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二更)
閆軍師一直站在門口等統領,一邊等一邊神色變幻地想著剛剛所見。
他沒等太久,統領便來到了前廳,看了他一眼,臉色一如既往的冷,「管家說你有重要的事情面稟我,什麼事情連信使都不用了?」
閆軍師拱了拱手,一邊請統領進屋,一邊說,「的確是有一樁極要緊的事情。」
「說。」統領進了屋,坐下身。
閆軍師揮手關上了房門,恭敬地站在他面前,給他倒了一盞茶,「花灼在三日前廢除了暗主令,另設臨安令,以臨安花家供奉了千年的紫雪玉麒麟為令,天下所有花家暗線,悉數聽令臨安令,但有不從者,逐出花家,重者殺無赦。」
統領騰地站了起來,面色森寒,「什麼?」
閆軍師深深垂下頭,又將話重複了一遍。
統領震了半晌,死死地盯住閆軍師的腦袋,聲音似乎從牙縫裡擠出,森冷帶著殺氣,「既然是三日前的消息,為何不早早稟告我?」
閆軍師搖頭,「是三日前的消息沒錯,但屬下也是昨日晚才得到的消息,因如今屬下不敢輕易動飛鷹傳信,也不敢輕易用信使,所以,便想著多不過一日您便到這裡與屬下匯合了,與你面稟最好不過。」
統領殺氣不減,「好一個花灼,他倒是會壯士斷腕。」
閆軍師點頭,「沒想到花灼會這麼早發現我們動用了花家的暗主令,且如此乾脆地自損筋骨,一年的時間,半年用來籌謀,半年用來動手,還是太短了,若是再給我們些時間,即便花灼發現了,哪怕廢了暗主令,另設什麼臨安令,也不管用,那時花家已被我們收進囊中了。」
統領坐下身,寒氣森森地說,「蘇子斬呢?死了沒有?」
閆軍師看了統領一眼,搖頭,「二公子他在兩日前破了牽夢陣,我們的人不是對手,他帶著人不知所蹤了。」
統領冷笑,森然道,「既然破了牽夢陣,想必已有了記憶了,不必找他,花顏在我手裡,他會找來的。」
閆軍師點點頭,「二公子那裡倒不怕,但是花家暗線,還請統領示下。」
統領眯了眸子,寒光乍現,「我們這一年,至三日前,收了多少花家暗線?」
「不足十之二。」閆軍師道,「花家暗線十分不好收服,若非有暗主令,怕是十之二都收服不來。如今花灼此令一出,怕是這十之二也不保證,還需防範,畢竟花灼這一招實在是釜底抽薪,打亂了我們所有謀劃。」
統領冷笑,「十之二也夠了,趁著花灼廢暗主令,另設臨安令,花家暗線都震動中,讓我們收服的人立即撲向東宮,讓雲遲先扒下一層皮來。」
閆軍師立即笑道,「統領您的計謀妙,花家暗線與東宮近來牽扯的深,由花家暗線反噬東宮,最好不過。若是讓雲遲和花灼打起來,那就更好了。」
「打起來倒不至於,雲遲精煉,花灼也不傻,我要的是雲遲的命,至於花灼,此回就給他點兒顏色看看。」統領擺手,「你現在就去傳信,即刻動手,我要花家暗線的這十之二折東宮五成人馬。」
「是。」閆軍師點頭,剛要抬步,又頓住,看著統領試探地問,「想要雲遲的命,其實十分簡單,只要殺了花顏……」
統領眸中瞬間蹦出利劍,盯准閆軍師,「在皇宮,我既然沒殺她,便不會殺她,別給我打她的主意。」
閆軍師心底一寒,避開統領的眼眸,還是問,「統領既然不殺她,留著她該當如何處置?是將她給二公子?還是自己……」
統領拿起茶盞,隨手一扔,茶盞碎裂在閆軍師腳下,他森寒地說,「做好自己的事情,她不是你該過問的。」
閆軍師面色一變,看著腳下碎裂的茶盞和四漸的茶水,垂手應是,「是屬下逾越了,統領恕罪。」
統領寒聲道,「你記住我的話就好!」
閆軍師點頭應是,再不敢多言,出了前廳。
統領在閆軍師離開後,臉色寒氣席捲,周身如放在冰窖中,管家本要詢問統領是否用膳,探頭瞅了一眼,嚇得腿頓時軟了,身子也縮了回去,躲開了門外。
「縮頭縮腦做什麼?滾出來!」統領冷喝了一聲。
管家哆嗦著又出現在門口,跪在地上,隔著門顫聲說,「奴才是想問問,主子是否用膳?您一路舟車勞頓,不知想吃什麼?」
統領臉色冰寒,「滾出去!」
管家聞言連滾帶爬,離開了前廳門口。
閆軍師去往書房方向,聽到後面前廳的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恭謹的眉目深深地皺起,眼底全然是隱憂。他駐足了片刻,轉了道,走到一處背靜處,喊了一聲,「晉安。」
「閆軍師。」一聲黑衣名叫晉安的男子出現在他身側。
閆軍師轉過身,對著他道,「你一路跟隨統領來此,途中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晉安搖頭,「不曾有,一路十分順利。」
閆軍師點頭,「花顏與統領這一路上可發生過什麼?」
晉安搖頭,木然道,「不曾,她出了陵寢後,便一直昏迷著,已昏迷了七日。」
閆軍師皺眉,「你可知道為何統領不殺他?那一日,是你跟著統領進了宮,在宮裡,見到花顏時,發生了什麼?」
晉安搖頭,「不曾發生什麼,統領與她走了一段路後,她便發現統領不是二公子了,她發現時,統領也不再偽裝了,之後不等她出手,便將她劈暈了,她那名婢女是屬下出的手。」
閆軍師看著他,「你是說,是統領那日臨時改的決定?本來在那之前,統領還是要殺她的。」
晉安點頭,「應該是。」
「為什麼?」閆軍師問。
晉安搖頭,「屬下也不知。」
閆軍師又問,「那這一路上呢?她昏迷,統領在做什麼?今日我看他親自抱著那女人下了馬車,別告訴我統領何時懂得憐香惜玉了?他從生下來,我跟隨了他多年,就沒見過他對哪個女子憐香惜玉,換句話說,也沒見過他對哪個人有過好臉色。」
晉安看了閆軍師一眼,壓低聲音,說了兩句話。
閆軍師聽了這兩句話,臉色已十分沉,每日親手餵她參湯,怕她冷,每隔一段時間換手爐,這兩件事情雖簡單,但是在路上,參湯本就不好弄,手爐換熱水也沒那麼簡單弄,可是卻堅持了一路,花顏這是什麼待遇?
在北地時,他是一直跟在統領身邊,統領想殺花顏之心,他分毫不懷疑,可是短短時間,他不在統領身邊,發生了什麼?
若非他多年來一直跟著統領,也清楚統領絕對不是二公子,否則此時真是懷疑他換了個人。他不但不殺花顏了,竟然還對她好?什麼道理!
他靜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氣,對他問,「你怎麼看?」
晉安搖頭,「統領必有道理,軍師您還是不要想著殺她了,一旦惹怒統領,後果不堪設想。」
閆軍師又沉默片刻,泄氣道,「我倒是想殺她,但統領這般,讓我如何殺?如今二公子破了牽夢陣,有了記憶,更不會殺她,若是找來,怕是會護死。殊不知,這女人根本就是禍水,留不得。」
晉安沉默不接話。
閆軍師又道,「兩位主子,一奶同胞,一脈傳承,我倒更該擔心他們以後。」話落,看著晉安,又跟著沉默片刻,擺手,「罷了,先做正事兒要緊,總之,如今花顏在統領手中,我們先對付東宮要緊。立刻依照統領的吩咐,即刻動手。」
晉安點頭。
統領在前廳坐了片刻,冷著臉出了前廳,回到了早先送花顏過去的院子。
此時,玉漱已動作利落地給昏迷的花顏沐完浴,換了嶄新的衣裙,將她又安置回那張床上,蓋了被子。
統領進了院子,又跪了一地人,他擺擺手,進了屋,玉漱挑開珠簾,侯在一側。他徑直走進屋,看了床上的花顏一眼,回身問玉漱,「你給她收拾的?」
玉漱垂首應是。
統領冷然地吐出一個字,「賞。」
玉漱跪地,「謝主子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