗龍馬上神色肅然的看向南宮辰,眼中已起了殺意。
南宮辰看了幾人一眼,對暗風說道,「不是,那人為了救我,已死在顧貴妃的刀下了,不是她!」
然後,他垂下眼帘掩下情緒。
暗風又道,「不是那人?會是誰?世子,要不?屬下暗中去查一查?」
「不用查了!」南宮辰抬眸看向暗風說道,「顧貴妃狡猾異常,也許是咱們的人下山時被她的暗衛發現了端倪。這事先放下,眼下,咱們衝出去再說。」
他的身上,新傷加舊傷一直沒有復原,每天只能躺在椅內。
但面對山下幾萬人馬的圍剿,他卻並沒有慌亂,神色依舊淡然,仿佛他是個局外人。
暗衛們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焦急,卻又不敢說。
「是!」暗風道,然後,他指揮著一隊人護著南宮辰出逃,自己帶著一隊人馬做掩護。
另外的三個暗龍則帶著其他的暗衛們與衝上山來的西山兵士們廝殺起來。
原本是雲霧迷漫如迷宮般的芒山,被雲曦用黑墨在沒有陷阱的石柱上一一做了記號。
再加上顧貴妃已追著趙勝等人來過一趟已知道了路線,因此,這迷宮一樣的芒山便不再那麼神秘了。
霎時,山上山下響起震天響的喊殺聲,漫山的煙火騰起。
一直到了黃昏時,山間才靜下來。
顧貴妃派人打掃現場搜查南宮辰的下落。
「娘娘,發現一人,很像是南宮辰!」蘭姑欣喜的走來說道。
顧貴妃的眸色一亮,「哦?在哪兒?帶本宮去看看。」
芒山被燒得一片狼藉,隨地丟的都是衣物與旗幟,偶爾看見幾具屍體。
山頂的一座石房子裡,有一人被刀劍刺殺而亡,臉上戴著半截銀色面具,著一身銀色錦袍,墨發金玉冠,下巴光潔無須,一看,便知是個青年男子。
「娘娘,你看,還有晉王府的腰牌!」一個護衛從死屍的身上翻出一塊腰牌遞到顧貴妃的面前。
蘭姑將腰牌接在手裡,說道,「娘娘,這腰牌可指揮起晉王府的私人護衛兩百名,還可在梁國各地支取晉王府各產業里的銀子。」
「嗯,這的確是晉王府的,這麼寶貴的腰牌都丟了,這人八成是南宮辰。」顧貴妃看著那屍體,微微彎了彎唇角,說道,「將那面具取下來!讓本宮看看是不是南宮辰。」
「是,娘娘!」
一個小兵上前用劍挑開了死屍臉上的面具。
顧貴妃走到近前,仔細地看了幾眼屍體的臉後,然後哈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他!不枉本宮親自出宮親自上陣緝拿他!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
蘭姑與景姑同時笑道,「恭喜娘娘捕殺了逆臣反賊!這朝中,以後便是太太平平的了。」
「說得沒錯,太太平平呢!」顧貴妃的臉上難掩喜悅之色。「將這人帶回去,哪怕是死了,也是個反賊,也得受鞭屍之刑!
哦,還是讓咱們的皇上來定奪這件事吧,本宮就不要事事插手了,免得有損皇上的威嚴。」
「娘娘聖明。」
落日餘暉從山間漸漸的散去。
山間的道路開始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雲曦站在芒山對面的一座小山遙遙朝前方看去,隱隱約約可見那五萬的人馬如一條墨色的龍朝京中蜿蜒而去。
顧貴妃的人馬走後,雲曦帶著朱雀趙勝幾人又到了芒山。
幾個被焚燒起來的火堆還沒有熄滅。
借著光亮,雲曦發現山上的戰況不如在山下看到的那番激烈,東西倒是燒掉的不少,但是,卻沒看到什麼屍體。
按理說,五萬人對兩萬人,廝殺了大半天,應該是現場慘烈才對,怎麼只有零星的幾處血漬?
「小主,有什麼不對嗎?」朱雀走來問道。
她正神色冷峻的盯著山上的一些丟棄物,抿唇不語。
「朱雀,你覺得這像是大規模廝殺的戰場嗎?」雲曦微微擰眉問道。
朱雀搖搖頭,「不像,倒像是逃荒的樣子。大規模廝殺,哪有不流血的?可這裡的血,像是殺了幾隻雞鴨一般的少。」
雲曦說道,「沒有大量的死傷,也算是一件慶幸的事,兵者,本來就是被人脅迫的。我要殺的只是南宮辰。其他的人又與我沒有仇,逃就逃了罷。」
她又看了一眼漸漸被夜色籠罩的芒山,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的一絲悲涼,轉身朝山下走去。
今天流血少,可是他日呢?有那顧貴妃在,流血的事便不會少。
因為錯過了回城的時間,晚上,雲曦與謝楓在雙龍寨留宿。
李安從謝誠的手裡拿到了十萬兩銀子,喜得他上山之後就沒有合攏嘴巴,一直圍著雲曦說笑。
謝楓怒得頻頻射眼風刀子,但李安歡喜得過了頭,對謝楓的眼風刀子視而不見。
十萬不是小數字,上回分十萬的時候已讓雙龍寨的人驚喜了好多天。
僅僅過了一個月,又分十萬兩,滿山寨的人一下子沸騰了。
各家各戶都亮著燈,說著這件喜事。
雲曦躲開了喧囂,一個人走到寨子的後山,爬上一棵大橡樹,靠在樹杆上默默地看著天上的幾顆星子。
月亮細細如鉤,山風徐徐吹來,將後山一片杏花林的花香吹來,醉人心神。
南宮辰死了。
她站在半山腰,看著顧貴妃的人抬著他的屍體一派得意地往城中走去的時候,她竟有沒有笑,卻也沒有悲。
因為她早將這個人從心中抹去,心如止水。
人生的這一頁已翻過,她與他再無瓜葛。
「你在這裡做什麼?」謝楓站在樹下,手裡提著一個小燈籠抬頭看著樹上的她。
「在看星星啊。哥,這兒四周開闊,最適合看星星了,快上來,咱倆一起看看星星。」雲曦坐直了身子笑著招手叫他。
她小時候同段奕常常坐在樹上看星星,一晃眼都過了好幾年了,當時的心情都快忘記了,現在只想找找感覺。
謝楓卻是黑沉著臉,「這二月底的晚上,又是在山上,天氣依舊寒冷,你還有心情還看星星?你不怕冷?快回屋睡覺,要是睡不著,寫幾個字,鏽個花也行,就是不能跑出來!」
這山上男子太多,這麼漂亮的妹妹可不能讓他們隨便看,更不能肖想!
還有那個小白臉李安,看向雲曦的眼神賊兮兮的,都是危險的人!都得防著。
雲曦還四處跑,這怎麼能讓人放心?
「哥,你懂不懂這種情趣?這叫人約黃昏,月上柳枝。」說完她心中直汗顏,這位是她大哥,粗線條的謝楓,他哪裡懂啊。
「約?你約誰啦?大晚上不睡覺,還約了人?你這丫頭人大了心也大了,這可不行!」謝楓提著小燈籠彎著腰四處尋人。
只是,除了他周圍的一點燈籠光,到處都黑咚咚的,卻是什麼也看不清,更聽不到聲響。
他哼哼著說道,「你將人藏哪兒啦?」
雲曦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得從樹下跳下來,然後一溜煙地跑回自己屋裡去了。
謝楓看著她的背影咬牙憤恨的說道,「一定要將這丫頭早點嫁了!明天回城就開始尋親!未嫁女思春,絕對危險!」
他提著燈籠回自己的房間,走了一會兒,袖中的一塊帕子不小心抖落下來。
帕子一角,有一隻蝶,一片楓。
他忙小心的撿起來,認真的抖掉上面的灰塵後塞入裡衣內。
抬頭望著天上幾顆稀疏的星子,他心中微微嘆了口氣,不知道趙玉娥有沒有想他。
又想到她有三年的孝期,謝楓臉上一片郁色。
……
次日一早,雲曦與謝楓帶著朱雀吟霜回京。
京中的街上,人們已在議論紛紛。
「想不到哇,晉王府世子竟是個反賊,聽說了嗎?皇上抄了晉王府的家,還要對晉王世子鞭屍呢!」
「鞭屍?這得多大的恨啊!死都死了還要鞭打他的屍體?」
「哼,不恨才怪,這晉王世子居然想謀反,一國之君的皇上,哪有不恨肖想他江山的?」
雲曦的馬車從集市走過,人們閒聊的聲音一字不差的落在她的耳內。
鞭屍?
不可能是元武帝的主意,這一定是顧貴妃的主意。
想不到顧貴妃居然這麼恨南宮辰。
她放下車簾,微微垂下眼帘,鞭不鞭屍的又與她何干?
……
安氏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昨天,在得知謝誠被顧貴妃抓了後,她又急又嚇,當場就吐了血。
謝誠與反賊南宮辰一起策劃謀反,這可是死罪!
偏偏連謝錦昆也被抓了,大理寺里傳來話說,謝誠的謀反是謝錦昆支持的。
安氏整整一個下午都在為謝誠的事奔波,但牆倒眾人推,再說她現在已是一個姨娘,沒有一人肯幫忙說話。
有客氣些的便說家中的老爺不在家,不客氣的直接翻著白眼嘲笑著幾句。
回到娘家,安夫人是連門也沒有讓她進。
謝府的女兒閹割了她的兒子,安氏的侄子曾經謀害她母子,安夫人哪裡會理會安氏?
一直奔波到大半夜,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幫她的人。
這一天醒來,安氏又是急得心神不寧的想出門尋人幫忙。
牡丹這時說道,「姨娘,求外人不如去求老夫人幫忙,老夫人有誥命的身份,輩分又高,又是謝氏的族母,總會有人賣她的面子吧?再說老爺已認了她為母親,二少爺便是她的孫子,她不會坐視不管吧?」
安氏嘆了口氣,「可是上回因為給他籌贖金,我到庫房裡拿錢子被她發現了,她已發下話來,從此不見我,我去找她,哪裡有用?」
牡丹在一旁焦急的說道,「姨娘,都這個時候了,您還顧忌什麼呢?先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再猶豫,二少爺就得沒命了。」
安氏猶豫一下,咬了咬牙,「去,她總不打死我!」
安氏帶著牡丹到了百福居,她沒有進門,而是在院子裡跪下了。
噗通噗通磕著著,哭著說道,「求老夫人救救誠兒啊,媳婦只有他一個兒子了。」
百福居里,僕人們也聽說了謝二少爺與老爺出事了,個個不敢高聲談笑。
林嬤嬤看了她二人一眼,沒說話,而是挑著門帘走到裡屋去了。
裡間屋裡,謝老夫人坐在窗邊正捏著佛珠默默的念著經文。
「老夫人,是安姨娘與她的丫頭牡丹。」
謝老夫人只抬頭看了一眼林嬤嬤,沒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
林嬤嬤不敢擅自做決定,只得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站定了。
安氏跪在百福居的門前哭得聲淚俱下。
「求您救救誠兒吧。老夫人,媳婦只有一個兒子了,要是出了事的話……」
「啪!」
屋裡,謝老夫人終於睜開了雙眼,將手裡的佛珠重重的拍在桌上。
林嬤嬤正攏著袖子站立一旁。
她忙看向老夫人,只見老夫人兩眼閃著森寒的光,臉色黑沉得駭人。
「林嬤嬤,叫安氏進來!她倒是本事得很,這分明是在將老身的軍,如果不救,外人只會說我不救沒有血親關係的兒孫,冷血無情。
救,如何救?她養的兒女頻頻出事,一個要救,兩個要救!她這做母親的就沒有操一點心嗎?」
林嬤嬤將安氏帶進了屋裡。
牡丹緊張的看著安氏的背影不敢上前,等在院子的廊下。
安氏一進屋就跪下了。
「老夫人,求你救救誠兒啊,他現在可是性命不保了……」安氏嚎啕大哭起來。
「安鏽!你也知道性命不保了?叫我如何救?」謝老夫人忽然厲喝一聲。
安氏嚇得停了哭,將那正要說的話也吞進了嗓子裡。
她看著謝老夫人大氣不敢出。
今天的謝老夫人,那臉色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駭人。
謝老夫人看著安氏冷笑一聲,說道,「安鏽,你的幾個兒女接連出事,你沒有想過是自己的問題?你一味的想攀附那晉王世子,縱容雲嵐與他私會,結果未嫁先孕遭人恥笑,生生害了她一生。
對阿詢也是一樣,他從小聰明,長大了頑逆不思進取,也是你的責任!我讓錦昆對他管教嚴格,你卻一味的護短,小小年紀就往他屋裡塞女人。他不想讀書只想著玩,你就由著他玩,那銀子似流水一樣往他屋裡送。
阿誠雖然比那兩個強一點,但是,他卻是心術不正!對身邊之人也下手,手段著實歹毒!這一切,也是你縱容默許的!」
安氏嚇得焦急的辯解起來,「老夫人,雲嵐跟阿詢確實是媳婦寵壞了,但阿誠可是個好孩子啊,他都做到了四品的羽林衛頭領呢,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做到四品官的青年,在整個京中可是屈指可數。
他這次是識人不清,被晉王世子騙了,這不是他的錯啊!老夫人,求你救救他吧,老夫人,媳婦以後什麼也聽您的,媳婦只有他一個兒子了!」
謝老夫人忽然冷笑一聲,怒道,「你只有一個兒子了,可你還有一個女兒!你傷什麼心?我這個快入土的婆子白髮人送走了黑髮人,身邊只有一個外孫女了,還險些遭人算計。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出了意外,我跟誰哭去!?我怎麼對得起她死去的娘?」
安氏不明白謝老夫人說的是什麼意思,停了哭聲怔怔的看著老夫人,心中卻早已是七上八下。
「林嬤嬤!」謝老夫人抿了抿唇沉聲說道,「去西暖閣將表小姐與曦小姐請來,還有那個趙典也給我帶來!」
謝雲曦?
安氏的眉尖微擰,然後心思轉了轉,那個死妮子怎麼又來了府里了?難道又是她搞的什麼鬼?
不多時,雲曦與趙玉娥手挽著手走了進來。
安氏看向雲曦時,兩眼似劍。
雲曦瞥了她一眼,唇角浮著淺笑,一臉的淡然。
趙玉娥看了安氏一眼,微微露出慍色。
兩人給謝老夫人見了禮,「老夫人。」
「你們且坐在一旁。」謝老夫人指著她自己身旁的一張春凳說道。
二人並排著坐下了。
這時,又有兩個婆子拎著一個人走進來。
那人蓬頭垢面,身上的衣衫已不知穿了多少時日,皺巴巴的不成形,身上更是散著一股怪味。
安氏看著那人厭惡的將身子讓了讓,聳了聳鼻子。
那人看到趙玉娥卻欣喜叫道,「姐姐,是不是你要接我回來?」
趙玉娥冷笑說道,「趙典,在鳳棲山時,我就同你說過了,從那日起,我與你再不是姐弟,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你為了自己過上安逸的日子,竟然與人勾結使用最齷齪的手段算計我,我還認你做什麼?」
安氏這才看清,這個一身邋遢的少年原來是趙玉娥的異母弟弟——也就是那個林姨娘生的兒子趙典。
她心中犯著嘀咕,老夫人將他找來做什麼?
當然,她不知道的是,找來趙典的是雲曦。
雲曦依舊淺淺笑著看向安氏。
謝誠一出事,被降為姨娘的安氏是找不到人給她幫忙的。那麼她一定會來求謝老夫人。
而她偏要斷了謝誠的求生路!謝誠這次唯有一死!
林嬤嬤又將小丫頭們全趕了出去,讓金珠金錠守在門口不讓人進來。
安氏更是嚇得不輕,心中亂跳個不停。
「安鏽!知道我為什麼對阿誠徹底失望嗎?」謝老夫人忽然冷笑一聲,轉頭又對趙典說道,「你將那日你與謝誠謀劃的事說一遍,我便不送你到順天府,否則,你還得挨板子!」
趙典在街上行走時,被人忽然抓住已驚嚇不小,謝老夫人一聲冷喝,他嚇得噗通著就跪下了。
「我說,我說,老夫人別送我去順天府,老夫人——」
趙典哆哆嗦嗦著跪在地上,將那日與謝誠見了面後,如何商議將趙玉娥騙到山外,如何與山匪相勾結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說了。
雖然事情已過了一個月,但趙玉娥想起那天的事仍是氣得臉色發白。
「聽清了沒有安鏽?我老婆子待你,待你生的幾個兒女難道差嗎?但是,你生的好兒子只一味的算計著我的錢物我的人,讓我再如何信任他?
救他出來再來害玉娥嗎?大年初一時便不懷好意,被教訓一場仍是死心不改,居然想到了誘騙!這等品行不端的人,不配是我謝氏的子弟!」
安氏嚇得不敢說話了。謝誠想算計趙玉娥的事,老夫人怎麼全知道了?
她看向趙玉娥時,不經意對上雲曦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的心中又狠狠的一跳,又是這種詭異的眼神。
她每回看見心中就是莫名的恐慌。
老夫人又道,「我之所以將下人全支出去了,是給你給玉娥留幾分面子,必竟是家醜!但阿誠現在又闖出的禍事,讓他自己去解決,男子漢大丈夫,自己做的事自己擔著!」
安氏嚇得癱軟在地。
老夫人沒有往下追究她,已是給了她一條活路,她還哪裡敢再求老夫人?
「安姨娘,走吧,老夫人還忙著呢。」林嬤嬤將安氏從地上拉起來推出了門外。
趙典趴在地上不停的磕頭,「老夫人,不是在下的錯,是謝誠的主意啊。」
謝老夫人看見他厭惡至極,「將他扔到京城外去,讓謝氏的所有人都盯著他,他若一進城門就直接亂棍打死!」
就是這個好吃的懶做的不孝子的姨娘害死了她的女兒,讓趙玉娥成了孤兒,她此時恨不得掐死這人。
安氏被林嬤嬤趕出了百福居,牡丹扶著她問道,「姨娘,老夫人有沒有答應救二少爺啊。」
安氏看向牡丹,沒有說話,而是一臉戾色的飛快地跑出了百福屋。
牡丹只得跟在她的身後跑,「姨娘,老夫人到底答應了沒有啊?」
安氏的嘴唇哆嗦著,過了一會兒,她扯唇冷笑起來。
眼中閃著殺氣看向百福居說道,「她不救,她居然不救?哼,我兒子要是死了,我不會就此罷休!這個府里的人,都別想過好日子,都給老娘等著!」
說完,她腳步匆匆離去。
雲曦從一叢花枝後閃身出來,微微一笑,安氏,這回,只怕不能如你所願了。
……
晉王府世子在芒山里藏有私軍的案子,審得很快,第二日,判決便下來了。
晉王府世子即便是死了,也要受處罰,當眾被鞭屍體三百下。
當顧貴妃問元武帝,這個判決是否合理時,元武帝的臉色一片慘白,坐在輪椅內一言不發。
「皇上,臣妾覺得這等罪大惡極之人應判挫骨揚灰,但臣妾又一想,揚了灰了還怎麼警醒世人呢,還是留著屍體吧。
鞭責之後,再將他懸掛在最熱鬧的南城門處,讓世人都來看看,也記住叛逆的下場。皇上你說如何?」
元武帝鐵青著臉,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顧貴妃又是一笑,「皇上這是同意了哈,那麼臣妾就頒旨羅!」
福公公看了一眼元武帝,垂著眼帘看著腳尖,嚇得不敢說話。
謝誠是同謀,被斬立決!元武帝聽說就是謝誠將人引到芒山時,就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而對謝錦昆,只是一個窩藏包庇罪,元武帝顧貴妃倒是給了他幾分情面,只將他的職務革除了,永不得錄用,趕回了家裡。
對於一個一輩子想往上爬升的人來說,這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謝錦昆被削官回家,他鬱悶著將自己關在屋裡不出來。
安氏卻沒有閒著,聽到判決下來後,她當場就暈了,還是牡丹將她叫醒了。
「姨娘,你忍著點,咱們要送送二少爺啊,過了點可就來不及了。」牡丹也傷心不得了,卻是沒有辦法。
安氏醒來後沒有哭,只是臉色慘白,身子在不停地發抖。
主僕二人急匆匆地往府門處走去。
二人剛到府門處,便聽到隔壁夏宅的門口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音。
這聲音讓安氏更是氣得臉色發白,她遭殃,夏玉言這是高興是不是?還放爆竹!
「牡丹,你先去準備馬車,我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安氏獨自一人走出府外。
穿得如貴婦人的夏玉言與謝雲曦還有謝楓正指揮著僕人掛紅燈籠。
見安氏站在謝府的門口朝這邊看來,雲曦便緩緩朝她走來。
安氏冷笑一聲,「你們是故意的是不是,我兒子今天問斬,你們就放爆竹?你這小妮子的心當真歹毒!」
雲曦忽然一笑,說道,「安姨娘,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家的宅子修繕了這麼久,正好今日完工,加上今日天氣不錯,又是個黃道吉日,便挑了今日喬遷新居,這和歹毒能扯上什麼關係?
還有,若說歹毒,到底是誰歹毒?是誰剝了那謝婉後背上的人皮?是誰將她推入石灰池裡活活的燙死?是誰指使下人將一碗熱油往一個五歲小兒的身上兜頭倒下?
是誰千方百計的慫恿著兒子算計著趙玉娥毀她的清白想奪她的財產?是誰總跟一個普通謝姓的青年過不去時時加害?安氏,這些,都是你乾的吧?我與你相比之下,誰狠毒?
你先對人下毒手,休怪他人還擊!要知道,天道輪迴,凡事都會有報應!你弄丟人家一個兒子,老天便要罰你丟掉兩個兒子!讓你中年失子活得生不如死!」
安氏的臉色嚇得更加慘白,她連連後退。
這個謝雲曦為什麼會知道謝婉的事?她怎麼會知道的這麼多?
「你……怎麼知道謝婉的事?」安氏口裡喃喃的問道,盯著謝雲曦的臉目光發直。
雲曦忽然詭異的一笑,身子朝安氏微微傾過去,低低啞啞的說道,「因為謝婉身雖死,魂尚在,安氏,她就在你的周圍呢,無時無刻的看著你!看著你遭報應!」
安氏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妮子敢嚇她?
「你敢嚇我!世上哪有鬼魂?你找死!」安氏大怒之下揚起手中的巴掌就朝雲曦的臉上打去!
卻有一人比她的動作要快。
噗——
她的身子被人踢飛開去,正撞到謝府門前的石獅子身上。
霎時,安氏疼得狼嚎起來。
牡丹嚇得忙從府里跑出來扶著她,一看前面有謝楓與雲曦,她便不敢吱聲了,只扶著安氏退在一旁。
謝楓與夏玉言一起走了過來。
夏玉言看著安氏沒什麼表情。
謝楓卻是惡狠狠地說道,「安氏,這位是夏宅的小姐,跟你沒有什麼關係,想打她的話,先想想你的骨頭硬不硬!」
安氏坐在地上一言不發,但那眼中卻是隱著戾色。
從刑場回來,安氏的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看著夏宅門前的兩個紅燈籠,她只覺得分外刺眼。
不,她不甘心,不甘心比夏玉言過得差。
牡丹扶著她正要進府里,一個市井模樣的痞子男子踢踢踏踏地攔住了她。
「去哪呢?安姨娘?」
安氏見到來人忙陪著笑臉小聲的說道,「原來是金二哥。」然後,她將牡丹打發走了,招手叫這男子跟在她身後走到一個僻靜的小巷裡。
「是大黑叫你來的?」安氏冷眼看著那人問道。
「還用說嗎?還錢的時間到了呢,你要是沒本錢還,先還上息錢也行。」男子一臉痞相的說道。
安氏一笑,「跟你們大黑說一聲,要我還錢可以,但要跟我合作干一件事。而且這事成功之後,會讓他大發一筆。」
她望著前方的夏宅冷然一笑,夏玉言,你不可以過得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