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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空氣比昨日還要沉悶。
要說昨天諸朝臣只是知道皇后娘娘和小公主被困火海沒能救出來,心中還懷著些雖然不可能但萬一是奇蹟的希冀,今日卻是要面臨皇后娘娘殯天和小公主過世的雙重打擊。
還有的就是來自刑部常大人的調查結果。
滅火後, 廢墟中一共找到了五具屍首,皆是女性,這人數與審問出來的結果一致,屋內當時除了小公主和皇后娘娘之外, 還有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木槿,還有個雜役小宮女以及兩個拎了水桶進去,沒有再出來的宮女。
按著詢問出來最後見到的情形, 屍體所在的位置也大致符合,兩具屍首在門口靠內的位置,應該是兩個宮女的,最中間有三具屍首, 應該是皇后娘娘與木槿以及雜役小宮女,其中有著皇后佩戴之物的屍首,就是皇后娘娘。
但廢墟之中,始終沒有找到小公主的屍首。
孩子才出生兩個多月,怕是早就燒成了灰燼,昨天傍晚沒有找到,昨夜那場大雨過後,現場更是找不到什麼了,化成灰燼的早就被大雨給沖刷走了,而留下的,全是焦炭。
而引起大火的緣由,據皇后娘娘身邊侍奉的紅鶯和蘇嬤嬤所說,是淑妃娘娘撞倒了燈柱,燈柱倒向床,點燃了床幔,這才引起了大火,而當時淑妃之所以會撞倒燈柱,是因為她忽然出現在廂房內奪走了小公主,還妄圖把小公主帶走,皇后娘娘和那雜役小宮女與淑妃在爭搶中,不小心撞倒的。
大殿之上,刑部尚書常大人,用了不小心這個詞,來解釋燈柱的倒下,大火的起源,可卻無法替淑妃解釋她為什麼突然出現在永和宮的廂房內,又為什麼會奪走小公主,她想把小公主帶去何處,到底想做什麼。
而最後,皇后娘娘和小公主被困火海,淑妃卻從火海中逃了出來。
這些都得等淑妃醒了之後才能解釋。
而刑部尚書常大人用的“不小心”三個字,在這大殿之上,諸位大臣眼底,忽然顯得特別蒼白無力。
不管是不是不小心撞到的,淑妃去永和宮強行抱走小公主,和皇后起了爭執,導致燈柱撞倒引起大火,那她就是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
紀灝坐在那兒,眉頭不經意一皺,昨日常大人稟報上來的事情中,並沒有提起紅鶯和蘇嬤嬤的交代,按理說連夜審出來的,是要在早朝時啟奏稟報,時間上也符合。
但就是這件事聽著,有一種莫名的刻意感,到常大人說完之後,這件事的歸結點就都在了淑妃一人身上,儘管她還沒醒來,沒有對這件事做任何的解釋,但不論她醒來後說什麼,整件事的起因,就是因為她。
開脫不了。
殿上很安靜,偶有幾位大臣的交頭接耳聲,很快又歸於了平靜。
所有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皇后殯天,還是這樣的原因,那些老臣們無不哀嘆,衛老國公心中卻愁起了淑妃的事,這件事要真是意外就好了,可常大人這麼查出來,並不是意外這麼簡單。
沈家不會就這麼算了的,鬧騰起來,朝中向著沈家的那些大臣也不會就此算了。
本來這件事的處置也不難,就算是淑妃的錯,打入冷宮也好,償命也罷,逝者已矣,就是以命抵命,但衛老國公愁就愁在他知道淑妃在皇上心中的重要程度。
這件事最後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其實就看皇上怎麼辦。
可恰恰,衛老國公愁的就是這個。
殿內安靜了一會兒,榮昌侯站了出來:“皇上,不論如何,娘娘殯天,還是要讓她早早入土為安啊。”
常大人他們在查的時候就已經是對皇后娘娘的大不敬,現在事兒已經盤問清楚,就該讓皇后娘娘早早入殮,今天沈侯爺是不在這兒,他若是在,得是多大的哀傷。
榮昌侯這麼一說,幾位大臣紛紛站出同意他的說法,刑部那兒該查的也都查清楚了,皇后娘娘和小公主葬身火海,說句不好聽的,燒的就剩下骨頭了,還能怎麼查,自然是要儘早入殮,厚葬與她,入土為安。
孔學士還建議,要請大佛寺的高僧來為皇后和小公主誦經安撫魂靈。
這幾件事,哪件都拖延不得。
站出來的大臣越來越多,幾乎是大半的人都站出來跪請皇上讓皇后娘娘今早入土為安,對於這件事上,衛老國公也是這麼覺得的,也跪了下來。
紀灝看著這滿朝文武的共請,皺著的眉宇化不開,明知這件事透著蹊蹺,他卻不能在這時候反駁請求,人死還不讓其安穩,他會被天下人詬病。
沉默了許久,紀灝傳了禮部尚書,將皇后和公主的身後事交由他來操辦。
……
在皇后娘娘和小公主意外身亡的第二天下午,宮中擺起了靈堂,阜陽城中家眷夫人入宮哭靈,所有鋪子掛白綾閉門三日,穿素衣,在家哭靈三日。
消息傳開去,還有人身穿喪服跪到宮門外哭靈,雨後的阜陽城天氣很好,但陽光卻不能撫慰這些人的心。
沈大夫人是被攙扶著送入宮的,原本皇上已允了她在家哭靈即可,可沈大夫人強撐著要入宮來見女兒最後一面,看到棺槨內收拾起來的屍首後,沈大夫人幾度哭暈過來,最後是急請了太醫,又送回了沈家去。
而延壽宮那兒,太后娘娘始終是沒能下床來,方太醫他們是日夜守在外頭,生怕太后出個三長兩斷,不敢有所怠慢。
到了哭靈的第三天,淑妃醒了。
看守的太醫急忙派人將消息送去給皇上。
半個時辰後,紀灝出現在了屋外。
秋瑤傷的很重,她被流雲從屋內踢出來時,流雲是使了全力的,而在這之前又與他有過一番打鬥,加上之前在法場外受的傷,要不是因為她習武之人身體骨比一般人強壯些,她早就沒命了。
可就算是保住了性命,秋瑤依舊虛弱的很,她身上好幾處都被火燙傷了,渾身的疼是從骨骼中透出來的,不能動,張嘴都很困難。
努力撐開眼是為了能見到皇上,紀灝過來之後,秋瑤顯得很激動,直到紀灝抓住了她的手,她才漸漸平息一些,由一旁的宮女餵了水之後,她看著皇上,視線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卻是急著想要告訴他情況:“皇上,皇后她,她一心求死,死在,死在裡面,就,就威脅不到紀凜了。”
她說的極慢,每說一個字喉嚨就跟被炭火燙過那樣的疼,她用力的抓著紀灝的手:“法場,是紀凜的人。”
秋瑤臉上的神情太痛苦了,以至於紀灝並不忍心她這樣接連不斷的往下說,他下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看著她被紗布纏繞的半邊臉,伸手輕撫了下:“是誰將你傷的這麼重。”
秋瑤感覺到了自己的臉和他的手指間隔了什麼,但她看不到也摸不著,視線還有些模糊,她只能這麼望著他,啞著聲:“紀凜的暗衛。”
“女子?”
秋瑤緩緩搖了搖頭。
紀灝的臉色沉了下來,暗衛是男的,但現場發現的五具屍首皆是女的,孩子找不到可以皆是成燒成灰燼,一個成人怎麼會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