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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怎麼會就生不出來呢。”瑩月小聲和他道,“他要是生個太子,那早都沒有這些麻煩了。”
國本這樣的事原來距她十分遙遠,但她周遭的人一個接一個卷進來,她再想獨善其身,實在是做不到。
“我看見二姐姐的時候,其實有點心虛的。”瑩月跟他訴說。
她和惜月因為夫家實則是分裂了兩個立場,眼下還太平無事,可是想到將來,她有點頭痛。
“我許多話不敢告訴她,我知道我沒做錯,可是,唉,我也不想她將來吃虧,過得不好。”
她是認真為難著,卻不妨方寒霄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問她:“你怕我對付延平郡王?”
瑩月皺著臉,頭要點不點,她覺得她壞得很,因為方寒霄真的對付,她知道自己不會阻止——這不是能收手的事,她明白,那她現在在這裡替惜月擔心,就未免假惺惺的。
惜月剛剛選為郡王妃的時候,她只替她開心她逃過了徐大太太的荼毒,怎會想到事態進展,竟會有她們要對上的一天呢。
方寒霄頭低下來,墨黑眼睫垂著,深深望著她,忽然嘴角一勾:“就對我這樣有信心?不怕是我輸了,牽連你過得不好?”
瑩月:“……”
她懵了,真沒想到。
他怎麼會輸。
方寒霄從她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滿意極了,也得意極了,頭更低一點,碰碰她嘴唇:“你想得對,我不會輸。”
第121章
方伯爺的喪儀支撐起來,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
順天府對這樁案子也在下力氣追查著,但幾天過去,並沒有追到什麼新的線索,方伯爺落水大約在夜半時分,沒有目擊者,張推官無奈把那些被方伯爺打聽過的地痞都抓去拷打了一番,也是白費力氣。
正僵凝的時候,宮裡來了人,問方老伯爺可能支撐,若可以的話,皇帝請他去坐一坐。
這是來自天子的撫慰了,方老伯爺這樣的老臣,暮年喪子,還是惡性案件,皇帝關心一下是情理之中。
方老伯爺謝過皇恩,就在下人的服侍下穿戴起來,預備進宮。
他本來真已倒下了,但方寒霄啞疾痊癒給了他重新支撐起來的力量,方伯爺之死又是自作自受的成分居多,他心痛也生氣,這生氣又令他多了點精神。
洪夫人原在忙碌,聽說了這件事,慌了,忙趕來阻攔:“老太爺,伯爺去得這麼慘,就算他生前做過點什麼糊塗事,可人現在已經走了,您在皇上面前,可不能——”
她怕方老伯爺到御前全抖出來,那爵位肯定完了。
方老伯爺冷冷瞪她一眼,喝道:“我怎麼說話,還要你多嘴!”
這要是個兒孫輩,方老伯爺早拉倒捶一頓了,是兒媳婦,方老伯爺不跟女人動手,只得把氣憋著。
在害方寒霄這件事上,洪夫人很顯然並不無辜,方老伯爺也是還沒想好怎麼處置她,方伯爺的喪事又需要人操持,案子也沒清白,才暫時仍容了她。
喝走洪夫人後,方老伯爺在方寒霄的陪同下進宮——他雖能支撐,可跟之前比還是差遠了,出門得要個親人隨侍著才行。
方寒霄未經傳召,也沒官職,不好跟到宮禁裡面去,就在宮門外等著。
他沒事做,在馬車上太悶,就下來,倚靠到馬車旁,吹著暖風,遙望著時不時在宮門口進出的人們解悶。
不知望了多少時候,一個穿青貼里的內侍遙遙地目光跟他對上,愣了一下,跟著就忙走了過來。
“大公子!”這內侍正是曾與方寒霄有過兩面之緣的小福子,滿面是笑地開口打招呼。
方寒霄認出他,也微笑了一下,跟他點點頭。
小福子一眼見到他身上的素服,猶豫了一下,問道:“聽說大公子近來家中出了事?”
方寒霄又點頭。
小福子嘆了口氣:“唉——”他欲言又止,目光閃爍道,“總算大公子吉人天相,沒事就好了。”
聽話音,他也是聽說了方伯爺怎麼把自己坑死的,只是跟方寒霄交情不到那麼好,不好明說。
不過不要緊的話倒是可以隨意說一下,他就又問道:“大公子在這裡,可是等老伯爺嗎?”
方寒霄微微揚眉,再度點頭。
小福子做內侍的,眼色很好,看出來他的疑問,跟著解釋道:“皇爺要召老伯爺,我正好在御前當差,聽見了,只不知具體什麼時辰——說起來,這事還是吳爺爺提醒的皇爺。”
——從鳳陽調回來的那個吳太監?
方寒霄目光微凝,太監這個群體,有個很顯著的特徵,無利不起早,小福子年紀還小,為人稚嫩些,行事還有些隨心不講究的時候,到吳太監這種層級,不可能做沒有意義的事。
方家和這個多年前就被貶出去的太監從沒有過任何來往,好端端的,他為什麼慫恿皇帝見一見方老伯爺?
這個問題不是比劃得清楚的,方寒霄拉了小福子,叫他上了馬車,然後拿筆寫了問他。
小福子跟吳太監時候不長,加上在他身邊過的日子比跟原來師傅的時候差遠了,沒多少忠心替他瞞著,就老實道:“沒什麼,就是順天府尹上奏章稟報方伯爺案子的時候,皇爺很意外,吳爺爺在旁,就說老伯爺這個年紀喪子,一定很傷心,可憐得很,皇爺若有空閒,不妨召見一下,老伯爺心裡也安慰些。皇爺聽了覺得有理,就同意了。”
話倒是沒錯——可是,吳太監憑什麼說呢?
若是想給方家賣好,打個交情,那來傳話的那個內侍就該點出來了,吳太監頂替的是原張太監的位置,皇帝不會親自指任誰傳話這種小事,這個人選,多半是吳太監吩咐過來的,也就是說,是他的人。
可是那內侍什麼也沒說。
若不是碰巧在宮門外碰見了小福子,他可能一直都不會知道裡面有吳太監摻了一腳,他總不可能是行善不欲人知罷。
方寒霄往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來一個荷包,他也不管裡面裝的什麼,自然地就塞給小福子。
小福子原是順口一句,也不是什麼要緊的話,不想還能得著打賞,他到吳太監手底下不討好,位分眼瞧著就下來了,得賞的時候也不多了——比如今日吳太監叫人去方家傳聖命這樣的美差就沒叫他,因此他又覺得受之有愧,又有點捨不得不收,手要伸不伸,笑著:“這個——”
方寒霄一笑,直接塞他手裡。
小福子也就順水推舟地收下來了,陪著笑又感嘆著:“只有大公子為人好,還把我當回事。”
他不好在車上久留,作個揖,就告辭下去,往宮門裡去了。
方寒霄沉思著,在車上又等了好一刻,直到車夫叫他:“大爺,老太爺出來了。”
方寒霄便跳下去,快步往前走,攙扶住了被內侍送出來的方老伯爺。
祖孫上了車,車輪吱呀吱呀,重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