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章 小人的下場
安氏與謝雲容兩人對視了一眼,二人看了看月姨娘又看了看夏玉言母女,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的眼神里補捉到了興奮的心情。
又有戲了!
月姨娘一肚子疑惑,幾步一挪的走在最後面。
她心中不停的腹誹著。
不對呀,明明她做的是一個緋紅色的布偶,正是謝雲曦剪開的那種布料。
這些日子她負責府里大件物事的採買,有個鋪子裡的掌柜為了討好她,送了她一卷布料。
與府里的四個小姐們得的布料是一樣的,但為了保險起見,她只剪了一小塊做了個布偶,多餘的全放在娘家了。
當她看到謝雲曦剪開了布料後,才決定用這種布料做布偶。
但是,怎麼變成了乳白色的布偶了?難道是誰發現了她的計謀而反算計她?
這究竟是誰幹的?
月姨娘的心裡頭,如打了鼓般咚咚直響。她扭頭朝雲曦看去,正看到那妮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難道是那個死妮子?
林嬤嬤木著臉催促她,「月姨娘,走吧,快去你那兒看看。三小姐這兒發現了一個木偶,不知道月姨娘那裡發現的又是什麼?」
月姨娘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不讓自己慌亂起來。她那裡能有什麼?該有的證據全毀壞了。
再說了,這個黃仙姑已經收了她的銀子,是她的人。
她朝黃仙姑使著眼色,但黃仙姑正在陶醉的跳著她的神仙舞,對周遭的一切全都漠視。
人們早已迫不急待的三三兩兩的往月姨娘的暖月閣走去。
夏玉言看向雲曦,雲曦笑道,「走吧,娘,咱們也去看看,看看這府里鬧鬼的究竟是哪個,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她又朝謝楓看了一眼,謝楓點點頭也跟在眾人後面。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夏玉言的暖月閣。
有位黑臉道士,正舞著劍對著月姨娘的屋裡跳著神舞。那道士看到雲曦走來了,朝她眨了眨眼。
雲曦眼神一眯,感覺這人在哪見過,可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青衣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姐,他是青二裝扮。」
青二?「為什麼是他來裝扮?」雲曦好奇的問道,青一話多,人看著也機靈,青二木納一些,怎麼著也應該是青一來扮吧,嘴巴又會說。
青衣道,「青二跟著主子以前,是一個跳大神跟前跑腿的小童。」
雲曦:「……。」
段奕身邊的能人還真不少,青衣是賭神,青二是神棍,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謝錦昆看到青二在哪裡跳著,手裡的桃木劍舞得赫赫直響,齜牙咧嘴的指著屋裡不停地說有妖怪。
他的臉色就不好了,府里的幾個女人,還就數月姨娘最是貼心。
安氏早先年還好,現在總是以功臣自居的模樣在他面前擺著臉色,讓他總是想起以前窮困潦倒時的年月,心中便不喜。
夏玉言更不用說了,自從兒子不見了後,跟他像是仇人了一樣,連院子也不讓他進去。
翠姨娘與沈姨娘兩人整日裡除了沾酸吃醋,別的就不會了,做不了他的解語花。
只有月姨娘,論相貌,是幾個女人中最漂亮的,也識字,會算帳,將朝中的政事說與她聽,她還能給他出些好點子。
現在被一個牛鼻子道士胡言亂語的說什麼屋裡有妖怪,他的臉色很是難看。
「道長,休要胡言亂語,這個院子裡怎麼會有妖怪呢?」謝錦昆喝道。
雲曦想起段奕對她說過,已將護衛頭領李虎扔到月姨娘的屋裡來了。
她嘴角抽了抽,說道,「父親,有沒有妖怪,讓月姨娘將屋裡門打開不就是了?正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以正清白,是不是啊,月姨娘?」
雲曦的語氣奇怪,月姨娘的心裡頭不禁毛毛的。
林嬤嬤,還有安氏,以及謝氏五房老爺與夫人也好奇著,眾人都催促著月姨娘開門。
與月姨娘比鄰相住的沈姨娘與翠姨娘早就聽到這邊院裡的動靜了,隔著院子的籬笆也催促著月姨娘。
兩人笑道,「月姨娘,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不敢開門,是不是屋子裡頭藏著掖著什麼啊?」
說著,兩人用帕子掩著口嘻嘻的笑起來。
「根本沒有的事!我月姨娘做事坦坦蕩蕩。」
「那就將門打開啊。」
謝錦昆也道,「將門打開吧,我信你的為人。」
雲曦暗自冷笑,大話可不要說得太早,當心到時候自取其辱。
月姨娘只好走過去,推開了院子的門,因為姨娘的位份低,身邊配的僕人不多,月姨娘出門後,正屋都是上鎖的。
她命丫頭鈴鐺將正屋門上的鎖打開了,自己站在一旁,對眾人伸手相迎,「你們看吧,看看有什麼?」
月姨娘站在謝錦昆的身邊,挑眉一笑,起初她的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發現院子裡和外間屋裡一切正常後,她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雲曦一笑,「姨娘,還有裡間屋子沒有看呢!」
月姨娘不甘示弱,「裡屋可是婦人的閨房,雖說道士是個出家的人,但婦人閨房也不是這等人可以亂闖的吧?」
「林嬤嬤,這裡根本什麼也沒有!」謝錦昆也道,然後轉身喚著身邊的長隨謝來福,怒道,「來福,這個道士分明是個騙子,哪裡有什麼妖魔?還不將他給老夫哄出去!」
「是,老爺!」
謝來福走過來就要哄走青二,青二手中的桃木劍,忽然嗖嗖幾聲響。
雲曦這時看見,青二是借著力道,將幾枚暗器擊打在了門框上。
那裡屋門框上的鎖,「當」的一聲掉在地上,門被打開了。
然後,青二又開始佯裝做法,寬大的袖子揮舞著,裡屋的幃幔被他的掌風掀起,眾人正好看到裡間的床榻前正擺著一雙男子的靴子。
最先睜大眼睛的正是謝錦昆,那雙靴子可不是他的,那只是個僕人的靴子。
但這時,青二收了掌風,幃幔落下來,將眾人的好奇也擋在了外面。
雲曦一笑,說道,「原來月姨娘這麼心疼父親,這是新做的吧?」
「三妹妹什麼眼神?那明明是雙舊鞋子。」與安氏站在一起的謝雲容嗤笑一聲。
「剛才的道長不是說有妖魔嗎?那裡面的是不是呢?」謝家五夫人呵呵一笑,轉身對林嬤嬤說道,「嬤嬤,這是婦人的房間,你派幾個婆子去看看究竟。道長可以不用進去。」
翠姨娘與沈姨娘也不甘落後,見到青二施法,兩人各帶著侍女也走來看熱鬧。
看到裡屋那雙男子的靴子時,兩人提了裙子就走進去,她們心中早已明鏡似的。
什麼妖魔鬼怪?八成是月姨娘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被人發現了,仇家在算計她呢。
如此好的機會,何不趁她落井,丟下個大石頭?
林嬤嬤早已沉了臉色,她的手一揮,兩個婆子走了進去,開門,掀帳子,然後,眾人驚在當地。
兩個姨娘卻是哈哈哈大笑起來,齊齊說道,「月姨娘,你身體可真棒,晚上是老爺陪睡,白天是這位李護院陪睡,艷福不淺啊,比我們姐倆有本事,哈哈哈哈哈——」
站在外面的謝錦昆,臉色霎時鐵青,怒吼一聲:「都給老夫閉嘴!」
當著眾人的面,這兩個沒腦子的女人居然說他戴了綠帽子,該死的無知賤人!
謝楓冷嗤一聲,將雲曦與夏玉言一手拉一個拽了出來。
雲曦說道,「我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呢。」
謝楓瞪她一眼,「看什麼看?你也不嫌噁心?女孩兒家進什麼婦人的院子?」
將二人推到院子裡,他也沒有走進去,扶著夏玉言在院中的石椅上坐下。
雲曦冷冷一笑,月姨娘這回,不被謝錦昆打死,也會打殘。
她根本就沒有犯著她,月姨娘竟是對她施了這樣歹毒的巫蠱術來害她,她又何必心軟?
很快,屋裡響起了月姨娘的尖叫聲,緊接著只在腰間裹了一塊床單的李虎被謝錦昆打了出來。
翠姨娘與沈姨娘笑得花枝亂顫。
「來人!給老夫將李虎捆了關到柴房裡去!」謝錦昆暴吼一聲。
李虎身懷武藝,他也知道此時一定是被人算計了,但任賃謝錦昆將他關起來處置,他可不甘心。
抬起腳來將謝錦昆就丟飛了,然後一邊跑一邊將那床單拼命的纏緊。
他可是護衛頭領,只要暗衛不出來抓他,這府里的護衛十個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踢倒了幾個人後,轉眼間,李虎就不知去向。
謝錦昆氣得怒道,「來福,多叫上幾人,去將他給老夫追回來!直接亂棍打死!」
「是,老爺!」謝來福退下了。
這等事又不能報官,再說那李虎身手又好,抓不抓得到還不好說,謝來福只好硬著頭皮去追。
安氏與謝雲容二人會心的一笑。從今往後,府里可再沒有月姨娘了。哪個男人能容許自己的女人與他人苟合?
謝家五老爺與夫人也是表情精彩。
謝錦昆仍是不解氣,不知從哪裡抽了一根棍子對著月姨娘就是一頓狠抽,「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淫婦!」
「老爺,我是冤枉的,我沒有啊,老爺!」月姨娘不停的躲閃著,哭著說道,「老爺,人說捉姦捉雙,那李虎雖然在妾身屋裡,但妾身卻在園子外面啊。」
「你還有理了?那房間門上的鎖不是好好的?他是怎麼進去的?難道自己將自己鎖住的?」
謝錦昆已經氣紅了眼,連謝府五房的人在這裡,謝楓一個外男也在院裡都顧不及了,哪裡理會她的說詞?發了瘋的對月姨娘又踢又踹。
翠姨娘與沈姨娘這時又說道,「老爺,月姨娘說的不對,妾身們早已發現月姨娘這些日子鬼鬼祟祟的,常常大白天的關起門來,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你們兩個賤人胡說!」月姨娘已被謝錦昆打得鼻青臉腫,跌坐在地上,此時恨不得撕亂翠姨娘與沈姨娘的嘴巴,居然對她落井下石!
她是府里最得寵的女人,眼下卻被謝錦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打了,她又羞又怒。
「是不是胡說,老爺讓人到李虎的屋子裡找找證據不就知道了?」翠姨娘呵呵一笑,心中則是痛快的解了口氣。
早上,她差點被月姨娘打得小產了,看到月姨娘此時被老爺打,她心中比六月天吃了冰鎮西瓜還舒爽。
月姨娘也有今天?呵呵!
「去李虎院子裡找!」謝錦昆朝一個下人怒吼一聲!他只想心中解氣,全然不管有外府的人在場。
安氏樂得看月姨娘被打,夏玉言懶得理會。
謝楓陪著夏玉言與雲曦坐在離眾人較遠的地方。
謝五老爺與五夫人閒閒的看著笑話不說話。
很快,兩個小僕從李虎屋裡搜出幾包東西出來。
月姨娘看到那些東西,一下子癱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這下子可是有口說不清了。
「這是什麼東西,你給老夫說清楚!」謝錦昆指著地上的東西說道。
月姨娘哪裡敢說?
那是一個荷包,裡面裝著銀票與碎銀子,正是她給李虎的,但卻不是因為私情,是為了買通李虎,讓他多多留意著夏玉言與謝雲曦。
李虎獅子大開口,問她要兩百兩銀子,她一時拿不出來,便寫了個欠條,最後加了一句,晚上見。晚上見是送銀子,不是私會。
「還晚上見!賤人!」謝錦昆直接一腳踢向月姨娘的心窩裡,月姨娘慘叫一聲,被踢得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
青衣這時得意的對雲曦小聲說道,「小姐,李虎的那包東西里除了月姨娘寫的約會字條是真的,那褻衣褻褲是奴婢偷偷地從月姨娘屋裡偷出來放到李虎的被子裡的。誰叫她一大早不懷好意的到曦園前鬧事?看奴婢不整死她!」
說完,她得意的看著雲曦,臉上分明寫著,快誇我快誇我快誇我。
雲曦嘴角抽了抽,摸了摸身上,摸出一塊銀子塞到青衣的手裡,說道,「辛苦了,賞你的。」
青衣攤開手一看,唇角馬上一撇,那銀子天知道有沒有一兩重?
謝楓見狀,忙從荷包里取出一張銀票遞給青衣,道,「好好服侍小姐,賞你的。」
青衣雙手接過銀票,兩眼睜得滾圓,大吞了一口口水,大舅哥果然豪氣,一百兩!
雖然,對於青山酷司的人來說,上千上萬的銀子在他們眼裡都不算什麼,何況一百兩?
但這一百兩意義非凡,跟在小姐身邊的人不少,但是,她卻是第一個拿到賞錢的,還是來自大舅哥。
這可是莫大的殊榮!
「多謝楓公子。」青衣喜得深深的行了一個禮。
夏玉言看到謝楓對雲曦的關心,心中時而是滿滿的暖意,時而又是傷感。
她現在不敢同他多說話,就怕將他嚇著,這樣也好,能看到他就知足了。
而院子的另一處,黃仙姑又跳起神舞來,口裡念道,「裡屋中還有邪氣。」她一指月姨娘的床底下,「這邪氣與那個布偶上的邪氣可是出自同一個妖魔的身上。」
林嬤嬤聽出了話中之意,「來人,去月姨娘裡屋的床底下看看有什麼東西。」
一個婆子走過去,掀起裡間屋裡的床榻,發現有一個布包,打開來看,見是一件剪了一塊缺口的中衣。
她拿出來遞給林嬤嬤,「嬤嬤你看,像是老夫人的衣衫。」
不是像,而是根本就是的!
那剪下來的部分,正好是那個布偶的大小。林嬤嬤手裡攥著衣衫不語。
她走到謝錦昆與安氏跟前說道,「老爺,夫人,剛才從三小姐的園子裡找到的巫蠱術布偶,是用這件衣衫的料子做的,但這件衣衫又出現在了月姨娘的床底下,剛才三小姐又指出那布偶的線只有月姨娘才有。」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月姨娘這時跳起來,「不,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是有人害我……」
但黃仙姑仍然沒有停下,手裡的拂塵又指向一處方向,「那裡還有妖魔。」
「是與不是,很快就有答案。」林嬤嬤手裡攥著老夫人的中衣,率先跟著黃仙姑往老夫人的百福居走去。
「把這賤人帶上!」安氏對兩個婆子喝道。
月姨娘也有今天?算計老夫人,跟人苟合,她一輩子永遠也翻不了身了。
事情一茬接一茬,變幻太快,讓人心裡不由得跟著起浮。
謝家五老爺與五夫人只覺得今天沒有白來,果然大房的事情就是精彩。
一行人又到了謝老夫人的院子裡,月姨娘被兩個婆子架著動彈不得。
黃仙姑早就得了雲曦的指示,她從院子裡跳到了外間,轉了幾個圈後,手裡的拂塵在一個地方指定了,口裡念念有詞,「妖魔找到了。」
林嬤嬤兩眼一眯,叫出一個婆子,「看看那裡面是什麼東西。」
黃仙姑手中拂塵指的方向正是外間與裡間屋子的門框邊,那婆子將手伸到一個高腳的花盆架子後面,摸出了一粒耳環。
「拿來給我看看。」安氏對那婆子說道。
耳環被她捏到手裡,安氏這時開心的笑起來,「嬤嬤,這是月姨娘的東西,世上獨一無二呢,是今年月姨娘生辰日時,老爺在翠雲坊定製好送給她的,上面還刻著一個『盈』字,是月姨娘的名字,嬤嬤請仔細看。」
林嬤嬤將那耳環拿到近前仔細的看了看,果真在耳環墜子上面發現了刻的字。
她將耳環墜子遞給謝錦昆,冷冷說道,「老爺,老夫人的屋子裡一向都不喜姨娘們進來。月姨娘的耳環墜子如何又在這裡?還有老夫人的中衣為何被人剪了一塊做了巫蠱布偶?
而那剩餘的中衣料子為什麼又在月姨娘的床底下出現了?還有那做布偶的絞珠線可是只有月姨娘才有。這一切的一切,老爺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吧?」
謝錦昆又驚又氣,這個月姨娘真的要害死他了,被老夫人知道是他的女人在害她,還能讓他好過?
謝錦昆黑著臉,「請嬤嬤放心,老夫這就狠狠的懲治那個賤人!」
他三兩步走到月姨娘的面前,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然後一把抓起她的頭髮,不管月姨娘是不是在不住的哀嚎著,親自拖著往柴房裡走去。
一直在自己院子裡養著身體的謝雲香也聽到了暖月閣出事了,帶著丫頭一路追到了百福居,正看到謝錦昆拽著月姨娘的頭髮在地上拖著。
月姨娘看到謝雲香來了,馬上向女兒求救,「香兒,救救姨娘啊,姨娘是被冤枉的。香兒——」
謝雲香臉色沉沉的站著不說話,漸漸的,唇邊扯出一絲冷笑,轉身就走。
她不明白,同樣是生母,為什麼安氏那麼強?那麼聰明?從一個妾爬到了正妻之位,還得了誥命的封號?
夏玉言一棍子也打不出三句話的悶葫蘆,居然也從安氏的手裡搶到了當家主婦的權利。
她的生母月姨娘靠著哄老爺,只得了個同管家婆子一般採買的差事,還沒有從差事上得到好處,就落得個被老爺拖著打的下場?
她的生母為什麼這麼蠢?她為什麼不是安氏的女兒?最不濟是個夏玉言的女兒得個嫡女的名聲也好,可為什麼沒有?
月姨娘看到謝雲香轉身的那一刻,淚水嘩啦流出,心沉到了谷底。
謝楓對林嬤嬤道,「聽說老夫人一直昏迷不醒,能否容在下看看?」
安氏揚著眉毛,一臉傲然,「楓公子,老夫人身子金貴,可不是你等普通人能比擬的,看得好還好,看不好的話——」
雲曦看向安氏,眼中冷芒一閃,說道,「大娘,給老夫人看病的大夫中,不只是請了京中的名醫與宮中的御醫,還有江湖郎中吧?
楓公子也懂醫術且還是有品階的差官,怎麼說也比那些江湖游醫強。大夫人容許毫不知底細的江湖游醫進百福居給老夫人看病,為什麼不能讓有品階的楓公子給老夫人看看呢?」
安氏氣急,冷笑,「曦丫頭的嘴巴可真是越來越伶俐了,連我這常與人打交道的婦人也比不了了。」
言外之意是說她不敬長輩,無禮頂撞了?
雲曦微笑回道,「大娘,雲曦一向話少,但面對自己的祖母生病了一時心急,才多說了兩句,難道大娘要對雲曦的孝心責備?還是大娘認為老夫人病了,做為孫女的雲曦不該操這份心?是多管閒事?」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壓不死你!看你怎麼回話?
雲曦挑眉看向安氏,毫不退讓,忍你一時,難道忍你一世?
「你……你……」安氏氣得一臉鐵青。
謝五老爺這時說道,「大嫂,雲曦侄女說得有幾分理,老夫人病了一直不好,族裡都要商議著是不是貼個告示來個懸賞尋醫了。
既然楓公子會些醫術為什麼要阻止呢?多一些希望是一些希望啊,大嫂攔著不讓人給老夫人看病,難道是有什麼想法不成?」
話說到最後,謝五老爺的臉色已開始變了。
安氏臉色頓時大變,若被人說是她有意延誤老夫人的病情,萬一老夫人真出了意外,謝氏一族的人可就容下不她了。
她咬著牙看了雲曦一眼,死丫頭,走著瞧!
安氏勉強扯了個笑容說道,「我也是為老夫人身體擔心呢,既然楓公子會看病,那就請進吧,有什麼責任你可要負責!」
謝楓斜睨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大步進了老夫人的裡間。
裡間的屋裡,趙玉娥與金珠正守著床榻邊上。
趙玉娥見謝楓走來,訝然了一瞬,然後點頭一禮,「謝楓公子。」
林嬤嬤走上前道,「表小姐,楓公子是來給老夫人看病的。」
趙玉娥點了點讓在了一邊。
謝楓走到床榻邊上,伸手在謝老夫人的幾個穴位上摸索了一遍,果真同段奕說的,只是被人點了穴。
他正要伸手解開穴道,就聽雲曦說道,「楓公子如果要施針,府里就大夫,他的用具都很齊備。」說著還對他眨了眨眼。
謝楓心中瞭然。
都在傳聞老夫人的病是很重的病,隨手一點就好了,不是顯不出本事了?
他嘴用抽了抽,轉身對林嬤嬤道,「勞煩嬤嬤,楓想借用府里大夫的銀針。」
「這個不難,公子請稍等。」
銀針取來,謝楓在幾處不重要的穴位上扎了幾針,然後伸手解穴。
老夫人醒來,屋中的人個個都長舒了一口氣。
趙玉娥欣喜得忙對謝楓道謝,「多謝公子救了我外祖母。」
謝楓還禮,「老夫人是謝氏族母,每個謝氏子弟都有義務關心她的身體。」
謝老夫人被林嬤嬤扶著靠坐在床榻上,招手叫趙玉娥坐在她身邊。
「外婆,你可終於醒了,嚇死玉娥了。」趙玉娥拉著謝老夫人的手,喜極而泣。
「這不是好了嗎?別哭了,都要過年了,哭什麼?」謝老夫人拍了拍趙玉娥的手,然後朝床前站立的幾人環視了一圈。
最後,目光落在謝楓的身上,朝他點了點頭,道,「楓公子,多謝你救了老身,今晚謝氏宴席,你當坐前排。」
謝楓對上謝老夫人的目光,拱手還禮,「多謝老夫人。」
安氏赫然看向謝楓,兩眼微眯,眼中閃過一絲戾色。
她朝謝老夫人的床榻走上前一步說道,「老夫人,您昏迷了這麼久,原來是府里邪氣太重造成的,雖然被仙道與仙姑除掉了,但媳婦擔心還有漏掉之處,請老夫人同意,讓媳婦在舊年這一天將府里的污濁之氣全部去除,乾乾淨淨的過個新年。」
謝老夫人看了安氏一會兒,道,「准了!」
然後看了看一屋子的人,她朝眾人揮了揮手,「沒事都下去吧,準備一會兒赴宴。」
裡間屋裡,只剩了林嬤嬤時,她走到床榻前對謝老夫人說了今日後園裡發生的事情。
包括最先在曦園裡挖出來巫蠱術的布偶,以及雲曦抄寫的幾百份《金剛經》,還有月姨娘的屋裡的男人,以及被剪刀剪破的中衣。
一一都詳細的說與謝老夫人聽。
「你們在外面吵鬧時,我已經聽了個七七八八。」謝老夫人冷笑,「雖然我看似昏睡著,但耳朵還是能聽得到聲音。這府里呀,是有那麼幾個牛鬼蛇神要除,不除不安寧。」
林嬤嬤看著老夫人,抿唇不語,心中更是暗暗吃驚,原來老夫人什麼都知道。她一直在看著眾人的笑話呢。
……
一眾人從百福居退出各自回園。
安氏與謝雲容往東園走,看看前後無人,謝雲容問安氏,「娘要查園子?老夫人都醒來了,還查什麼?」
「查!當然要查!月姨娘不會一大早無緣無故的約上娘與翠姨娘要闖進曦園去,而那謝雲曦又死活不開門,只怕那裡面有鬼!月姨娘蠢就蠢在沒有尚方寶劍,偏要去捉賊,反被賊算計了。活該被老爺打!」安氏勾唇一笑,「今日一出,我算看出來了,夏玉言母女原來是個藏拙的。」
謝雲容冷笑,「最好查出什麼將那謝雲曦也趕走。還有謝雲香,娘,女兒最近發現謝雲香鬼鬼祟祟的,躲在屋裡不出來!」
「查,全部查!」安氏得意一笑。
……
謝楓送夏玉言與雲曦到了西園園門處,從懷裡取出兩個盒子分別遞給夏玉方與雲曦,說道,「明天是新年,這算是新年禮吧。」
然後,他轉身就走。
夏玉言一時驚住,忙喊道,「等會兒,你別走!」
雲曦也說道,「既然來了,就參加完晚上的祭祀禮再回吧。謝大哥!有些人站在那個位置上太久了,你不覺得是雀占鳩巢嗎?」
謝楓沒有回頭,但他的腳步卻停下了,說道,「我參加完祭祀後再回。」
夏玉言的心頭終於鬆了口氣。她沒有進西園的門,一直看著謝楓的身影走進了前院的房舍。
玉曦看向手裡的盒子,精美的雕花,朱紅的盒身,正面印著三個篆文字——翠雲坊。
她眼睛一眯,快速的打開來看,裡面放著兩套首飾,正是上次他定做的綠色與藍色的寶石系列。
夏玉言也打了她的盒子,一時驚住了,只見盒子裡面放著一套婦人的頭面,飛鳳步搖,朱紅的寶石灼灼生輝,寬大的扭絲金鐲,碧色的玉佩,無一不是精緻與奢華。
雲曦一聲低呼,「娘,你這個好貴的,女兒那天陪玉娥姐去翠雲坊看了價錢,值一萬五呢。女兒手裡這個才值五千,謝大哥好偏心,給娘的東西貴,給女兒的東西便宜。」
「這……這麼貴?一萬五千兩?」夏玉言更是驚嚇住了。
「是啊,我看見價錢了。」雲曦說道,「謝大哥對娘真好。」
「哪有啊,你的也很貴重,還是兩套。」
「可是兩套加起來也不抵娘一套的價錢。」雲曦佯裝抱怨著,撇了撇唇。
夏玉言懷抱著首飾盒,激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這是他買的,居然買這麼貴重的,連安氏也沒有戴過這麼貴重的首飾。
他還記著她,他沒有不認她。
……
雲曦回到曦園時,段奕已離開了,她鬆了口氣,終於走了。
但很快,安氏帶著一眾人進來了。
「全部查,仔細查,一個角落也不要放過。」安氏坐在曦園的正屋裡,指揮著幾個婆子。
月姨娘一直盯著曦園,不會空穴來風,這園裡八成有問題。
婆子們在屋裡很快就行動起來,乒桌球乓翻得亂響。、
青衣挑眉,「嬤嬤可要當心手的輕重,曦園的東西雖少,看著也不值錢,但有幾件是前幾天太后娘娘為了感謝小姐送了她鏽品樣子,賞了些小玩意,要是嬤嬤們弄不了,小姐可是賠不起的,不知道嬤嬤們賠不賠得起呢?」
婆子們聽了,手裡的動作頓時一慢。
一個婆子正在搖著一個大花瓶,青衣馬上叫嚷起來,「別動,御賜之物!」
說著,她將花瓶搶在手裡,然後將瓶底對著嬤嬤,「看,有沒有一個『御』字?太后今天剛賜下來的。」
雲曦嘴角抽了抽,這個花瓶看著眼生,莫不是真的剛剛從奕王府搬來的?
又有婆子抬起柜子底看,哪知上面放著的一個小琉璃鏡子掉下來,嘩啦,摔碎了。
「御賜的!你打碎了?太后問下來,可是要滅九族的!」青衣尖叫起來。
婆子嚇得面如土色,「青……青衣姑娘,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青衣道,「知道您老不是故意的,但要是打碎了第二個,可就是有意的了,您看著辦吧。」
婆子們不敢再亂翻,只拿眼睛四處看看。
外間,安氏端坐上首,她的心腹嬤嬤江嬸指揮著帶來的人,「仔細點,別留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到明天,老夫人可是發話了,要乾乾淨淨的過個年。」
裡間的婆子早被青衣恐嚇住了,江嬸命令也沒有,不多久,搜尋的人全站在安氏的面前,「夫人,什麼也沒有發現。」
什麼也沒有?這不可能?
安氏不相信,她自己在雲曦的屋裡看了看。還真的沒發現什麼異樣的東西。
是這丫頭弄錯了還是月姨娘眼瞎了?
但她的時間也不多,眼看要天黑了,晚上還有祭祀禮,安氏帶著人匆匆出了曦園,去了謝雲香的園子。
謝雲香靠在床上生著悶氣,她如今是惶惶不可終日,發現自己懷孕後,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大夫說她的身體不好不能打胎,否則會一屍兩命。
姨娘又出事了,她該怎麼辦?謝雲曦那個死丫頭說會給她想辦法,但過了這麼多天了,她也沒有來找她?是耍了她還是那妮子忘記了?
她一定要嫁到安家,還要風風光光的,這個謝府不將她母女當回事,她要學安氏一樣,為自己奔一個前程出來。
想到這裡,她快速的穿了鞋子扯了披風,正要往曦園找雲曦,就聽到園子裡的小丫頭說大夫人來了。
謝雲香眼皮一跳,安氏?她來幹什麼?
她吸了兩口氣讓自己靜下心來,迎了出去,「大娘。」
安氏往她臉上看了兩眼,微微勾著唇。謝家四小姐其實是最有心機的一個人。上回在東平侯府里,聽她一席話就可看出來了。用上一用,倒也是枚好棋子。
她微笑著向謝雲香招招手,「起來,坐著說話。我來這兒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到園子各處查查有沒有不乾淨的東西,你別慌,你們女兒家能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說話間,江嬸與安氏帶來的兩個婆子已在園中各處尋找起來。
謝雲香的心裡頭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她這幾日為了不讓肚子裡的孩子不慎滑胎,天天在吃補胎藥,雖然藥都藏好了,藥渣也深埋了,但她還是心慌得不得了,眼神閃爍個不停,臉色慘白,額間也冒起冷汗來。
安氏看了她一眼,道,「今天不熱啊,香丫頭怎麼留汗了?」
「啊?汗……啊,……大娘,香兒剛才在園子裡走了好多路,所以有些熱。」
「是嗎?」安氏的眼神在謝雲香的臉上掃了一圈又移開了,這丫頭的心裡頭有鬼呢,莫不是真如女兒說的,有什麼古怪?
很快,江嬸拎了幾包藥材走過來,看著謝雲香一臉的神色古怪。
安氏對上江嬸的眼神,彎唇一笑,將那藥材與一張藥方接在手裡,看了一眼後笑道,「喲,這可要恭喜四小姐了。不知四小姐的身子幾個月了?大娘也好為你準備些補湯。」
謝雲香臉色一白一下子癱倒在地。
安氏不再看她,冷哼一聲,對那兩個跟來的婆子說道,「四小姐身體不好不宜出門,你們給我看好她不要讓她亂走動,沒我的允許,不得出這座園子。」
「是,夫人!」
……
天色都漸漸的黑了,謝雲香沒有命丫頭掌燈,她就一直坐在地上,不停的想著藥材與藥方怎麼就被發現了,她明明命丫頭燒掉了。
「小葉兒!」
小葉兒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四小姐!」
「是你,是你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個死丫頭!你敢背叛我!我不是讓你將藥方燒掉了嗎?為什麼還在?」
「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啊,四小姐……」小葉兒被謝雲香扯著發頭不停地打著耳光。
但謝雲香已是氣瘋了,她懷孕的事被安氏知道了,她還能嫁得到好人家?老夫人還會放過她?
她的人生不是會同謝雲容一樣嗎?將來也會向安氏一樣以庶女之身做到二品誥命嗎?
外面,兩個婆子把守著謝雲香園子的門。
雲曦走了過來,「我去看看四妹妹。」
婆子們不理她,「大夫人有令,誰也不准進去。」
「是嗎?」
雲曦伸手鉗住那個說話的婆子的一隻手。
沒一會兒,婆子疼得齜牙咧嘴,「三……三小……姐。」
「我能進去嗎?」雲曦微微一笑。
婆子早疼得一臉慘白,「可……可以。」
青衣罵了一句,「賤骨頭!」
主僕二人進了裡屋里。
謝雲香看到雲曦走進來,立刻跳起來,「是不是你害的我?是不是!是你將我的事情說出去的!大娘才來了我的園子!你這個賤人!」
她說著就往雲曦身上撲,雲曦反手一鉗將她摁住了。
「我害你什麼了?四妹妹?你又跟我說了什麼?」雲曦微微一笑,「你總是這般自以為是!小時候是,長大了也是!好強,爭勝!可有些東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是搶也搶不來的!
你如今最好的活路就是去求大夫人,低聲下氣的跟她合夥,她會同意的,因為東平侯世子的位置,她也很想要。與其找一個不聽話的人做侄媳婦,還不如找一個聽話的。再說了,老爺還是喜歡你的,有老爺做後盾,你助那安強爭世子之位,就不會那麼難。」
謝雲香冷笑著看向她,「你有這麼好心?為我出這主意?」
雲曦又一笑,「四妹怎麼記性這麼差?我上回不是說了嗎?我的生辰庚貼還在安家,可我不想嫁過去,四妹嫁過去了,我應當感謝你才是啊!」
臨走時,她回頭看向謝雲香,忽然笑道,「很早就想問四妹妹,那天在曦園裡,四妹妹為什麼將我騙到假山上,然後再推下去?」
謝雲香臉色頓時慘白,「你……」
雲曦一笑,「我記得……」我記得你將我早已害死,所以別怪我將你踩入塵埃。謝雲香,你一旦嫁給安傑,你就永無出頭之日了。到時候就你會明白。
……
從謝雲香的園子裡出來,青衣問雲曦,「小姐為什麼點撥那個謝雲香讓她助安傑去爭世子之位?可小姐又在暗中幫著安昌,小姐倒底想幫誰?」
雲曦道,「當然是安昌了,安昌老實,沒那麼快上位,安傑就不同了,娶了謝氏女為妻後,他會馬上行動。
以安夫人的性格,只怕馬上會要他好看。安氏想娘家人掌東平侯府?我不會讓她得逞!當然,可以讓她空歡喜一場。」
……
謝誠的園子裡。
他正焦急的背著手在屋裡踱著步子,一個小僕急匆匆跑來,「二公子,全部準備好了。」
謝誠一喜,「全好了?哼,那個謝楓敢搶本公子的位置,今晚就要他好看!本公子要他永遠進不了謝府!」
最晚不會過19點更,一般是18點。左右,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