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章 她威脅不了您
胡之德匍匐在地,身子不住的顫抖。
太后鳳目含威,緊緊盯著躺下的男子。
胡之德拭了把冷汗,終是顫著嗓子,將自己所知的事如數說了出來。
良久,待胡之德退下後,太后面色慘白,坐於主位上一動不動。
「太后,定北王狼子野心,謀害先帝,罪無可恕,還望太后即可下旨,誅殺此等逆臣!」右相聲音抑揚頓挫,堅決有力。
太后合了合眼睛,攥緊了手指,開口道;「右相此言差矣,依胡之德所言,先帝之死雖有疑竇,可也不見得便是定北王下的手,此事關係重大,豈可憑胡之德一面之詞,便任意殘害忠良?」
右相心裡一緊,上前一步,再言;「太后,定北王早有反意,結黨私營,把持朝政,先帝死的蹊蹺,若太后下令徹查,定是能令真相大白於天下!」
「一派胡言!」太后的太陽穴處砰砰跳著,跳著腦仁都跟著疼了起來,她沉著臉,心裡已是有了計較;「枉你身為丞相,又豈可背地裡陷害忠臣?定北王對我大齊忠心耿耿,立下汗馬功勞,豈是你三兩句話就可抹殺的?哀家只當你年老昏庸,下去吧!」
右相著急起來,聲音都是變了;「太后,你豈可包庇賊子?任由先帝死的不明不白?」
「賊子?」太后一記冷笑,「右相不要忘了,這些年若不是定北王一肩擔天下,數次與胡人作戰,我大齊江山又怎能穩固如此?哀家與你,又怎能好端端的在這鳳儀宮敘話?」
「太后,俗語有諺,竊鉤者誅,竊國者侯,梁泊昭雖為大齊立下戰功,可此人野心勃勃,太后不可不防!一旦查出先帝身故之事與梁泊昭脫不開干係,若想扳倒此人,眼下實乃千載難逢的良機!」
太后沉默不語。
「太后...」
「夠了!」太后拂了拂手,怒斥道;「右相,本宮之前雖不理會朝政,可也知道你與定北王一脈多年不和,當年『定北之亂』時亦有你在其中推波助瀾,先帝已經身故,此事再提無意,如今最要緊的是大齊江山的穩固,連年征戰,大齊再也經不起打擊,定北王的勢力在軍中盤根錯節,若想連根拔起,豈是容易之事?若一旦打草驚蛇,將他惹惱,皇上的江山又怎能安穩?」
右相得太后一番斥責,不免老臉通紅,可依舊是硬著頭皮,作痛心疾首狀;「太后想拉攏梁泊昭,並將永寧公主下嫁,殊不知此計只能拖得了他一時,拖不了一時,區區一個永寧公主,又如何能製得住他?」
太后微微冷笑,「哀家若沒記錯,右相曾數次為家中長子向先帝求婚,求娶永寧公主,莫不是因永寧與定北王婚期臨近,右相有意污衊,想阻撓這門親事?」
「太后!」右相直到此時才變了臉色,嘶聲道;「老臣怎敢,老臣句句屬實啊!」
「哀家不願再聽下去,下月初八,定北王便會成為哀家的女婿,日後,哀家不想聽得有人說哀家女婿一絲一毫的不是。日後,誰在背後妄議定北王,便是不敬哀家,不敬皇上,不敬大齊!」
定北王府。
凝香撐著腰,在嬤嬤的攙扶下在花園裡散著步子。
她的身子重,早已沒有了往日的輕盈,走不了幾步,便是累的氣喘吁吁,只得咬牙撐著,再去走上幾步。
一旁的嬤嬤瞧著不忍,只嘆道;「王妃去歇一歇吧,待會兒再走不遲。」
凝香搖了搖頭,雖是寒冬臘月的天氣,額前仍是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下個月就要生了,不出來走走,哪兒行啊。」
嬤嬤拿起帕子為凝香將額前的汗珠拭去,瞧著凝香大的嚇人的肚子,不免擔心;「恕老奴多嘴,王妃這肚子,也的確太大了點兒。」
凝香看向自己的肚子,肚皮圓溜溜的挺在哪兒,早已看不到自己的鞋子。瞧著這孩子長得這樣好,凝香心裡就踏實了,即便自己身段走樣,也是值了。
凝香吸了口氣,微微歇息了一會兒,才又邁開步子,在院子裡走動起來。
「孩子長得大,我若不多出來走動走動,只怕生產的時候,我沒法子把他生下來...」凝香一雙腿早已站的直抖,還是咬牙支撐著,她不是不明白,婆婆為她燉了那些補品,又逼著她加餐,腹中的孩兒定是比尋常嬰孩要大上許多,也有好心的嬤嬤私下底曾讓她用布在小腹上微微綁上一圈,好讓孩子的腦袋不要長得太大,生產的時候也能少受些罪,凝香卻捨不得,越到後來,孩子所需的滋養越多,凝香常常被孩子折騰的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小腿肚子更是一抽抽的疼,即便受了再多的苦,可看著孩子好端端的待在自己的肚子裡,所有的辛苦全是煙消雲散了去。
遠處的管家一臉匆匆,往梁母的院子裡奔去,不料卻在後花園頂頭遇上了凝香,想要躲避已是來不及了,只得裝沒看見,掉頭就走。
「管家?」凝香瞧見了他,不免有些疑惑,出聲喚道。
管家心裡暗道一聲糟糕,只得硬著頭皮轉過身子,向著凝香見了個禮,賠著笑道;「近日天冷,王妃怎不在屋子裡歇著,出外作甚?」
凝香見他神色有異,心中疑雲更深,輕聲道;「在屋子裡閒著沒事,就想出來轉轉,外面....出了什麼事?」
管家一怔,趕忙道;「王妃容稟,府中並無要事發生,雪天路滑,王妃還要保重身子,儘快回屋才是。」
管家言語恭敬,說完後又是行了個禮,才折過身子,去了梁母的宅院。
凝香心裡有些不安,想起方才管家言詞間眼睛一直是躲躲閃閃,更是放心不下,只搭著嬤嬤的手,溫聲道;「嬤嬤,陪我出去看看。」
嬤嬤趕忙稱是,主僕兩穿過遊廊,走出後院,不時遇到府中的侍從侍女,見到凝香後,俱是恭敬行禮,倒未見什麼異常,一直走到前院,凝香才微微愣住了,就見宮裡的侍衛,宮女,內侍,黑壓壓的站了一院,地上還擱著數抬楠木箱子,披著紅綢,整整齊齊的堆在那裡。
見到凝香,前院的諸人俱是俯身行禮,凝香瞧著眼前的這些人,聲音有些抖;「你們....這是做什麼?」
內侍首領上前,先是恭恭敬敬的向著凝香躬了躬身子,行了個禮,才道;「王妃容稟,下月初八便是王爺與永寧公主的婚期,這些是太后與皇上給公主賜下的嫁妝,由著奴才們送了過來。」
「下月初八?」凝香的臉色有些蒼白,向著周遭的僕人看去,那些僕人甫一迎上凝香的目光,俱是將腦袋低垂,凝香腦子裡有些亂,強自開口;「公主不是將婚期延後三年,要為先皇守孝嗎?」
「王妃有所不知,皇上心疼公主。不忍讓公主再等三年,是以下了聖旨,為王爺與公主擇定了婚期。」
凝香的手有些涼,她看著那些僕人的臉色,心裡立時明白了,他們是知道的,這府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知道的,只有自己被梁泊昭蒙在鼓裡。
她看向了一旁的嬤嬤,輕聲道;「嬤嬤,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那嬤嬤壓根不敢抬眼,只慌慌張張的出聲;「王妃息怒,是王爺下令,不許府里的人走漏風聲,老奴...老奴也不曉得今兒宮裡面會把嫁妝送來....」
凝香沒有吭聲,眼睛一一划過那些鮮艷的紅綢,或許,她是第一次明白,什麼是天命難違,屬於梁泊昭與永寧的這一門婚事,無論如何,都是避不開,躲不掉,逃不過。
梁母從後院匆匆趕來時,就見凝香站在那裡,臉蛋上沒什麼血色,她看在眼裡,眉頭就是皺了起來,上前道;「好端端的,你倒是出來做什麼?」
瞧見梁母,凝香吃力的彎了彎腰,輕聲喊了句;「娘...」
看著眼前的那些嫁妝,梁母對著管家吩咐;「讓人抬進去。」
管家趕忙恭聲稱是,指使著王府里的下人,好一番的忙碌。
梁母看了凝香一眼,道;「也別愣著了,回屋去吧,自己的身子自己心裡還沒數?」
一句話將凝香點醒,凝香撫上自己的小腹,只垂下了眼睛,對著梁母輕聲細語的說了句;「兒媳記下了。」
回到屋子,凝香仍是有些恍惚,直到腹中的骨肉踢了她一腳,才將她的心神拉回,一旁服侍的嬤嬤端過一碗紅棗湯,遞到了凝香手中,溫聲勸道;「王妃別往心裡去,一切都要以腹中孩兒為主,即便永寧公主嫁過來,也分不去您的恩寵,您是王爺心尖上的人,又馬上要為王爺誕下子嗣,永寧公主,她威脅不了您。」
凝香接過那碗紅棗湯,自己心裡都覺得奇怪,比起第一次聽聞永寧要嫁給梁泊昭,此時的她,竟再沒有了那種生不如死的痛徹心扉,她只是覺得累,不僅是身子累,心也有些累,此外,竟再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