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章 東北
聽到賀連愷的名字,良沁有些微怔,才想起這些日子賀連愷去了北新負責新式軍校的建設,倒是許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
「姐姐,這次去東北,賀長官也要去嗎?」良沁想起當初傅良瀾曾有心撮合自己和賀連愷,此時不免有些尷尬。
「他是司令的得力心腹,自然是要去的,」傅良瀾看出良沁的心思,抿唇笑道;「你放心,連愷這個人最是曉得分寸的,有他護送你,我也安心。」
良沁心知姐姐說的是實話,她點了點頭,姐妹兩又是說了些體己話,眼見著行禮都收拾了齊全,傅良瀾又是叮囑了兩句,想起良沁這一路千里迢迢,雖說隨行的侍從不少,可東北如今畢竟戰火紛飛,傅良瀾念起妹妹一個人,實在是有心擔心。
「良沁,你自己一個人,凡事都要小心些,就算到了東北,司令平時要忙著戰事,你自己也要照顧好自己,實在不行,那就回來,司令不會怪你的。」
良沁聽著姐姐的囑咐,既是暖心,又覺酸澀,「姐姐放心,我會照顧好司令,也會照顧好自己,姐姐,你和康兒還有平兒,也要多保重身子。」
「我會的。」傅良瀾唇角含笑,拍了拍妹妹的手,起身離開了東院。
翌日。
專列駛出了北陽站,向著東北行去。
良沁在包廂里坐著,望著窗外的風景出神。
「小姐,餐車那邊送來了剛出爐的蛋糕,可新鮮了,您快趁熱吃點。」阿秀將餐盤送在了良沁面前,良沁回眸,就見餐盤上擱著一塊松子蛋糕,配著兩樣鮮果與一杯咖啡,滿是西式的做派。
良沁看了一眼那杯冒著熱氣的咖啡,她頓了頓,才道;「阿秀,把這些都端走吧,我不愛喝咖啡。」
阿秀先是一驚,繼而想起自己跟了良沁這樣久,的確是從沒見她喝過咖啡的,她將餐盤端起,對著良沁道;「那我去和餐房說一聲,讓他們做點果汁送來。」
阿秀離開了包廂,向著餐車走去,豈料剛進餐車,就見賀連愷和幾個侍從在那裡抽菸,阿秀瞧著,便是喊了一聲;「賀長官。」
賀連愷熄滅了手中的菸捲,見阿秀餐盤上端著咖啡,便是皺了皺眉,道;「阿秀姑娘,咖啡不利於安眠,以後阿秀姑娘還是多給夫人送些牛乳過去,至於咖啡,就別送了。」
「賀長官說的是,小姐方才也說了,她不喝咖啡的,我來讓師傅做點果汁給小姐送去。」阿秀說著便是將餐盤擱下,與做西餐的廚子說了兩句,廚子連連點頭,這次良沁出門,專列上除了一應的侍從丫鬟以外,光是服侍良沁平日裡吃飯的廚子就跟了三個,一個專門做菜,另外兩個專門做點心,西式與中式各一。
和廚子吩咐完,阿秀轉過身子,見賀連愷依然立在那裡,看見她回頭,便是與她問了句;「阿秀姑娘,這一路千里迢迢,二夫人身子弱,還有勞你細心照料。」
阿秀不敢當,聽著連連擺手,「賀長官言重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的。」
賀連愷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只領著侍從離開了餐車。
阿秀看著他俊朗筆直的背影,心裡倒是禁不住的嘆息,若是當初,小姐能跟了他,想來也是一門良緣。謝司令對小姐雖然也好,可終究有大太太在那裡擺著,總不如跟著賀連愷輕鬆自在。
回到包廂,見良沁正在那裡織著手套,阿秀看著便是笑了,將點心擱在桌上,與良沁開口;「小姐又再給司令織東西了,這眼見著都開春了,司令哪兒還能用的著手套啊。」
「東北天氣冷,姐姐說,那邊四月份還會下雪,他平時動不動就愛拔槍弄刀的,總歸能用到的。」良沁眸心柔軟,微微一笑。
阿秀也是笑,將一杯牛奶送到良沁身邊,道;「小姐,剛才在餐車,我看見賀長官了,比起之前在北陽的時候,賀長官這次瞧起來清減了些,你說他這過了年都二十七了,怎麼還不娶妻呢?」
良沁抿了一口牛奶,聽著阿秀的話,便是嗔了她一眼,小聲開口;「這是旁人的私事,咱們不好多說的,你也不要多嘴,知道嗎?」
「噢。」阿秀答應著,只陪在良沁身邊,幫著她放線,主僕兩說說笑笑,一日也就過去了。
良沁性子本就安靜,專列上的日子雖然枯燥,她也不覺得,每日裡只是在包廂與阿秀說說閒話,或是給謝承東織些手套圍巾,實在悶得慌,便是去旁的車廂和一些丫鬟嬤嬤聊聊天,不知不覺,七天的日子已是從指間流逝,再過三四天的功夫,就可以趕到東北。
良沁擱下了手中的毛線,揉了揉發酸的肩膀,她站起身子,喚了兩聲阿秀,也沒聽到回應,想來這丫頭定是去了前面的車廂,和那些丫鬟嬤嬤聊天去了。
良沁展顏,起身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後離開了包廂。
走廊上的侍從看見她,無不是紛紛行禮,良沁微微頷首,走到餐車時,卻見桌子上擱著一些書,良沁停下了步子,見那幾本書不是旁的,卻是一些古詩詞與古籍,《左傳》,《史記》,《飲水詞》,《漱玉詞》赫然在列。
良沁微怔,餐車裡除了廚子和打雜的丫頭,便是一些下人與軍中的侍從,又怎會有人會有這般的雅興,看這些古籍與詩詞?
良沁隨手取過一本納蘭性德的《飲水詞》,剛翻了幾頁,便覺深深吸引,她回頭看向侍從,問了句;「這些書是誰的?」
「回二夫人的話,這些書都是賀長官的,他沒事就愛翻著看看,我們這些大老粗,也沒人能看懂。」侍從撓了撓頭,對著良沁不好意思的笑笑。
良沁聞言,想起賀連愷曾畢業與燕京學堂,在軍中是個十分難得的文武全才的人物,她也是笑了笑,回眸,剛好見賀連愷從前面的車廂走了過來。
「二夫人。」看見良沁,賀連愷眸心微震,繼而壓下,行了一個軍禮。
「賀長官。」良沁聲音溫和,與他道;「這些書,全是您的嗎?」
「讓夫人見笑了。」賀連愷聲音沉穩,這些書前幾日有些受潮,他便拿到了餐廳,打算曬曬,不曾想竟是讓良沁瞧見了。
「在包廂里也沒事可做,不知賀長官,能否借我幾本書回去看看?」良沁開口。
「夫人請便。」賀連愷將眸心低垂,不再去看她的面容。
「那多謝賀長官了,等我看完,就讓阿秀把書還給您。」良沁見他答應,不免十分喜悅,她挑了幾本詩詞古籍,與賀連愷道謝後,便是離開了餐車,回到包廂後,就是讀了起來。
晚間。
阿秀給良沁端了一碗紅棗羹,進了包廂,就見她正坐在燈下專心致志的看著書,她的側顏極美,纖長的睫毛微卷著,眼睛澄如秋水,下顎的弧度十分柔和,那模樣,分明像個沒出閣的大姑娘。
「小姐,快別看了,您這都看了一天了,還沒看夠?」阿秀嘟囔著,將紅棗羹送到了良沁手邊。
良沁合上了書,揉了揉發脹的眼睛,這些書里,往往夾雜著一些批註,那些批註字跡瀟灑,俊秀有力,顯然是出自賀連愷之手,更難得的,是那些批註俱是能掐中要害,直抵人心,良沁看了這一日,倒從心底對賀連愷生出幾分敬仰。
她端起了粥,小口小口的吃著,阿秀隨手翻了翻那幾本書,她本就不識字,眼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看起來腦仁兒就疼。
「這些書,真不知小姐你怎麼能看得下去,那賀長官也是,明明是個軍官,身邊竟還帶著這些書,也不知圖個什麼。」
聽著阿秀髮著牢騷,良沁也沒說話,只笑著將粥吃下,待阿秀走後,又是細細的讀了下去,直到睏倦極了,才上床歇息。
清晨,東方剛露出魚肚白。
遼陽站內寒風呼嘯,將侍從身後的披風吹的獵獵作響。
謝承東一身戎裝,眉宇掩在軍帽下,他燃了一支煙,在站台上來回踱著步子。
「司令別著急,夫人昨日已經到了東北,今天一定能趕到遼陽。」邵平站在一旁,忍不住開口勸道。
謝承東停下步子,回頭看了他一眼,邵平就是笑了,只低下頭不出聲。
謝承東收回目光,向著遠處眺望,但見迷霧蒙蒙,壓根看不真切。
驀然,就聽一陣「咣當咣當」的聲音自遠處傳來,接著便是火車的鳴笛聲,謝承東心中一動,等了片刻,果真見一輛火車自迷霧中緩緩駛進了站台。
謝承東扔下菸捲,向著專列大步走去,待專列停穩,就見當先下來一個青年男子,領著一隊侍從,剛看見他,便是齊齊一個軍禮,喊了聲;「司令。」
看見賀連愷,謝承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目光向著車廂看去,待看見那抹魂牽夢縈的身影后,謝承東眸心黑亮,不等良沁自己走下火車,他已是上前摟住了她的身子,將她從台階上一把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