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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親手給他挑了一顆,紅透的櫻桃皮薄飽滿。長寧吃了,不過什麼味兒都沒有品出來。
趙長寧道:“殿下,微臣此番前來,也還受了沈大人囑託,詢問您遇刺一事。”
朱明熙讓宮人退下,再讓趙長寧坐在他床邊來。
“如今天下太平,沒有亂黨。我遇刺也不過是因為奪嫡而已。”朱明熙淡淡地道,“當時那箭對準我的心口,是沒想留活路的。不過我打小起,父皇就讓我隨身攜帶護心鏡,因此並沒有傷及性命。聽說二哥也受傷了?”
“二殿下的傷也不危及性命。不過他奉命看守獵場,現在您出事了,他還跪在乾清宮前面。”趙長寧一邊記太子殿下所說的,一邊回道。
朱明熙片刻沒有說話。
趙長寧抬頭看,卻正好跟朱明熙的目光看在一起。
朱明熙看著他問:“我聽認說,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二人摟抱在一起?你們二人……”
趙長寧嘴角微抽,謠言止於智者啊殿下。
“當時二殿下失血過多,又下著大雨……”趙長寧輕描淡寫道,“微臣是怕傷及二殿下的身體,才抱著他的。”
朱明熙輕輕地嗯了一聲。“你這般的人,就算喜歡男子,又何必喜歡他那樣的……”
“太子殿下,微臣當真跟二殿下沒有什麼!”趙長寧苦笑,“微臣也絕不是那等斷袖分桃之輩,我在山東老家是有親事的,只等對方及笄再娶過門罷了。”
她心想只怕此刻太子殿下腦海里是一出大戲啊。
這次遇刺之事,兩位皇子都受了傷,至於究竟是誰做的卻是撲朔迷離。其實趙長寧大概有個想法,當她知道朱明熾的暗衛在附近的時候,她就覺得朱明熾有問題了。但是以朱明熾的個性,要殺太子殿下肯定一招致死,但太子殿下活得好好的。所以趙長寧也不明白了,朱明熾難道在謀劃別的事?
“不說這個了。”朱明熙聽了語氣卻淡了兩分。轉而繼續道,“上次你讓我們注意的漕運一事,我們已經有了下文。杜大人循著牽連漕運的官員往下問,倒是問出了朱明熾好大一樁不得了的事。”
趙長寧心裡一跳,難道他們已經查到朱明熾私賣鹽引一事了?
“我聽說大理寺丞許志要致仕了。”朱明熙看向她,“你可有當大理寺丞的打算?這樁事由你去查,我保你半年後就可任大理寺丞。”
趙長寧立刻就跪倒了地上。“殿下,此事微臣不敢!”如果由她直諫朱明熾,他必然以為是她告發的,肯定不會放過她!
朱明熙笑了:“你倒也不是膽小之人,怎麼這事就不敢了?”
趙長寧無法直接說理由,一時半會兒,卻想不出個合適的理由出來。太子是想讓她升官,所以才把這件事交給她辦。她的手緊緊掐著手心,伏跪在朱明熙面前,分明地能感覺到,殿內的空氣一點點地凝固了起來。
朱明熙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靜靜地立在她面前問:“有何不敢?”
朱明熙這段時間一直在查內jian,豈不是要對她起疑了!
趙長寧咬了咬牙說:“昨日,微臣的馬差點把我甩下馬背。二殿下曾救微臣一次,微臣不想被人當做忘恩負義之輩……”
“原是這樣。”朱明熙點頭。
趙長寧不知道他有沒有信,朱明熙一直站在她身前沒有動。她半跪在地上,沒有抬頭看。
看來經歷兩次變故,太子殿下已經變了。
至少,他不再全然是那個溫柔的太子殿下了。
長寧道:“殿下莫不是疑心我?——微臣若有二心,又怎麼會告訴殿下漕運被二殿下掌控一事。”
朱明熙嘆了口氣,伸手來扶他起來:“長寧,你我二人已經深交,我如何會懷疑你!只是我不解你為何拒絕這件事,這分明就是讓你升官的好事。你若有什麼不好說出來的話,大可告訴我。”
這件事怎麼能告訴太子殿下。
趙長寧搖頭道:“別的什麼也沒有,殿下知道微臣沒有二心就可。”
“我自然不會難為你的。”朱明熙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的側臉輕輕地說,“既然如此,此事我就交給別人去辦吧。你快起來,莫跪著了。”說罷伸手一拉他,趙長寧站起來的時候卻撞到了他身上,朱明熙自然而然地摟住了他。
趙長寧看著他俊秀的臉,深而清澈的眼睛,瞬間反應過來後退。
朱明熙放開了她:“行了,你退下吧。”
趙長寧從太子宮中出來,正好遇到了皇后娘娘前來東宮的鑾駕,她跪在路邊,直到皇后娘娘的鑾駕浩浩蕩蕩過去了,才站起身往直道走去。
直道的盡頭,她看到有個人在慢慢走。
比常人高大的背影,挺得筆直,只是腳步有些蹣跚,兩側的侍衛等他走過來的時候,都恭敬地對他下跪。
趙長寧聽到其中有個人說:“殿下,屬下原來在您手下的虎賁營任職,後才選入金吾衛。”
那個人看著他的目光流露出敬仰,“屬下一直敬佩殿下的勇毅!”
“知道了。”朱明熾點頭說。
趙長寧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跟著走出直道。直到過了午門,朱明熾的侍衛都迎了上來給他批披風,前面的朱明熾才站定了。他淡淡地道:“趙長寧,你要跟我到什麼時候?”
趙長寧想說自己無意跟著他,但朱明熾已經轉身,定定地看著她了。
她只能走上去說:“下官並未跟著殿下,不過是剛從東宮出來,才碰巧遇到殿下了。上次一事還要多謝殿下救我了,不知道殿下身體可否好些了?”
朱明熾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你覺得呢?”
才被皇上罰跪,又如何能好?趙長寧覺得此話問得不太好,笑了笑:“下官願殿下身體康健而已。”
趙長寧不知道說什麼,直身就告退想離開,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卻一把被抓住,他道:“跟我走一趟。”
他要帶她去哪兒?
趙長寧推說自己還有事,但朱明熾如何理會聽她的,一貫發號施令的人,帶著她上了自己的馬車。
酒樓上,趙長寧看到他的侍衛一壇壇地搬酒上來,額頭微微抽動:“殿下,我不善飲酒,您要是想找人陪您喝酒的話……最好是換一個人。”
朱明熾單手拍開了酒罈上的泥封,這酒應該是剛從地窖里起起來的,聞起來有股清冽甘甜的香味。
“拿酒器來。”朱明熾說。
於是趙長寧只能找了找,在他面前放了個碩大酒碗,然後在自己面前放了個核桃大小的小酒杯。
朱明熾看著她不說話。
趙長寧一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問他:“怎麼了殿下?”不這樣喝,她怎麼頂得住朱明熾。
朱明熾嘴角一勾,也沒有說什麼,抬手叫旁邊的人:“倒酒吧。”反正他的酒量好。
殿下竟然還有抓人喝酒的習慣。趙長寧搖搖頭,他難道不知道,現在京城裡都開始傳他因為好男色,所以至今沒有正妃嗎。還不跟她保持距離,是想以後娶不到正妃嗎?
他一碗碗地接著喝,趙長寧就喝了兩三杯。朱明熾是越喝酒越清醒,趙長寧卻越喝越不清楚。
看到趙長寧有點微醉了,朱明熾說:“趙長寧,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你可知道?”
趙長寧雖然喝大了,但並不影響她腦子轉的速度,只是不能再控制自己是那個冷漠疏淡的趙長寧了。她頭微微地一歪看著朱明熾,然後一點:“殿下,我知道,我是探花郎出身。”
朱明熾嘴角又一勾,趙長寧有的時候真的挺好玩的。他伸手,放在趙長寧的手臂上:“我不想被別人掌控生死,我只想掌控別人的生死——趙長寧,我也可以讓你當純臣。只要你未曾害過我,我倒不介意你是太子的人。”
趙長寧眼睛微張,她總覺得朱明熾的話有點不尋常。
“殿下,我……”她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靠在了桌上,撐不住地閉上了眼睛。
趙長寧雖然酒量不大,但是酒品不錯。喝醉了只是會昏睡而已。她睡前還在想著,二殿下……恐怕絕不是別人說的糙包。
只是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隻手,輕輕地摩挲過她的臉。
指腹粗糙,但是動作倒是挺溫柔的。
那手指往下游移,停留在了她緊密的衣襟上,然後停頓住了。
第56章
趙長寧睜開了眼。
他臉色淡漠地在喝酒,望著打開的窗扇。
窗扇外是河運,璀璨的火光映著湖面的波光粼粼,甚至有船槳洑水的聲音,秦淮唱腔和交談喝酒的聲音傳來。熱鬧而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