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流放
外面風雨越來越大,房子似乎都要被風雨捲走了。
臥室里又濕又冷。
林佳一向怕冷,可是玉梔溫暖柔軟馨香的身體蜷縮在他懷裡,火爐一般,令他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
他在玉梔發上吻了吻,低聲道:「玉梔,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法讓你幸福……
可是我想讓你永遠和我在一起……
玉梔早睡著了,並沒有聽見林佳的話。
第二天清早,玉梔醒來發現只有自己躺在床上,昨夜的一切似乎是一場夢。
她拿過林佳的枕頭,抱在了懷裡。
枕頭在外面放久了,有些涼,上面余著林佳的氣息,像是薄荷,又像清晨竹林的氣息,很是好聞。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是林佳的聲音。
玉梔忙閉上了眼睛,假裝依舊在睡。
林佳在床邊坐了下來,低頭凝視著玉梔的睡顏,心裡滿溢著溫暖和溫馨,他湊了過去,在玉梔唇上吻了一下。
玉梔「撲哧」一聲笑了,睜開了眼睛。
林佳俊臉微紅,不敢看玉梔,起身背對著玉梔立在床邊:「睡醒了就起來吧!」
玉梔答應了一聲,拿起叫人的金鈴搖了搖。
林佳佯裝無事瞟了玉梔一眼,見玉梔已經坐了起來,身上穿著淺粉中衣,衣襟有些松,豐滿的胸部若隱若現……
他不敢再看,忙抬腿出去了。
寒林、寒花和錦兒很快就拿著盥洗用具進來了。
玉梔梳洗完畢,去了明間,發現林佳正坐在羅漢床上倚著小炕桌發呆,便含笑走了過去:「阿佳,今日要做什麼?」
林佳抬眼看向玉梔,鳳眼清澈:「戴罪在身,等候處置。」
玉梔挨著林佳坐了下來,伸手握住了林佳的手,輕輕撫摸著。
林佳被玉梔摸得很舒服,只是心裡總是有些疑惑,片刻之後,他終於明白了——按照通常的情況,不應該是男人摸女人的手麼?怎麼是玉梔摸他的手?
他原本想把手抽回來,可是被玉梔摸得怪舒服的,便放棄了掙扎。
用罷早飯,玉梔陪著林佳去了內書房。
她知道林佳一向躊躇滿志,立了這樣的功勳卻要「戴罪在身,等候處置」,心裡一定很痛苦,便不提那些事,而是陪著林佳一起讀書、寫字和畫畫,累了再去明間品茶。
大雨整整下了兩天才停了下來。
一直到了四月二十,天這才徹底放晴。
朱皇后從玉堂殿見了永泰帝回來,剛進福寧宮,一個身材小巧玲瓏,生得杏眼桃腮的女官就迎面走了進來,屈膝行了個禮,輕輕道:「皇后娘娘,人已經到了,在後花園暖閣。」
聽了女官謝玉蟬的回稟,朱皇后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她急急往後花園去了。
謝玉蟬示意朱皇后的貼身宮女金瑞和景瑞跟上皇后娘娘,然後看向其餘隨侍的宮女太監:「你們散了吧!」
待人都散了,謝玉蟬在竹林邊站了半晌,這才也去了後花園暖閣。
到了暖閣前,謝玉蟬看到金瑞立在外面,便走過去低聲道:「景瑞呢?」
金瑞屈了屈膝,用耳語似的聲音道:「啟稟姑姑,景瑞在裡面侍候呢!」
謝玉蟬臉頓時有些熱,她撫了撫臉,陪著金瑞侍立在外面。
此時暖閣里正雨疏風驟,急促的「啪啪」聲隱隱傳來,中間還夾雜著皇后的嬌笑聲和錦榻的晃動聲。
一時事畢,韓青閉著眼睛擁著朱皇后,腦海里卻在想像自己抱的是玉梔。
朱皇后從眩暈和震顫中恢復過來,嬌笑道:「你怎麼這麼久沒來?是不是被宮外的小妖精纏住了?」
韓青驀地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臣有了娘娘,如何敢再有別的女人?」
朱皇后嬌嗔地「哼」了一聲:「身上有些黏,你抱我去洗澡吧!」
韓青輕笑一聲,光著身子跳下了床,抱起朱皇后去了屏風後。
春風幾度之後,朱皇后久曠的身子終於滿足了,命人擺了酒席,與韓青吃酒說話。
幾杯酒之後,韓青開口道:「娘娘,對林佳,陛下現在是什麼態度?」
朱皇后拈著酒盞飲了一口,緩緩道:「林佳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大周朝可是有不少歸真教徒,天下歸真教徒是一家,如今都在切齒痛恨林佳呢!至於陛下,他好似放棄了林佳,不管不問,任憑於一舟處理!」
韓青笑了:「那臣再多添些柴火,讓火再燒旺些,把林佳給活活烤死!」
歸真教徒一向欺軟怕硬,若是他們不敢暗殺林佳,那他就讓殺手扮成歸真教徒,亂刀砍死林佳,搶了玉梔養在別業里,而讓歸真教背了這黑鍋……
朱皇后水汪汪的眼睛斜了韓青一眼:「你不是說丁兆國想把女兒交給林佳,托你做媒,現在怎麼了?」
工部尚書丁兆國,一向極善鑽營,前些日子見林佳受永泰帝寵信,就想巴結上去,甚至還托韓青做媒。
韓青英俊的臉上漾起一時冷笑:「林佳一出事,他就急急找我,請我忘了做媒的事,真是世態炎涼!」
朱皇后伸手撫摸著韓青英俊得有些邪惡的臉:「韓青,這是人之常情,你要想這些高官厚爵的人一直跪舔你,就要保持你的地位,讓他們不得不巴結你!」
韓青笑了起來。
這日玉梔正陪著林佳在後花園散步,一個陌生的太監前來傳旨——京畿團練使林佳擁兵自重、兇殘虐殺、驕奢淫逸、草菅人命,發配雲州充軍,兩日後出發。
傳旨的太監離開之後,玉梔從臥室走了出來,一把扶住了林佳。
林佳卻冷靜得出奇,他看向玉梔,鳳眼幽深:「玉梔,你願不願意跟我去雲州?」
玉梔仰首看著林佳,眼睛濕潤了:「聽說雲州位於西南邊陲,那裡四季如春,鮮花盛開,我當然願意去了,你別想拋棄我!」
林佳鼻子酸澀,秀長的鳳眼氤氳著淚霧,他一把把玉梔擁在懷裡,半日沒說話。
玉梔心知林佳此時心情一定不好,便把林佳安頓在羅漢床上,然後含笑問他:「我們可以帶多少人去?」
林佳想了想,道:「控制在十五個人以內吧!」
玉梔笑嘻嘻道:「阿嵐他們四個自然是跟著去的,不知道李瑞、楊欣和胡英志他們會不會去,要不我去問一問?」
林佳凝視著玉梔,輕輕道:「李瑞跟著我們,楊欣和胡英志另有安排。」
玉梔和林佳商議罷,等林佳去了外書房安排,她便叫了錦兒母女、寒林和寒花來了明間。
寒林她們一進來,便看到了小炕桌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堆銀錠子和一摞文書。
帶寒林她們行罷禮,玉梔這才開口道:「你們應該都知道了,大人獲罪充軍雲州,我是要隨著他去雲州的,這個家怕是要散了。我和大人商議了,你們若是想要離開,除了返還你們的身契之外,一人再給二十兩銀子安家費!」
說罷,玉梔端起茶盞,一邊慢慢啜飲,一邊不動聲色觀察錦兒母女、寒林和寒花的神情。
許二娘子想了想,拉著錦兒跪了下來:「奴婢母女的性命是姨娘救的,我們母女自然跟著姨娘和大人!」
玉梔看向寒林和寒花。
寒花眼珠子轉來轉去,臉上瞧著是明明心裡歡喜,卻要強自抑制的模樣。
寒林凝視著玉梔,上前一步跪了下來:「奴婢一生追隨姨娘,伺候姨娘。」
玉梔起身扶了錦兒母女和寒林起來,然後含笑看向寒花:「寒花,你若打算離開的話,這二十兩銀子和身契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寒林看了寒花一眼,忍不住開口道:「寒花,你拿著銀子出去,你爹娘一定會拿走你的銀子,再把你賣一次的!」
寒花原本還有些猶豫,聽了寒林的話,心裡很不高興,很討厭寒林說自己爹娘壞話,便大大方方屈膝行了個禮:「多謝姨娘,奴婢想回家!」
玉梔吩咐寒林:「把寒花的身契拿出來給寒花,再拿二十兩銀子給她。」
寒林答了聲「是」,把銀子和身契都給了寒花。
寒花回去收拾行李去了,玉梔含笑吩咐寒林:「把你們的身契都拿走吧,各自拿著自己的身契,以後你們都是自由人了!」
寒林和錦兒母女一下子愣住了,都呆呆地看著玉梔。
玉梔微微一笑,道:「身契你們自己拿著,願意跟著我和大人去雲州的話,就跟著去雲州吧!」
寒林和錦兒母女都笑了起來。
錦兒脆生生道:「我們自然是跟著姨娘和大人的!」
玉梔很開心,親自拿了身契分給了寒林她們,又拿了一摞銀票,分給了寒林和錦兒母女,然後笑吟吟道:「都回去收拾行李吧,我們後日出發!」
林佳正在外書房和劉先生說話:「劉先生以後有什麼打算?」
劉先生一心沉浸在醫學之中,是最不愛操心的,當即理直氣壯道:「在下自然是跟著大人去雲州的!」
林佳不由笑了。
劉先生一臉嚮往:「雲州四季如春,可是有不少北方不曾有的藥材,在下可是要一一採集的!」
送走林先生,林佳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逝,立在窗前看著外面花池裡的月季花。
不知不覺月季花已經盛開了,花朵在初夏陽光的照耀下格外嬌艷,芬芳在風中浮動,很是好聞。
他也要開始新的人生了!
正在這時,阿青急急走了進來,拱手稟報導:「啟稟大人,李福來了!」
林佳聞言道:「讓他進來吧!」
李福是青州郡王府的管家,現在過來,怕是護送老太妃進京。
片刻之後,阿青引著李福進來了。
李福一進來就先給林佳磕了個頭:「啟稟二公子,太后召老太妃進京,如今老太妃帶著王妃、三公子和三位姑娘已經到了洛陽,老太妃命奴才先進京安排!」
林佳淡淡道:「外書房和聽松院是我的住處,其餘房舍讓老太妃自己安排吧,想住哪裡住哪裡!」
李福有些怕林佳,不敢多說,答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後日就要出發去雲州了,除了阿青負責通報,阿嵐、阿橙和阿赤都忙著收拾外書房。
林佳坐在羅漢床上,慢慢喝著茶,穩坐釣魚台,等待那些人來見自己。
他想借這件事,看看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人的真面目。
果然沒過多久,阿青就進來稟報:「大人,蘭真將軍、邱玉生將軍和王連遇將軍求見!」
聽到這三個人的名字,林佳有些動容,當即起身迎了出去。
這次在中牟平定歸真教動亂,蘭真、邱玉生和王連遇都是他的部將,也受了他的連累,都罰俸降職了。
蘭真、邱玉生和王連遇見林佳出來迎接,忙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行了軍禮。
林佳忙上前扶了他們三人起來,引著進了外書房。
三位將軍都不是能言善道的人,說話也頗為言簡意賅,直接道:「大人,我們三人等大人從雲州回來!」
說罷,蘭真起身,從袖中掏出了一個信封,奉給了林佳:「大人,雲州距離京城有千里之遙,這是末將三人給大人湊的盤纏,希望大人不要拒絕!」
林佳:「……」
沉默片刻之後,他收下了這個信封。
他不缺銀子,可這是蘭真他們三個人的心意。
兩天之後,在濛濛細雨中,林佳一行人騎著馬出了西城門上了官道,玉梔和寒林及錦兒母女乘坐的馬車被安排在了隊伍的正中間,一行人逶迤往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