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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呼嘯,天氣陰沉。
政殿之內寂靜無聲,忽聞元帝召司已進去,不知交代了什麼,司已出殿離去。元赫目光幽深,從司已遠處的身影中收回目光,眸光越是銳利,這一跪這麼久他卻沒有絲毫動容之色,看來元赫是鐵了心了要將此事跪出一個結果。
有宮女從政殿這邊回景陽宮,景陽宮是元帝賜給宜夫人居住的宮殿,宮女進了內室,走至貴妃榻前將政殿現在的情況說與宜夫人聽。宜夫人一邊聽著一邊坐起,料到是這樣的結果,元赫此舉只是為難元帝,她早同元赫說過,元帝雖不喜元尹,卻重視親情,不論元尹做錯什麼事他都不會忍心將其諸之,最多責罰斥罵一番。
既是如此還不如先與元尹處好關係,讓元帝覺得他不僅孝順父皇而且敬愛兄長,元帝就這兩位皇子,元尹荒唐,這江山絕不可能交予元尹之手,等到元赫當上皇帝再諸他也不遲,可偏偏元赫沉不住氣,一旦抓住什麼機會便找元尹的麻煩,如此一來也弄的兩人俱傷。
宜夫人下了塌,命人更衣梳妝之後往政殿去了。
元赫此舉已經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好些宮人都忍不住在政殿前停駐片刻,也有些宮人似乎是特意過來這邊打探情況的,然後又匆匆回了自己宮中將情形形容給自己的主子聽。雖都是長年無所出,卻也懂得依山傍水,哪日要是元帝駕鶴西去,日子也能好過些。
元帝的母親趙太后已是六旬,住在長寧宮,那裡寧靜雅致最適合趙太后,但因趙太后身子骨不好,雙腿有些不便,所以很少過問後宮之事,只等到家宴時才出現一次。
司已匆匆的趕往長寧宮處,不巧,在半路遇上了趙太后的轎輦正往政殿的方向。一時之間失了神,那個跟在鳳輦旁與坐在鳳輦上的趙太后嬉笑說著話的!哎喲,可不是那個讓人頭疼的小祖宗麼。
他怎麼跟趙太后在一起了?
元尹轉頭看見站在宮廊處的司已道:“司公公怎麼在這?”
司已回神解釋道:“奴才奉旨請太后去政殿。”
元尹笑著道:“可巧,我與皇祖母正是前往政殿。”
趙太后在元尹的攙扶下進了政殿,經過元赫身邊的時候還瞧了他一眼,臉上表情複雜的難以分辨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元帝未料到趙太后會來的這麼快,從政殿到長寧宮不可能只用半盞茶的功夫。正想開口問,卻看見趙太后身邊的人。
當下便忍不住了開口道:“你這個逆子!”聲音響徹大殿,甚至傳出了政殿,傳入了殿外之人的耳朵。元尹臉上笑意猶存,沒因元帝的怒罵之聲消散,倒是出奇的有禮,當下就給元帝叩首道:“兒臣給父皇請安。”
大概是沒有料到,元帝詫異之間都忘了給趙太后行禮,然此時趙太后開口言曰:“皇上,今日宮闈發生的事哀家都知道了,先將元赫召進殿來。”
之間司已出殿對元赫道:“皇上宣二皇子進殿。”元赫一怔,眸光收緊,然後站了起來,一步步跟在司已身後進了政殿,果真是身強體壯,跪了這麼久,這腿卻一點異樣都無。
趙太后已然發現趙珣的存在,眼光落在他身上,趙珣朝趙太后有禮的作揖然後直起身來道:“周趙珣見過太后。”趙太后目光沉沉,她雖不喜不過問世事,但是有些事有些人還是知道的。趙珣,周國的王爺,元帝此時將他找來做什麼?難道不知道家事不宜外揚麼。
此時元赫已經隨著司已進來,拜過趙太后又拜過元帝。
見元赫也到了,趙太后才開口:“今日清早元尹給哀家請安,說起城外白馬寺來了個高僧,哀家信佛,皇上是知道的。”趙太后看了元赫一眼繼續言:“哀家想向那高僧請教佛法,可是雙腿不便又怕出宮辛苦身體吃不消,於是便讓元尹帶了哀家的懿旨出宮將白馬寺的高僧請進宮來。”
趙太后握起元尹的手:“元尹孝順,怕讓哀家等的太久,所以有些急躁了,才會有了今日之事,若是皇上怪罪,那便怪哀家吧,是哀家一時興起,才讓元尹與元赫兩人不巧撞見,出了這等大事。”
不待趙太后說完,元赫臉色已是慘白,沒想到元尹又將這趙太后請出了長寧宮。若是元尹真是身有太后的懿旨,那么元尹污了聖旨之罪……那便不算罪了。皇帝雖大,可趙太后是他的生身母親,若是因為此事再罰元尹,那豈非告訴世人,他這個皇帝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放在眼裡,何其不孝。
果然,只聽見元帝感嘆:“母后言重了,是兒臣不孝,還勞母后特意辛苦一趟前來政殿。”
“只要皇上不氣,哀家心裡頭才能安了呀。”趙太后感嘆道,元帝連連點頭表示自己不敢氣,站在一旁的元赫更是無話可說,連元帝都不敢氣,他憑什麼氣?
真真是好辦法,元赫看向元尹,他依舊一副輕佻之態,嬉笑著讓人覺得此事跟他無關似得,他何德何能能讓趙太后回回都這般助他?趙太后瞧見元赫的臉色不對嘆道:“哀家就你們這兩個孫兒,若是誰出了事,哀家……哎,哀家死後如何面見先帝。”
“母后說的什麼話,今日之事只是個意外,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隨它去了吧。”
宜夫人才趕到政殿外時已不見元赫蹤影,這時走過來一宮女告訴她元赫被召入了殿內,也將趙太后在殿內一事說與宜夫人聽。
“趙太后。”嘴邊默默的念著這三個字,於是嘆息一聲交代這宮女:“待二皇子出來,帶他來景陽宮。”說完便又回去了。
趙珣聽那趙太后所說的話,結局雖然如他所料,可過程卻不是他所想,既然不是他所想,趙珣凝望著站在趙太后身邊的元尹,見他與趙太后兩人目光傳送,心中瞭然,元尹不笨不蠢。
這事情過去了,元尹想送趙太后回宮,趙太后卻讓元尹送趙珣出宮。趙太后道既是元尹延誤了元赫將回禮送給趙珣,那便罰元尹親自帶上回禮然後送趙珣會驛館好了。
而趙太后由元帝送回長寧宮。元赫出了政殿就看見了景陽宮的宮女小琳在轉角處,先行告退之後隨著小琳去了景陽宮。
天氣陰鬱太久,終於下起了雨,這雨勢倒是不小。
万俟晏在街上逛了好久,又實在無事可做,便回到了與元尹約好的地方,她寫的八個字還在‘皇上-聖旨;太后-懿旨’。就這八個字,卻足以看出元尹不是個真的愚者。既是如此,那這事他一定可以處理的很好。
卻沒想到這雨來的這般快,自己又沒帶傘,要是跑回去買一把,自己大概也全身濕透,環視了一眼四周,只好跑到離她最近的也是唯一的能躲雨的地方,拍去衣袖上的水滴,抬了抬眼,上面是用稻糙鋪蓋的,但是稻糙太過稀疏,還有好些雨珠子掉下來滴到她身上。
那地上的字跡都被衝散了。
元尹帶著回禮陪著趙珣走到宮門口,趙珣的馬車正在宮門口等候,見趙珣出來就駛了過來,元尹眉色淡淡,抬眼看了一眼天空,這雨大概要下好一陣子了。
趙珣走到馬車邊轉身對元尹道:“大皇子請先上車。”
元尹看向趙珣,見他微微的笑著,趙太后讓他相送,是另有意思的,此時正是為自己拉攏關係的時刻,他懂,趙珣大概也懂,不過他又看了一眼這雨勢,才轉頭回以微笑:“王爺請見諒,小王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得不辦。”
趙珣眉眼彎彎,和顏悅色。
“既然大皇子還有要事,請先行吧。”
元尹與趙珣告別,竟騎上一匹黑馬,就這樣冒雨而去。
☆、第8章 元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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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天色的緣故,又下著雨,四周的景物都顯得那麼的黯淡,泛著鬱郁的鴉青色。忽聞一聲馬鳴嘶的劃破了這層顏色,万俟晏抬眼朝咚噠的馬蹄聲看過去,瀝瀝雨絲見一襲華服一匹黑馬朝她而來,雨太大了她一時看不清那馬上之人的模樣,看著她卻知道那是誰。
他倒是連下大雨都能如此瀟灑,沒有馬車也沒有那說好的三件東西,竟直接騎馬前來,万俟晏心中萬般感嘆,以為元尹至少會停下來與她說些話,哪怕是一句,元尹卻拉緊韁繩直接一個傾身,一隻手扣住万俟晏的纖腰,將她攔腰抱起圈在了胸前。
万俟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就跟元尹共乘一騎,共享這大雨盤陀了。
“你這丫頭還真在這裡等!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去別地避避。”大雨將万俟晏整個浸濕透了,元尹則早就濕透,雖說是五月了,可是這雨水依然冰冷冰涼,万俟晏雙手抓緊馬鞍,被這雨水淋的瑟瑟發抖。
兩人前胸貼後背,元尹感受到了万俟晏的顫抖,急著趕著來這,倒是有些思慮不周,手裡的鞭子一抽,黑馬在雨中跑的更快。
蜿蜒巷尾有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