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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江伯府主子們不多,一共只有兩房頭,大房還只剩了兩口人,所以都是公用一個大廚房。

    吳嫂子應該是方寒霄這邊的人,新房這裡的飯食從她手裡過,從沒受過什麼留難,吳嫂子還十分用心,常常變著花樣地給送來——直到現在玉簪石楠在府里熟悉點了,她兩個比在徐府過得也鬆快不少,閒工夫多,會自己去拿,吳嫂子才不送了。

    瑩月在玉簪含笑催促下,磨蹭著往房裡走。

    丫頭要不說纏著方寒霄那番話,她不會這樣不自在,跟方寒霄聊過一回戲文——基本是她單方面地,她心態本來已經好些了,但才那麼說過,方寒霄還隨後進來了,她覺著以他當時的距離應該是聽不見她們說了什麼,但疑心易生暗鬼,她就忍不住想萬一叫他聽見隻言片語的呢,他該怎麼想她,多丟人呀!

    所以進了房,她也不走近方寒霄,隔著他好一段距離,跟中間劃了道楚河漢界似的。

    方寒霄察覺到了,本來沒留心她,因此反而覺出不對來了。

    丫頭說那些話的時候,他還沒有進門,他沒長順風耳,並沒聽見什麼,但瑩月這個反應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昨天還那麼吵他,連他閉上眼睛都不放過他,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小毛丫頭,哪來這麼些古怪。

    方寒霄暫不管她,自己到桌前坐下,玉簪忙上前給他倒茶,又沖瑩月使眼色。

    瑩月裝作沒看見,他坐下了,她就好找自己的位置了,走到書案前,拿起筆來繼續打腹稿。

    只是她先前一個人都沒想出來,現在屋裡有個那麼強的存在感,又哪還靜得下心去,想來想去,腦子裡被糊住了一樣,就是通透不了,找不著感覺。

    方寒霄獨自坐著,感覺倒還不錯,她吵的時候很吵,安靜的時候也很安靜,要總那麼跟他嘰嘰喳喳,那他受不了,便裝樣子也難裝出來。

    說不上來是什麼情形的氣氛中,石楠和另一個丫頭抬著食盒回來了,瑩月能若無其事跟他兩處坐著,不能分兩桌吃飯,只好過去了。

    怎麼說,這種不自在的感覺是會瀰漫並進化開的,瑩月意識到自己把氣氛搞得奇怪了,正因為意識到了,又沒個台階可下,她把自己困住,只有更加不自在了。

    巧的是那個教她裝病的丫頭還進來服侍,幫著擺飯,瑩月見著她,心內就發虛,同時堅定地想——她才不裝病,她干不出來!

    為了跟方寒霄表白她非常健康,讓他就算聽見了什麼也不至多想,她努力地吃著飯,還添了一碗。  

    她要求添飯的時候,方寒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瑩月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不自在感就消除了不少,跟他微笑了一下。

    方寒霄收回了目光,漫不經心地想:真的能吃。

    怪不得這麼快把自己養圓潤了。

    正用著飯,屋外來了一個丫頭,抱著一摞各色帖子信件,稟報:“周先生偶感不適,告了假,這是這兩日累積下來給老太爺請安慰問的文書,老太爺說,請大爺幫著分一分,該寫回信的寫個回信,別人一片好意,別拖延了寒了人的心。”

    她說著,眼尖地瞥見窗下的書案,過去一放,腳不點地地飛快走了。

    方寒霄:……

    方老伯爺這是知道他來了新房,才有意這麼幹,把他拖在這裡久一些。

    對方老伯爺的話,他不願意聽的往往就直接不回應,但他心裡有個度,並不事事都跟方老伯爺擰著來,十回里違他八回,總也得答應兩回。

    用過了飯,他就踱到書案前坐下,墨都是瑩月現成磨好了一硯池,他拆了信件,提筆便挨封回起來。  

    他忙著,瑩月正好不打擾他,新房是一明兩暗,共三間屋,她就輕手輕腳地走到另一邊做暖閣及半個庫房的小間裡,打算歇一會。

    她有點不太舒服——吃多了。

    方徐兩家生活水平不同,方家在飯食上要好得多,且也沒人剋扣她的,瑩月比在徐家確實飯量見長,但再長,兩碗飯仍然超出了她的正常所用,盛都盛來了,又不好剩下,她勉強塞下去,就有點撐著了。

    這感覺不好過,她躺到炕上,想睡一會都睡不著,只覺胸腹間都好似被什麼噎著,她要了茶喝,想把衝下去。

    玉簪起初不知道,依言給她倒了兩遍茶,瑩月喝了——她更撐了。

    她臉都皺了,玉簪慌了:“怎麼了?可是吃著不新鮮的東西了?”

    瑩月苦巴著臉:“……我撐著了。”

    要是飯食不新鮮,她這會兒該上吐下瀉了,沒別的反應,只是噎,那就是單純撐著了。

    玉簪聽了,想笑又笑不出來:“大奶奶今日用得多,我以為是想了半日文章,耗神耗的才這樣,早知我就攔著了。”  

    “我躺一會,應該就好了。”

    瑩月雖然難受,但覺得不是什麼大問題,就忍著閉上眼睛。

    她在徐家時都是這樣的,一些小毛病徐大太太不會給請大夫,都靠自己挨過去。

    玉簪石楠兩個也習慣了這樣,便只是有點擔心地守著她。

    只是吃撐了這事吧,論病不算病,可也是真的難受,怎麼躺都不自在,平躺覺著氣短,側躺壓著更噎,瑩月不覺就哼哼唧唧起來。

    她能挨,可沒堅強到一聲不吭,連痛都不叫地挨著呀。

    石楠坐不住了:“我找大爺說去,就是不請大夫,給尋兩顆消食的丸藥也好。”

    瑩月忙伸手拉她:“別去。”

    石楠不解:“為什麼?”

    她覺得可以要來的,這點小事,方寒霄不會不幫。

    瑩月說不出來,只是哼唧道:“別去嘛。”

    玉簪漸漸回過味來了,一處長大的人,終究是有些靈犀,她低聲道:“好,不去,以後我再也不逼姑娘了。”  

    她復了舊日稱呼,石楠愣了愣,忽然也反應過來了——這是怎麼說的,裝病弄成真病,什麼事沒辦成,白吃了一番苦頭!

    她立刻也後悔極了:“姑娘真不喜歡他,討厭他,我知道了,我不該總嘮叨姑娘,我以後不說了,那起人再出什麼裝病的餿主意,姑娘也別理她們。”

    瑩月嘆氣道:“也不是——我沒討厭他。”

    她就是不願意像她們說的那樣做而已。

    石楠沒口子應著:“好,好,不討厭他,反正姑娘愛怎樣就怎樣吧,可別再像這回似的干傻事了。”

    唉,她們家姑娘就是人軟心善,不願意也不忍心對人疾言厲色,可不就為難著自己了。

    瑩月又哼唧起來,她難受呀,哼出來還能好過點。

    方寒霄站在小間的簾外——他本來真是不知道的,但是瑩月嚶嚶個沒完,小間裡跟藏了只小貓似的,隔著堂屋都若有若無地傳過來,他定不下心,不得不擱了筆,走了過來。

    然後他串起來發生了什麼了。

    為了不勾引他,於是把自己吃撐了——

    方寒霄無語,走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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