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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紀凜看向太后娘娘,分不明生氣與否,沉靜著神色:“王甫一事,兒臣自有決定,還請母后放心,時候不早母后也累了,我們先行告退。”
沈嫣至始至終沒有說話,直到最後這一聲“兒臣告退”,跟著皇上離開延壽宮。
皇上一走,屋內永嘉長公主便朝太后娘娘跪著爬行過去,扶住了椅子後拉住太后的手,哭腔著求道:“母后,我不想再嫁。”
太后深覺得奇怪,趕她會公主府,讓她不得入宮這事兒她不求,怎麼反倒求起了再嫁:“這有什麼不好,原本哀家就打算等三年孝期過了就為你再選一門親事,你現在還年輕,多耽擱上幾年可就不行了,終是要嫁人的,成了家之後有了兒女,今後才能順順噹噹。”
永嘉長公主搖著頭,有苦說不出:“母后,我還不想嫁人。”
“母后知道你和駙馬爺感情深厚,馬家那兒將駙馬爺早逝怪罪到你頭上,委實也是不應該,不過嘉兒啊,你終究不能這樣獨自一人過一輩子,皇上在王甫這件事上已經足夠寬厚,你不可再說了!”
太后拉著她的手,最後一句話時使了幾分力氣捏緊,永嘉長公主心中卻是生了恐慌,她想起離開馬府時馬夫人說過的話,再迴蕩時又變成了太后關切柔和的聲音。
“我兒子死的不明不白,你要替他守一輩子,你要是再嫁,我就將那些事都宣揚出去。”
“你終究不能這麼過一輩子,還是得嫁人的,這件事哀家會和皇上商量,你放心,皇家的公主,便是二嫁也不會委屈了你。”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永嘉長公主重重的癱坐在了地上,失了魂一般。
……
假太監的事到底是瞞下來了,可宮中卻不平靜了好一陣,永嘉長公主離宮回公主府後,緊接著就是內庭那兒按皇上的旨意,去那些未記牌的妃子那兒,一個個的頒口諭。
皇上給了兩個選擇,願意離開的,拿著皇上為她們準備的嫁妝,出宮回家;不願意走的,那便收拾東西,前去皇族宗廟,帶髮修行。
這兩個選擇她們都不願意選,可硬是要說,當然是拿著嫁妝回家去,即便是不能嫁人,也還有一筆錢傍身,總好過一輩子留在皇族宗廟中。
兩天之後,十二人中有六人同意出宮,三人寧願去宗廟也不願意回家,餘下的三人,哪兒也不肯去。
永和宮中,便有這餘下三人之一的沈貴人,跪在沈嫣面前正哭著。
半個時辰前沈貴人就過來了,一哭二鬧,就差找白綾在這屋中上吊,說了那麼多也就一個意思,她不願意出宮,更不願意去宗廟,讓沈嫣去皇上那兒求情,要是可以的話,最好是升一升她的分位,多去去福熙宮。
“苑青姐姐,你可不能不幫我,我們同出一族,在這宮中有什麼事就該相互扶持,你和皇上去說,讓他留下我。”哭了這麼久,再精緻的妝容都花了,加上這兩日沈貴人心神不寧的睡不好,整張臉越發不能看。
沈嫣微挪了下視線:“留了你,她們就都要留,皇上的話又怎麼能輕易改,儘早將東西收一收,讓你爹娘派人到宮門口接你,留在阜陽也好,回淮陽也行,過個一年半載再說親。”
沈貴人哭坐在地上:“我不回去!”
沈嫣無動於衷:“那就去宗廟。”
沈貴人懵了下,抬起頭看她,心裡騰起了怒意:“沈嫣,我就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順眼,自我入宮後,你從未幫過我什麼,這也就算了,之前還偏幫齊貴人,讓我賠她一千兩銀子,現在皇上要將我送出宮去,你高興了是不是。”
木槿厲聲呵斥:“大膽!竟敢直諱娘娘的名字!”
沈嫣抬了抬手,笑了:“是又如何。”
“你!”沈貴人瞪著她,沒想到她真的承認了,一點姐妹情誼都不顧。
“鬧夠了?”沈嫣斂了笑意,聲音微冷,“鬧夠了就回去收拾東西,不想出宮就去宗廟。”
“你不幫我,今後這宮裡就沒人可以幫你了,老侯爺若是知道此時,一定不會答應的…唔…”
沈貴人難以置信的看著上前捂住她嘴巴的木槿,想抽手打她,那邊紅鶯趕過來,將她直接給制住了,兩個人把她拉到了門口,外頭守了幾個婆子,力大無窮的,二話不說往她嘴裡塞了塊布,堵住了嘴後,粗蠻的架起了她,連掙扎都不能,直接給拖走了。
傳入耳中那一陣“嗚嗚嗚”聲,沈嫣嘆了口氣,總算是清淨了。
回了內屋,沈嫣閉上眼休憩,這一睡好兩個時辰,待她醒來天已經暗了,屋外乾清宮的人來稟報,皇上今晚過來。
第22章
沈嫣算著時辰,這會兒天才暗下來,皇上不會來的這麼快,便讓玳兒過一刻鐘後再做準備,卻不想乾清宮前來通報的人才回去沒多久,外頭就傳來了李福公公的聲音,皇上來了。
沈嫣走到外屋福身行禮,抬起頭時愣了愣,眼前的皇上,穿著一身便服。
“皇上這是要出宮?”
紀凜點點頭:“你去換身衣服,簡便些。”
揣著疑惑,沈嫣進了內屋換了身衣裳,摘下首飾後,木槿替她梳了個簡單的髮髻,走出屋子,兩兩相望,沈嫣笑了,抬了腳裙擺微晃:“穿慣了宮服,如今這樣還真有些不習慣。”
紀凜眼神微閃:“挺好的。”
“去哪兒啊?”沈嫣與他並排出了屋子,這會兒天剛暗,從永和宮往外往,灰沉沉的,再有半個時辰就要沉寂下來。
“出去走走。”
聽皇上這麼說,沈嫣便不再多問,到了宮門口上馬車後,前後兩輛,晃晃悠悠的從安靜的宮中離開。
約摸半個時辰不到,馬車到了城北。
阜陽城中白天最熱鬧的是城東的廊坊集市,入夜之後最熱鬧的要屬城北的市鶴橋,到了後半夜,市鶴橋安靜下來後,以西的位置,香柳弄中美人酒香,最是歡樂。
馬車進了市鶴橋後逐漸慢了下來,最後在一個稍安靜些的巷子口停下來,隔著窗布沈嫣也不知到了哪兒,只覺得附近熱鬧的很,待打開車門,由木槿扶著下馬車,眼前的景引入眼底,沈嫣怔住了。
大婚之後她就沒有出宮過,算起來快有一年了,阜陽城裡再日新月異,一年之內也不會又很大變化,這巷弄,巷弄過去掛著酒肆二字的牌子,還有這熙熙攘攘的街市,從這兒望過去,一排的街燈,無一不在告訴沈嫣,這兒很熟悉。
“市鶴橋!”
沈嫣扭頭看跟隨下馬車的皇上,紀凜點了點頭:“跟我來。”
熟悉的市鶴橋,熟悉的巷弄,出門時尚且還有疑惑,這會兒沈嫣明白了,皇上說的出去走走是做什麼。
能容納一輛馬車經過的巷弄中,大約一半的位置,有朝牆邊內凹的一小塊平地,那裡有燈光冒出來。
破了之後fèngfèng補補的幕布用竹竿支撐變成臨時的棚子,幾張桌子,三兩個客人,還有兩個冒著熱氣的爐子,上頭架著兩口鍋,一旁擺著的板子上,偶爾傳來棍子和板子撞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