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章 可願與小王走?
凝香聞言,心裡頓時一緊,就聽梁泊昭的聲音已是響起,淡淡的只有幾個字,卻透著威勢;「睿王的事,回京再議。」
見梁泊昭語氣不善,先前說話的那人便是不敢多言,只訥訥稱是。
「下去吧。」梁泊昭對著諸人擺了擺手,待眾人退下,梁泊昭剛欲起身,就見凝香端了點心,走了進來。
瞧見妻子,梁泊昭的面容變得溫和,對著凝香伸出了手;「你怎麼來了?」
凝香將點心送到丈夫面前;「我來給你送點吃的。」
梁泊昭笑了笑,只將她攬在懷裡,坐在自己膝上。
凝香猶豫片刻,終是開口;「相公,我剛才在外面聽見了你們說話,等回京後,你是要殺了睿王?」
梁泊昭聽得「睿王」那兩個字,眉心便是蹙起,只對著懷裡的妻子低聲說了句:「香兒,我不想再聽你提起他。」
凝香見他不悅,便是閉上了嘴巴,只怕說多了弄巧成拙,非但幫不上袁子闊,反而還害了他。
「那我不說了,你吃點東西。」凝香遞來了一塊點心。
梁泊昭也沒接,只攬緊了她的身子,輕聲道;「明日咱們便啟程回京,
凝香點了點頭,行裝已是打點好,九兒已被照顧的妥善,只等明日拔營,向著京師趕回。
兩人說了些閒話,便有侍從在外間通傳,說是齊將軍求見,凝香見梁泊昭有正事,不再打攪,只孤身回到了後營,想著方才自己聽來的那些話,心裡還是有些驚懼,只怕回了京師,袁子闊更是凶多吉少。
她雖有心襄助,可壓根不知從何助起,也曾想過悄悄尋個法子,去將袁子闊放了,可軍營重地,戰俘營中又是守衛森嚴,袁子闊是大齊皇族,每日裡更是被嚴加看管,哪裡是她想放便能放的了的。
夜色漸漸深沉,梁泊昭依舊宿在前營,並未回來,凝香已經睡著,因著夜裡要給孩子餵奶,凝香都是淺眠,不敢肆意睡熟,是以剛聽到那道細微的動靜,她便是醒了。
那聲音從帳外傳來,凝香剛坐起身子,就見一道黑影倏然鑽進了主帳,也不知他是如何逃過守夜的侍衛,人不知鬼不覺的潛了進來,凝香嚇了一跳,剛欲驚呼,唇瓣已是被那道黑影一手捂住;「別怕,是我,袁子闊。」
男人聲音清晰。
凝香眼眸滿是驚懼,待心神回落,才透過昏暗的燭光,看清了眼前的男子,那劍眉星目,俊朗清貴的男子,不是睿王又還有誰?
「睿王?」待袁子闊收回了手,凝香站起了身子,低呼出聲。
袁子闊一身侍從打扮,若隱在士兵中,決計讓人發現不得,他取下頭盔,面容一覽無遺,望著眼前的凝香,低聲道;「深夜前來,恕小王唐突。」
凝香搖了搖頭,想起方才袁子闊身手敏捷,看樣子傷勢已是痊癒,只道;「王爺的傷,想來已經大好了?」
袁子闊點了點頭,對著凝香抱了抱拳,「今夜前來,便是謝過王妃救命之恩。」
凝香趕忙道,「王爺曾救過凝香母子,這次王爺重傷,凝香也只是盡了點綿薄之力,王爺快別多禮了。」
袁子闊黑眸迥深,望著凝香清麗的面容,凝香被他看的有些慌亂,又見他一身侍從打扮,只輕聲問了句;「王爺,是要趁夜逃離軍營?」
袁子闊點了點頭;「明日定北軍便要拔營回京,此時不走,只怕再無機會。」
說完,袁子闊看向凝香的眼睛,再次言道;「如今祁王兵敗,吳王固守江東,各地節度使也多是投靠了定北軍,定北軍的勢力已經不可動搖,待定北軍回京,怕是要不了多久,大齊的江山,便不再姓袁,而改姓梁。」
凝香眼眸微動,小聲道;「王爺的意思是說,等回京,我相公就會登基,當皇上?」
袁子闊聲音低沉;「梁泊昭即便得到了天下,江山也是不穩,袁家舊部,江東吳王,西部蠻夷,北疆胡人,太平的日子只怕已經不可多得。他從袁家手中奪得的天下,也不過是四分五裂。」
凝香想起這些紛爭,亦是覺得心口冰涼,連年來的戰亂,夫妻分別,打來打去的日子,她早已厭倦!
袁子闊雙眸黑沉,一字字道;「深宮險惡,待梁泊昭當了皇上,王妃今後的路,只怕會越發難走,小王,懇請王妃保重。」
凝香心裡難過,動了動唇,好容易才吐出一句話來;「凝香謝王爺關心,不知王爺以後,有什麼打算?」
「小王已為大齊做了該做的事,日後,只想隱姓埋名,做一個閒雲野鶴,尋一處依山傍水之處,置幾間草屋,得幾畝薄田,了此一生罷了。」
凝香聽完睿王的話,眼底里便有幾分怔忪,袁子闊寥寥幾句,已在她面前勾出一副田園風光,讓人心嚮往之。
「那睿王妃....」凝香想起了以善妒為名的淑儀郡主。
袁子闊淡淡苦笑,搖頭道;「鎮國公已經與左相一道投靠了定北軍,小王先前與定北軍開戰,鎮國公府已經和小王撇清了干係,淑儀也是從京師傳書與我,勸我投降,若然,便簽了和離書。」
「王爺簽了?」
袁子闊揚了揚唇,一笑道:「不錯,如今的小王,倒真是孤家寡人,了無牽掛,除了....」
袁子闊於此處止住了聲音,只定定的看著凝香,眼瞳深處,仿似有火在燒。
凝香見他又是露出了這等目光,心裡頓時砰砰直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舉動沒有逃過袁子闊的眼睛,袁子闊依舊是筆直的看著她,終於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並非小王有意詆毀,王妃生性純良,並不適宜宮中的日子,恕小王多嘴一句,王妃,是否當真想與定北軍回京,跟隨梁泊昭入宮,做他三千粉黛的其中之一?」
凝香的臉色慢慢變得蒼白,她看向了熟睡的女兒,一顆心仿似被人攥在了手心,她從未想過,她與梁泊昭會走到今日,她一心想要攜手一生的夫婿竟會去當皇帝,而她夢寐以求的日子,在梁泊昭的野心面前,只會成為一場夢,永遠都只是夢。
她搖了搖頭,聲音細微,說出了心裡的話;「我不想回京,更不想進宮,可他若真當上了皇上,我和孩子,也只有跟著他。」
睿王默了默,淡淡出聲;「恕小王冒昧,王妃,可願與小王走?」
凝香駭了一跳,頓時從那一片的自艾中清醒了過來,她驚懼的看著眼前的袁子闊,說不出話來。
袁子闊見她如此,便是一記淺笑,說了句;「王妃不用往心裡去,就當小王孟浪,隨口一說罷了。」
說完,袁子闊走至桌前,將一枚玉佩從懷中取出,擱在了案桌上,對著凝香道;「若有一日,王妃實在厭倦了宮裡的日子,可命人將此玉佩送入京師的秦楚樓,無論小王身在何處,都會竭盡全力,襄助王妃離京。」
語畢,袁子闊不在去看凝香一眼,只掩下雙眸,拱手為禮;「小王告辭。」
凝香眼睜睜的看著他將頭盔帶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帳子,他身手敏捷,又穿的侍從鎧甲,竟無人察覺。
待袁子闊走後,凝香仍舊是站在那裡出神,未過多久,便聽外間一陣喧譁,繼而就聽有人趕至自己帳外,恭聲道;「王妃,戰俘營有人逃脫,不知可有賊子驚擾到王妃?」
凝香回過神,只怕這些人闖進,連忙將睿王留下的玉佩收好,這才對著外間道;「沒有,沒有人來。」
凝香聲音透著慌張,帳外的人聽在耳里,可顧忌凝香身份,終不好衝進帳里查看,方才有人親眼瞧見有可疑人影從王妃的帳子裡走出來,又得戰俘營里的人來報,說是袁子闊打暈了守軍,逃出了戰俘營,這兩下一聯繫,難保不讓人多想。
好在未過多久,梁泊昭得知了消息,已是從前營匆匆趕至。
見凝香母女安好,梁泊昭緊繃的神情一松,見妻子垂著眼睛站在那裡,不敢與自己對視,他竭力將聲音放平,只問道;「戰俘營里有人逃脫,我擔心你和九兒,就來看看。」
凝香輕輕應了一聲,一顆心跳的又快又亂,只倚著床沿,沒有說話。
梁泊昭等了一會,見凝香並沒有開口的意思,他在背後攥緊了手指,又道;「你不想知道是誰?」
凝香一怔,抬起了臉頰,問了句;「是誰?」
梁泊昭看著她,一雙黑眸讓人捉摸不透,他終是沒有說什麼,只留下了一句;「既然沒事,你和九兒接著歇息,明日還要趕路。」
說完,便是走出了凝香的帳子。守在帳外的齊將軍見他出來,便是上前壓低了聲音;「王爺,查清楚了,方才從王妃帳子裡走出之人,的確是袁子闊。李參將和手下的將士在西營和他交了手,卻還是失了手,讓他給逃了。」
梁泊昭眼眸暗沉,只吐出了幾個字;「追,格殺勿論。」
翌日,是大軍啟程回京的日子。
一路,除卻在驛館歇息,凝香與九兒都是待在馬車裡,梁泊昭事物眾多,偶爾會讓人將孩子抱去,父女兩享得片刻天倫,再讓人將孩子送來,而他本人,倒是一次都未踏足過馬車,也未曾看過凝香。
回到京師,九兒已經快滿周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