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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真的。”他啞笑一聲,“你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你趙伯伯麼?”
她點點頭,掛著眼淚的臉上展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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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除夕,他照例進宮去參宴。她恰好不當值,就在府里自己歇著。府外竄起煙花在天邊綻放,她抬頭望著,覺得很漂亮,又覺得沒人一起看實在可惜。
她就想,等著太子回來一起看一眼吧……如此美景,誰都會喜歡。
等了好久他都沒有回來,直等得她犯了困,熬不住就睡了過去。
於是她在元月初一的早上,等來了一頓罵。原是宮宴散得太晚,他便在宮裡住了一晚上,清晨回府就見她在書房前的台階上睡得正香,一把將她拽起來怒斥道:“大冬天的在外面睡覺,你瘋了不成?”
她揉了揉眼睛,望了望已經大亮的天空,頹喪一嘆。連原因也懶得解釋了,福身道了句:“殿下恕罪……”
“回房歇著!”他斷喝道。她悶悶地回了房去,倒頭就睡,索性穿得夠多才沒大病一場。
一覺醒來的她聽掌事宦官鄭褚說:“殿下罰了昨天所有在府里當值的俸祿,就因為你在外面睡著他們沒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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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八歲】
他十三歲那年,她八歲。已經入府一年,對一切都不再陌生。
那年元宵,趙家小姐跟他來要人,說要和她一起去看花燈去。那天她本是當值的,眼巴巴地望著他滿臉期待。
他淡看她一眼:“當著值又想出去玩?”
她咬了咬下唇:“殿下……”
他把筆一擱,無聲輕嘆:“罷了,一起去吧。”
馬車緩緩駛出皇城,到了東市。他和她還有幾個世家公子、小姐一路同游,都覺蠻有意思。
到了晚膳的時候,幾人一起去了宜膳居。趙家小姐毫不在意地拉了她落座,便有刻薄些的世家貴女譏嘲說:“趙姐姐倒真不在意禮數,區區一個奴籍的丫頭也拉來同席?”
她面上一白,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得他帶著幾許笑意說:“她是我太子府的人。”
雖然帶著笑意,那口氣卻冷極了。
那頓飯吃得很是彆扭,她連夾菜都很猶豫,生怕惹得在座哪位不高興。是以離開宜膳居的時候,她仍是餓著。
幾人道了別,她隨著他上了馬車,沒行出多遠他卻叫了停。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笑道:“明天沒什麼事,不用急著回去。”
便下了車一路隨意走著。元宵佳節,道路兩旁的攤販比平日裡更多了些,他東看西看,在一個攤位前停了腳,買了葉兒耙遞給她:“再吃點東西吧。”
接下來就是一路走一路買,直到回府的時候,她手裡還有一大包糖炒栗子沒吃完。
大概就是從那次開始,她愛上了糖炒栗子。抱著那個紙袋在屋裡吃到了大半夜總算完成,然後心滿意足地上榻睡覺。
次日醒時,她看了看滿桌的栗子殼,才意識到自己昨天吃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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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中秋那天她隨他一起進宮參宴。舒韶夫人賜了宮餅下來給宮人們,自然也少不了她的一份。四個宮餅在碟子裡摞成一個小塔的樣子,很是好看。
她也沒什麼事可做,就央著年長的宮女教她做。
在小廚房裡忙碌了大半天,一爐宮餅出爐,個個色澤鮮亮。她開心地拿了一個掰開,咬了一口覺得味道不錯,豆沙餡的。
於是就用食盒呈了往正殿走,正巧碰到他從殿裡告退出來。看了看她的神色,他問:“什麼事這麼開心?”
她眉眼一彎,打開食盒舉到他面前:“宮餅,奴婢做的,殿下嘗嘗看?”
“……”他看了看她,滿臉不信任。她就扁了嘴,把手放下來訥訥說:“不吃就算了……”
明顯委屈。
“嗯……”他彎腰從食盒裡拿了一個出來,笑說,“嘗嘗看。”
她登時高興起來,拿著食盒蹦蹦跳跳地走了,說是要拿去給鄭大人嘗。
他愣了愣:不聽聽評價麼?
看了看手裡瞧著還不錯的宮餅,淡一笑咬了下去,立時蹙了眉頭:五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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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九歲】
他十四歲,她九歲。就是那年,府里來了兩個和她年齡相仿的侍婢,怡然和婉然。
怡然是肅悅長公主賜下來的、婉然則是舒韶夫人送來的。
她們來後三人一起玩得挺好,卻不知在她們到之前,她曾經怎樣不安過。
她說:“就奴婢一個是在奴籍的……萬一……萬一……”
他睨她一眼:“怕她們欺負你啊?”
“嗯……”
他一聲輕笑:“我看誰敢。”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太多餘,三人很是合得來,當真就和親姐妹一樣。她和怡然從來沒翻過臉,和婉然翻臉……也是很多年後的事了。
那陣子太子府的規矩簡直被她們三個“玩壞了”,最鬱悶的當屬鄭褚和尚侍方氏。偏生太子還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弄得誰也不好說什麼。
三個j□j歲的小丫頭,什麼沒規矩的事都敢做,閒的沒事還愛打個賭。比如那天她們賭“太子殿下今日進書房是左腳先進還是右腳先進”的時候,三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往裡走的太子,弄得正要跨過門檻的太子在她們的視線下滯住,僵了半天把腳撤了回去,冷聲問她們:“幹什麼?”
就眼看著她們在自己面前爭起來,怡然說:“先邁的右腳,二錢銀子!”
晏然不服:“什麼二錢銀子!明明放回去了,再邁肯定是左腳,你給我二錢銀子!”
“……”他默了一瞬,聽出她們再賭什麼,輕咳了一聲讓三人都安靜了下來,在她們的注視下向後退了一步,淡定地雙腳一起跳過了門檻。
在三人愕然的神情下,施施然向裡屋走去。
“又拿我打賭?門都沒有。”
第二天,他到了書房門前,看三人又是一副目不轉睛地樣子,不覺扯了扯嘴角:還真有毅力。
是以又淡定地往後退了半步,跳了過去。
“哈哈!”晏然大笑出聲,笑得他險些跌回門外去。
晏然得意洋洋地向怡然婉然伸手:“二錢銀子。”
“……”二人悶悶地拿了錢給她。
他愣了一愣,走過去板著臉問她們怎麼回事。怡然頹喪地抬了抬眼回道:“今天賭的是……殿下您會不會還蹦過來……”
“……”
婉然說:“然後她就贏了……”
“……”
他怒看向晏然,晏然顛了顛手裡的二錢銀子對他的不滿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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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他很是嚴肅地把她叫到房裡,對她說:“以後不許再拿我打賭了!”
她眨了眨眼,仰著頭問他:“為何?”
“……”他挑了挑眉,“我是太子。”
“奴婢也沒贏您的錢不是?”她理直氣壯。
“……”他默了一默,沉吟道,“再拿我打賭,贏了分我五成,輸了扣全月俸祿。”
她的一張臉立即垮了下來,望著他神色戚戚地道:“殿下……您也太欺負人……”
“呵,怎樣?”他挑釁地叉臂瞧著她,“晏姑娘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聽過……”她撇了撇嘴,忽地眼睛一亮,笑吟吟地打量他一番,“合著殿下您自認是地頭蛇?”
“……”他一僵,心中懊惱不已,怎麼就把自己罵進去了?!
“地頭蛇殿下。”她滿臉堆笑。
“……”他眉頭輕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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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十歲】
那年他大婚,新娘是蕭家嫡長女蕭雨孟。
對此她很是開心,因為昏禮總是一件熱鬧的事。那天賓客滿座,齊聲道賀,她一一為他們奉上牢食和合卺酒,除了湊熱鬧外的唯一念頭是:太子妃的昏服很漂亮。
反倒是後來不愉快的事讓她印象比較深刻——婉然被罰跪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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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陣子一干府中的婢女時常聊起往後的日子,主要是琢磨要嫁給什麼樣的人。婉然一般只是獨自思索著不說話,怡然說要嫁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晏然通常給出的答案則是:聽太子殿下的。
她覺得,如若有朝一日太子給她指一門親事,一定不會委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