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去死吧
誰都沒有注意到,沈初瑤徹底沒入水中之時,穆明舒朱唇輕啟,臉上帶笑,對著她無聲的說:「去死吧。」
那樣子明明和和氣氣的,可沈初瑤覺得她猶如地獄阿修羅一般,可怖,她的雙眸睜得大大的,滿是驚恐的消失在湖面中,僅餘一串串水泡浮上來。
萬生湖附近都是一些年紀輕的夫人小姐,眼瞧著花朵一般的人兒沒入水中,俱都嚇得六神無主,有捂著臉尖叫的,有拿著帕子哭泣的,一時間亂得不得了。
劉氏腳下的步子行的越發快起來,扯著嗓子喊起來,完全沒有貴婦的模樣:「快,誰家丫鬟婆子會鳩水的快救人,不論誰家的都重重有賞。」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那可是未來的宸王妃。」
人群之中靜謐了一陣,誰也沒有站出來,市井之間對宸王趙奕彴的謠言又開始了,在場的非富即貴,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上一身騷。
穆明舒還覺得頗為可惜,沈初瑤要是就這麼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可她又不想讓會鳩水的問冬救她,可真是糾結死了。
「噗通」落水之聲傳入耳中,穆明舒抬頭只看見一抹深藍色的衣裳邊料沒入水中,順著視線上移,就見一襲月白色長袍的趙奕衡站在岸邊。玉冠束髮,劍眉星目,五官精緻而柔和,狹長的鳳眸藏著一絲意味深長,手上那把白玉骨的摺扇依舊風騷的搖兩把。感受到穆明舒投來的目光,趙奕衡抬眸與她對視,繼而清淺一笑,如三月春風般和煦。
穆明舒彆扭的轉過臉再不看他,小心臟卻噗噗噗的跳個不停,好像方才說的做的都被他看穿了一般。
不多時卻見平靜的湖面上起了波瀾,一個面容清俊的男子拖著已經昏迷不醒的沈初瑤往岸邊游去。
有眼尖的人看到沈初瑤身體所到之處皆是血跡,染得萬生湖湖面一片血腥,那有經驗的婦人紛紛皺起眉頭,嘴裡甚個也不說,只將自家女眷紛紛帶著打道回府。
「死了沒?」趙奕衡用摺扇擋住那股子血腥味,頗為嫌棄的問到。
墨石將沈初瑤粗魯的扔到岸邊,聲音淡淡的說:「不曾。」
「命真大。」趙奕衡扯扯嘴角,將人救上來了也不理會,像這種不乾淨的女人,他多看一眼都覺得髒。
弘法寺後院供女眷歇息的禪房內,一臉富態的李氏正躺在榻上,由小丫鬟給她按摩雙腳,嘴裡還直抱怨:「也不知道初瑤這丫頭到底怎麼想的,怎的就突然想來弘法寺,路途又遠,吃不好睡不好,還累死人……」
她這頭還沒抱怨玩呢,就有小丫鬟急沖沖的跑進來:「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吃得李氏身邊的大丫鬟一頓罵:「咋咋呼呼的做什麼,一點規矩都沒有,沒看見夫人正在休息嗎?」
那小丫鬟扶著腰大口大口喘氣,也不管那大丫鬟說什麼,直直道:「夫人,二姑娘掉水裡去了。」
「什麼?」李氏吃了一驚,忙坐起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還是指給宸王殿下的,就算手段不甚光彩,好歹也是個王妃,還是朱皇后的嫡親兒媳,自己的後半輩子過得好不好就全靠她了。
頓時,抱怨也沒有了,身體也不累了,披風都不穿就往外頭跑:「怎的回事,好端端的怎會掉湖裡去了。」
那小丫鬟站得遠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卻又實實在在的看見沈初瑤想要將穆明舒推下去,卻不好明說主子的錯,只得說:「好,好像是與穆家小姐起了衝突……」
「那小賤蹄子,真箇見不得我家姑娘好是吧,被宸王殿下退了婚都沒人敢要,居然還好意思出門,我呸,還仙蕙縣主……」
李氏罵罵咧咧的一路趕到萬生湖,就見沈初瑤直直的躺在冰涼的地上,上頭蓋了一件丁香色翠紋織錦羽緞斗篷,身下卻是一灘刺目的猩紅,整個人瞧著了無生氣,猶如一具死屍一般。
當下也顧不得貴婦不貴婦的,一把將沈初瑤摟在懷裡不停的哭著:「我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
此時原本停留在萬生湖的女眷大多都離開了,包括穆明舒也被劉氏拉著走了,只留下那些個好事的貴婦人留下打探消息的婆子。
有個婆子見不得這場面,便上前勸說:「這位夫人快莫要這般,姑娘還有氣兒,快抱回去請個大夫好好看看,別落下甚個病根。」
李氏一聽,狠狠瞪那婆子一眼:「你才有病根呢,我們家姑娘那可是金枝玉葉,你這婆子怎說話的。」
那婆子也只是好心,倒沒想到讓這個李氏給嗆住了,氣得面色通紅,轉身就走。
那李氏復又罵咧幾句,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讓自家婆子抱著沈初瑤回禪房。
沈初瑤從裡到外的衣裳不僅濕透了,還沾染著大片大片的血跡,給她換衣裳的婆子覺出不對勁,忙隱晦的跟李氏提了一句。
李氏也嚇得一跳,瞧著那滿身血跡,又聯想到這陣子沈初瑤的種種奇怪反應,心中越想越是覺得嚇人,這還沒成親呢,居然就珠胎暗結了,這要是傳出去還得了。
「不行,不行,這弘法寺待不得了,立即回府,越快越好。」李氏在屋裡踱步一番,忙下定論。
話音才落,便聽到人聲從屋外傳來:「沈世子夫人可在?」
李氏與那婆子對視一眼:「李嬤嬤,你去看看是什麼人。」
來人是墨石,此時換了一套向寺里借的青灰色粗衣,站得筆挺的,見來人是李嬤嬤也不惱,只道:「我是睿王府的。」又指了指身後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道:「這位是我方才奉睿王殿下請來的大夫,給你們家姑娘看病的。」
知曉是睿王派來的心中暗道不好,可那李嬤嬤到底是個奴才,卻也不好明著拒絕,只道:「有勞睿王殿下了,只是,我們姑娘如今還不方便見客。」
墨石一笑:「無礙,我且等一等便是。」
這意思是不看看沈初瑤到底怎麼個情況,他是不會走的,李嬤嬤氣得牙痒痒,卻又不敢說什麼,只得回去稟了李氏。
李氏在屋裡著急上火,來來回回的走動,急得如那熱鍋上的螞蟻,嘴裡直嚷著:「完了,完了,這下完了……」
可不是完了,那老大夫是睿王好意請來的,以現在沈侯府的實力也沒辦法拒絕。這也就算了,診脈就診脈,反正都是要診的,可沈初瑤不僅是小產了,還因為冬日裡浸了那麼久的涼水,落得一身病不說,只怕今後都無法生育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李氏猶如五雷轟頂一般,整個人直愣愣的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裡反反覆覆都是一句:「完了,完了……」一個女人不能生育,即便模樣再出眾,嫁做人妻,又有幾個男人會正眼看她,沈初瑤,這輩子是完了。
好好的一個姑娘,不過一瞬間就搞成這樣,李氏心裡憤恨不已,立馬就想到了始作俑者穆明舒。
當下風風火火的趕到穆家所住的禪房,準備將穆明舒拉出來質問一番,卻只見到一個丫鬟問夏在裡頭,見到她還滿臉笑意的說:「我們縣主受了驚嚇,先回府里了,留奴婢在這裡看看世子夫人有什麼可幫忙的。」
那李氏氣得都要吐血了,穆明舒哪裡是留個丫鬟看看她有沒得需要幫忙的,分明是讓人打探消息,好看笑話的。
真真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嚨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討要說法不成,李氏也只得將這事先按下,到底想著沈初瑤的事重要,立馬安排人馬打道回府。
而王若婉聽說沈初瑤小產的消息,跌坐在圓凳上,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良久才問方才打探消息的貼身丫鬟碧螺:「當真,當真是小產?不是來月信?」
碧螺面色蒼白,聲若蚊吶的說:「當真,當真是小產了,那換下來的衣裳全都是血跡不說,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倒,嚇人得很。」
小產,小產,小產,這兩個字反反覆覆的在王若婉的腦子裡迴轉,突然雙手捂著臉痛哭起來。姑娘家的名聲最是重要了,沈初瑤如今小產,這事只怕想瞞都瞞不住的,而她最近又與沈初瑤私交甚密,只怕自己也將受到牽連。
前些日子她娘還給她看好一門親事,對方對她的印象也挺好的,這事兒一出,這門還不曾擺到明面來的親事,只怕是沒得希望了。
碧螺也替自家姑娘不值,怎的好端端的就碰上這樣的事情了,一個姑娘家的名聲再重要不過,如今倒是全毀在沈家二小姐身上了。
王若婉在這裡哭得傷心欲絕,而那頭李氏已經帶著沈初瑤坐馬車回了沈侯府,臨走時也沒人記得來通知她,就這樣將她一個姑娘家留在弘法寺里。
等王若婉主僕二人得知她們已經離去的消息時,一個兩個皆氣得心肝疼,人是李氏帶出來的,回去的時候就一聲不吭將她留在這裡,虧得那李氏還是王若婉的親姨母。
王若婉雙目猩紅,雙手緊緊握成拳,面上帶著一絲狠厲,語氣冰冷的吩咐碧螺:「使個法子讓人給我娘傳話,讓她來接我。」
「既然你們先不仁,休得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