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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便退到了一旁,悄無聲息。

    君藥麻黃、臣藥桂枝、杏仁為佐、灸甘糙為使……一宣一降……

    還有那味遠志……

    莊聆啊莊聆,你明知我打小在奴籍,雖則也有陛下照顧著也讀了不少書,醫書卻是從未涉足過啊!

    若不是關乎大局、關乎莊聆的性命,我決計是不會去研究這些東西的。

    一陣腹誹,我忽有一閃念,便問林晉道:“可是所有醫書上的方子都有註明‘君臣佐使’麼?”

    如是有,多對比幾類,興許能尋著些什麼規律。林晉卻搖頭:“沒有,臣翻了些別的書,大多都只說哪些要配成什麼方子,並不註明這些。”

    我頹然一嘆:“聆姐姐這是打什麼啞謎,明知我急得不行,還要來這些。”

    婉然在旁也是一臉的苦思不解,只道:“昭容娘娘點明了杏仁,這卻是麻黃湯,當真是個啞謎。”她陡然頓住,眼睛一亮,“哎?林晉?為何麻黃是君藥?”

    林晉呆滯地望著她:“這……麻黃湯嘛……自是以麻黃為主,便是君藥了……”

    “那其他三味藥呢?為何桂枝為臣、杏仁為佐、灸甘糙為使?”婉然一口氣問出,直問得林晉回不過神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一點頭道:“是了,婉然的意思是得弄明白這“君臣佐使”是如何區分的。”

    是以林晉又帶著幾個宦官一頭扎進了書房裡,在午後給了我答案:“大抵藥之治病,各有所主,主治者,君也;輔治者,臣也;與君藥相反而相助者,佐也;引經使治病之藥至病所者,使也。”

    與君藥相反而相助者,佐也……

    遠志……

    遠志,相反而相助……

    我豁然開朗,不禁低呼出聲。婉然在旁一驚:“怎麼了?”

    我辨不清自己面上現在是驚是喜,只是告訴她道:“以後再不許去荷蒔宮打探了。”

    “啊?”婉然錯愕。

    “聆姐姐的意思。”我笑道。多日來的恐懼在這一瞬全然放下,似乎連呼吸也順暢了許多,“遠志,意指她此舉有大事要做。若其風寒為目下後宮癥結,這一位麻黃湯是藥,麻黃是君藥,暗指皇后;桂枝雙字帶木,大約是琳儀夫人,她的姓與封號皆帶兩木;她點明了杏仁,杏仁就是她自己。佐藥,與君藥相反而相助。她是刻意行了錯事,為的是治這癥結。”我緩了口氣,復道,“我說怎麼宮正司那麼快就查到她頭上,原是她自己安排的。”

    “可是……”婉然黛眉淺蹙地躊躇著,猶是擔心不減的樣子,“毒害帝姬,這是多大的罪啊。就算是為了除掉方氏姐妹,她如此把自己的命搭上,可值得麼?”

    “當然不值得!”我嗔她一眼,哂笑道,“想什麼呢?聆姐姐如何會把自己的命搭上去做這事,她必是有萬全的法子。”實則我也是難免擔心的。宮裡雖是日日算計著,但算計總也難免有個差池,這差池也能要人的命。便如莊聆這事,我雖不知她下一步要如何走,卻很清楚若是出了差池讓她坐實了這毒害帝姬的罪名,她便在劫難逃了。輕有一嘆,是回答婉然也是安慰自己,“聆姐姐最是謹慎的,她既然有這樣的打算,我們也就不必瞎擔心了。自亂陣腳是最可怕的,就像那天在長秋宮,方才人挑出我去荷蒔宮打聽的事來說,虧得陛下偏著我些不計較,若不然硬要治個抗旨也不是說不過去。”

    婉然遂一福:“知道了,這就吩咐下去,誰也不許再往荷蒔宮去。”

    我頜首,婉然剛要走,林晉伸手將她攔下。婉然一怔,林晉拱手道:“娘娘忽略了一件事。”

    我一愣:“什麼?”

    “君臣佐使,還有一位使藥呢……昭容娘娘可是需要娘娘做些什麼?”

    使藥,灸甘糙。我復又去看手裡的書,“引經使治病之藥至病所者,使也”。邊是思索著邊是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使藥既是‘引經’之用,若是指我,她便該告訴我如何引、去引誰,如今既未說這些,也未刻意點明這藥,就不該是我了。”

    林晉點一點頭也同意我的意思,卻又道:“可這人……若不是娘娘,會是誰?”

    我搖頭:“這就不知了。可她既未說明,應是咱們知不知道都無礙的,也需要等這齣戲演完才能知道了。”

    焦灼的想法子變成了耐心的等待,我想著這其間該是有個大變數、宮正司會尋著什麼線索繼而一轉查到方氏姐妹頭上去。月底之時,正準備著要去晨省的我,卻從鏡中看見林晉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在我身後驀地跪倒,連氣喘也不勻地道:“娘娘,出事了……”

    我心中一緊,皺起眉頭,頭也未回地從鏡中看著他,強作鎮定地問:“怎麼了?”

    “昭容娘娘……昭容娘娘出事了……”他喘了兩口氣,定了定神稟道,“方才宮正司的兩位司正去了長秋宮,說是事情查明了,之後傳了昭容娘娘去。宮正讓臣來轉告娘娘,似是……似是罪名坐實了……”

    怎麼會……

    “是,宮正親口說的。只是御前事多她不便久留,便回去了。臣剛去長秋宮打聽過,昭容娘娘確是在……”他語聲焦灼地繼續說著:“長秋宮那邊已經差人稟了陛下,陛下下朝後大抵也會過去……皇后娘娘已吩咐免六宮晨省了,只吩咐人將各宮主位傳去,大概一會兒人就該到了,娘娘您看……”

    齊召各宮主位,哪次不是大事?每每這麼一聚,都是三堂會審的陣勢,怎樣的大事在這樣的情境下也要出個結果的。難不成莊聆折騰謀劃了這許久,最後竟是個“罪名坐實了”的結果?

    我深吸口氣強壓著無法穩定的心速,覆下眼睫沉聲道:“都安心待著,等長秋宮的人來了再說,誰也不許顯出慌張來,倒像是咱們心虛似的。”

    長秋宮的宦官片刻後便到了,彼時我已梳妝完畢,見門口的紅藥遞了個眼色,便提步往外走。那宦官行到我兩步遠的地方向我一揖:“寧婕妤娘娘萬安。”

    我微怔,覷了覷他的服色:“大人有事?”

    “是。”他一停頓,道,“皇后娘娘旨意,今日免六宮晨省,請各位主位娘娘去長秋宮。”

    我淡淡“哦”了一聲,平靜自若:“免了晨省又傳主位去,可是出了什麼大事麼?”

    那宦官稟說:“是……”他抬了抬眼,不住地覷著我的神色,接下來的話說得很是小心,“前些日子永定帝姬被人下毒那事……宮正司查出結果了,皇后娘娘已宣了靜昭容。”似是怕我再加追問,他一躬身即道,“旁的事臣便也不清楚了,娘娘到了長秋宮自會知曉。”

    步輦到了長秋宮門口,卻見數位宦官正匆匆出來趕往各處,心下生疑,遞了個眼色著林晉去問。眼見著林晉攔下一人低語兩句,片刻後回來稟說:“是去請各位娘子的,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又特意改了旨意齊召六宮嬪妃,可見是鬧得愈發嚴重了,難不成……莊聆真是失了算?

    “帝太后知道此事麼?”我思慮片刻,問林晉,林晉答說:“應該還不知。”

    我點點頭,沉緩道:“一會兒你在殿門口守著,若瞧著不對,即刻去長寧宮稟帝太后。”

    作者有話要說:┭┮﹏┭┮突然得知讀者里有個中藥專業的好忐忑好緊張……藍洛妹紙……我要是哪裡寫錯了你告訴我……我改……

    正文 138

    莊聆跪坐在椒房殿主座前不遠的席上,神情淡漠,餘人各自落座,誰也不敢開口。芷寒看向我,面上又是疑惑又是擔憂;我看向順貴嬪,她神色平靜無瀾無波。莊聆在她女兒的酒中下了毒,也不好要求她此時偏袒莊聆。

    琳儀夫人端坐在皇后下首的位子上,同樣是神情淡淡的。她協理六宮,應該已經先一步知道全部始末了。

    “事已至此,昭容你定要本宮召闔宮嬪妃來此。究竟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皇后微微皺著黛眉,淡看著莊聆隱有凜意。

    莊聆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其實並沒什麼要說的話,臣妾身居九嬪,如今攤上這樣的罪名,召六宮嬪妃來一道聽聽、一道給臣妾定個罪,不算逾越吧?”

    皇后的眉頭蹙得深了幾分,信手拈起旁邊案上的兩張紙,大約是宮正司呈上來的供狀吧:“你位列九嬪、又是帝太后的侄女,出了這檔子事,你沒什麼可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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