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薛鴻興不知道方寒霄在徐二老爺背後推了一把的事,但他身在中樞,聽說過方寒霄面君時的情形——一語未發,一字未寫,硬是告了方伯爺一個再刁不過的狀,這是一個可憐人幹得出來的?
方家這叔侄兩房,只怕早晚鬧個不死不休,方寒霄面上清風明月,心裡不知含了多少怨毒,得著機會,他必然是要把方伯爺往死里報復的。
不過,他能不能辦到就兩說了,他如今離著方伯爺,可差得太遠了,除非他能找著助力——
薛鴻興陷入了深思,他在考慮他要不要充當這個助力了。
當然,他不可能白做這個好人。
第35章
薛珍兒催著:“爹,我說的沒錯吧?”
還真的——大部分沒錯。
有錢人多的是,如方寒霄這般樣樣湊巧得少。
巧在什麼地方呢,他有錢,他能花,他本人前程斷了,但他的出身門第仍然拿得出手。
薛鴻興再缺錢,不可能把女兒嫁去那些商戶人家,他既捨不得,也丟不起這個人,方寒霄就還有個遮掩,薛珍兒畢竟嫁過一回,再嫁與他,不是十分的說不過去。
與方寒霄差不多出身一樣有錢前程還可以拉扯一把的女婿呢,有沒有,有;薛鴻興能不能找到,能;但是,人家的錢不會盡著他全填到蜀王那邊去。
從這一點來說,方寒霄的前程斷絕反而不是件壞事,他文武都走不得了,如果不甘於淪落,還有往上爬的心勁,那只能另闢蹊徑,比如說,提前往下一代帝王身上下注,以求新皇登基後,與他個特別封賞。
如果真的能成,這是兩得其便的事,說服方寒霄應該一點也不難。
現在這裡面唯一也是最大的問題是,方寒霄已經娶妻了。
薛鴻興都有一點微微的後悔了:怎麼早沒想起來有這樁巧宗兒呢?現在好了,要成就的話他的女兒只有去與人為妾,那斷不可能。
他想把爵位再往上升升,給小兒子留下一份更大的基業,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樣也心疼女兒。
但薛珍兒不覺得這是多大的問題,她道:“爹,依女兒的本事,難道會鬥不過一個徐家庶女嗎?她那樣進了門,方大公子肯定也並不喜歡她,這妾不過是個短暫的過渡。”
薛鴻興雖然心中可惜,腦袋還很清醒,一口拒絕:“那也不行。”
他的女兒矮了這一頭,他還怎麼出門,只怕要被人笑死。
薛珍兒不肯依從,她出嫁的時日其實很短,如今仍是少女一般,跟父親撒嬌:“爹,你別覺得虧待了我,我自己願意的。你想想蜀王,想想弟弟,咱們家如今在蜀王那裡是頭一份臉面,可是要叫他不滿意了,將來論功行賞,那才恐怕要吃大虧,眼下便暫時做低一點,以圖未來,又有什麼妨礙。”
薛鴻興叫她纏得心煩意亂,道:“好了,你也得讓爹想一想——總之,做妾是絕不可能的。”
薛珍兒敏銳地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爹,你想叫方大公子休妻娶我?”
薛鴻興不置可否,斥了她一句:“你臊不臊,什麼話都敢說。”
其實在他心中,如今的方寒霄當然是般配不得女兒的,薛珍兒給他做正妻都是十分下嫁,但誰叫他自家的資金鍊出了問題,而他有了兒子,女兒再寶貝,與兒子在同一個天平上一擺,兒子那端就重重地沉了下去——
這是騙不了自己的,他還可以聊以自慰的就是,這是女兒自己的希望。
蜀王的使者就在客房裡等著,最多一兩天之內,他這個回話就得給出去,薛鴻興想著,張口叫人進來吩咐:“去把嘉言叫來。”
下人應諾去了,薛珍兒臉頰暈紅,喜道:“爹,可是叫他去探探方大公子的口風?”
薛鴻興尚未完全下定決心,不肯鬆口,道:“沒有你的事,回你房裡去。”
薛珍兒了解父親,眼見有望,怕自己追太緊了倒不成,她跟父親直剖心意到這個地步,本已是很逾矩了,就應著磨磨蹭蹭地出門去。
薛鴻興不合多叮囑了她一句:“你要麼回自己房裡,要麼去你娘那裡,別在府里亂走。”
薛珍兒扭頭奇道:“為什麼?”
她這句話一問出來,薛鴻興知道不好,她應該還不知道方寒霄來做客之事,他怕女兒提前鬧出事來,含糊道:“沒什麼,你聽話就是了!”
薛珍兒眼珠轉了轉,嘴上應了,轉頭出去就找了各處幾個下人來問。
一問,問出來了,不但方寒霄來,方寒霄的新婚妻子也來了。
老建成侯去後,薛家兩房雖還住在一個府里,但家是已經分過了,二房要做什麼,並不需要跟大房通氣,所以她之前不知道陳二夫人宴客之事。
一知道了,薛珍兒心中就好似被小貓抓過,又癢又痛,腳下完全不由自主,就往據說在演小戲的那間花廳走過去了。
**
薛嘉言很暈。
他跟方寒霄說起薛珍兒,只是在等待薛二老爺的間隙里無聊扯出來的,兄弟麼,還不想到哪說到哪,也是放心方寒霄的為人,知道他不是那等輕薄子弟,斷不至於往外面宣揚去,所以他說得毫無負擔,說過就往腦後一拋,一點沒往心裡去。
哪知道薛鴻興會使人來叫了他,拐彎抹角地問起方寒霄的婚事。
薛嘉言開始還未意會,只以為薛鴻興是聽說了方寒霄的妻子從徐大姑娘換成了徐三姑娘,覺得奇怪,薛嘉言是很不喜歡徐家搞這一出的,哪怕方寒霄說了沒事,他也覺得自己兄弟被欺負了,見問,就把徐家罵了一頓。
薛鴻興沒意識到這只是侄兒的立場,心內覺得自己的謀算有門,遂進一步把話點明了點。
這一下就把薛嘉言嚇了一大跳!
他知道堂姐有個不好說的想頭,不知道薛鴻興能贊成啊!
這可不是瘋了嗎,他兄弟媳婦都過了門,慫恿人休妻再娶,多缺德啊,他才不幹這種事!
薛鴻興再叫他找著方寒霄試探試探,他就不願意答應,他差事已經快到手了,也沒什麼可求著薛鴻興的,堅決拒絕之後,甩手就走了。
走回來就跟方寒霄告了一狀。
方寒霄:……
他驚訝之情不下於薛鴻興。
薛珍兒為情所困,不惜下嫁有其道理,薛鴻興能順著她胡鬧,實在不可思議。
但世上萬事運轉,自有其規律邏輯,薛鴻興不是個傻子,那就脫不了這個框架,他做此決定,一定有他的一套想法在。
方寒霄沉思著,把他所知的信息理了一遍。
首先,這應該是最近,乃至有點突發的變故。因為就在剛才,薛嘉言才說碰面時薛鴻興沒和他說話是看見他頭疼,就是說薛鴻興並不贊成薛珍兒的痴想,這很正常,這才是一個父親的正確反應。
但前後不過半個時辰,薛鴻興改了主意。
這個主意變得實在太快了些,以至於連薛嘉言都被弄懵了。
這時間裡能發生什麼,令薛鴻興這個地位的人有這樣大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