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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二太太笑了笑:“不過是譁眾取寵罷了。景泰公主明擺著是要難為她,硬扣一個沒見過世面偷盜的名聲。平南侯夫人年紀也輕,哪裡沉得住氣?何況人家新做了侯夫人,十五歲的一等侯夫人,何等風光,怎能忍得下這口氣?說一個自村落廢墟中拾來,活生生就把景泰的臉面踩到地上去了,豈不痛快?至於究竟這東西是自哪裡得來的,誰還去追究不成?”

    陸盈卻搖了搖頭:“母親,父親當初,可也是在福建任職的。且,都是八年前。”

    “那又怎樣?”陸二太太仍舊迷惑不解。

    陸盈也說不大清楚,只是有種異樣的感覺:“總之母親快寫封信與父親說一說此事。”

    “行,行。”陸二太太就好笑,“你這孩子,什麼大小事情都要與你父親說,可你父親遠在西北呢,送信也不是容易的事,這樣天天的寫,天天的送,兵部那邊縱然不說什麼,人家也是要厭煩的。”

    “這件事,女兒覺得不一樣。”陸盈想了想,還是道,“總之母親別忘記了就是。”

    “知道了。”陸二太太隨口答應,又道,“今兒我本想跟潞國公府太夫人多說幾句話,沒想到她對平南侯夫人倒那樣青眼有加……”今兒陳太夫人拿出那隻核舟,分明是跟顧嫣然聯手做的局,可見兩家關係之親近。

    陸盈不由得紅了臉:“母親跟陳太夫人說什麼呢。”

    “還不是為了你啊。”陸二太太嘆道,“陳家大公子請封了世子了。潞國公府雖說是晉王的外家,可國公府就是國公府,陳大公子上頭沒有父母,誰家姑娘嫁了他,連公婆都不必侍奉,豈不自在。”

    陸盈的臉頓時通紅起來,跺腳道:“母親怎麼在女兒面前說這個?須知陳家跟我們,那是——母親可千萬別糊塗了!”說罷,氣沖沖轉身就走了。

    “這孩子——”陸二太太沒防著陸盈突然發這麼大脾氣,衝著她的背影道,“娘還不是為了你好!”

    她喊過了這一聲,也冷靜了些,坐下來想了想,不由得也嘆了口氣。陸盈說得也對,潞國公府與茂鄉侯府,那是涇渭分明,猶如水與油一般不可調和,自己這主意委實是打得有些錯了。可是陳雲鵬實在是個好女婿的人選,放過了也太可惜。

    陸二太太一邊想著,一邊吩咐丫鬟鋪紙磨墨,準備給陸鎮寫信。陸盈年紀雖不大,但陸鎮十分寵愛她,在京城時有什麼事情都喜歡說給女兒聽,故而陸盈既然說寫信,陸二太太也就準備照做了。

    紙鋪罷墨研好,陸二太太剛執起筆來,外頭丫鬟笑嘻嘻進來:“太太,老爺的信。”

    陸二太太頗為驚喜:“快拿過來!”前幾日自己的信剛剛寄過去,雖然是夾在兵部的文書里遞過去的,但這會兒邊關那邊應該尚未收到,不知丈夫有什麼事寫信回來。

    丫鬟拿小銀刀裁開信封,取出薄薄一張信箋遞給陸二太太,陸二太太看完,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原還當丈夫是有什麼關切之語,誰知竟是寫信回來,告知隨侍邊關的一個丫鬟有了身孕,要送回來抬了姨娘!

    陸二太太氣得一把將信紙拍到了桌上。陸家也不知是不是家傳的門風,子弟都喜女色,別看陸鎮這樣能幹的,又沒有妾室,其實房中服侍的美婢也不少,只不過陸二太太管得嚴,至今沒有庶子女出生。誰知道這才到邊關半年呢,居然就有丫頭有孕了!

    “抬姨娘!”陸二太太衝著那封信冷笑一聲,“行,送她回來,我給她抬姨娘!”至於抬了姨娘之後她還有沒有命生下那孩子,就看她的造化了。

    這麼一氣,陸二太太把桌上的紙全拂到地上去了,抬腳就走。還寫什麼信去邊關,氣都氣飽了!她並不知道,她這一氣,耽擱了什麼樣的大事。當然,遠在西北邊關的陸鎮更不會知道,一個丫鬟有孕,會叫他損失多少……

    顧嫣然乘了馬車到家,周鴻不久也匆匆回來了,還帶了齊大爺和呂良二人。顧嫣然說了說那核舟之事,齊大爺便沉吟道:“瞧著陛下神色如何?”

    “看不出來。”顧嫣然搖了搖頭,“陛下城府深沉,神色不動。”都說皇帝才能平庸,只是因身為嫡子才能得承大統,如今看來並不是。這份兒叫人難以揣摩心思的本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對了,還有一件事。”顧嫣然心裡一直揣著德妃問的那幾句話,比對核舟之事還要緊張,“……我總疑心,是不是有人知道了什麼?”

    “只怕是他們一直不曾消了懷疑。”周鴻也皺起眉頭,“大哥兒越長越像蔡兄了。”孩子的模樣實在是藏不住。

    顧嫣然也知道:“若不然,想辦法把謝姨娘和大哥兒送出去?”

    周鴻搖了搖頭:“送一個不難,送兩個……”姨娘和庶長子同時暴病身亡?未免太巧了,何況對顧嫣然的名聲也極其難聽,誰不懷疑是未有子嗣的主母下的手?

    “那就先把孩子送走。”顧嫣然想了想。孩子的相貌掩都掩不住,但謝宛娘究竟是不是蔡將軍的人,卻是找不到明證。只要孩子送走了,誰能證明謝宛娘跟蔡家有關係?

    “這個,只怕還得先跟謝氏說通道理。”到底是自己的孩子,這一送走,在未能給蔡將軍昭雪冤情之前,怕是見不著了。

    顧嫣然嘆口氣:“我去與她說。”

    周鴻猶豫一下:“其實當時蔡兄對我說,只要替他保住一線香火,謝氏年輕,另替她擇個人家,並不必空守一輩子。你不妨與她都說明白了。”

    呂良在旁邊默默聽著,這時候一下抬起頭來,口唇微動。顧嫣然一眼看見,笑道:“表哥想說什麼?”呂良既做了齊大爺的義子,自然要叫聲表哥。

    呂良臉上漲得通紅,手足無措片刻,站起來對著顧嫣然一揖:“還請表弟妹與宛娘說一句,她若肯嫁,我,我願娶她,明媒正娶。”

    周鴻咳嗽了一聲:“謝氏她——”是嫁過人的人了,還生過孩兒。

    “我都知道。”呂良鄭重道,“從前我娘就有意向謝家求娶,如今,如今我仍是不變。”其實哪是呂大娘想娶,分明是兩家相鄰,他打小跟謝宛娘青梅竹馬,心裡早想著要求她做媳婦。如今雖然經過了八年,這念頭卻是始終未變。從前謝宛娘是蔡家人,他不敢擅提,如今蔡將軍既然有此遺言,那求娶的心思便又翻騰了上來。

    齊大爺微微一笑:“矢志不渝,乃為信人,甚好。不過若是謝家姑娘不肯,倒不可相強。”他倒並不在意義子娶個再蘸之婦,但謝宛娘肯做人外室,這品格倒不得不斟酌些,“也不必說良兒如今認了義父云云,只提舊情即可。”

    他這麼一說,顧嫣然就明白了,心裡頓時覺得有些不大靠譜。老實說當初謝宛娘在顧家不辭而別,還帶走了顧家給她置辦的東西,孟素蓉便對她有些不大看好。不過如今時過境遷,或許她對呂良別有不同也未可知:“舅舅放心,我定然仔細問問。表兄明日聽消息罷。”

    當天晚上,送走了齊大爺和呂良,顧嫣然便去了珂軒。先是將外頭有人疑心大哥兒之事說了:“……如今妥當起見,要將大哥兒送出去才好。本來侯爺想將你們母子二人一併送走,一來動靜太大,恐怕反招了疑心;二來蔡將軍有遺言,你年紀輕,又沒個名分,並不必守著,若是有意再覓良人,我們自然替你備一份嫁妝。”

    謝宛娘低頭不語。顧嫣然看不出她什麼意思,屏退了丫鬟,輕聲道:“你知道麼,呂良也在京城。”

    “良子哥?”謝宛娘驚呼出聲,“他在哪裡?我去了一趟西北,都不曾找見他!”

    顧嫣然心想這大概有戲,便道:“他之前被羯奴俘虜了,如今逃了回來。只因聽說你已經嫁了人,所以不曾來打擾。如今蔡將軍有許嫁的遺言,他聽了,便說你們當初兩家便有意,他願明媒正娶,求你為妻。”

    謝宛娘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垂淚不語。顧嫣然便起身道:“這是你終身大事,你自己決定,我明兒再問你的意思。”轉身走了。

    小桃在門外聽不見裡頭說什麼,急得要命,好容易等顧嫣然走了,忙溜進屋子道:“姨娘,夫人說了什麼?”

    謝宛娘簡單說了幾句,眼淚汪汪:“良子哥到如今還肯等著我……”

    小桃卻皺起眉頭:“不知那位呂公子,如今是個什麼官職?”

    謝宛娘一怔:“官職……”顧嫣然說他是做了俘虜,好容易才逃回來的,哪會有什麼官職。

    小桃忍不住跺腳:“哎喲我的姨娘哎!你怎麼這麼糊塗!一個逃回來的戰俘,你嫁了他,這日子可怎麼過?喝西北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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