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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麼,他們正在想同一件事。
“討厭!”怡然轉身錘了過去。晏宇凌一躲,道了句“夫人恕罪”,就有力地摟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其實你這樣穿挺好看的……”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不笑你了。日後走江湖,還勞夫人陪著。”
怡然咬了咬嘴唇,分明是她央他一起走江湖,聽著卻像是他理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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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終於受封了皇后。那日,是她最後一次入宮覲見,以外命婦——關內侯夫人的身份拜見皇后。
她看到晏然面上滿滿的笑意、還有身邊執手的帝王。
她想,芷寒離開了皇宮、芷容有了凌合郡王,連身在深宮的晏然都獲得了帝王的真心相待……
一切都很好,晏宇凌可以放心了、可以不用別彆扭扭地被束縛在府里做這個關內侯了,她也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不做這侯夫人了。
嗯,這回輪到她怡然痛快一把、好生在江湖上體會一把快意恩仇了。
☆、251晏公子和怡然(下)
燕東第一俠重出江湖了——這是近來江湖中頭等的大事;
燕東第一俠攜夫人一起重出江湖了——這是近來江湖中最令人瞠目的大事。
不是沒有夫妻倆一起走江湖的,可燕東第一俠的夫人何許人也,參加過他們昏禮的都知道——沒參加他們昏禮的一傳十十傳百也知道。
那是在宮裡當了多年女官的前任宮正,據說禮儀規矩只比那些個貴女強,絕不會差。
讓她在宮裡她興許如魚得水,走江湖……這灘完全不同的水會不會淹死她?
可燕東第一俠這個做丈夫的答應了,旁人又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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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東南的栗合,冬至時一年一度的遊俠相聚,總是一場盛事。各路遊俠都會趕到這裡不說,一些懷揣著好奇心的富商或是學子也會來一睹為快。不說別的,單說這年年一爭的“第一俠”就夠有看頭——當然,如今這四位,已經很有些年沒被殺下去了。
此前的幾年裡,晏宇凌都在錦都未參加這盛會,自然也沒得比武。從前年開始,有人嚷嚷著說:“他早就回錦都做他的晏家嫡長子去了,索性今天燕東的遊俠們拼死一搏,爭個新的第一俠出來。”
卻是沒什麼人敢響應。
不是怕廝殺,只是這位燕東第一俠在江湖上名頭太響、甚至響過了看似與他其名的其他三人。在不知會他的情況下把他換下去,開什麼玩笑?這又不是朝中的官員撤換。
於是就這麼不清不楚地拖到了今天,燕東第一俠來了,還帶著夫人……和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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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膳居栗合分號。
一樓的大廳里,氣氛比往日豪氣了些。平時總是文縐縐的富商和文人多些,但每逢這個時候,各路遊俠齊聚,其中不乏來得起宜膳居的人,所以這兒就從一個文人雅士相聚的地方切換成了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館子。
晏宇凌從前是這裡的常客,又因為偶然出手救了這裡掌柜的的命,全店上下一直對他奉若神靈——也因為這個原因,在救了掌柜的之後,來了幾次他就不敢來了。
這次會再來,當然是為了怡然。他住得隨意一些不要緊,卻不能委屈了妻兒。
“晏公子。”小二迎了上來向他連連作揖,還是幾年前那人,和之前一樣友好,“老沒見您了,我們掌柜的年年念叨。”
晏宇凌回以一笑,伸手把銀票塞給他:“事先說好,該多少錢我照付。若再跟從前一樣,我還換地方。”
小二聞言連忙應道:“諾……諾!聽您的意思。”
總不能生把人趕走,掌柜的若想不收錢還不容易?總有法子退的。再不然,等他離開栗合之後設宴請一眾遊俠吃一頓,就說是他晏宇凌請的。
小二這麼琢磨著,拿定主意決計不能收這個大恩人的錢,“鐺”地一聲,一白物從他迅速眼前飛過,直釘在旁邊的柱子上。
“二樓雅間我包了,其他人給我趕走。”一人輕搖著摺扇走進來,一襲淺色直裾,端得是書生模樣,卻又是桀驁不已的神情。那白物顯是出自他手,小二也是見慣了這種事的人,拔下來一看,居然是張疊好的銀票。
好內力。小二暗嘆了一聲,卻見那邊正上著樓的晏宇凌停了腳步,輕笑一聲回過頭來:“徐少俠,別來無恙。”
“呵,燕東第一俠。”那書生仿佛剛看見他,笑聲中卻蔑意暗含,“真是許久不見。我頭年說要戰你第一俠的名號,你來年就沒了蹤影,實在膽小得可以。”
晏宇凌神色一凜。
許久,卻見他繼續向上走去,一壁走著一壁笑道:“現在不是下戰書的時候,上面的房,有勞少俠讓我一間。”
那書生聲音厲然:“我若是不讓呢?”
晏宇凌笑回過頭,睇了小二一眼,又對那書生說:“抱歉,錢我先付的,該說是我不讓才對,要麼少俠把錢還我?”
“還你就還你。”那書生冷聲一笑,手腕一抖,又是一白物飛出去,必定又是一張銀票。
但見這邊晏宇凌的手在夫人腕上一摸,也是一物擲了出去,“鐺”地一響,也將那銀票釘在了柱子上。眾人聽得一陣散珠落地的聲音,方知他是從夫人手上扯了個手鍊下來。
當即便有人心下暗惱,心說這一場晏宇凌算是輸了。縱是眼疾手快擋回了那銀票,可耐不住人家那銀票是張紙,他這邊的珠子好歹是個硬物。
晏宇凌好像全沒意識到這一點,攜著夫人的手就上樓了。
這邊徐書生全沒料到他出手能這麼快,很是愣了一愣,餘光瞥見望著那銀票滿是慌張的小二,不耐地皺眉道:“怎麼了?”
眾人也都看過去。
小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將那張銀票“摘”了下來,連同一根細線一起“摘”了下來。
廳堂里一陣愕然不已地倒抽冷氣之聲。
敢情……晏宇凌壓根沒用那珠子,是用裡面串珠的線毫無偏差地將那銀票釘進了柱子裡。
這才叫好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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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東第一俠與自詡“燕東第一武書生徐修”在宜膳居的這一次過招一夜間傳得沸沸揚揚。眾人都激動極了:當年那個要挑戰晏宇凌的徐修還沒忘了這茬?還來叫板了?然後當眾吃了癟?
好戲啊!
大小賭場裡都開了賭局,賭今年冬至過後,“燕東第一俠”之名會花落誰家。
兩個時辰,賠率到了一比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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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膳居里,怡然笑眯眯地將銀票遞給小二:“幫我去下個注,賭那書生贏。”
“哦……啊?”小二應了一聲驚覺不對,望向她身後不遠處正溫著酒的晏宇凌,晏宇凌一笑:“去吧。”
小二傻了,沒聽說過自家夫人押對手贏的,他自己居然還答應了?
怡然瞧了瞧他的神色,銜笑解釋了一句:“這麼驚訝幹嘛?賠率都一比五十了,我押他贏能賺幾文錢啊?萬一徐公子贏了就是翻五十倍哎……”
“……”小二再度愕然不已地看向晏宇凌,他一點頭:“去吧,夫人贏了錢分你兩成。”
“……”這都什麼事兒。小二轉身離開照辦,打開銀票看了看:一千兩……如今的遊俠太有錢了,嗯……如果翻五十倍就是……五萬兩?!
大俠我們做朋友吧!
小二一拍腦門明白了:晏宇凌要輸還不容易?贏五萬兩銀子回去繼續當關內侯,他橫豎不虧啊!
當下匆匆回房,拿了積攢多年的銀子出來,全押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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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闔上門,邁著步子走到案前坐下,笑吟吟地問晏宇凌:“夫君怎麼想?”
“當然是不想夫人虧。”他銜笑飲盡了一盅酒,問她,“你給了他多少錢?”
怡然伸出一個手指頭比劃了一下:“一千兩。”
“哦。”晏宇凌又喝了一盅酒,接著從袖子裡取了一沓銀票出來,粗略地點了點,推給他。
怡然看了看:“什麼意思?夫君也要去下注。”
“不是,這是五萬兩的銀票,先給你。”
“……然後呢?”
“然後我就可以放心地贏徐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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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幾天裡,怡然每天端著熱茶站在窗邊,笑看著在院子裡練武的徐修,時不時感慨一句:“夫君你看,他真有毅力。”
這邊晏宇凌不是在喝酒解悶就是在逗兒子玩,聽到怡然這麼說就會一聲長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說他要是不練,輸了也就輸了;天天這麼練著還輸,多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