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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嫂嫂。”周潤示意身邊丫鬟接過玉鎖,幾乎是從牙fèng里擠出幾個字,一雙眼睛狠狠盯著顧嫣然。若不是有這許多人在,她真想一巴掌抽在顧嫣然安詳含笑的臉上。
顧嫣然只笑笑,看看安哥兒,說了幾句長命百歲的吉祥話,便退了開去,並不杵在前頭招周潤的眼。
客人來得太多,縱然都是小心翼翼的,也是人多嘴雜,你一句我一句的,終於把安哥兒吵得有些煩,咧嘴哭了起來。這孩子哭起來聲音也不大,像小貓兒叫似的,聽得人心裡都揪著。周潤眉間閃過一絲又是心煩又是心疼的複雜神色,笑向眾人道:“明翠堂那邊有父皇賞下來的花,都是暖房裡養出來的,還有早開的芍藥花,各位去觀賞一番,我先失陪片刻。”
眾人忙都附和,由丫鬟們引路,往明翠堂行去。顧嫣然剛站起身,一個丫鬟端著東西從後頭過來,身子一晃就往她身上撲了過來。
顧嫣然今日可是有備而來,丹青和石綠兩個大丫鬟一左一右緊緊跟著,寸步不離,廳外還有曙紅和緗黃兩個二等丫鬟。這個丫鬟一倒過來,丹青眼疾手快,立刻就擋上去將她往旁邊一推,這丫鬟手裡端的一碗東西就全合在了丹青裙子上,腥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湯。
“你是什麼人!”丹青顧不得自己的衣裳,指定那丫鬟,“冒冒失失就往我們夫人身上撲,若撞了我們夫人,你可吃罪得起?”這丫鬟若不是故意的,她的名字倒過來寫。
“奴婢不敢……”那丫鬟立刻就跪下,痛哭流涕,“奴婢腳下滑了,並不是有意衝撞夫人,請夫人恕罪。”
“這是怎麼了?”許夫人立刻走了過來,“可撞著了?”
“奴婢沒有——”那丫鬟還沒說完,顧嫣然已經倚著石綠彎下了腰:“我,我覺得有些墜……”許夫人立刻變了臉色:“快,快扶著你們夫人!”
地上的丫鬟失態地抬起頭來:“奴婢並沒有——”天地良心,她並沒有撞到顧嫣然啊,本來她的目的也不是撞倒顧嫣然,只是想把手裡的東西潑到顧嫣然身上罷了。
“住口!”許夫人看都不看她一眼,“驚擾了平南侯夫人,你有幾顆腦袋!”
顧嫣然倚著石綠弱聲道:“快,快回府去……還要煩請夫人代我向壽王妃辭行。”
許夫人目光在廳里一掃,並不見周潤,便對身邊的大丫鬟一擺手:“壽王妃不在,我們也不必親自與她告辭,你去與壽王府能管事的人說一聲罷,就說我送平南侯夫人回去要緊,就不去與王妃面辭了。”
顧嫣然其實是裝的。那丫鬟撞過來不知有何用意,但總歸肯定不是好事,她索性就借這機會裝著動了胎氣,趕緊離了壽王府要緊。橫豎今日周鴻也來了,只要出了壽王府的門,上了自家馬車,就不信周潤還有什麼把戲使得出來。
一行人才出了廳門,猛聽喵嗚一聲,斜刺里黑忽忽一個東西撲過來,正撲在丹青裙子上,卻是老大一隻黑貓,來勢又快,竟撞得丹青腳下一滑,一腳踩空從台階上滾了下去。
這下又是一陣大亂,曙紅膽子大,衝上去對著還在丹青裙子上亂抓的黑貓就是一腳,正踢中貓腹,踢得那貓慘叫一聲,一溜煙往旁邊躥了。這時方聽周潤在前頭驚驚慌慌地叫道:“這是怎麼了?”排眾往前趕過來,抬眼卻見顧嫣然還好端端地站在台階上,臉色頓時一僵。
顧嫣然看得清清楚楚,當即摟住了肚子靠緊了許夫人:“夫人,我,我的丫頭……這貓是誰養的,竟就這樣放出來撲人!”
此時曙紅和緗黃一個擋在顧嫣然身前,一個已經將丹青扶了起來。好在丹青靈活,只是有些扭傷了腳踝,手肘上也擦傷了一塊,尚無大礙。倒是裙子被那貓扯得不成樣子,幸而這時候穿的還是夾棉裙,平南侯府給下人們用的衣料子又結實,雖說被扯得棉花都露了出來,卻未傷到。
許夫人此時也全明白了,當即沉著臉大聲喝斥自己的丫鬟:“這樣撲人的貓怎不快些打死,要留來害人不成?”她責罵的雖是丫鬟,其實字字句句卻是在斥責周潤這個壽王府的女主人,以許夫人的身份,在壽王府里這樣大聲斥責,已經是極其不給周潤臉面了。
顧嫣然感激地又向她靠了一下,弱聲道:“還請夫人叫人去前頭給侯爺說一聲,讓他快來接我,這府里的貓好怕人……”
許夫人不用她說,已經叫人往前頭去了。周潤看被貓撲到的並不是顧嫣然,心裡暗恨,卻也只能上前道:“這是怎麼了?家裡前些日子躥進只野貓來,怎麼就驚了嫂嫂?這便叫人去捉出來打死。”
許夫人冷笑道:“這貓是該打死,不過府上的丫鬟可比這貓厲害多了。貓不過撲了平南侯夫人的丫鬟,府上的丫鬟卻是好好的路不走,偏要摔到客人身上去,如今驚了平南侯夫人的胎氣,正要回去請太醫診脈呢。”
周潤不安排丫鬟直接撞倒顧嫣然,便是不願意叫人拿住把柄,若是將此事推到一隻野畜牲身上去,即使大家都知道這裡頭有蹊蹺,卻也沒有證據。誰知貓只撲了顧嫣然的丫頭,許夫人卻硬說她動了胎氣是因著下人衝撞,這事兒可就變了。周潤只得硬著頭皮道:“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下人,一會兒都送去打板子。嫂嫂身子不適,先去客房歇歇,我這便叫人拿著王爺的帖子請太醫過來。”
“不必了!”遠遠就有人接口答了一句,周鴻排眾而入,打橫就將顧嫣然抱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王府人多畜牲也多,還是回自己家裡安心養胎的好。”
周潤被這一句“畜牲多”罵得紅了臉,卻見壽王也跟著過來了,臉色十分陰沉,只得忍下了這口氣,叫人安排平南侯府和許家的馬車到二門,送這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這裡鬧得太厲害,明翠堂那邊也聽見了動靜,遂都識相地陸續告辭。周潤忙個不了,才與壽王一起將客人統統送走,正準備回屋去看看兒子,冷不防壽王一轉身,揮手就對她臉上來了一巴掌:“蠢婦!”
這會兒雖沒了客人,卻還有幾個王府的下人在,見勢連忙都低頭往後退。周潤被打得懵了片刻,才回過神來變了臉:“王爺這是做什麼!”
“你說本王在做什麼!”壽王拿手指著她的鼻尖罵道,“安哥兒好端端做個雙滿月,你卻鬧出這等事來,是唯恐不替他招惹些晦氣?父皇那裡又是祈福又是賞東西,只盼著能帶著福氣來,你倒好——你究竟是不是他親娘!”其實原因不是這個,而是他剛剛挨了齊王一番狠罵。
齊王那裡正要設法招攬周鴻,這裡卻鬧出要暗害周鴻妻兒的事來,豈不是拉他的後腿?逮著客人們眼錯不見的工夫就將壽王一頓臭罵:“打小也不指望你成什麼才幫我什麼忙,也別總給我拖後腿生事。當初是你看上周氏貌美硬要娶進來,如今連兒子都只生個病秧子,還要在後宅鬧這些事,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後宅亂成這樣,你連妻妾都管束不住,算什麼男人!”
壽王平白挨了一通罵。他根本不知周潤今日要鬧這事兒,卻也無從解釋,憋了一肚子火,轉臉來對周潤發怒。招攬周鴻的話不好說出口,便拿著安哥兒說事。
周潤仔細安排的事竟砸了鍋,本就惱怒,又見壽王這樣,氣得大哭:“哥兒病弱難道怪我?不是你——不是沈氏那賤人,哥兒怎會如此!”哭了一通,只得回頭去將那個潑湯的丫鬟提出來,打了個半死,又備了一份藥材補品之類,叫人送去了平南侯府算做賠禮。
第152章
壽王府里鬧起來的時候,周鴻和顧嫣然這夫妻倆正頭碰頭地說話呢。
雖然顧嫣然反覆保證她是裝的,根本沒有受驚,當然更沒有動到胎氣,但周鴻還是強令她臥床休息,自己在床沿上靠著,順便把兒子也抱過來,在他身上翻來翻去地玩。
“今日這事,想來不是齊王授意的。”顧嫣然伸手摸摸兒子激動得通紅的小胖臉,“估摸著,是周潤自己的意思。說來也真有些險,幸而那湯汁只濺在丹青裙子上,若是那貓撲到她臉上可就糟了!”
周鴻陰沉著臉道:“宮中那事,她不去怪壽王,不去怪沈碧瑩,反倒怪你,真是豈有此理!若摔下石階的是你,別說你腹中的孩子,就是你自己——齊王一聽說此事便連忙向我暗示並非他所授意,既然如此,他若不處置周潤,休想就這樣過關!”若是真摔到了,一屍兩命也是有可能的。
“齊王——他能怎麼處置周潤?”顧嫣然微微皺眉。丹青幸而沒有摔得太重,但周潤的心思之惡毒已然可見,顧嫣然當然不肯輕易就將此事揭過去。但周潤只是齊王的弟媳罷了,齊王怎能越俎代庖去處置自己弟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