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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的時候,長寧的手指微微蜷縮,十四歲時……!他多次避而不談,為何突然要告訴她。
而且突然生出一股,想要阻止他的衝動!
“七叔,不要說了。”趙長寧道,“既然我不記得,就不提了吧。”
“有什麼怕的,不就是你跟別人親近,卻與我十分疏遠,七叔生你氣罷了。”周承禮笑得漫不經心,摸她的發頂。
但長寧卻覺得他的掌心透出一股寒意,這樣的……熟悉。
以至於她腦海中閃過混亂的畫面,俊美的面孔陰沉而猙獰,年輕的七叔顯得這樣陌生,她被綁縛的雙手,緊貼在她身上的滾燙有力的肌膚,絕望的祈求和哭泣……
她似乎想起了什麼,渾身僵硬。更多的畫面閃過腦海里。
十四歲的她初到漢陽,周承禮來接她去別院,那時候七叔也很年輕,俊秀而文雅。她只記得自己是第一次見到他,疏遠而有禮地喊他七叔,並避開了他想扶自己的手。
周承禮的表情有些驚訝,然後緊緊地盯著她。長寧卻沒有意識到不對,她在別院裡跟著夫子學《春秋》,隔壁王家的公子王學舉也時常來聽,一來二去的兩人便熟絡了,正是大夏天,相約著上山避暑拜佛,下河摸鯽魚。那時候她沒意識到,其實那王學舉對自己是很曖昧的,時常親昵地摟肩摟腰。她在趙家沒有玩伴,偶然遇到個少年玩伴當真沒多想,與對方越來越親密,甚至偶爾去王家同住。
這還不足說明什麼的話,有天王學舉將她壓在假山上,漲紅臉看著她,說要娶她。趙長寧驚訝地看著他,才知道這位小公子竟然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她還沒想好怎麼辦,王學舉已經按著她的肩親她的嘴,迫不及待地往自己懷裡摟。
趙長寧被迫抬頭,然後看到了站在王學舉後面,陰沉著臉的周承禮。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這位年輕進士七叔,有這麼冷酷的表情。
他像拎小雞一樣拎開了王學舉,粗暴地砸到了一邊。王學舉不過十五歲,被成年人力道一摔,頭撞在假山尖銳的稜角上昏了過去。假山稜角上全是血,長寧看到後臉色都變了:“七叔,你快叫大夫過來,他有可能會死!”她立刻想過去看王學舉的傷勢。
但周承禮很快抓住她,按著她的肩,沉沉地問:“你跟他在幹什麼!他怎麼說要娶你?”
她被他抓得生疼,哪裡見識過周承禮這般陰鷙,立刻要掙脫:“他要是死了,你被背上命案的!你放開讓我看看!”
周承禮更抓緊了她,冷笑說:“我就說他是爬上假山玩,掉下來摔死的,誰知道?”
趙長寧那時候覺得周承禮有病!近乎憤怒地拉開他:“你放開我,你究竟想幹什麼!為什麼對他下這麼重的手?”
周承禮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然後他冰冷地說:“長寧,你說過要嫁給我。你是我的,別人不能動。”
什麼嫁不嫁的,她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趙長寧覺得他現在的情緒有點不正常,掙脫他就想跑。但她怎麼跑得過周承禮,很快被他追上按在地上。然後他就在她脖頸邊吻舔,一直到嘴唇,趙長寧掙扎,被他連人抱起。
然後,他把趙長寧關進了內室,不然她老是想跑。不僅如此,他還找了鐵鏈將她鎖在床頭,將她的衣裳脫盡了,本來壓在她赤裸雪白,還未完全成熟的身子上時,他是很亢奮的。但是她一直怕得發抖,還要咬他,非常抵抗,他就沒有徹底要她。
但是他把人摟在自己懷裡睡覺,一直吻她。還把暈過去的王學舉綁起來,折磨給她看。
後來,他任職都察院,極擅長酷刑逼供。
趙長寧真的想起來了!周承禮因為少年家世突變,性格暴戾,用盡酷刑折磨王學舉,她嚇得尖叫。因為當時實在是太受刺激,後來周承禮終於清醒了,肯放開她時,她就把這段記憶完全忘了。
再後來周承禮再次出現,成了她的老師,似乎這種極端的情緒,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趙長寧嘴唇泛白:“大概是因為我不記得兒時的事了吧,七叔不必計較這個。”
“我年輕的時候太偏執了。”周承禮溫柔地說,“但是現在我已經好多了,能夠控制自己了,只要你不惹我,我就是你的七叔。長寧,現在已經不能抽身了,即便我抽身,朱明熾也不會放過我的。”
“你如果將這件事告訴朱明熾,我肯定會死,你要是真能狠下心嗎?”
趙長寧手心卻冷汗膩膩,難怪周承禮希望她不要想起,實在是血腥變態。他方才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她已經惹到他了嗎?
但是七叔看上去和平時沒有分別,一樣的平和而穩重,難以把他跟記憶中的人聯繫起來。
但是長寧很快就想出了更多的細節來對應,從本質上來說,周承禮一直都是冷血殘酷的,他不過是掩藏起來了而已。
“那我……就先退下吧。七叔您最好是親自去告訴朱明熾,我可保您沒有性命之虞。這樣也可保趙家平安。”長寧說著想要退下了。
周承禮一直微笑著看著她:“長寧,七叔別無選擇,只能這麼做。即便你不幫我,也不要管就是了。如果我掌控了朝政,你肚裡的孩子,我自然會保它……平安的。”
趙長寧想起了十四歲的事。七叔曾經這麼猙獰而血腥過,但他也幫過她。他要是真的大權在握,會對她做什麼……實在是很難說。
會不會重蹈覆轍?
第100章
夜裡內室只留了一盞燈,趙長寧睡得並不安穩。
她恍惚地又回到了那個夢境, 趙家滿門抄斬, 她重遊趙家, 殘垣斷壁,院子裡春來糙木深, 糙幾乎將房屋掩埋。
有人從背後抱住她, 他問:“知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死的?”
“是被你害死的,因為朕如此信任你, 什麼都會告訴你,你卻背叛了朕。”那個人低沉的說。
她以前也做過這個夢, 但是以前夢到這裡就會戛然而止。
長寧想看清楚自己背後的那個人,但是身體似乎不受她的控制。她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恨意說:“分明是你記恨趙家人背叛, 你記恨了一輩子, 連我趙家的婦孺都不放過……”
那人低聲地笑:“你錯了,朕早告訴過你,你早日屈從於朕,朕就放過他們。已經太遲了……”
她又聽到自己冷漠地說:“……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
“寺卿大人竟想背上弒君的罪名?”背後的笑聲有些邪肆,“你殺我倒是可以,只要你能殺得了。”
趙長寧這時候終於回過頭,一張臉清晰地映入她的眼中。
徹骨的寒意浸透了她,以至於趙長寧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她叫了守夜丫頭的名字, 很快帘子被撩開,丫頭擎著點亮的蠟燭走了進來。見少爺已起身,擰了帕子洗臉。她立刻放了蠟燭接過來, 朦朧燭光下看到少爺抿著單薄的嘴唇,衣領微開。她立刻低下了頭。
長寧卻根本沒心思在乎一個丫頭,她想著夢裡的那個人。
以前她一直以為這個人是朱明熾,其實她一直錯了,今天這個夢裡,那個人是朱明熙。
這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了,朱明熙與她關係很簡單,他也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這個夢給她提了個醒,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跟朱明謙的一場對話,那個時候,幼小的朱明謙告訴她,最後登上帝位的皇帝是太子。
她一直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覺得當皇帝的人不是朱明熙就是朱明熾,但如果……這兩個人都當了皇帝呢?
朱明熾先逼宮當了皇帝,朱明熙豈會善罷甘休,肯定會謀逆篡位的。她的夢已經應驗了一次,也就是說……朱明熙也許真的會成功?
那他說的背叛又是指的什麼……
趙長寧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她昨晚剛決定要把他們謀逆的事情告訴朱明熾。畢竟她不能置朱明熾、置自己的孩子於不顧,甚至是置趙家於不顧。
……在這個夢裡最後當皇帝的人是朱明熙。莫非就是因她提前告知了朱明熾他們謀逆的事,所以他才說是她背叛了她。
畢竟在此之前,朱明熙的確毫無保留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她。
如果朱明熙最後真的當了皇帝,那他和七叔究竟有什麼依仗,能夠敵得過手握重兵的朱明熾?趙長寧了解七叔,他這個人天縱奇才,如果不是勝券在握,他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她又該怎麼辦?
趙長寧沉默了一會兒,問丫頭:“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丫頭答:“已經過寅時了。”
那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該亮了,也不必睡了。長寧招手道:“叫人進來給我穿衣,另外把嚴先生叫過來,不可驚動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