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入主北荒城
聽到崇睿的名字,守城的士兵嚇得握緊手裡的長矛,吞吞吐吐的說,「睿……睿王殿下,您如今不能再任意進入北荒重地。」
崇睿勾唇,可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暖意,他淡淡的說,「我讓你去喊莫勝輝!」
那人被崇睿凜冽的眼神嚇得退後一步,連忙跑下城樓,往城守府跑去。
崇睿看著城門上「北荒城」三個燙金大字,心裡無限感慨,當年北荒初定,他以少年之姿穩住形勢,那時他便想到過,或許終有一天,他會被皇帝流放到這北荒之地來。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最後他會以這樣的方式來到這裡。
北荒城守莫勝輝當年是崇睿的部下,與崇睿一同殺匪寇,驅外族,一路腥風血雨,後來北荒安定之後,作為北荒人,他不願離開故土,就留在北荒,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
莫勝輝時年三十五歲,長得一張方正國字臉,濃眉大眼,身量高大,是個典型的北荒漢子,往人群中一站,絕對是個大高個。
他的面容也十分冷峻,並不愛笑,可能是長期在戰場廝殺的緣故,即便現在做了城守,那一身的戾氣依舊沒有化解。
聽說崇睿站在城樓下時,他英挺的俊眉擰成一條麻花,「奶奶的,王爺待我恩重如山,這仗如何打?」
話雖這樣說,可他的腳步卻忍不住往外移,在那守城的士兵驚愕的眼神中,大步往城門口掠去。
很快,他便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崇睿。
「殿下,別來無恙!」他對崇睿拱手。
「莫大人客氣,我崇睿為大月征戰沙場的時候,你們的太子殿下幾次三番要殺我麟兒,害我嬌妻。屠殺我家人,一路走來,我竟沒有死。」崇睿騎在戰馬上,即便在高度上沒有占到任何好處,可他卻一點也不畏懼,氣勢甚至比莫勝輝還要足。
莫勝輝看了一眼崇睿的戰馬,有些感嘆的說,「睿王殿下還留著這匹戰馬?」
崇睿摸了摸戰馬的臉,淡聲說,「為何不留,只要它還能跑,我就一定會帶他上戰場,它是三千,是三千士兵用命換來的,我自然會留著它,將來它老了,跑不動了,我還要給它養老。」
這番話,若是別人說出來,或許莫勝輝會覺得矯情,可是崇睿說出來,他卻相信,因為與崇睿相處的這些年,他很了解這個人,他言出必行,絕不浮誇。
而這匹戰馬,也勾起了莫勝輝對往昔歲月的懷念,還有對那些死去的,活著的,曾一同征戰沙場的同僚。
「王爺,我不知那太子殿下對您做了什麼,但是您公然叛國,這罪名便是不輕,念在當年同僚之誼,屬下不與您為難,就當您從未出現在北荒,您還是速速離開吧!」莫勝輝話說的十分漂亮,但是其實他與郭全福一樣,根本就沒有把握能戰勝崇睿。
「多謝莫大人一番好意,但是我崇睿說了要在北荒生活下去,便一定要在北荒生活下去,這裡原本就是父皇屬意要給我的封地,與你一樣,念在同袍之誼,你不反抗,我便放過你,讓你帶著家人離開,若你逼著我開戰,我也不介意與你打一架。」這裡是他能給子衿的唯一退路,他不可能退讓。
聽了崇睿的話,莫勝輝諷刺一笑,「就像對待郭全福那般是麼?」
郭全福雖然不是來自北荒的將領,但是後來崇睿平定周邊小國時,他曾隨著崇睿南征百戰,大月上下將領,無人不知郭全福與崇睿的關係。
如今崇睿從西涼安然一路走到北荒,想必郭全福也遭遇不測了吧?
「莫大人消息倒是收得挺快,可是莫大人有沒有聽說,郭全福妻兒被崇景所殺,他戰前倒戈,歸於本王麾下?」崇睿冷冷的看莫勝輝,言語也越發的冰冷。
崇睿的大軍來到崇睿身後,錦州巡防營的人永遠站在崇睿身邊,看著那些熟悉的面孔,莫勝輝的眼神有片刻是閃爍。
「各位,別來無恙?」他哽咽著,與錦州巡防營的人打招呼。
可是錦州巡防營與崇睿同來的三萬人,都眼睜睜的看著城樓上的莫勝輝,當年跟隨崇睿東征西戰的這些人,可能也只有他莫勝輝混的最是風生水起。
他們沒有人說話,場面一度變得尷尬。
「睿王殿下,西涼既已是您的囊中之物。您為何不待在西涼便算了呢,那個國家雖小,但好歹也是個國家,殿下何必還要來取北荒城?」莫勝輝見錦州巡防營的人沒說話,便繼續與崇睿說好話。
哼!
人群中傳來一聲冷哼,一個老兵將長矛深深的扎進積雪中,涼聲說,「莫勝輝,你他娘的放屁,睿王殿下當年以少年之姿獨闖北荒並平定北荒,皇帝給過他什麼?前皇后慕良辰用疫病迫害我錦州大營時,皇帝又在做什麼?王妃為了錦州軍營的人,不惜深入疫區,與我們同甘共苦,直到將我們全部治癒,可皇帝呢,他發現王妃有孕之後,差點殺了王妃,後來,西涼舉兵東來,王爺出征,現在的太子在朝中翻雲覆雨,不給我們兵士,不給我們糧餉,將王妃關押在皇宮,三番兩次謀殺小世子,讓王妃懷孕不足七月便產下小世子,導致小世子出生就需要長期治療,離開王爺王妃身邊,而王爺以十幾萬人戰勝了西涼三十萬大軍後,太子又幹了什麼,他逼著王爺交出軍權,在王爺走到西涼國都大門口時,還逼著王爺回京述職,否則殺無赦,你難道不覺得像當年北荒一樣,王爺不管立下多大的功勞,最後都不可能得到任何賞識麼,反而處處被害麼?」
那老兵一番肺腑之言,說的莫勝輝啞口無言。
「就是,王爺文韜武略,即便當大月的皇帝,也不辱沒皇家,王爺無心皇位,但是卻總不能像禮王殿下一樣,連命都保不住吧!」
「莫勝輝,我們也不與你囉嗦了,出城迎戰吧!」
面對昔日同僚。如今刀劍相向,莫勝輝心裡很是不快,他看著他們,咬牙說,「我不想與你們為難,可你們也別逼我。」
此時,子衿從馬車裡面走出來,淡淡的看著站在城樓上的莫勝輝,而後屈膝給他行禮,「莫大人,您身居要職,自然有分別是非的能力,自從崇景繼位變成太子,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排除異己,殺崇禮,害崇睿,追殺崇義,現在京都只剩下二皇子崇睿與七皇子崇仁,可是群毆敢與莫大人打賭,很快,太子便會將魔爪伸向他們兩個。」
子衿頓了一下,接著說,「而他下一步,要剷除的,就是以前與崇睿親近的官員,作為當年北荒戰軍的莫大人,您覺得您能獨善其身麼?今日我們若是走了,您有理也說不清了,現在您只能選擇與崇睿一戰,您若將我們殺死,或許崇景暫時不會動你,但是絕對只是暫時。」
莫勝輝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身子單薄的女子,淡聲說,「敢問是大名鼎鼎的的睿王妃麼?」
「我只是崇睿的妻子,不是你們大月國的睿王妃!」子衿一身浩然正氣,站在馬車上,風姿綽約的看著莫勝輝。
「這個牽動著睿王殿下與太子兩個人的女子,當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難怪會成為傳奇人物?」莫勝輝看著子衿,忖度她。
他淡然一笑,涼聲說,「王妃果然不簡單,這番話煽動得在下都忍不住想打開城門……」
「你可以選擇不開,因為最後我們都能打開這扇門。」子衿語氣甚是挑釁,可是她抬頭的瞬間,莫勝輝卻看到了篤定。
王妃這話說的霸氣,那我們便拭目以待吧!」莫勝輝說完,便招手,隨後便有一排弓箭手站出來,每一個人手上都握著大弓,姿勢標準。
子衿眼神閃了閃,這些人……
他們握弓的姿勢,與以前在碎葉城刺殺她的那些人好像。
子衿不動聲色的看著,並未說穿。
崇睿見莫勝輝做好了要與崇睿一戰的打算,眸色一涼,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薄涼,「莫勝輝,今日,我們的同袍之誼,也算到頭了。」
「王爺,這樣的人是非不分,何須留他,城破之後,先殺了他全家!」
呃!
熟悉子衿的人都懵住了,心想,這王妃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經歷了太多的磨難,性格發生變異了,這樣善良的一個女子,竟會說出這樣狠厲的話?
聽到子衿的話,莫勝輝神情一滯。那隻準備下令射擊的手,遲遲沒有放下。
就在這時,北荒城中的老百姓忽然聚集在城門口,他們義憤填膺的說,「莫大人,放睿王殿下進城,我們需要殿下庇護。」
聽到老百姓的話,崇睿心裡一暖,他朗聲說,「鄉親們,你們都快些回家去鎖好大門,我自會有辦法進來。」
「莫大人,當年殿下率領三百精銳將你妻兒從悍匪手中救出來,難道當年恩情,莫大人也不顧念麼?」城中的百姓並未回答崇睿的話,他們站在城門口,要求莫勝輝開門放崇睿進城。
莫勝輝呼吸一滯,崇睿不提舊事,但是不代表別人不提舊事。
如今,可如何是好?
城樓上莫勝輝的沉默,讓所有人的屏息以待。
「王爺,城樓上的士兵都是些什麼人?」子衿越發疑惑,便開口問了崇睿。
崇睿看向黃影問,「你可知那些弓箭手是什麼來頭?」
「他們是莫勝輝城防軍中的金甲護衛,善用弓箭,善埋伏狙殺。」黃影如數家珍的將那些人的來路說了出來。
子衿又問,「他們是直接聽命於莫勝輝一人麼?」
「原則上來說是的,因為每一個將領,都會組建一支屬於他們自己的精英隊伍,以備不時之需,那些人一般都只聽令於他一人。」黃影繼續給子衿解釋。
崇睿卻擰眉問,「可有何不妥之處?」
「當年我與魂歸大哥在北荒屢次被人狙殺,其中就有這群人!」子衿看著那些人,心裡一片薄涼。
聽了子衿的話,崇睿與黃影俱是一震,「這般說來,這莫勝輝一定有問題?」
「他曾在我麾下,卻能平步青雲,一路變成北荒城守,這其中定然有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看來,這人不簡單。」崇睿點頭分析。
子衿也點頭,「他現在這般算是進可攻退可守,他若不放我們進城,也不算有罪,若是放了我們進城,他也能順利待在我們身邊,這人好精明的算計,只怕他身後的那位,在朝中更是位高權重。」
「王爺,既然留不得,便殺了他!」黃影眼裡殺氣大盛,其實那些弓箭手對黃影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他只需一招,那莫勝輝便死無全屍。
「先不要動,現在北荒城中的老百姓如此愛戴王爺,我們不能當著他們的面殺了莫勝輝,我們要讓他們覺得莫勝輝不仁義,到時候即便我們殺了他,北荒城中的百姓也不會怪罪我們才好。」善用人心,是子衿的特長。
崇睿淡聲說,「子衿說得有理,先不要動他,我們再等等看,若是他母親出來求情,起碼說明她們並不知莫勝輝所做的一切,若是他母親與妻兒都不出現,只能說明,他們早就知道莫勝輝有問題,到時候我們殺他更無須顧及任何人。」
原本,基於同袍之誼,崇睿還想著,就算他不拱手將城池讓出來,只要不過分,崇睿便不會為難於他,可若他與一年多前殺子衿的事情有關,那崇睿勢必不會在容他。
現在他們要做的便是等待。
而城中百姓也是等待,他們等待的是莫勝輝能打開城門,放崇睿進去,起碼這裡守城的他們的兒子,他們的兄弟,不會受戰亂波及。
莫勝輝看著城內的鄉親父老,看著城外的同袍,一時間竟真不知如何是好。
聽說崇睿打到北荒來,而莫大人將崇睿關在城門外,越來越多的北荒百姓,走到城門口來,希望莫大人將崇睿放進城。
城中,城守府。
莫勝輝的母親,一個白髮蒼蒼的樸素婦人,還有他的妻子兒女,全部被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手持利劍關押在廳堂里。
那丫頭一臉兇相的踢了莫勝輝倔強的兒子一眼,「看什麼看,再看我颳了你!」
莫夫人害怕那丫鬟真的颳了自己的兒子,連忙將他拉過去藏在身後,她柔聲說,「香雲,你在我們城守府做事這些年,我們從未虧待過你,你這是為哪般?」
「為哪般?」那女子重複了一次莫夫人的話,而後狠狠一腳踢在莫夫人的胸口,「人活著,哪有那麼多為哪般?不過是鳥為財死人為食亡而已,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你這毒婦!」莫公子衝上前來要與那香雲拼命,卻被奶奶和母親死死拉住。
老夫人哭得嗓子都啞了,她求著那莫公子,「成兒啊,你父親不放王爺進來,遲早要死的,你可千萬不要學你爹啊,你得為我們家留個後啊!」
「那睿王到底是何許人也,為何這北荒城中的百姓,都那麼愛戴他,都要求著父親放他進城呢?」從「睿王」這兩個字出現之後,莫成便不停的聽到關於他的傳說。
那些傳說,他自然是不信的,他不信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能一個人挑戰那麼強悍的外族,更不相信他能平定北荒動盪不安的時局換來這些年的太平盛世。
可是,他越是不信,關於崇睿的傳說便越多。
莫夫人看了看香雲,沒有說話。
倒是香雲,十分看不起崇睿的樣子,「他算什麼,我家主人最是看不起他這樣愚忠之人,到頭來,他還不是落得個叛亂的罪名。」
那老夫人想說話,卻被莫夫人拉住衣袖,莫夫人對老婦人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與香雲頂嘴,老婦人這才悻悻閉嘴。
這時,城守府的橫樑上忽然倒掛著一個頭髮鬍子全白的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莫夫人,再看看那兇悍的小女子。
他以手環胸,嘖嘖嘖的表示不贊同。
能這般神出鬼沒,又不驚動任何人,還時不時出來嚇人的人,不是青山老人還能是誰?
莫家兩位夫人哪裡見過這等嚇人的陣仗,嚇得大叫一聲,「有鬼啊!」然後便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香雲也嚇了一跳,她自恃武功高強,可是這瘋老頭到底是何時出現的,是怎麼出現的,她竟毫不察覺,更可氣的是,那老頭僅憑雙腳,便能自如的倒掛在橫樑上,功夫十分詭異。
香雲拔劍便往青山老人頭上砍去,青山老人嚇得抱頭鼠竄,一邊逃命一邊說,「你這小女子,一點不可愛,我們家那些小女子,可各個都可愛非常。」
「找死!」這香雲應該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狠厲冷靜,招招殺招!
青山老人見她不可愛,氣呼呼的破口大罵,「小丫頭片子,我老頭子不與你打架,是怕人家說我一百多歲還欺負你一個小丫頭,可你非要找死,那便怪不得老頭子了。」
青山老人說完,忽然湊上前去,趁香雲愣神的時候,伸手輕輕一拍香雲的後脖子。那香雲便軟趴趴的躺在地上。
莫家那十五六歲左右的少爺與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姐看著青山老人,竟嚇得連尖叫都不會了。
青山老人一躍上橫樑,將他從城守府順的各種美食打包成的包袱拿起來,拍了拍上面的灰,而後對莫家公子說,「我都將人打暈了,你不綁起來,等下他醒來,殺了你母親他們,你可別哭鼻子。」
青山老人說完,便轉身離去。
那莫家少爺聽了青山老人的話後,畏畏縮縮的站起身來,先是用腳尖踢了一下香雲,見她確實沒動靜,這才找了繩子將香雲五花大綁。
確定綁好之後,他才叫他妹妹,「蜜兒,你閉上眼睛,哥哥殺了這毒婦人!」
蜜兒倒是十分聽話,哥哥讓她閉眼,她便藏在母親懷裡去,真的不敢再看,莫成見妹妹準備好了,撿起香雲掉在地上的長劍,狠狠一咬牙,便將劍插到香雲的胸口。
那香雲連動彈都沒動彈一下,便沒了呼吸。
就在他們被香雲劫持的時候,崇睿幾次想要衝破城門,可是奈何城中百姓太多,他不願傷及無辜,便遲遲沒能成功。
可是莫勝輝知道,崇睿若是想殺他,不過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果然……
他剛這般想完,黃影便在崇睿大軍的掩護下衝上城樓,拎著他的衣領子便要往城樓下丟。
「等等,王爺,我們可否談談?」
這時候才談,莫勝輝到底有沒有誠意,崇睿不得而知,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崇睿也沒有辦法攻城,他若不想傷到百姓,便不能強攻,可是那些一片好意的老百姓,崇睿真不知如何打發他們走。
「好,莫大人請說!」從頭到尾,崇睿都一直稱莫勝輝為莫大人,可見他並不將自己視為朋友。
想到這裡,莫勝輝不由得心裡打鼓,他不知自己所求,崇睿能否同意,畢竟剛才……
莫勝輝看了子衿幾眼,而子衿始終淡淡的看著崇睿,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存在。
莫勝輝一咬牙,開口對崇睿說,「王爺,我母親與家人全部在一個女殺手手裡,現在她一定挾持著他們在城守府中,你們只要去將我母親妻兒救出來,我一定親自雙手打開城門,而後跪迎殿下進城。」
崇睿淡然一笑,「跪迎不必了,只要你將城門打開,讓我們不傷一兵一卒,不傷一位百姓進城,本王便感激不盡。」
言落,崇睿一招手,墨影與魅影便翩然飛掠進城,那些弓箭手眼睜睜看著他二人從他們頭頂飛過去,心裡卻都在思量,若是他們真的強攻,以這兩人的身手,他們能不能攔截得下來?
時間依舊在等待中煎熬著,北荒冬天的白晝十分短暫,黑夜異常漫長,申時剛過,天已然開始暗沉下來,崇睿看了看天,若是再不能進城,今晚上便只能迎著暴風雪在城外度過了。
好在不多時,墨影與魅影便帶著莫家人飛身回來,只是除了莫家那位公子,其餘三位都已然暈倒。
莫勝輝見狀,跪伏在地上對崇睿說,「王爺,我對不起您!」
崇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幽幽的說,「開城門吧!」
城門打開之後,那莫勝輝倒也算是條漢子,雖然崇睿並未要求他跪迎崇睿進城,可他還是下跪相迎。
看著昔日同袍威風凜凜的從自己頭頂走過,他以一個失敗者的姿態跪在地上,莫勝輝心裡便不是滋味。
他兒子十分懂事,見父親跪在地上,也趕過來跪下,並說,「父親,我與你一同受這屈辱。」
「兒子,你記住,這不是屈辱,這是父親犯下的錯誤,是父親該承受的結果,睿王殿下當年與你差不多大,便扛下整個北荒的未來,父親希望你也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莫勝輝看著崇睿遠去的背影,心裡一陣蒼涼。
「那如今我們能去何處?」他兒子看著崇睿的背影,心裡暗自發誓,將來我也要做跟睿王殿下一樣厲害的人物,這樣父親便不用對任何人下跪,母親與奶奶妹妹便不會被任何人要挾。
莫勝輝微微一嘆,「還能去何處,所幸當年父親將老家的房子翻新保留著,如今睿王殿下不殺父親,我們便回去吧。」
莫勝輝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城守府的方向,當年他為了出人頭地,拼命的往上爬,沒想到最後得到貴人相助,竟真的實現了平步青雲的夢想,只是,過往之事,卻都已然是過往。
他用不正當的方式得到高位,最後卻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從高位上跌落下來。
「你去雇一輛馬車,我們回家!」錦州巡防營的人全部進城之後,莫勝輝便站了起來,他拍了拍膝蓋上在雪地之中磕出的水印,深深的看了一眼城中方向,而後便轉身離開。
崇睿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知道莫勝輝心高氣傲,如今落敗,自然是要離開的,可崇睿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問,他微微放慢腳步,對身邊的黃影說,「去請莫大人,說我們會備好馬車送他與家人離去,但是本王也有事情需要他交代清楚。」
「諾!」黃影說完,便退了出去。
這邊,莫家公子剛去尋馬車,就被黃影攔下來,「莫少爺,我們與你父親有事商議,稍後我們會派人送你們回去,這裡有些銀子,幾位可在城中客棧稍等,我們不會耽擱你父親太久時間。」
「你們想出爾反爾麼?」那莫家公子甚是防備的看著黃影,不知黃影這般作為是不是受崇睿指使。
黃影淡笑,「犯不上,我們王爺有口皆碑,從未有人質疑過王爺,你若不信,可帶著你家人一同前往,我們只是想問你父親幾句話而已。」
言落,黃影將銀子收回口袋,轉身便走。
莫家公子咬咬牙,跟著黃影一路往城守府走去。
城守府中,崇睿淡淡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莫勝輝,涼聲說,「去年春天,你的金甲護衛曾追殺過一男一女,你可記得?」
崇睿一上來便直奔主題,這些都是莫勝輝已然預料到的,只是他沒想到,崇睿卻連一句多餘的客套都沒有,便直奔主題。
「王爺,是我乾的,但是為了保住妻兒老小的性命,我不能告訴王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莫勝輝對自己的作為直言不諱,可對那個幕後人物卻守口如瓶。
「我知道,那人不是崇景,但是我心裡卻不是沒有人選,只是,我需要有人給證據。」崇睿說完,便眸色沉沉的看著莫勝輝。
莫勝輝低著頭說,「王爺殺了我吧,我不會說的。」
崇睿被他氣笑了,「你明知道你求和之後,我便不會下手殺你,卻逼著我殺你,你還真是吃准了我的性子,可是有一件事,你卻不知,為了我妻子,我可以對全世界背信棄義。」
崇睿的話剛說話,莫勝輝便不安的倒退了幾步,「王爺,不會殺我妻兒吧?」
「他們參與了當年殺我妻子的行動了麼?」崇睿不答反問。
「自然是沒有,他們甚至不知我與那位結盟做下許多壞事,在我兒女心中,我一直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希望王爺能在他們面前保住我的這點尊嚴。」
莫勝輝擺擺手,連忙出聲解釋,他這一生,最大的軟肋便是家人。
哎!
崇睿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拍了拍莫勝輝的肩膀說,「北荒這麼大,你們逃不出他們的手心,你若是信得過我,便告訴我,而後我派人保護你和你的家人,我發誓能護你們周全,這樣,你也不將你主子賣給我麼?」
這……
莫勝輝心動了,若是有崇睿的庇護,相信那人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要不然,光憑他被崇睿單獨叫回來,那人便一定會殺他。
崇睿見他已然心動,再次開口說,「我們同時寫下那人的姓氏,可好?」
在崇睿說話的時候,所有影衛皆嚴陣以待,將崇睿與莫勝輝圍在中間,有了這些保障,莫勝輝這才算是安心。
兩人同時手執毛筆,在手心處寫下一個字。兩人交換給對方看後,居然一模一樣。
崇睿心裡已然有數,便用右手的大拇指,一點點的將手心的字擦掉,莫勝輝見狀,也學著崇睿的樣子,將那字擦掉,這一切,只有他們兩人能看見,到底那個人是誰,除了他們,誰也不知道。
「魅影,去後院撥一處安靜的地方,將他們安排在那裡,派人保護起來,切不可讓人對他們不利!」
崇睿坐在圈椅上,修長的手指在大腿上打著節拍,卻始終沉默不言。
曉芳擼著袖子氣沖沖的跑進來,「王爺,王爺,王妃不肯繼續做月子,趙姑姑跟她都快吵起來了。」
呃!
崇睿無法想像,她們母女兩人性格如此溫順,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站起身來。便跟著曉芳一路往城守府的後院走去。
東院。
子衿哭笑不得的說,「母親,我這都已經滿月了,做不做月子都一樣,您就不要擔心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不行,這一路上你都沒能好好休息,你必須聽母親的話,好好的休養休養身體,千萬不要落下月子病呀!」趙傾顏苦口婆心的說著,都快急哭了。
「母親,您舟車勞頓,好好去休息,我來勸她便好!」崇睿對曉芳使了個眼色,曉芳便拉著趙傾顏的手說,「趙姑姑,您就別抄心了,有王爺在,王爺自有辦法勸王妃做月子。」
趙傾顏這才安心離去。
崇睿走過來拉著子衿的手問,「怎麼不順著母親便好,這一路走來,母親心裡定然十分煎熬,你便順著她些不就好了麼?」
「王爺,你知道我的。我心裡有事,要是一閒下來,我便難過得無法呼吸,我必須要不停的做事,才能忘記那些事情。」子衿靠在崇睿懷裡,心情終於得到片刻的寧靜。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你剛生產完,便舟車勞頓,一路經受嚴寒趕來北荒,身子定然是需要調理的,你若覺得心裡不好受,我便整日陪著你,好不好?」崇睿伸手輕輕的刮蹭子衿的臉頰,說著他自己卻笑了。
子衿也是,她輕笑著拍了拍崇睿的肩膀,「你就會說漂亮話,你剛到北荒,大局未定,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你什麼都不管,卻陪我來做月子,像話麼?」
哎!
崇睿嘆息,「若是趙由之能來,該有多好!」
「王爺,我已讓芷水與表哥和離,芷水現在不是趙家人,表哥心裡定然是怨恨我的吧?」想到芷水與趙由之,子衿心裡便不是滋味。
「他不會,他懂你的心意,你先休息,我讓茴香去給你燉些雞湯喝,我去尋尋崇智,那小子從到北荒之後,便一直心事重重,大概是擔心芷水呢?」
崇睿話雖這樣說,人卻未走,打橫將子衿抱起來,便往榻上走去。
子衿踢腿,「王爺,我自己能走的!」
「我就想抱著你,今後的每一天,我都希望你不再受苦,我想將對不起的地方都補回來,雖然我知道什麼都補不回來。」
崇睿繞口令似的說了半天,子衿被繞的暈乎乎的。不由得輕笑著捶了崇睿幾下,「你真是一點沒變。」
「才離開三個多月,我能變成什麼樣子去?」崇睿說著,便將子衿放在床榻上,開始動手脫子衿的鞋襪,然後是衣裙。
崇睿的手剛碰到子衿的衣襟,呼吸便變得粗重而渾濁,他咬咬牙定定心神說,「我真是會給自己找事做。」
子衿笑著一把揪住衣襟,「你快去吧,我自己來。」
「不行,這是為夫的事,為夫自己來!」崇睿一本正經的說著,子衿聽得面紅耳赤,眼睛不知往哪裡看才好。
崇睿細心的幫子衿脫了衣服鞋襪,便合衣躺在她身邊,哪裡有要去辦正事的打算?
「王爺,您去看看崇智去吧,我自己能睡!」子衿伸手推他,可一上手才發現,他也瘦了許多。
崇睿被子衿一番輕薄,自是心猿意馬,感覺妙不可言。
「想不到幾個月不見,娘子比為夫更加饑渴,我真是……」子衿一把捂住崇睿的唇,禁止他繼續胡說八道。
崇睿順勢輕輕的咬了一口子衿的手心,子衿怕癢,便縮了回去,卻伸手緊緊的摟住崇睿精壯的腰身,「崇睿,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我不苦,這樣的日子我過個無數次,倒是你,一個人在皇宮的日子,還有趕往北荒的日子,都辛苦了!」崇睿也伸手環住子衿的腰身,滿眼不舍。
「崇睿,子歸長得可俊了,我原本以為他身子無礙,可清虛前輩說,他身子不足,需要南疆那樣溫暖的氣候還有南疆之南特有的觀音草每日浸浴,一年之後方可痊癒,我……」
子衿開始一直不提子歸,便是不想當著眾人的面哭鼻子,可是現在在崇睿懷裡,只要他們兩人在,子衿便再也忍不住心裡的苦悶,一股腦兒全吐給崇睿。
崇睿知道她心裡難受,他心裡何嘗好受,可是清虛前輩說子歸有虧損。那自然不會有假,子歸離開他們一年,便能換來以後的健康,崇睿覺得值得。
他不提子歸南行,倒是不要臉皮的說,「我兒子若是不俊,我便將他打也要打俊,要不然哪裡對得起他如花似玉的娘親。」
崇睿這情話說的觸不及防,子衿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聽明白她在變著法子夸自己後,子衿更是哭笑不得。
「沒見過你這般臉皮後的!」不過經崇睿這樣一鬧,子衿心裡倒是好受了許多。
「你放心,我們一家人以後在也不會分開,只要我在,我就會保護你們,到時候我將整個北荒治理得盡然有序,送給子歸一個大禮,讓他於太平盛世長大,再也不用經受分離之痛,他愛的,和愛他的,都會守在他身邊,一輩子不分開。」
崇睿所規劃的未來如此美好,讓子衿都忍不住心生嚮往。她靠在崇睿懷裡,聞著他熟悉的氣息,感受他胸膛因為說話而顫動,子衿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聊著聊著竟依偎在一起,都沉沉的睡了過去,這些日子,崇睿也是日夜操心,心力交瘁的思量如何打敗崇景,如何保住所有人的性命,擔心子衿如何能安然度過崇景的重重算計。
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日夜不能寐,如今與子衿依偎在一起,竟覺得心情格外的平和,困意也如潮水般席捲而來。
就這樣依偎著,才是最安心。
北荒的夜比京都的夜更靜謐,入夜之後,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呼呼的風聲,凜冽的北風拍打著窗欞,讓子衿纏綿睡夢,又幾次醒來,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竟也睡了兩個時辰。
「王爺,救命!」忽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尖銳的女聲,像一道驚雷,劃破了夜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