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章 我只是你的男人
凝香良久都沒回過神。
梁泊昭瞧著她怔忪的樣子,知道是自己的話嚇到她了,於是將她攬的更緊了些,溫聲道;「嚇著你了?」
凝香臉色有些蒼白,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顫聲道;「相公,大哥究竟犯了什麼事,你為何要殺他?」
梁泊昭面色深雋,眉宇間是濃濃的苦澀,他的大手扣在凝香的腰際,沉緩著吐出了一句話來;「我慢慢說與你聽。」
凝香沒有吭聲,許是見梁泊昭臉色不好,她握住了丈夫的大手,一雙清澈的眼瞳里,滿是關切與心疼。
梁泊昭心間一軟,只俯身在凝香的髮絲上親了親,這才開口道;「我們梁家祖祖輩輩住在秦州,秦州自古荒涼,梁家先祖世代經商,傳至我父親手中,家業已是逐漸凋零,幸得有我大哥在,大哥心思縝密,梁家的生意在他手中,只被他打理的蒸蒸日上。
梁泊昭頓了頓,又是道;「大哥自幼聰穎,父親和母親都是對他寄予厚望,指望著他重振梁家,而我....」
男人一記苦笑,頗為自嘲;「我打小便對生意上的事毫無興趣,只愛舞刀弄槍,十四歲那年,更是瞞著父母,偷偷跑到了北疆參軍,將父親險些氣的吐血,曾揚言梁家沒有我這個不孝子,而母親曾千里迢迢去北疆找我,欲將我帶回秦州,只怨我少不更事,出言頂撞,傷了母親的心。」
「相公,你當過兵?」凝香詫異道。
梁泊昭「嗯」了一聲;「我在北疆待了十年,也曾立過一些戰功,本以為我衣錦還鄉,便能得父母原諒,豈料當我回到秦州後,才知父兄這些年打著我的名頭,在秦州一帶與貪官勾結,家業雖是越來越大,卻委實做了許多貪贓枉法之事,就連我大嫂....」
梁泊昭說到此處,聲音低沉了下去;「也是我大哥借著我的軍功,強娶而來。」
凝香愣住了,想起那秦氏對自己與梁泊昭俱是謙和有禮,並無絲毫怨懟的樣子,按理說小叔子殺了她的丈夫,她定是恨不得手刃了梁泊昭才是,莫非,就因這強娶的緣故?
「所以相公,就殺了大哥?」凝香心裡有些害怕,雖然也知道此事是梁泊昭父兄做的不對,可也不能因為這等事,就砍了手足的腦袋。
梁泊昭搖了搖頭,淡淡道;「他是我大哥,我又豈會因著這些小事,就要他的性命。」
「那是什麼事?」凝香的心抽緊了。
梁泊昭沉默許久,他閉上了眼睛,雙拳緊握,骨節處根根分明。
「相公....」凝香顫著唇,擔心的看著他。
梁泊昭睜開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斬斷了梁家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就連他們住的那處豪宅,也讓我命人收了回去,只用自己的軍餉為他們修了這一處宅子。為此,父親氣的痛罵我,母親也是怨我不為家人著想,待我回到北疆,足足三年,不曾收到家中的隻言片語。」
凝香心裡酸澀,卻言了一句;「相公,也許公公和婆婆,還有大哥,他們都只是想過的好一些,若是可以,你何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梁泊昭微微笑了,眸心卻是深不見底的苦澀;「傻香兒,他們皆是我的至親,而在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置我於死地,梁家絕不能讓人握住把柄,不然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凝香有些雲裡霧裡,她自小在羅口村長大,對這些朝堂上的事自然不懂,即便後來去了張家,也是養在宅大院裡,平日裡見到的俱是一些丫鬟僕婦,對這些事兒,倒真是一點兒也不清楚。
「相公,你的官,很大嗎?」凝香不知為何,問出了這麼句話。
梁泊昭有些好笑,只能點點頭,道;「很大。」
「那你之後,又為什麼會去羅口村?」
瞧著小娘子驚懼的眼眸,梁泊昭微微嘆了口氣,只攥住她的手,無奈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先將大哥的事說與你知。」
凝香這才想起這一茬還沒說完,當下小臉便是有些紅了,只低下眼睛,對著夫君道;「那相公接著說。」
梁泊昭將她重新攬在懷中,繼續道;「三年後,大哥突然去了北疆,說是家鄉大旱,家裡的生意無以為繼,希望我能將一些軍需上的事,交由他經辦。」
「當時我正忙著與大赫打仗,無心理會他這些閒事,只讓幕僚給了他一些銀兩,讓他回鄉,豈知有人得知他是我親兄,欲討好於我,將軍需採辦之事,盡數交給了他。」
「大哥沒辦好嗎?」凝香小聲問。
梁泊昭搖了搖頭,聲音卻是低沉了下去,眼瞳中有戾氣閃過;「當時時值寒冬,北疆素來寒冷,將士們須得穿上厚厚的棉衣方可過冬,而經由他手採辦來的棉衣,將士們穿上後,只不過下了一場大雪,就凍死了數百人。」
凝香目瞪口呆。
梁泊昭將心中的戾氣壓下,竭力讓自己聲音平穩;「而後又是查出他罔顧軍法,將軍規視為無物,私吞軍餉,罪無可恕,按律當斬。」
「所以....相公就親手殺了大哥?」凝香嘴唇輕顫。
「不錯,是我親自行刑,砍了他的腦袋。」梁泊昭面色沉著,語氣淡然。凝香聽著卻是不寒而慄,她怎麼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這樣狠!這樣的男人,就連親兄弟都是說斬就斬了,更遑論女人?
凝香自然不知道,正因梁泊昭親手砍了兄長,方練就了北疆梁家軍鐵一般的軍紀,震得周邊胡人部落不敢輕易來犯,更是讓梁泊昭落下了斬殺手足,鐵血無情的名聲。
她不安的看著丈夫,嗓子仿佛被什麼堵住了,隔了好一會兒,才顫著嘴唇吐出了一句話來;「那以後,相公會不會也斬了我?」
梁泊昭聽了這話,眉心就是擰了起來,只衝著凝香呵斥道;「胡說什麼?」
凝香的手輕輕的絞在了一起,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寒涼,她原先一直以為梁泊昭不過是個鄉野村夫,即便有些力氣,也只當是蠻力罷了,從未想過他竟在北疆戍邊多年,並一怒之下,親手殺了兄長!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讓人聽不清楚;「因為這事,所以婆婆,才這般怨恨相公?」
梁泊昭唇線緊抿,隔了許久,方才淡淡搖頭;「我手刃親兄的消息傳回秦州後,父親悲憤交加,一氣之下病倒了,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而當時我正在前線征戰,無法回鄉奔喪,短短一個月,母親喪子,喪夫,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旁人,卻恰恰是我。」
凝香心頭一震,這才明白當初過年時,他為何拿出兩塊牌位,並告訴自己他的父兄俱是在三年前過世。原來,竟是這樣!
「待我回鄉後,母親不願見我,我在她房前跪了三天三夜,她也不曾見我一面,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無顏面對母親,也沒臉面對大嫂,和我不滿三歲的侄兒,於是,只得離開秦州,四處漂泊罷了。」
凝香聽到這裡,見梁泊昭英挺的面容上浮著淡淡的寂寥之色,婆婆喪子,喪夫固然是痛的,可他,親手斬了兄長,累的父親病逝,他的心又何嘗不痛?
「後來,我無意間去了羅口村,遇見了你。」梁泊昭說到此處,黑眸則是向著凝香看去,眉宇間有柔情一閃而過。
凝香心裡一顫,「所以,相公就留了下來,娶了我?」
梁泊昭點了點頭,道;「這麼多年,我孤身一人,心裡也早已倦了,隱隱也有了成家的念頭,只不過...」梁泊昭頓了頓,握住了凝香的小手,聲音里已是含了幾分歉疚;「我比你年長,去羅口村時身上也是一窮二白,讓你跟了我,倒是苦了你了。」
凝香搖了搖頭,有一小會的功夫,她都是說不出話來,她從未想過,梁泊昭竟會有如此的境遇,前世,她只當他是個鄉野粗漢,心裡只嫌棄的不得了,哪曾想到他竟然做過大官!
凝香的手有些涼,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軟軟的問了句;「相公既然做了大官,又為什麼要在我們羅口村里住下來?」
梁泊昭微微一笑,「三年前,我就已上交了兵權,辭官回鄉了。」
凝香聞言,才覺得緊繃的身子鬆弛了下來,後背竟是驚出了一層的冷汗。
「那以後,咱們還會回羅口村,過著從前的日子?」凝香還是有些擔心。
梁泊昭將她攬在懷中,聲音低沉而輕柔;「不錯,咱們過幾日便回村,過回咱們的日子。」
凝香將臉頰靠近他的胸膛,聽著他沉緩有力的心跳,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柔軟了下來。
梁泊昭拍著她的後背,溫聲道;「我早已不是什麼大官,只是你的男人,梁泊昭罷了。」
凝香輕輕嗯了一聲,也是伸出胳膊環住夫君的腰,兩人溫存許久,凝香卻又是想起一事,從男人的懷裡抬起小臉,不安道;「既然相公以前做過大官,那為何從來沒有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