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紅花害命丫頭暴斃
楊清河在趙奕衡出發杭州之時趕到的,她本就在江南,雖不見得就在鎮江附近,卻也不是多遠的,快馬加鞭一日功夫就到了。
先前離開京都時,她還身形消瘦,面容憔悴,如今再見不僅恢復了原先的身形,還略微長高了些許,面上的膚色雖不如以往白皙,但雙眸清亮,瞧著十分精神。
她一見穆明舒就笑:「恭喜明舒姐姐,來年必得夢熊之喜。」
那笑容燦爛純粹,無一絲雜質,就如穆明舒第一回見她的樣子一般。
怕是離開京都的這些時日裡頭,心裡頭的那股鬱氣散了不少,這才叫她變回了曾經的楊清河。
穆明舒情不自禁的將手覆在平坦的肚皮上,面上滿滿的幸福:「借你吉言。」
前世到死她都不曾體會過當母親是甚個感覺,這一世有得這個孩子,心中的喜悅自是說不清道不明,只要一想到腹中正在孕育一個新的生命,面上的笑意便是掩也掩不住。
楊清河瞧見她這副模樣,面上帶著笑,心裡卻多少有些落寞。她從京都到江南,一路行來見過不少的人和事,也給了她許多感觸,這輩子同溫子然只怕是再也不成了,她自個也看淡了許多,只想平凡的守在江南這個地兒當一輩子商女也就行了。
穆明舒不曉得她心中所想,不過說得幾句便提起了溫子然:「我那哥哥終究不適合在名利場上打轉,這不才在太醫院當得一年差便又四處遊歷去了。」
楊清河面上微不可覺的勾起一抹笑意,順口就接了一句:「他就喜好自由。」話兒說出口了,這才想起自個多嘴了,話頭一轉復又說起穆明舒在江南的產業來了。
穆明舒瞧她不願多說,也不勉強,只靜靜聽她說起來。
楊清河二月多從京都出發,一路行一路遊玩,整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在蘇州落了腳。她租了一個小院子同帶出來的丫鬟芝蘭一塊生活,白日裡頭便穿著綢衣去各家鋪子逛逛,有必要的時候還會買幾樣回來,又過得半個月才將自個的心得寫下來送去給穆明舒。
穆明舒那頭的回信同銀兩到了的時候,她也一刻不停歇的做起事兒來,店鋪是早早就看好的,只消付了錢簽下契約便算成了一步。後頭又是請夥計,又是著匠人規整鋪子,親自挑貨,每日裡頭忙得不可開交,心裡頭卻是舒坦的,連帶著吃飯也能多吃兩碗下去。
為著這事還叫芝蘭笑過一回:「我們姑娘這飯量都快趕上男子了。」
可那些勞累也是值得的,如今一家脂粉鋪一家綢緞鋪都開了業,先頭生意還無甚起色,但楊清河自個也肯鑽營,不過一個多月時間不但每日有穩定的進帳還有穩定的客源。
說起這個楊清河又道:「我先頭在京都生活的時候也同我……」頓了頓,她到底還是省略掉「我娘」兩個字,改口道:「也曾學過中饋,每年定例的的衣裳也用不少蘇杭的綢緞,但在這兒價錢卻是比京都低得多了。」又道:「等這頭穩定下來,咱們倒是可以試試販點貨去京都的鋪子賣。」
不得不說楊清河的確是有經商的頭腦的,她在江南管著鋪子,都還能想到京都的物價。
穆明舒自是無甚意見,就算她如今不缺銀兩用但也不會排斥有更多的銀兩,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
這兩人敘了半天話,紫顎眼瞧著要到熬藥的時辰了,便親自架了小泥爐就在院子外頭熬了起來。
穆明舒懷著身子甚是體熱,又同楊清河敘了半天話,早已經大汗淋漓了,她一邊拿著鵝毛扇使勁搖,一邊抱怨道:「這鬼天怎的這般熱,如今才初夏呢,真到盛夏時可如何得了。」
楊清河心悅溫子然那會逼著自個看了不少醫書,對岐黃之術也了解些許,曉得穆明舒這是因為懷孕而體熱,便道:「可有買冰儲到地窖裡頭?」
大戶人家便是要儲冰都是頭一年冬日裡準備好的,到得第二年的時候便直接有得用了;有那小戶人家沒有儲冰的地窖,但手上又又幾個錢,便買冰回來用。
穆明舒租住的這個小院裡頭,儲冰的地窖是有的,但是因為以往無人居住,頭年並沒有儲冰下來,幸得趙奕衡心思細膩,早兩日就叫下人採買好了。
思及趙奕衡,穆明舒心頭一暖,笑道:「有的。」
楊清河點頭:「我去叫下人取了擺上來,不然你這般熱可如何受得了。」
說著她便轉身往外頭走,廊下只有紫顎低頭熬藥的身影,楊清河便道:「怎的就你一個人?」
紫顎起身對楊清河行了一禮,這才道:「紫鳶同夫人收拾衣裳去了,紫薇去外頭買些零嘴了。」又道:「姑娘可是有甚個吩咐?」
楊清河略一思忖便道:「我來替你熬藥罷,你去取些冰來擺在屋子裡頭。」
紫顎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沖楊清河一笑:「好嘞。」說著就把蒲扇交給她,自個往院子冰窖走。
楊清河拿著那柄蒲扇愣神了一會,熬藥她是會的,以往她喜歡溫子然時,這些個都學過的,為的是有一日他在堂前坐診,而她能在堂後替他抓藥熬藥。
她苦笑一聲,本以為那些個藥理之事便是要放在心裡一輩子了,不想如今倒有個機會叫她展露一手了。
她坐在紫顎方才坐過的小板凳上,拿著蒲扇輕輕的扇起小泥爐裡頭的炭火,不多時便又掀開藥罐用托盤上擺放的箸子攪一攪裡頭的藥渣。
她一邊攪動還一邊往藥罐裡頭瞧,看看自個能認出幾味藥來,也多虧了這個臨時起意的舉動,竟然叫她瞧見藥罐裡頭有孕婦禁用的紅花。
穆明舒聽見楊清河來說,嚇得面色都白了,紅花這東西她是曉得的,活血化瘀的利藥,大宅門裡頭有甚個齷蹉之事,不少人都選擇買足分量的紅花,熬了一碗下去,必定孩子落得乾淨。可她這藥是自下船那日便開始吃起的,算起來也有許多時日了,倘若真箇有問題,那這腹中的孩兒豈不是保不住了?
她伸手捂住平坦的腹部,咬著唇兒,卻氣得頸脖間的青筋都暴起了。倘若是在京都,有人用此等陰司狠毒的手法害她,只怕一點都不會叫她覺得稀奇,可她江南一行本就是隱秘的,又提前在鎮江落了腳,到底是何人有這等本事,一路追隨到此處。
穆明舒面色陰寒,差人先去請大夫,這才又吩咐趙奕衡留下的侍衛將府裡頭的下人全都控制起來再說,畢竟這些人不是自個隨身攜帶來的,自是不能有太多信任。
紫顎也叫人架起來,整個人害怕得發抖起來,那些個藥每日裡頭都是她親手熬的,一眼都不敢打岔,如今出了事,只怕第一個就要問罪她。
不僅是院子裡頭的下人,便是那日抓藥的鋪子也叫人守了個嚴實,便是連一隻蒼蠅都別想飛出去。
楊清河將那碗藥汁倒進碗裡頭,這才將藥罐中的藥渣盡數到出來,逐一查看一回這才道:「只有紅花是活血的,瞧著分量不重,但到底有多少還得叫大夫瞧瞧。」
瞧完了藥罐裡頭的藥渣,復又將剩下的幾包藥都打開來瞧了一回:「這些個都是正正經經的安胎藥。」
著人去請的大夫很快就叫趙奕衡的人揪著進了院子,穆明舒蒙了面紗叫那大夫摸得一回脈,確定無事這才鬆了口氣,復又提起那瓮有紅花的安胎藥來。
那大夫許是見過不少大宅裡頭的陰司事,聞言也不覺得驚訝,只拿起藥碗置於鼻尖細細聞得一回,又拿出銀針撥弄那些個藥渣,連帶著幾包還未動過的藥也一起看了,細細查探兩刻鐘這才老老實實的道:「這裡頭有大量的紅花粉,一劑便可致命。」
穆明舒聽得眉頭直跳,也就是說,她前些日子裡頭的藥都沒有問題,只是今日的藥裡頭才有紅花的,而且是大大劑量,預計叫她直接一屍兩命。
她此時此刻也顧不得自個能不能動氣,待送走了大夫便一錘案幾:「搜,要是搜出來是誰幹的,看本夫人不叫他五馬分屍。」
鎮江這處院子並不大,前前後後也不過十來個下人,叫那些個侍衛圈在院子裡頭,看著侍衛噼里啪啦的逐個搜查屋子。那些個侍衛本來就是粗人,此時事態緊急動作便更加粗暴,直叫那些個下人瞧得渾身發抖,心中不住咒罵到底是那個王八羔子干出這等缺德事,無端連累自個。
穆明舒就待在屋子裡頭,小口綴著楊清河親手煮的果茶等消息,可侍衛還未曾查探出蛛絲馬跡,那些個丫鬟婆子裡頭便有一個斃了。
死的是一個丫鬟,叫紫鳶,將將才調進穆明舒的屋裡頭貼身伺候,平日裡頭手腳勤快,話也極少,十分懂事。
眾人只當她是叫嚇死的,可楊清河忍著不適上前去看了一回,雙眸圓瞪,指甲發紫,面色蒼白,嘴角隱隱有黑血滲出,瞧著這模樣哪裡是嚇死的,分明是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