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在笙歌將所有事情從頭到尾說過一遍之後,又是沉默良久,笙歌也怔了良久。
感覺自己明明就是被人一直捏在手心吧。笙歌又是驚又是懼又是慌,此時此刻的心情遠比之前打算將一切事情跟趙衍坦白更要亂的多。
終於,笙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皇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臣妾並非真正的樂笙歌?”
——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都在踩點……
☆、第55章 奏摺
——
笙歌話音落下,政殿之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趙衍將手中的筆擱置一旁,連奏摺也合上了。他靜默的看著笙歌,那眸子那麼的深沉難測。那目光如斯犀利。笙歌瞭然,心裡一下子更是凌亂。
正在笙歌覺得手足無措之時,趙衍突然問起:“怎麼,樂才人為何不接著說下去?”他言語平平,聽不出多大起伏。
笙歌臉上閃過一絲苦笑。
之後才道:“臣妾該說些什麼呢?”
趙衍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有規律的敲打著龍案。突然一笑:“說說,是誰助你進宮的。”笙歌全身一僵,那趙衍臉色笑意似有似無,但是眼底卻如寒潭般。
他難道連這個都知道?
這太可怕了,她無法在片刻之間想出最好的對策。
趙衍見她臉色慘白,幾乎就要嚇暈過去似得。不住又凝了凝眉。
有些事情戳破了倒是沒那麼有意思了,但是趙衍此刻腦子裡一閃而過的畫面,就是那個時候他追著風箏走,然後看見了趙珣與笙歌。
他看見趙珣撿起了風箏,然後遞給了笙歌。其實換了人這就不算是個什麼事,但是偏偏是這兩個人。
或許這兩人自己不覺得有刻意,但是他站在不遠處,將兩人的舉止看在眼裡,他們雖然沒有說話,連眼神都沒有相觸過,但是看得出來,兩人分明就是認識的。偏偏是他們這樣刻意的迴避對方,反而讓人看出端倪。
“那就說說,你為何進宮吧。”趙衍說道。
趙衍與笙歌切磋過棋藝,對他而言,自万俟彧之後,真的再找不到能與他對弈之人,遇見笙歌他心情可以說是大好,而久久不封她,卻是因為他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可以說是有心護之。
但是正好在那時看見了那樣一幕。
他便不得不懷疑,難道,自己的六弟對自己有異心?知道自己愛下棋的人其實不多,而懂得下棋的女子更少。偏巧這個樂笙歌這麼懂棋,偏巧她與趙珣相熟,偏巧趙珣是他親近之人。
這就是他為什麼那日那麼突然命安德去端和宮傳旨冊封笙歌,但是卻將她安排在那麼偏靜的地方。他當時心中是懷疑這個女人進宮的目的並不單純。他甚至懷疑趙珣對他有異心。
不是他習慣猜度他人,而是,作為一個帝王,有些事情不得不提防。越是親近之人,越是容易給你致命一擊。
之後是他第一次踏入重華殿,那天正是他知曉她真正身份的時候。那日在玉璃宮中的晚宴,他再見她時,心中涌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他以為是覺得這個女人可悲又可憐。
那夜,玉璃宮後面起了火,其實是有人想置沈漣漪於死地,而她卻不顧危險,衝進火場救人。她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去救一個對她冷了面容的女人的?若是別人一定會選擇袖手旁觀。
趙衍封她為才人的那日,他特意去了沈漣漪的合歡殿。那晚,他擁著沈漣漪,對她說了些話。他對沈漣漪說的那些話足以讓沈漣漪對笙歌改變態度。
宮裡的女人不容易成為好姐妹,但是卻很輕易就能成為敵對。
趙衍自小在宮中,這一點他很明白。
他知道沈漣漪與笙歌關係好,也知道放風箏的注意是笙歌為沈漣漪打算。她這樣用心的幫助沈漣漪,到頭來沈漣漪卻因為她被冊封而對她冷臉相對,這樣經不起考驗的感情,多麼讓人失望。而她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那晚大火熄滅花了很多時間,當一切都平靜下來時夜已經深了,但是腳下卻不聽使喚的往重華殿走,那時才覺得,重華殿真心是偏了,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那時下著雪,外頭多冷。
他走入重華殿時,看見笙歌站在一個臘梅樹旁,手中捏著一朵剛剛採摘下來的臘梅,重華殿變了樣子。真的是變了樣子。以前很蕭瑟,冬日裡連糙都枯了就更是荒蕪。
那時她未挽髮髻,黑髮傾瀉披肩。他瞧見她的側臉時,心中砰然一動,只覺得那模樣好生熟悉,這感覺在他第一次見她之時就出現過,之後也被他忽略了。那晚又再次出現這樣一個感覺,直到後來兩人進了殿內。
看著她長髮披肩的模樣,她在他眼前走動,他才猛然記起,原來是她呵。是那個早就忘記了,卻又再次遇見的人。在花舞坊里以高超琴技讓他欣賞的人。卻寧願跳水也不願意跟他說話的人。
原來是她!當時他多麼震驚。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特別了,也很有趣。万俟家沒落之後她經歷過些什麼他不清楚,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在親人死去之時又被夫君拋棄,面對這樣的打擊,一般人大概會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而她卻還能換了一個身份進入皇宮。
讓他不禁感嘆,真不愧是万俟彧的女兒。
他有意與她親近,在重華殿休歇。她若是進宮真的是為了殺他,那麼他給過太多次機會。
現在他親口問起,她為何進宮,目的為何?
他倒是想親口聽她說說。他也想知道,她對楚奕的恨有多深。
笙歌努力平靜下來。來回吸了好幾口氣。
“臣妾不相信爹會謀反。”早已經豁出去了,現在還害怕些什麼,趙衍既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他想斬糙除根,她現在早就是一縷孤魂野鬼。如今也不可能有機會跪在這裡跟趙衍話些什麼。
所以,其實趙衍根本就沒打算殺她吧。
既然確定了這一點,那麼就更沒什麼可怕的了。他什麼都知道,起初是自己不曉得他知道一切,才那麼恐慌,怕自己真的就這樣賭輸了。其實她真怕輸。
“可是,證據確鑿,私制龍袍是何等大罪?朕可以誅万俟家九族。”可是他沒有,只是下令賜毒酒。她應該知道。
“爹爹為官多年,是怎樣的人,難道皇上不清楚嗎?”趙衍登上帝位,万俟彧也功不可沒。其實就算趙衍清楚,就算万俟家是被冤枉的,趙衍也會趁機除去万俟家的,以前她或許不會想到這一點。
但是呂家滅亡之事還歷歷在目,其實在趙衍登基之時除去的上官家,已經万俟家,還有後來的呂家,都是一樣的。帝王羽翼未豐之時,必得依靠這些家族來穩固朝堂與皇位,而一旦一切安定,這些人就會是對他皇位最大的威脅。當然是處之而後快。
“朕也願意相信万俟彧是清白的,可是,万俟家所有謀反的證據,是左相搜集的,龍袍也是左相在万俟府搜出的。當這一切由左相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之面呈上,你覺得,朕應當如何反應?你叫朕如何偏私呢?”趙衍下頜線條繃緊,一本正經的說道。
笙歌因趙衍所說的這些話而感到痛心。她不適的低眸,眼中划過一絲痛楚。奇怪的是,這痛楚起因不是因為楚奕,而是因為心中太過悔恨。
這番經歷,真像是用她在乎的家人的生命來換得她看清楚奕是個怎樣的人,以此來讓她明白自己嫁錯了人。當初她不該那麼偏執,情願跟万俟彧脫離父女關係也要嫁給楚奕,她當時那樣不懂事,將万俟彧氣的長病不起。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万俟彧軟硬兼施,她都不理不管,還說些讓爹娘難受的話。愛情是多麼可怕,讓她在傷害家人時還察覺不了自己做錯了。
最後她固執的嫁給了這個男人。然後現在只剩下自己孤獨一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這真的太不划算。
“從另外一個方面想,你是万俟彧的女兒,你當然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爹有謀反之心,但是,萬一這事是真的呢?如果此時此刻,坐在朕現在所在這個位置上的是万俟彧呢?那你又會有何感想?”
趙衍輕哼了聲,即便她經歷了常人未曾經歷的事情,卻還是不太成熟。雖然說關心則亂,這是自己家的事情,思想一邊倒也很正常,但是趙衍心中還是有那麼些小小的失望。
卻在這時,外頭安德突然有事啟奏。在這個尷尬的時刻打斷了殿中的沉默。
趙衍顯得有些不悅,卻也讓安德進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安德才會敢進來打擾。
安德低頭進入殿中,經過笙歌身邊,笙歌瞧見安德雙手捧著一個摺子,摺子下頭還有一個紅色噴漆繪有彩圖的木質盒子。安德腳步匆匆,笙歌眼力好,見那摺子竟是金邊鑲嵌,何等奢華。那紅色木盒更不用說,雕工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