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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真論容貌,顧嫣然也未必就比周潤出色。只是周潤師承沈青芸一脈,力圖清雅脫俗,宛如空谷蘭花一般;顧嫣然卻是如同四月里新鮮開放的芍藥花,明艷照眼。本是各擅勝場,無奈周潤如今日子不如意,身上總帶幾分怨氣,便顯得刻薄寡淡了;反是顧嫣然日子過得順心,眉間唇角常不自覺便有一絲笑意,叫壽王看了心裡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就要出語撩撥一二。

    沈青芸青了臉,只恨不得眼裡能飛出幾把刀子,戳死顧嫣然這個勾引自己女婿的狐狸精,暗暗後悔不該叫他們夫妻過來。

    周鴻心裡更是惱怒,冷冷道:“內子有孕,只怕不能多奉陪王妃了,容我等先告退,壽王殿下恕罪。”一拱手,扶起顧嫣然就走了。

    壽王再混不吝,也不能明目張胆攔下隔房的嫂子,也只好看著顧嫣然走了。再看這房裡的丫頭們,並無一個比得上顧嫣然和周潤的,便失了興趣,跟著周勵周瀚往前院書房去。

    這裡沈青芸打發了下人們,便忙不迭拉住女兒的手問道:“潤兒,殿下待你如何?”雖看見女兒面有怨色,心裡卻還抱了一絲希望——壽王好色,女兒容光過人,總能得寵罷。

    周潤卻是恨聲道:“沈碧瑩那賤人,她竟有孕了!”

    “什麼?”沈青芸頓時變了臉色,“正妃未過門,她如何能有孕!”雖說周潤是因為年紀太小不能立刻出嫁,才讓沈碧瑩這個側妃先過門的,這種情況其實皇帝也是默許側妃先生個子嗣下來,但按禮節來說,總歸庶子是不該生在嫡子之先的,壽王倘若尊重正妻,就該給側妃服下避子湯藥。

    周潤手裡一條帕子絞得不成樣子,咬牙道:“那賤人,第二日到我屋裡來請安,我只略叫她立了一會規矩,她便做張做致暈倒在地,請了太醫來一診脈,說是已有了兩個月身孕。問她,她只說不知,還說避子湯藥都是喝了的——呸!明明是賤人耍了手段,根本沒有用藥!問起她來,便說什麼癸水素來不准,又說這些日子忙著籌辦我與殿下的大婚,並未顧得上請平安脈……殿下居然,居然就信了!”

    沈青芸只覺得怒氣上沖:“信了又怎樣?便該一碗藥給她打掉了才是!”

    周潤滿心氣惱,哭道:“殿下雖對我好,可說到子嗣便護著賤人,只說他年紀也不小了,便是生了下來,也由我來養——娘,我為何要替賤人養孩子!”

    第116章

    周潤在房裡扯著沈青芸哭訴的時候,壽王正在周瀚的陪伴下逛園子。

    本來周勵是要請壽王去前頭書房坐,翁婿兩個再加上周瀚這個舅兄說說話的,可壽王不願。他跟周家父子也實在沒甚好說,周勵好金石古玩,周瀚如今天天捧的都是四書五經,並沒人能陪著壽王談談美人畫兒什麼的,還不如逛園子呢。

    周家二房分得的這處園子,便是從前平南侯府的東園,不過是建起一道牆與長房分隔開來而已。其中有一段,便是東園原本的圍牆。

    東園當初是給周淵兄弟兩人住著讀書的,有時也供他們請好友前來遊玩,與後宅女眷們的宅子必要區分開來,免得有不自覺的人亂跑。故而東園的圍牆建得不比一般人家園子裡用的那等矮矮的花牆,而是頗為高峻牢固,但為了美觀,在牆上用小巧的紅磚砌出鏤空窗洞,其空隙安排巧妙,連一隻手都伸不過去,卻可以隔牆觀看或者說話。

    壽王正從這道牆旁邊走過的時候,便聽外頭有人帶笑說道:“你們這群小蹄子,只會搜羅我的東西,不過是幾個香囊罷了,也值得這麼你爭我奪的。”聲音清脆,宛如鶯啼燕囀。

    壽王一聽就有些拔不動腳了,順著牆上窗洞往外看去,只見一個穿月白衫子的大丫鬟立在一叢紫紅色芍藥花旁,正含笑看著三四個未留頭的小丫鬟嬉笑著搶東西。

    這月白衫子的丫鬟有十六七歲,衣裳雖簡單,卻裁得合身卡體,短短的窄裉,正襯托出細柳般的腰肢。下頭配湖綠色灑腳褲子,站在紫紅色的芍藥叢邊,越發顯得顏色嬌嫩鮮亮。那衫子上自腰間起繡了一叢蘭花,枝葉也是青綠的顏色,仿佛是從下頭的褲子上生長出來似的,在胸前開了幾朵淺紫色的花,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那花朵便也如在春風裡上下輕顫似的。

    壽王的視線就從那細腰順著蘭花直移到胸前,再往上移到了那丫鬟臉上。只見一張瓜子臉兒滿滿的都是笑容,真也如剛開的花朵一般鮮嫩。滿頭青絲挽著雙螺髻,只簡單用兩根繡帶扎著,戴了一朵淺黃色的堆紗玉蘭花。倒是耳朵上一對亮晶晶的水晶墜子來回晃蕩著,更顯得青春動人,秀色可餐。

    三四個小丫鬟圍著她,分幾個顏色各異的香囊,各人往腰帶上掛。一個伶俐的邊系香囊邊討好地笑道:“牙白姐姐做的香囊最漂亮了,我們不搶姐姐做的,卻去搶誰的?”

    牙白?壽王摸摸下巴,笑了起來,隔著牆揚聲道:“什麼香囊,可有本王的份兒麼?”

    周瀚見壽王半晌都站在牆邊上看丫鬟,心裡已經有些鄙夷,只是他是王爺,也不好說什麼,卻沒想到壽王居然這樣不講究,隔著牆就調戲起長房的丫鬟來。這個牙白他也知道,是顧嫣然陪嫁的四個丫鬟之一,管針線房的,豈能讓壽王這樣調戲,連忙咳嗽了一聲:“殿下,我們往前面去罷。”

    壽王這一嗓子,嚇得那邊幾個小丫鬟一下子都躲到花樹後頭去了,只留下牙白一個人站在原地不動,衝著牆這邊揚起頭來,仿佛受了驚嚇似的:“什麼人?”

    壽王看見那張臉上浮起的紅暈,心裡更痒痒了,湊到窗洞上笑道:“本王乃壽王,你又是什麼人?”

    “殿下!”周瀚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是長房的陪嫁丫鬟。”

    他若不說還好,這麼一說,壽王越發的有興趣了:“哦?你叫什麼名字?”

    周瀚真是又氣又急。氣的是二房的姑爺調戲長房的丫鬟,這簡直成何體統!急的是若是牙白應對不當惹怒了壽王,又該如何是好?先國禮後家禮,壽王畢竟是皇子親王,若是發起怒來,即使牙白是長房的丫鬟,怕也要吃虧。

    他倒是好心好意在擔憂,牙白卻飛紅了臉,雙手握在腰間衝著牆這邊福身一禮:“奴婢牙白,給壽王殿下請安。”她今兒穿的衫子袖口寬大,不知怎麼的卻有些兒短,雙手在身側這麼一握,左邊衣袖便滑了上去,露出半截蓮藕般的小臂,白膩勻圓,戴著五色絲線編成的彩繩,還有一枚鏤空的老銀鐲子,並不貴重,卻襯得那肌膚越發的白淨,在日光下幾乎都能泛出光來似的。

    壽王看得津津有味,眼睛溜來溜去,笑道:“你是平南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嘖嘖,你們侯爺好福氣啊。”

    牙白臉更紅了:“殿下不要亂說……”聲音嬌細,又像氣惱,又像含羞。

    壽王笑道:“本王亂說了什麼?難道你們侯爺不是好福氣?”

    “殿下——”牙白仿佛忍不住似的抬起頭來,衝著窗洞投過一眼微帶抱怨的目光,“殿下請自重。我們侯爺與夫人情好,殿下說話隨意,要害得奴婢無處立足的。”

    周瀚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壽王明顯是在調戲,若是正經丫鬟,遇到這種事只怕早拔腳就跑了,即使要給壽王行禮,禮畢之後只要說一句還有差事要做,走了也就罷了,哪有像牙白這樣,不但不走,還站住了跟壽王一對一答的?更不必說最後這句話,怎麼還說起自己主子夫妻情好的話來了?這樣的話,也是做丫鬟的可以跟客人說的?

    壽王卻更樂了:“怎麼,你們夫人這么小心眼兒,本王這一句話,她就容不下你了?無妨,她容不下你,本王容得下你,本王去向平南侯討了你如何?”

    “殿下不要再說了……”牙白看起來仿佛受了驚的兔子,“殿下,殿下是真要奴婢死無葬身之地嗎?”

    “怎麼會!”壽王最喜歡這樣嬌滴滴又膽小的女孩兒,當即血沖頭頂,朗笑一聲,“你等著,本王這就去找平南侯說話。”一回身對周瀚笑道,“還請舅兄把平南侯請過來,本王向他討個丫鬟,他該不會不允罷?”

    周瀚簡直要嘆為觀止,第一次深深後悔起來——也許實在不該將妹妹許給壽王的!

    “殿下,這丫鬟不過是胡說罷了。平南侯夫人豈會因殿下幾句笑話,就容不下一個陪嫁丫鬟呢?何況,這也不妥當。”真要讓壽王去向周鴻要一個丫鬟,且不說二房的姑爺要長房嫂子的丫鬟有多丟臉,單說這還是周潤回門呢,卻帶了個美貌丫鬟回去,周潤的臉面又要往哪裡放?

    可惜壽王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別說平南侯府的丫鬟了,就是宮中的宮女,他看上的也是說要就要,德妃也罷,皇帝也罷,都會給他的。一個丫鬟罷了,值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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