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
嬤嬤笑著連應:“已經命人送去了,小戲這就叫人去定。”
見陳二夫人沒有別話,轉身去傳話不提。
**
轉回方寒霄這邊,他不喜拖延,信到了手就要給薛嘉言送去,不想湊了巧,他還沒出門,薛家的帖子先來了,邀他夫婦二人明日過府散心賞宴。
方寒霄沉吟片刻,拿了帖子往新房去。
此時瑩月的花已經種好,方慧湊過了熱鬧,心滿意足地回去了,她還有課要上,府里只得她一個姑娘,方老伯爺寵她,鄭重其事地給她請了個女先生專門教她,因她年紀小,課程不緊,所以她仍有空不時到處跑跑。
瑩月在窗下,拿著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閒看,她有點無聊,現有的書其實早就看完了,若在徐家時,還好托人去書肆撿著新上市的刻版最多最便宜的書買兩本補充進來,如今到了這裡,她夠不著外院的人,方寒霄毫無跟她圓房的意思——雖然這一點她也是正中下懷,不過她一個姑娘身,就擺不起大少奶奶的排場,只能湊合著過。
再者,就算找著人跑腿,她也沒錢,只有方老伯爺給的紅包,面額太大了,雖然還了方寒霄他不要,但她暫時還不太敢用,並且這麼大面額也不是隨便就能用出去的,得先去錢莊兌換,她沒有得用的人手做這事,就只能將就翻著已經看過好幾遍的舊書。
因為不怎麼入神,她一手壓著書頁,另一手也沒閒著,拿著那隻碧玉管筆在指間轉悠,一圈又一圈的,居然還挺靈活,直轉到第四圈筆桿才轉脫了手,落到了桌面上,發出當一聲清脆的聲音。
方寒霄在階下:……
她為什麼總能這麼讓他一言難盡。
瑩月一半心神在書上,一半心神在轉筆上,方寒霄看見她轉筆,她卻一點沒發現方寒霄的到來,直到丫頭的通傳聲響起來,她方連忙縮回撿筆的手,推開椅子站起來。
方寒霄過去,把帖子遞給她。
瑩月茫然地接過來,低頭看著。
然後她的臉色閃過了激烈的幾番交戰——她不想去建成侯府,徐大太太以前去別家從不帶她,在自己家宴客也很少把她叫出來,她缺乏與外人交際應酬的機會,現在忽然叫她去,她打心底有些害怕,怕自己言行有失,招人取笑。
可是出門這件事本身她又是很願意的,她想去街上逛一逛,哪怕什麼都不干,就打街上過一圈,看一看就回來都很好了,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或者還能不能都難說了——
方寒霄略有費解,因為他是真看不懂她到底是想去還是不想去,她的表情倒是很明白,但問題就出在明白上了,一時寫著不想去,一時又寫滿了想去,寫不想去的時候是退縮忐忑,寫想去的時候簡直激動——似乎快自己跟自己打起來了。
方寒霄看了好一會,見她還做不出個抉擇,把帖子從她手裡拿回來,在她糾結苦惱的眼神面前豎起三根手指,然後,撇下一根,然後,又撇下一根——
瑩月不知怎麼福至心靈,忽然意識到他在倒數,在那僅剩的一根手指壓力下,來不及多想,忙道:“我去!”
想看一看外面的渴望壓倒了一切,於此相比,別的好像都不算事了。
不過瑩月覺得,她還是應該提前跟他坦白一下,好叫他有個心理準備,就吞吞吐吐地道:“我沒有去別人家裡做過客,要是給你丟了人——”
方寒霄斜睨她一眼,傾身到桌前拿起她轉丟的筆,蘸了墨龍飛鳳舞地寫:想多了,你丟不著我的人。
瑩月略為不好意思:“我肯定會小心的,但怕萬一——”
她往那行字又看了一眼,忽覺得不太對味,那意思,好像不是安慰她說不會丟人,而是她丟了人也和他沒關係?
她疑問地往方寒霄面上又看一眼,確定了,他就是後面這個意思。
她就:“……”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但是這種被開嘲諷的感覺,她覺得有點不好。
但不知怎的,她也放鬆了點,大著膽子跟他道:“那你說的,我要是出了差錯,你不要罰我。”
輪到方寒霄:……
他又不是她師長,什麼罰不罰?
本來他從未有這個意思,但聽得這一句,信手補了一句給她:那不一定。
寫完擲筆走了。
瑩月臉垮了——那還說大方話!
說沒關係,明明就有關係。
玉簪一直站在旁邊,此時連蒙帶猜地道:“大奶奶要出門做客了?”
瑩月聽到“出門”兩個字,暫把他的威脅忘了,又開心起來,點著頭,把陳二夫人的邀請跟她說了。
玉簪大為歡喜:“這是好事呀!快,石楠來,幫大奶奶參謀著,明天穿什麼衣裳去。”
“來了來了!”石楠從外間跑進來,也是一臉高興,且先跟瑩月爭取道:“我也想去,我也沒有出過門呢,我跟去服侍大奶奶好不好?對了,還有玉簪姐,我們兩個一起去!”
瑩月笑著點頭:“好,好,都去。”
石楠歡呼一聲,玉簪失笑地推她一把:“別只顧樂了,我去開衣裳箱子,你去把首飾匣子抱來,定了大奶奶明日的穿戴才要緊,這頭一回去別人府里做客,可不能馬虎了。”
石楠應著:“好好好!”
別的丫頭們聞見訊,也陸續走進來,一群丫頭們圍著瑩月,熱熱鬧鬧地把她打扮起來。
第33章
隔日是個晴好天氣,四月里風和日暖,出得門來,微風吹拂在人身上,心情都變得舒暢。
瑩月穿著一身緋紅色襖裙,就是那日宜芳攬去了做的,梳著驚鵠髻——六丫頭之一另一個的手藝,在二門外踮腳上了馬車。
她上去以後,方寒霄沒去騎馬,跟著也上來了,往她旁邊一坐,存在感十足地便占掉大半個車廂。
丫頭們坐在後面一輛小車,這輛車也不甚寬大,車上只得他兩個人,瑩月起初還沒有覺得怎樣,車輪滾滾向前,漸漸地,她覺出些不自在來了——也不說話,也不幹嘛,就這麼呆坐著,有點尷尬。
她嫁進來一個來月,還是頭一遭跟方寒霄在一處呆這麼久,而且她雖儘量往另一邊縮著了,但馬車轉彎之時,還是難免要跟他挨上,胳膊緊緊壓在一起,那感覺很怪。
他幹嘛不去騎馬,他肯定會。瑩月心裡禁不住嘀咕。
方寒霄這時若有所思地往她臉上掃了一眼,瑩月嚇一跳——她沒說出聲,就想一想,這也感覺到她的“嫌棄”了?
方寒霄看完確定了一下:她是胖了,臉都嘟了一點。
她嫁來那晚,他拎著她走來走去,跟拎只兔子沒什麼差別,挾制著她拜堂時,他捏在手裡的胳膊細得不堪一折,但剛才擠過來的胳膊則多了分明的圓潤肉感——看著傻唧唧的,倒還挺能吃,才這麼點時間,就把自己養成這樣了。
瑩月這時候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馬車出了平江伯府所在的這條街區,外面漸漸熱鬧起來了,開始出現了一些小販的叫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