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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就出去取。

    一時抱著一摞各色盒子進來了。

    一共七件,掌柜的一樣樣拿給方寒霄過目,方寒霄從前不在這些東西上用心,但他打小見慣,挑是很會挑的,選中的每一樣都別致又貴重。

    望月沒走,因為她忽然發現她最早看中的那對玉兔耳墜就擺在桌子一角——下人倒沒有完全亂來,買主還真在這裡。

    她轉頭,目光複雜地看瑩月:“這是你們買的?”

    瑩月點頭,同時小小糾正了一下:“他要買的。”

    她的意思,是不知道方寒霄打算送誰,所以不好意思把自己算到“你們”去,不過望月聽來,又聽出了一種微妙的扎心感。

    她不想再給自己找不痛快,努力忽視了,轉而有點不耐煩地問道:“二丫頭那事,你知不知道?”

    瑩月目光飄了一下,道:“嗯。”

    她給送的信,怎麼會不知道。

    “你跟她好,知道她怎麼通的門路鬧出來這一出?”

    瑩月想了一下,道:“我們現在不好,鬧翻了。”

    她不會說謊,不過,這樣也不算說謊麼。

    望月噎了一下,想起來這倆回門那天確實翻過臉,瑩月還哭哭啼啼地回來了。

    她們說這兩句話的功夫,方寒霄已經把那七樣首飾都看完了,把盒子都摞到一起,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

    掌柜的臉都要笑爛了,低聲報了個價,又道:“爺,您手面大,惠顧得多,這零頭小人幫您抹了,爺以後常來。”

    方寒霄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回手往袖子裡摸銀票,隨手摸出張來給他。

    他其實是很正常要會帳,但摸銀票那勁兒,跟摸張廢紙一樣——這揮金如土的架勢硬是把掌柜的腰又壓彎一截,他捧著銀票,一溜小跑出去,找回一堆碎銀給他,免費附贈了個荷包裝著。

    見方寒霄站起來,又連忙招呼夥計,讓幫忙把盒子捧著送到貴人的車上去。

    方寒霄往外走,走過瑩月時看她一眼,瑩月會意,跟望月打招呼:“大姐姐,我們走了,你慢慢看。”

    望月:“……”

    她哪裡還有心情看什麼,才說服了自己她過不了這種普通人家的日子——結果,哪個普通人家是這麼撒錢的!

    就是她在這裡,也不能這麼隨心所欲,便是她捨得,抱這麼一堆金玉回去,婆婆小姑妯娌要怎麼看她。

    妯娌還罷了,不孝敬孝敬長輩,籠絡籠絡小姑,這份獨食能把她噎著。

    瑩月言行中對她沒有怨怪之意,見面離開都很有禮數地主動說話,正因如此,更顯出她婚後生活確實過得很好,所以她不恨徐大太太這樣對她,也不恨她用她替嫁——望月忽然發現,她倒寧願她滿腔怨氣地和她吵起來,好過這樣客客氣氣地。

    這份客氣,比針尖更能扎痛她的心。

    ……

    瑩月其實也是需要籠絡一下她的小小姑子的。

    到了車上,方寒霄就把盒子分分,單獨拿出來兩個擺到一邊,寫著告訴瑩月:這兩個是慧姐兒的,你回去給她,剩下的你留著。

    瑩月驚訝地脫口而出:“我不要這麼多——”

    話出口呆了一下,她其實更該說她不要,不知怎麼就被他帶歪了。

    回過神轉而道,“多給慧姐兒吧。”

    一共十樣,怎麼好就給妹妹兩個呢。

    方寒霄不以為然,寫:她就那幾根頭髮,哪用得上什麼。

    瑩月看見,忍不住要笑,又覺得不好,憋著道:“你怎麼這樣,這個話不要到慧姐兒面前說,她該不樂意了。”

    方慧年紀小,留頭沒多久,頭髮不豐,只夠紮起來兩個包包頭,許多首飾確實用不到,不過理是這個理,誰願意聽人這麼直白地揭露出來,小孩子也是有愛美之心的。

    方寒霄寫:知道了。待她大些,再給她備。

    他要是又使壞,瑩月差不多快習慣了,可忽然來這麼一句“知道了”,好似很聽她的話一樣,她反而有點忸怩了,自己鬧不清為什麼會有這個心思,臉面微紅著不說話了。

    方寒霄這次很仁慈地沒有鬧她,他不通這些男女間的彎彎繞,諸般心緒都是初次擁有,因而很易按捺不住,但他同時通讀兵法,知曉圍師必闕的戰術——不能一次把人逼得太急了,當緩的時候,要緩一緩。

    慢一點來,也有慢一點的樂趣。反正,怎麼樣他都覺得很有意思。

    接下來也沒閒著,瑩月實際上好什麼,他這麼久處下來是再清楚不過了,來到專賣文墨書籍的那條街上,把她往最大的那家晉江書館裡一帶,別的就都不用管了。

    放魚入海,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情形。

    不但省心,回報值還極高,日頭西落,不得不走的時候,瑩月給他說了一路的好話,到家等擺飯的時候,還主動生澀地討好著給他捶了捶肩膀。

    唯一美中不足之處,就是用完飯以後,她就沒有空再理他了,跟自己精挑細選買來的十來本書較勁去了。

    方寒霄沒去煩她,他也有事要做,心中默念了一遍“圍師必闕”,負著手,慢悠悠走開制香去了。

    第57章

    棲梧院。

    天色初明。

    方寒誠這一日本該早些起來,他的岳母武安伯兼宣府總兵夫人趙氏將於今日前來拜訪,昨日已先遞了帖子。

    他的婚事比方寒霄定得晚得多,洪夫人視獨子為寶,以為他早晚必成大器,對方伯爺承爵前有意結親的人家俱不滿意,直到掀下了侄兒,二房身價陡然翻覆,她才放出眼力,細細替兒子挑選了一位門當戶對的閨秀。

    平江伯對武安伯,漕運總兵官對宣府總兵,不能更般配了——雖然後者到方伯爺手裡丟了,不過,早晚會拿回來的。

    未成婚前,岳家上門,方寒誠是不能怠慢的,必得前去見禮相陪,但不知為何,他這個早上眼皮黏在一起,就是不想醒來,全身都是酥軟之意,但同時,某一處又出奇的精神。

    大約是昨晚的酒還沒散完——

    他迷糊著想。

    他昨日去參加文會,席間有詩有酒有美人,一時高興,就喝得晚了些。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可能與他們一幫男人同桌喝酒的,所以這個美人,就是女妓。

    他不缺女人,洪夫人才給過他兩個丫頭,不過出去交際麼,席間無妓,便如桌上無酒一般。

    方老伯爺欣慕文人門第,連方慧都知道投他所好,表白自己要好好讀書,方伯爺又如何不知道,從前壓著他也叫他讀書,好在方老伯爺那裡掙些印象分,將來多分點家產。

    一樣的書,不一樣的人讀,讀出來的是不一樣的效果。

    他讀著,就是慢慢把風流文人的那一套習氣學齊備了。

    睡在他外側的房裡人留仙這時候換了個睡姿,半夢半醒間嚶嚀了一聲。

    方寒誠覺得她這一聲里充滿了柔媚,比起平常要勾人得多。

    他頓時覺得某處更精神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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