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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心下同樣明白,就算這條路走下去不知是何下場,我也只能走下去;就算不知這樣一搏能否救晏家,也只有奮力一搏。

    御花園的涼亭,天明時在百花簇擁下既是個極好的賞花之處,也自成一景,然在這樣的黑暗之中也是什麼都看不出。亭中長置案幾,供嬪妃賞花小坐,我進去靜默而坐,試圖在這樣的黑暗和初夏時節的微風中想明白些什麼。婉然素來知道我的心思,一言不發地帶著其他宮人守在亭外。

    借聖寵上位以護晏家,我渾身忽然生了一陣寒意。從小到大,我雖然一直在他身邊,一直知道他是能護我周全的人,也從來沒有對他生過這般利用的心思,幾乎不摻旁雜僅餘利用的心思。

    “你是陛下的心頭之好”。我並不知琳妃為何會有此言,但我情願這只是琳妃自己的看法,情願我對他來說只是個新歡,或者是個有點情誼積澱的新歡。若不然,如此單純的利用會讓我心生愧意。

    長長的一聲嘆氣,罷了,有些事情沒有必要想得太清楚。我只需知道我想要什麼,憑藉什麼能得到即可。

    我想護晏家,憑藉聖寵和與姜家抗衡的另一族勢力,趙家。

    知道這些,足矣。

    “姐姐……”婉然忽然輕喚了一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向亭外看去,不遠處有宮人提著宮燈正朝這邊走,幾個宮人之中,那一襲玄色裳服格外明眼。

    微微一怔,走出亭外福身施禮:“陛下萬安。”

    “可。”他虛扶了我一把,熒熒燈火襯出他的笑意,“怎麼在這兒坐著?”

    “宴中喝了些酒頭有些懵,隨意散散步。”我和順垂首回道。他一點頭,執起我的手進了涼亭。宦官將宮燈掛起,照得亭中通明,淡黃的燈火帶著暖意。

    我們在案前對坐,安靜了一陣,他緩緩道:“左相的話,你別計較。”

    我笑得牽強:“左相大人說的也是事實,臣妾沒的計較。”怡然端了茶上來,又欠身退下。我揭開茶盞,為他放在面前,又道,“臣妾畢竟在奴籍多年,又是因為那樣的罪……如今得此位份已是萬幸,何敢再爭其他的。”

    他笑嘆一聲:“晏然……”搖著頭端起茶盞淺飲一口,道,“相識多年,你何必在朕面前裝這些?你許是確實無心爭其他的,但方才宴席上那些話,你若說你心中不在意,朕不信。”

    我頜首抿著笑:“臣妾不知陛下為何這樣講。臣妾在奴籍八年,若是一直在意旁人如何說道,逼也要把自己逼死了。”

    他又搖頭,端詳著我:“還不承認,分明是個心比天高的。”

    作者有話要說:求收求評求調戲啦啦啦啦~~收藏給力點吧我想加更啊啊啊啊【浴火焚神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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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無寵、廢黜、賜死,這是她的上一世。

    直至鴆酒入口,方如夢初醒。

    在這九重宮闕里,充滿了冤魂和鮮血,

    更充滿了權利和誘惑。

    該爭的、不該爭的,爭得起的,爭不起的,

    這一世她已清楚明白。

    前路註定遍布荊棘刀劍,

    而那枚已不屬於她的鳳印,

    她是否還可重新執掌?

    正文 017.安寧

    我清淺的笑意從面上一瞬划過,帶著幾許淒涼:“就算是原本心比天高,過了這麼多年,也該承認自己命比紙薄。看清了這些,也就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去計較旁人眼光了。”

    我始終低垂著眼帘,就覺得亭中有那麼一恍間極是寂靜,好像連宮人都屏了息。抬眼見他笑意全無,看著我面無表情,遂頜了頜首:“臣妾失言。”

    “命比紙薄。”他品著這四個字,輕嘲一笑,“原來這麼多年,你一直覺得朕護不了你。”

    我無言,他又道:“鄭褚,去知會內務府一聲,不必再擬封號了。”

    我心底一顫,看來方才那句話是沒把握好分寸,惹惱了他。君心難測,既然是失了算,他的旨意已下,再謝罪也沒什麼用。再則,也不過是不賜封號而已,沒什麼大礙。

    鄭褚再旁默然應下,躬身要退去,他卻又道:“晏才人以‘寧’字為號。”

    我疑惑抬頭看他,一時不明其意。隔著案幾,他凝視著我,面容謹肅,眉宇間猶帶些許溫和,沉然誠懇道:“朕以大燕帝王之名,許卿一世安寧。”

    我愕住,仿若被重物在心上狠狠一擊。隨侍多年,我知他不是會輕許諾言之人。後宮雖有寵妃,他卻分寸分明,不准嬪妃僭越半分。一眾嬪妃心下皆是清楚,無論得寵到何等地步,與他始終是有君臣之別。如今這句承諾,他說得如此鄭重,絕不是僅為哄我開心。

    “陛下……”我只覺一顆心越跳越慌,下意識想著該拒絕這個封號才好,又想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他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掌心帶著分明的暖意,“君無戲言,朕起誓護你安寧,你日後,可安心了?”

    心中情緒難言,口中只能道一句:“謝陛下。”

    他一笑:“初夏夜猶寒,回去吧。”

    他攬著我往錦淑宮行去,偶有宮人經過,皆退至一旁跪行大禮。他不做聲,我亦很是安靜,只感受著他為我帶來的溫暖與心安。心中哀嘆,如不是他在我即將嫁人前這樣要了我,我對他,大概也不會是這樣的心思……

    他以帝王之名許我一世安寧,只是我要做的事,已註定了我的日子不可能安寧。

    那一夜我在心緒的千迴百轉中幾乎未眠,又恐擾了他,便靜靜地維持著一個姿勢躺在他身邊。面前這張睡容突然讓我覺得有些陌生,端詳了良久,覺得是沒有平日的那般威嚴所致。這樣的他看上去,就像是書中所講的謙謙君子,也該是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他就這樣躺在我面前,我卻不能把他當做夫君。他是帝王,大燕的九五之尊,手握著生殺大權,當然也包括我的性命。這樣一個人,我不可能像侍奉夫君那般與他相處,必定要一言一行都極盡小心。

    伴君如伴虎,我以為做御前尚儀那些日子已經足夠忐忑了,卻不及今時萬一。

    我莫名其妙地變得很有耐心,就這麼細細地看著他的面龐,怎麼看也不厭,好像多看一陣子就能看透他的心,能知道如何才能討他喜愛一樣。也不知是看了多久,總之直看到了他醒來,一雙眼睛忽然與我相對,猶帶了些睡意的一聲笑:“看什麼呢?”

    我微一窘,即被他擁進懷裡。很快,他的呼吸又均勻起來,再度睡過去。我蜷在他懷裡,體會著他的氣息,依稀記得很久以前,他與其他皇子一起到距錦都數里的圍場圍獵,正值初秋,季節更替之時忽冷忽熱最易生病,我中途病倒,又不願也不敢攪擾他們的興致,就自己歇下養著。一連告假幾日後,他覺出不對時我已燒得昏昏沉沉,他也是這樣緊摟著著我,在馬車裡向神志不清的我說:“晏然,我們馬上回錦都,你忍一忍。”

    直到我病癒才知道他那天扔下了一干兄弟,事後被舒韶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帝太后好一頓訓斥。

    當時,神思迷糊的我也是一路被這樣的氣息包裹著回了錦都,無比心安。

    但那只能是當年的事了,我們到底都不同了,他不再是當年的太子,我的心境亦與從前不同。

    那一句“朕以大燕帝王之名,許卿一世安寧”給我帶來的感念,也僅止於感念,我不會允許自己動半分不該動的心。

    次日我依禮去向位晉為姬掌錦淑宮主位的胡夕冉問安。

    她已搬去了錦淑宮主殿嫻思殿居住,見我進殿就行大禮,她一時不太自在,又礙於宮規不好阻攔。一禮行畢,她便忙命賜坐,訕訕道:“還多虧姐姐庇護才得此位,如今卻要受姐姐的禮。”

    我吟吟銜笑:“哪裡是臣妾庇護,是娘娘有福誕下皇裔。”略一忖,又道,“論年紀論份位,不敢當娘娘一聲‘姐姐’了。”她本就長我幾個月,先前因著我份位高些又曾助她,她尊我為長也就罷了。現今她是皇次子生母又是一宮主位,我當然不能如此逾越。

    辱母抱來元沂,愉姬小心接過,湊過來笑著逗他道:“來,看看,這是你寧母妃。”

    元沂才剛足月,一張小臉嬌嬌嫩嫩,瞪著兩隻眼睛東張西望。我頸上戴著一條純銀攢絲鑲碧璽的瓔珞,被他晃晃悠悠地伸手抓住。那小手很是有勁,那瓔珞又是個精細嬌氣的東西,不能硬拽,直弄得愉姬忙手忙腳地哄了他半天叫他鬆手,他仍是死抓著。我看他這個樣子實在可愛,逕自解開了頸後的環扣取下瓔珞:“給他玩便是了。”

    愉姬“哧”地一笑:“又平白搶了妹妹一樣東西,這可怎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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