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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瑩月身邊人手太少,消息一向滯後,惜月不同,一般是庶女,生母在不在差別不小,瑩月連望月受涼歸府的信都不曾提前聽聞,她已經連個中蹊蹺之處都打聽明白了。

    在這一點上瑩月表現出來的遲鈍不是笨,只是因耳目閉塞而不可避免帶來的欠缺,現在惜月一點,她也就明白了過來,驚訝地睜大了眼:“大姐姐這是——如願以償了?”

    在方家大爺如一把懸於頭頂、隨時可能直刺下來的利劍的時候,不會有第二件能令徐大太太和徐望月同時展顏的事情了——雖然目前為止看到的都只是下人,但許多時候下人反應出來的就是主子的情緒,徐望月真有什麼不好,服侍她出門的下人個個大禍臨頭,哭都來不及,哪裡還笑得出來。

    “大概是吧。”惜月嘴裡含糊著,但她的神態已是很篤定,嘴角譏誚地挑了一挑,“這最後一搏,還真叫她搏到了。”

    瑩月鬆了口氣,她別的沒想,先想到自己該有一陣子的鬆快日子過了。不想這口氣松得大了點,原原本本傳到了惜月耳朵里。

    惜月表情一窒,秀麗的面龐微微扭曲著向她瞪過來:“——蠢丫頭,我和你說這些,真是對牛彈琴!”

    瑩月倒也曉得自己表現得像個小叛徒,討好地忙笑了笑:“二姐姐,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叫太太罰怕了。”

    想了想又悄悄補充,“我是替二姐姐開心。”

    惜月只比她大一歲,但心智上要成熟許多,是個確確實實的大姑娘了,聞言臉頰就飛了紅:“我有什麼好開心的?哼。”

    菊英跟在旁邊笑了出來,小聲道:“三姑娘說的也沒錯,真叫大姑娘折騰成了,對姑娘並不是壞事。”

    大姑娘一直拖著,才愁人。

    惜月又忍不住冷笑了:“哪那麼容易。大姐姐身上的婚約可一直在呢,早先能退的時候不去退,現在去,平江伯府難道就是好欺負的?鬧大了,不管大姐姐是怎麼跟隆昌侯府連上蔓的,人家還會要她?這樣的侯門勛貴,要什麼樣好人家的姑娘沒有,非得認死了大姐姐不成。”

    她為著徐望月的得隴望蜀,生生耽誤到了十七歲,單這一條就足夠對長姐生出無數怨氣了。

    但她說的話是條條在理,徐望月離真正的如願以償還差著漫長一截路,平江伯府就是橫在路中央的一座大山,能不能搬走,又要怎麼搬,都是問題,稍有不慎徐望月的名聲就要完蛋。

    想到這一點惜月的心情又好起來,笑容里摻進了幸災樂禍,倒是菊英憂慮起來:“姑娘,大姑娘的名聲要因為這件事壞了,姑娘也——”

    都是一家子的,跑得了哪個。不但惜月,瑩月都討不了好,只有嬌月年紀小,受的影響還小些。

    惜月牙關一咬:“那也先壞她的!”旋即眉間又現出了兩分不甘,“太太跟大姐姐現在該稱心滿意了吧……”

    第4章

    惜月說的不錯,徐大太太日常起居的西次間裡,確實一片祥樂喜悅的氣氛。

    徐大太太滿口地:“我的兒,娘就知道你爭氣。”

    其實與別人猜測的有所不同,大姑娘望月這回出門,還真就是單純地散心去的,她既沒有這麼堅韌的意志,到這時候還懷有幻想,也沒有這麼大的膽量,在婚期快逼到眉睫的時候還搞事,她所以要出門,就是不想在家呆著,像等候秋決一樣等候著平江伯府的人上門來談完婚的事。

    結果這無心插柳,竟比有意栽花要有效用。

    徐大太太本已替女兒死了的那顆攀高望上的心,如草粒遇春風,生生不息地就竄了起來,坐在炕邊守著女兒,恨不得叫她把每個細節都重複上十遍才好。

    望月倚靠著一個大迎枕,半躺半坐,臉色有一點發白——她受涼是真的,瑩月早上讓徐大太太罰站了大半個時辰,凍得抖抖索索,她在隆昌侯府里差不多也站了這麼些時候,不過不是被罰的,而是被隆昌侯府的岑世子攔下來說話耽誤了的。

    岑世子不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有邀請她進一間花塢去,望月不敢,這最要緊的關口,她心頭前所未有地清明起來,只願意在外面和岑世子說話。

    “這麼做很是,”徐大太太不住口地誇她,“好人家的姑娘可不會隨便跟外男在一間屋子裡獨處,你真去了,恐怕要叫他看輕。不去,才顯得尊重。”

    望月抿唇一笑:“娘,我知道。”

    徐大太太想聽,她更想說,細細地道,“岑世子說了好幾次,我都推辭了,他一點也沒著惱,就陪我在外面呆著,我瞧他的臉都有些叫風吹紅了,我請他回去,他還不肯,還把氅衣解下來給我披著。”

    這些話徐大太太都已聽過兩遍了,仍是聽得聚精會神,又第三遍問她確認:“岑世子真說了要來提親?”

    望月含羞點頭。她眉目微微有些上挑,五官甚為艷麗,就是這麼不施脂粉地躺著,也微微顯得凌人——這是她美中不足之處,一旦動怒,艷色會俱化為兇相。

    不過徐大太太不覺得,她看自己女兒怎麼看怎麼好,笑容止不住:“我兒這樣的好相貌,怨不得岑家的世子爺一見傾心,若早去,說不定這樁姻緣早就成就了!”

    “娘!”望月嬌嗔了一聲,“你忘了,從前岑世子是有妻子的,怎麼好說,就是見到了也沒有用。”

    岑世子比望月大著四歲,幾年前就娶了妻,不過妻子命薄,去年時難產,掙命生下了一個男孩兒,自己這條命卻是沒留住,血崩去了。

    提到這個,徐大太太終於冷靜了一點,嗟嘆道:“怎麼偏沒去乾淨了——”

    望月眼神閃爍,打斷道:“娘,別這麼說。”

    “我們自己家裡說說,怕得什麼。”徐大太太不以為然,不過還是順著女兒的意住了口,轉而道,“那岑世子知不知道你本身有婚約?”

    望月點頭:“定了這麼多年了,他當然是聽說過的。不過,”她眉眼間顯出驕傲之色來,“他說了,他不在乎,只要我們家退了,他馬上就來提親。”

    徐大太太喜道:“真的?那侯爺和侯夫人也能同意?”

    “他說了,他第二回 娶親,可以自己做主,他要娶個自己喜歡的。”望月面色蒼白里透出暈紅來,“他還怕我嫌棄嫁過去是做續弦呢,我說我從不在乎這些虛名——”

    徐大太太見她停了,忙追著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呀。”望月扭捏著,“娘,我頭一回見他,還能說什麼,難道我當場就斬釘截鐵地允了他不成,那我成什麼人了。”

    徐大太太愣了一愣:“——說的也是。”

    事實上就這個進度已經是突飛猛進到不行了,徐大太太緩了緩神之後,回歸了正常思路,倒又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順利了,忍不住跟女兒又確認了一遍:“你瞧出來他真的是真心?倘若是那等浪蕩子,哄著你丟了平江伯府那頭,翻過臉來又不認了,怎麼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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