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仇得報
姜貴妃當然知道永泰帝要給連惠妃慶祝生辰,在御花園舉辦宴席,讓宮裡得寵不得寵的妃子都去參加,就連太后也給面子去了。
可是她如今正懷著身孕,才兩個月,還沒敢讓人知道,怎麼可能往那女人堆里湊?
姜貴妃歪在偏殿落地長窗前的貴妃榻上,手裡拿著卷書在讀。
長窗大開著,外面的薔薇花瀑布一般垂了下來,在春風中擺動著,給這陰涼的宮殿增添了一抹靈動。
清明走了進來,掇了張錦凳在榻前坐下,開始給姜貴妃按摩肩膀。
她一邊按摩,一邊絮絮道:「娘娘,陛下嬪妃這麼多,為何這麼多年一個皇子公主都沒有呢?」
姜貴妃把手中的書放下,怔怔看著窗外的白薔薇,片刻後道:「若別的妃子有了身孕,我或者下藥,或者用麝香,或者讓她從高空落下,或者讓她落水,或者讓她跌倒,或者買通她的宮婢,讓她胡吃海塞最後因胎兒太大難產......既然我有這麼多的法子,別人又都是傻子麼?」
在這孤寂的深宮之中呆久了,饒是她一向堅強,也和清明也漸漸親近了起來,有些話也願意說給清明聽了。
清明聽了,也有些怔了,半日方道:「娘娘,宮裡......真可怕!」
姜貴妃冷笑一聲,道:「只有宮裡這個樣子麼?那些高門大戶哪家不是?我爹爹那麼多妾室,我怎麼一個庶弟都沒有?林佳的母親,我的親姑母,又是死在了誰的手上?」
她十二歲的時候,手上就沾了血腥,她把她懷孕的庶母推進了隆冬時分的湖水裡,然後看著那個庶母在湖水裡載浮載沉,最後沉了下去。
她還親自把麝香加入了她父親最寵愛的妾室的安胎藥里,那個妾室一個成形的男胎被打了下來。
這樣的事情她做得太多了。
清明不再說話,她把臉放在了姜貴妃肩上,心中滿是恐懼。
姜貴妃難得地沒有推開清明。
她看著窗外那幾條在春風中搖曳的薔薇花,低聲道:「放心,有我呢!只要我生下皇嗣,再弄死白玉梔母子,我的地位就穩固了,到時候這宮裡的人還不是看我的臉色,任我宰割!」
清明「嗯」了一聲。
正在這時,立春走了進來,屈膝行了個禮:「娘娘,陛下派丁公公來請您了!」
姜貴妃哼了一聲,道:「不知道哪個賤人在陛下面前特特提到本宮了!」
她面如沉水扶著清明的手站了起來,往正殿走去。
見姜貴妃扶著親信宮女的手出來,丁公公當即笑吟吟拱手行禮:「見過貴妃娘娘!」
又道:「娘娘,陛下請您去御花園參加惠妃娘娘的生日宴!」
姜貴妃矜持一笑,在寶椅上坐了下來,聲音溫婉:「本宮這幾日身子有些不爽快,御花園距離頗遠,這次就算了,待本宮身體好轉,再選了時間去看惠妃吧!」
丁公公笑了:「娘娘,陛下就怕累著您,特地讓奴才帶了御輦過來!」
見姜貴妃還要再說,丁公公笑容斂去,又接了一句:「陛下難道也請不動娘娘?」
姜貴妃現如今地位還不是很穩固,內有連惠妃這個勁敵,外有白玉梔虎視眈眈,也不敢真的違逆永泰帝,可是她又哪敢乘坐永泰帝的御輦,萬一中了別人的計呢?
計議已定,姜貴妃微微笑了:「既然陛下想要見本宮,本宮自當去了,不過本宮乘坐陛下的御輦的話,陛下怕是要被言官煩了......這樣吧,丁公公你帶著陛下的御輦走在前面,本宮坐著壽昌宮的輦車坐在後面!」
丁公公面上現出躊躇之色:「這......」
姜貴妃柳眉挑起:「丁公公難道有別的建議?」
丁公公忙道:「奴才豈敢!」
片刻之後,姜貴妃坐上了她自己的輦車,跟在御輦後面往御花園方向而去。
立春和清明一左一右跟著姜貴妃的輦車,也跟了過去。
御花園賞春亭熱鬧到了極點,戲台子上演繹著悲歡離合,戲台子下上演著人情冷暖。
太后也過來了,連惠妃和永泰帝一坐一坐陪著太后坐著說話,眾妃嬪也都相陪,絞盡腦汁插上一兩句話,就為了引起太后和永泰帝的注意。
太后的親信田女官立在太后身側,狀似不在意地低聲道:「太后,這麼熱鬧的日子,連您和陛下都來捧惠妃娘娘的場,怎麼就貴妃娘娘沒來?」
太后一向不愛動腦筋,聽了田女官的話,下意識便吩咐道:「讓人去催一下吧!」
田女官答了聲「是」,果真派了一個小太監催去了。
大約一盞茶工夫,那個小太監就跑了過來,拱手行了個禮:「啟稟陛下、太后,貴妃娘娘的輦車已經加快了速度,快到了!」
連惠妃在旁邊聽了,溫婉一笑道:「貴妃姐姐來了真好,我正有話要和姐姐說呢!陛下,臣妾陪您去迎接貴妃姐姐吧!」
她雖然年紀比姜貴妃還大幾歲,只是地位沒有姜貴妃尊崇,因此也叫姜貴妃姐姐。
永泰帝最愛看到後宮嬪妃和睦。宮中和睦,當下笑了,和太后說了一聲,果真挽了連惠妃的手迎接姜貴妃去了。
連惠妃在眾人面前對永泰帝甚是恭謹,給足了永泰帝面子,不過若是她和永泰帝獨處,她便有些放肆起來。
此時只有永泰帝牽著她的手,太監宮女都遠遠跟在後面,她便嬌嗔道:「陛下,昨晚您寵幸桂良妃,今晚您得陪臣妾!」
別的宮妃都溫婉懂事,因此連惠妃的驕縱反倒更搔到了永泰帝的癢處,他一雙鳳眼睨了連惠妃一眼,竟有一種少年時候和心愛的女人打情罵俏的意味:「朕若是不去呢?」
連惠妃瞟了永泰帝一眼,脆生生道:「陛下,您若是不去,臣妾就不讓您......」
永泰帝見連惠妃眼睛媚得快要滴出水來了,心裡不由麻酥酥的,笑了起來:「朕一定去的,放心吧!」
連惠妃不依不饒:「陛下,咱們拉鉤!」
永泰帝一陣恍惚,憶起很多年前,他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年,答應要陪姜舒顏去運河泛舟,姜舒顏笑盈盈要和他拉鉤......
他臉上的神情變得溫柔起來,笑著和連惠妃勾了勾手指頭:「放心,朕一定會去看你的!」
他辜負了阿佳的母親,再不辜負惠妃了......
正在這時候,楊文含笑道:「陛下,娘娘,貴妃娘娘的儀仗來了!」
連惠妃挽著永泰帝往前走了幾步,向前方看了過去,正好看到前面是永泰帝的御輦,後面是一輛華麗的輦車,在眾宮女太監的簇擁下逶迤而來。
她眼珠子一轉,挽住了永泰帝的胳膊:「陛下,您不是派了您的御輦去接貴妃姐姐嗎?怎麼貴妃娘娘的輦車也來了?難道貴妃姐姐不想坐陛下您的御輦?」
永泰帝心中不虞,面上卻是不顯,笑嘻嘻捏了捏惠妃娘娘的臉,輕輕道:「小油嘴!」
他心中思索著:姜貴妃這段時間一直拒絕朕的傳召,難道是心裡喜歡上了哪個美少年,嫌棄朕老了?
連惠妃「哼」了一聲,卻更依偎向永泰帝。
姜貴妃的儀仗越來越近,眼看著快到了,忽然傳出清脆的一聲「咔嚓」,姜貴妃乘坐的輦車陷了下去。
清明見狀,忙要去扶著輦車,卻眼睜睜看到更響亮的一聲「咔嚓」,兩個朱紅車輪忽然咕嚕嚕滾開了,與此同時,輦車的車廂「轟隆隆」一聲沉重地落在了地上。
跟著的宮女嚇得哆嗦,其齊刷刷跪在了地上,聲音尖利,叫個不停:「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娘娘,您沒事兒吧?」
清明的腳尖行業也被車廂砸在了下面,她顧不得自己,忙探身進去看姜貴妃:「娘娘!娘娘!娘娘,您說出話啊!」
車廂里傳來姜貴妃壓抑著痛苦的聲音:「快,快去宣太醫......」
惠妃和永泰帝看到連貴妃輦車的輪子有些歪,都愣住了。
永泰帝心說不好,當下鬆開連惠妃的手就走了過去,誰知還是晚了,等他走到,那車廂早砸在了地上。
清明急的滿頭是汗,見永泰帝來了,忙道:「陛下,娘娘她——」
永泰帝擺了擺手,看了丁公公一眼。
丁公公忙打開了輦車的門,閃在了一邊。
永泰帝見貴妃跌坐在車廂里,臉色蠟黃,滿臉是汗,嘴唇緊緊抿著,一臉痛楚,忙探身進去打橫抱起了貴妃。
他是被酒色掏空的人,哪裡抱得動,當下身子就晃了晃。
丁公公忙把姜貴妃接了過去:「陛下,奴才來背貴妃娘娘吧!」
永泰帝剛把姜貴妃交給丁公公,便聽到連惠妃尖叫起來:「陛下,您的手!」
眾人都看了過去,卻發現永泰帝手上有血。
姜貴妃此時小腹如同刀絞,疼得腳趾都蜷縮起來,她無力地看了一眼,在看到永泰帝手上的血的同時心裡全明白了,當即道:「陛......陛下,快宣太醫......」
她察覺到有一團小而圓潤的物體滑出體內,這熟悉的感覺讓她明白——她又流產了!
姜貴妃再也堅持不住,終於暈了過去。
永泰帝看著自己手上濕漉漉鮮血,心裡一緊,當即吩咐丁公公:「去秋霜閣!」
秋霜閣是距離此地最近的宮殿。
楊文自然親自跑去請太醫了。
姜貴妃被安置在了秋霜閣寢殿的床上,這才醒了過來。
永泰帝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柔聲安撫道:「太醫很快來了,且等一等!」
姜貴妃知道自己已經小產了,渾身顫抖,雙手緊緊抓著身下的錦褥,淚水順著兩鬢流了下來,嘴唇緊緊閉著,半日方哭著道:「陛下,有人害臣妾!有人害臣妾!」
永泰帝心裡頗不以為然,因為他派了御輦去了,著實是姜貴妃自己非要坐她的輦車的。
他面上卻是不顯,握住貴妃的手沉聲道:「你放心,朕會調查的!」
傍晚的時候,玉梔正在廊下拿了水壺澆花——她在廊下種了不少的吊蘭和杜鵑花,林蔭拿了個赤金小壺陪著玉梔澆水。
這時候李瑞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拱了拱手,低聲道:「側妃,宮裡傳來消息,姜貴妃小產了!」
玉梔大仇得報,心中一陣暢快,可是當著林蔭的面卻不會說什麼,只是「哦」了一聲,眼波流轉看向李瑞。
李瑞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王爺請您帶著世子過去呢!」
玉梔放下水壺:「怎麼了?」
李瑞臉色凝重:「青州的老王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