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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她愣了一愣,垂首問反道,“不知娘娘為何問臣妾這些?”
“因為你清楚當年是誰對你下的手。”我輕聲冷笑著,“本宮也清楚是誰對本宮下的手。”
“娘娘您……”她大驚失色,愕然望著我滯了許久,不可置信地搖頭說,“您是說……靜……”
“本宮不曾跟貴嬪說過這些。”我淡看著她,平靜道,“本宮亦不想讓貴嬪做什麼、更不會去害如今寄在她膝下的皇三子。”
瑞貴嬪仍自錯愕不已地凝視我許久,一張清秀的面容上全是震驚,良久,逼出了一聲嘶啞的笑,搖著頭道:“臣妾還以為……她那般的端莊賢惠,定是臣妾誤會她了,又或是哪裡無意中開罪了她,才讓她容不得臣妾……想不到,竟是娘娘先栽過跟頭?”
我凝笑點頭:“是,今日來找貴嬪,便是因不想日後再莫名其妙地栽跟頭。”
她的神色驀地謹肅幾分:“娘娘請說。”
我注釋著她,一字字輕緩問道:“本宮想知道,當初照顧貴嬪的那個張太醫,是誰的人?”
“張太醫?”她蹙眉想了一想,“張若啟麼?”
我應說正是。她卻茫然不解地搖頭:“不知……娘娘為何這樣問?臣妾並不覺得昔日的兇險與他有什麼干係。”這回換做了我疑惑,她遂解釋道,“臣妾險些小產那時……是有孕四個月的時候,張太醫在臣妾不足三個月時犯了些事,便被逐出太醫院了。後來是臣妾的胎便是太醫院院士沈循直接照顧的。”
“被逐出太醫院了?”我心裡不禁起了疑,“可知是為何?”
她思索了片刻,道:“不知。不過記得那時淑元皇后尚在,有一日突然召了他去問話,之後……仿佛是還牽涉了宮正司,但具體出了什麼事臣妾就不知曉了,總之最後是逐出太醫院了。”
我心裡一沉。勞動皇后親自盤問、又牽涉宮正司……且還壓著不讓旁人知道。
怎麼想也是個了不得的大事,怎地又只是趕人走便了事了?
心中存在疑問,又見瑞貴嬪確是不知情的樣子,便不再多問了,與她閒談幾句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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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覺這事越來越是複雜,若是這張太醫確是加害過瑞貴嬪,十有□就是靜媛夫人的人了。可如今……瑞貴嬪又告訴我與他無關,且還是個淑元皇后親自做主逐出太醫院的人……那任氏有孕的事,到底是出自誰的安排?
自己難以琢磨出個所以然來,只好叫來雲溪,讓她去太醫院小心地問上一問,看能不能從資歷較深的太醫、醫女口中問出些什麼。
傍晚時雲溪回簌淵宮來復了命,嗔笑說:“怨不得淑元皇后壓著這事不讓旁人知道……奴婢問起來,那邊也都是一副不肯說的樣子,還瞧著奴婢多奇怪似的。這細一打聽簡直後悔,早知該讓林晉問去,只怕他們要疑到奴婢身上了。”
我聽她這樣說不禁好奇,忙道:“別賣關子,快說,怎麼回事?”
雲溪欠身道:“那張太醫……是因為和宮女有私情,被人瞧見了稟到淑元皇后那兒去才……”她說著臉上竄了紅,“這幾年都沒人提這事,奴婢一去問,她們還以為奴婢是那宮女……”
我忍不住地笑了一聲,又在雲溪滿面的委屈之下憋了回來,繼續問道:“怎會誤會你?那宮女是誰?”
雲溪皺眉一嘆:“問題便是不知那宮女是誰。只不過……大概跟奴婢年齡差不多吧……”
不知那宮女是誰?捉jian還要捉雙呢,既然不知另一人是誰,淑元皇后怎會這樣發落?豈不是捕風捉影了?
我心底疑團漸起,斟酌著該如何把這話問出來才是,雲溪卻先道:“娘娘別覺得奇怪,更奇怪的還在後頭呢。聽說本就是一個御花園灑掃的宦官瞧見了,月黑風高,他只識出了張太醫,沒看出那宮女是誰,就去稟了淑元皇后。本算不上什麼大事,淑元皇后也就是謹慎起見叫張太醫去問了幾句,聽說張太醫是應付過去了。”
應付過去了?我聽得疑惑更甚:“那後來呢?”
“後來不過兩日,那宦官被人推進井裡淹死了。就是御花園的一口井,有宮人說是瞧見張太醫和那宮女推的——仍是只看清了張太醫,沒看清那宮女是誰。”雲溪道,“淑元皇后這才不得不辦了,可是又不知那另一人是誰,只好獨把張太醫發落了。”
“不知道另一人是誰?”我皺起眉頭,“旁人沒看見,張太醫自己總是知道的。”
“是,張太醫自是知道的。”玉溪欠了一欠身子,“可是他沒說。他只是自己把所有罪責攔下來了,皇后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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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宮女會是誰呢?近來在類似的事上我很有些疑神疑鬼,不自覺地就往婉然身上想。但到底也清楚,她害過我,卻不意味著次次害我的都是她。
便吩咐林晉去查,找一找有沒有昔日任氏身邊的宮人。張太醫若與那宮女走得近,總難免有讓別人看著的時候。
這事並不容易,過了幾日,林晉來回話說:“任氏是獲罪賜死的,又是毒害皇裔那樣的大罪,身邊親近的宮人不賜死也發落去了舊宮之類的地方,在宮裡難以尋到了。”
我輕有一喟,只讓他細細去找,找到了直接帶來我親自問;如是實在找不倒也無妨。
他辦事總是仔細的,又有怡然在宮正司相熟的宮人幫襯著,要查一查未賜死的宮人發落去了何處並不是難事。
又過兩日,他進殿來回話,我見他面帶喜色便知是尋著了什麼,當即一笑:“找到了?”
他一揖:“是,是從前在任氏宮裡頭灑掃的宦官。”
灑掃的宦官?我不禁又淺蹙了眉,他卻仍笑而稟道:“娘娘別急。其實這樣的事,總不能到任氏殿裡頭去,和她親近的宮人未必見得著,反倒是做灑掃之類不起眼的活的更容易瞧見。”
倒是也對,便叫他帶那人進來,他轉過身低一吩咐,一宦官入了殿,俯身一叩:“充容娘娘萬安。”
我打量他一番,現在大概也就十六七歲,三年前,十三四歲的年紀罷了,應是不容易惹人注意,也不大可能早早地就被人收買了去來騙我。便直言問他:“本宮問你,你昔日在任氏那兒灑掃的時候,可見過張太醫和什麼宮女走得近麼?”
“張太醫……”他思索著。我道:“是,三年前,負責給任氏請脈的張太醫。”
“沒見他和什麼宮女走得近啊……”他伏在地上,茫然地搖頭,“平日裡請脈都很快,出了殿也幾乎不多做停留。”
“你好好想想。”林晉在旁低低斥道,“關乎皇裔的事馬虎不得。知道隔的日子久了,你慢慢想就是,也不催著你答。”
他應了一聲“諾”,我叫他起來,又命宮人賜了坐,和顏亦道:“你好好想一想……也許並不是任氏身邊的人?有沒有私底下跟他見面的?”
“這……”他苦苦回思著,很是為難。倒也不怪他,三年前的事了,難免不記得。何況他一個灑掃的宮人,也無甚理由去留意這些個事情。
過了良久,我哂笑一嘆:“罷了,你若實在想不起來,就當本宮沒問過。林晉。”我向林晉遞了個眼色,林晉會意,從袖中取了些銀票來賞他,笑道:“走吧,沒事。”
他推辭著不敢要。我但笑不語,林晉便拽了他出去,他自有辦法讓他收下。這點錢不要緊,宮裡多打點著些總不吃虧。
第二日傍晚時,守在外頭的紅藥進來一福:“娘娘,昨日那位大人來了。”
我與林晉不覺相視一笑,吩咐道:“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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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容娘娘萬安。”他入殿一拜,我含笑道:“快免了。”他遂站起身,我抬眼問他,“你可是想到什麼了?”
“是。”他揖道,想了想,卻又改口說,“……也不算是,不知算不算娘娘昨日問的事,只覺得大概沾點邊。”
他答得倒是謹慎,大抵是怕說錯了擔責任,我抿笑頜首:“你先說便是,本宮自會知道是不是本宮要找的那人。”
他應了“諾”,垂眸躬身道:“臣記得……當時是見過張太醫在蕙息宮門口見過宮女,後來也有過一次,一個宮女到了蕙息宮門口,順口問臣張太醫在不在……但臣並不知這兩人是不是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