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馴服與反馴服
帝淵想，自己可能遇到了人生之中最困難的一個問題。
這樣的狀況對於他而言是陌生的，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出現差錯，更加別提是示誤會別人了。
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讓他忽然驚覺，好像一切從遇到了她開始，就開始改變了……
會犯這樣低級錯誤的自己，變得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帝淵面具之下的眉峰緊緊蹙了起來，心中隱隱有些不悅，並不想承認這樣的蠢事的確是自己做的。
聖嵐心臟跳了跳，帝淵知道自己錯了，他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道歉嗎？
不，她一定要讓他想辦法治療好雲楓。
半晌，帝淵輕輕勾唇一笑道：「既然你沒有主動提出來，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吧，本公子可以饒他不死。」
帝淵聲音平靜緩和，泰然自若，一點誤會了聖嵐以及將聖嵐的師父打成重傷的內疚感都沒有。
他的笑，依舊清貴高雅，不染纖塵。
在帝淵看來，就算冤枉了雲楓，出手誤傷了雲楓，這又如何？
某種程度上而言，他願意出手對付雲楓，已經算是一種莫大的恩賜了。
聖嵐看他嘴角依舊拐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腦海一片空白，許久之後，她身軀繃得死緊，好像隨時都會炸裂一樣。
該死！
世人都說她無恥，而今看來，她和帝淵一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帝淵才是真正的無恥，她當真是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把人廢了，一句道歉的話都不說，還想要風輕雲淡的掩飾過去？
什麼叫可以饒他不死！
這個男人，真把自己當做是主宰天下的神麼？
深呼吸一口氣，聖嵐努力保持著自己僅有的冷靜，咬牙道：「你傷了我師父，他渾身的玄脈和丹田都毀了，你打算怎賠償？」
帝淵眼瞳的色澤微微一深，問道：「你說什麼？」
聖嵐抬頭對上他，一字一頓重複道：「我讓你賠償！將我師父破碎的丹田和玄脈全部都修復！而且，你還欠我師父一句道歉！」
那一聲聲「師父」，落在帝淵的耳中很是刺耳。
小煤球讓他道歉，為了這個男子？
難道說，他還比不上這個他一隻手指就能夠完全碾死的廢物麼？
「你可知道你在對誰說話？」帝淵的語調降了下來，猶如低沉的大提琴般，優雅，輕緩，富有質感。
聖嵐心中冷笑，不答反問：「所以，你根本就不打算治好我的師父對麼？」
憑藉她的醫氣，雖然可以修復雲楓的玄脈，但是丹田，她卻沒有完全的把握。
畢竟她現在的實力和雲楓相差太遠，如果貿然利用醫氣替雲楓修復，就算是修復好了，雲楓的境界也會倒退。
她說過要治好雲楓，那就是讓他變得和以前一模一樣，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隱患。
對上這一雙絲毫不減怯弱的眸子，帝淵並未回答，只是似笑非笑看著聖嵐。
他知道小煤球想要什麼，無非就是把這個男人醫治好。
他雖然做不到，可是不代表他身邊的人做不到。
只是急得手忙腳亂的小煤球到底會怎麼辦呢？又會是什麼樣的模樣呢？
和他以死相拼？還是說乾脆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或者，是準備用這麼一本書再一次偷襲呢？
越想帝淵就越是好奇，就連方才因為小煤球讓他對雲楓道歉可以不再計較。
兩人對視許久，聖嵐忽然動了。
卻不是和帝淵猜測的一樣發動進攻，反倒是向他靠近了幾步，幾乎整個人都要鑲嵌到他的懷中。
美人計？
只是這小丫頭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使用美人計的成本。
鼻尖是她的清香，這讓帝淵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忽而，他手中一輕，那本書轉眼就被聖嵐奪了回去。
而後聖嵐好像是躲著什麼病毒一樣接連向後退了幾乎，直到站到了安全區域之後這才冷聲道：「你不想救治我師父，也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那麼請你離開吧。」
走？
帝淵臉色輕輕一沉，就連上揚的嘴角都凝滯。
唯恐帝淵還有什麼糾纏，聖嵐繼續不夾帶一絲情緒的道：「還有，既然是你的陣法契約的東西，那就是你的，小黑糖你也帶走吧。」
小黑糖心中一跳，連忙「吱吱」抗議起來。
靠，這個死丫頭真實心狠啊！
言罷，聖嵐轉身對著滿臉錯愕的天辰宗和老頭兒躬身認錯道：「今日之禍都是弟子引起的，弟子定然會不惜一切帶代價讓師父恢復，請宗主大人和老前輩相信晚輩。等弟子將師父醫治好了之後，只當請罰……」
眼前白芒一閃，聖嵐下顎一痛，後面的話還沒機會說出來，小臉便被人狠狠捏住抬起。
男人臉上的笑終於消失了，這一瞬仿佛是一尊無情的神袛矗立在聖嵐面前。
那氣勢，崢嶸浩海，靜靜凝睇著她，讓聖嵐有種站立在萬丈深淵之前的戰慄感。
他捏著她臉頰的手也很是用力，不過片刻，那白皙精緻的臉上便出現了紅紅的指印。
帝淵開口，聲音醇厚飄渺，聽得聖嵐呼吸微微一滯。
「你讓我走？」
聖嵐沒骨氣的腿軟了，這是身軀本能的反應，和她的性格無關。
頓了頓，聖嵐終於壓制住身軀的顫抖，這才抬眸毫不示弱與他對望，開口冷笑，譏諷道：「你會道歉麼？」
「不可能！」帝淵緩緩道，好似一陣天音乍響在聖嵐的耳旁，渾身血液都開始劇烈翻滾，痛疼難擋。
見聖嵐臉色白了白，帝淵手下的力道也放鬆了下來，心中有些懊惱。
自己怎麼又動怒了，他可不希望因為憤怒不小心傷害了她。
聖嵐趁著帝淵鬆手，損失又退了兩步，聳了聳肩，平靜道：「這不就得了，你既不會道歉，也不會認錯。就算因為你的誤會，我師父被廢了，這又如何？就算因為你的武力，我們藏書閣被毀了一部分，這又如何？就算我面對這種狀況，心中惱怒、怨恨、痛苦、難過、無力，這又如何呢？我們在你的面前，恐怕比一隻螻蟻還要渺小，還要孱弱。我的師父如此，我更加是如此。你心冷如冰，我打不過你，更加不敢辱罵你，因為我怕死，我更加怕我的師父會沒命，所以我只能請你離開了。就算這樣很孬種，很可笑，但是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清冷的語調，彬彬有禮，不卑不亢。
實話實說，這態度當真讓人聽不出一點點的而異常。
但是這般說出來的話，卻叫帝淵眉頭緊緊蹙起，心臟好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狠狠刺了一下，很是不舒服。
她一條一條剖析除了她的心情，直白地告訴他，她對他惱怒、怨恨，這一切負面的情緒，她根本不屑隱藏，她討厭他，厭惡他。
赤果果坦蕩蕩。
她眼中的諷刺和冷笑，更加明亮，猶如高掛站在夜空中的寒星，叫人無法忽略。
這種種強烈的情緒浮現在這雙眼睛之中，無疑也是美的，妖冶奪目，但是他看著卻不高興了。
他本來以為讓她露出各種各樣的表情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然而現在看來不是。
她露出這樣的眼神一點都不有趣，他不喜歡……
對，他很不喜歡她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應該對自己獻媚的笑，或者是苦惱一籌莫展的模樣，又或者是狡黠靈動地想著壞主意，而不是這樣。
這樣的眼神，不能對他展露……
眯了眯眼，帝淵腦海中被前所未有的情緒充斥影響，大手緩慢抬起，玉琢一般修長漂亮的手覆蓋在了她的亮得驚人的眼睛上。
「不准，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否則，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他身上的溫度煨燙了她，讓她不由自主正愣在了原地，隨後耳畔遍響起了這番話，聽得聖嵐幾乎要吐血。
該死的，這個男人又發什麼瘋？
從外貌看起來是個完美男神，尼瑪，原來是個完美蛇精病！
聖嵐沒有掙扎，任由帝淵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臉上，嫣紅瑩潤的唇淡淡勾起，問：「那帝公子想要小人怎麼看您？惶恐？敬畏？害怕？怯弱？慌亂……」
聖嵐每說一個詞，帝淵的面具之下的眉頭就更緊一分。
不，這些都不想，這些他都不喜歡。
最後聖嵐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冷笑道：「這些帝公子都不喜歡？那抱歉了，對於一個傷害了我師父的仇人，我還真是擺不出除了這些以外的眼神，既然如此，那你把我的眼睛挖走吧。」
「嘶！」
無論是天辰子、小老頭還是躺在地上的雲楓都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
聖嵐這是在幹什麼，找死麼？
帝淵唇瓣抿了抿，忽而揚了起來。
「你以為我不敢？」
聖嵐聲音清冷無波，仿佛即將被人挖去眼睛的人不是她一般。
「您自然敢，反正生殺大權在您的手上，不對麼？」
這麼一番話，猶如一團軟軟的棉花，狠狠堵在了帝淵的胸口，讓他有些啞口無言，不上不下，整個人都有些暴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