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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我們去給祖母請安。”顧運則從同文館一回來就先來了孟素蓉屋裡,這時見兒子女兒都過來了,便想起顧老太太那邊尚未問安,“怡兒呢?”

    顧嫣然連忙叫丹青去喚顧怡然:“妹妹今日在學裡受了點驚嚇,女兒讓她去房裡歇了。”

    “什麼驚嚇?”顧運則尚不知閨學裡的事,聽顧嫣然學了一遍,默然片刻方道,“外甥女兒肖父。”孟瑾看著溫柔敦厚,其實那烈性子活似孟節,“你們也要小心為上,公主畢竟是君,只怕日後少不了麻煩,亦不能總是以硬碰硬。”

    “女兒明白。”顧嫣然笑笑,“想來表姐今日鬧這一次,景泰公主日後也不敢這樣明目張胆地不講理。”只要她得講理,事情就好辦,不過是日常要謹慎,不能行差踏錯罷了。

    一時柳姨娘和顧怡然趕過來,一行人便去給顧老太太問安。顧老太太正跟白姨娘坐著說話。如今顧浩然雖然尚未正式進了青文書院,卻已搬去了前頭書房與孟珩同住,孟節且給他布置了好些功課,以免他進了青文書院跟不上同窗,故而一天裡都難得回後宅一趟。

    白姨娘長日枯坐無聊之極,只能跑來跟顧老太太念叨,一見顧運則進來,連忙起身嬌滴滴地喚了一聲老爺,一雙眼睛就含冤帶怨地往顧運則臉上只是掃。自在孟家住下,顧運則還沒進過她的屋子呢,就是有冤都沒處訴去。

    顧老太太也無聊得不行。大孫子搬出去了,小孫子跟她不怎麼親近,除了白姨娘,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可是如今這是在孟家,顧家的丫鬟們除了孟素蓉身邊那幾個,連這院子都不怎麼出,外頭的事一概不知,就是說話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一見兒子來了,忙不迭叫過去坐,又問今日做了什麼云云。

    顧運則少不得將自己入同文館的事說了一遍,顧老太太十分歡喜,白姨娘也想湊趣,便笑道:“這麼說,老爺又復官了,不知同文館編書是幾品呢?”

    孟素蓉低下頭以遮掩自己唇角嘲諷的笑意。果然顧運則臉色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道:“同文館編修並非官職。”便要把話題轉開。

    可惜顧老太太毫不領會兒子的用意,瞪大了眼睛:“不是官?不是官你去做什麼?”

    孟素蓉咳嗽一聲,起身道:“今兒有新鮮的湖魚,我叫廚房做個魚膾,也不知廚娘做不做得出,我去瞧瞧。嫣兒怡兒也去看看,這廚下的事雖說不必你們自己動手,也要知道一二的。蔚哥兒也回去,沒得在這裡鬧你爹爹和祖母。”將幾個孩子都帶了出去。

    柳姨娘也跟著出來,卻捨不得走,立在門外看笑話,孟素蓉也不點破她,徑直去了廚房轉了一圈,又給兩個女兒指點了幾句,便回了自己房裡。果然沒一會兒柳姨娘就滿臉笑容地回來了,進門就笑:“太太沒看見,老爺把白姨娘罵了兩句,說她既是不懂,就不要胡亂開口,嘻嘻——”

    其實先是顧老太太把顧運則罵了一頓,又埋怨孟家害得顧運則失了官,如今還要讓他進同文館當這沒有官的差事云云,氣得顧運則變顏變色,又不能跟親娘辯駁什麼,少不得拿著白姨娘做筏子,斥責了幾句。

    當然前面那些話柳姨娘是不會說的,她只要看見白姨娘挨罵就足夠了。可想而知,白姨娘今日惹出這番事來,至少後頭十幾天,顧運則是不會想看見她的,更不會去她房裡了。柳姨娘想到這裡,就幸災樂禍。

    “以後你說話也小心些。”孟素蓉只是淡淡笑了笑便道,“老爺如今的差事雖比不得從前,卻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切莫像白氏那般眼皮淺。”

    柳姨娘聽得半懂不懂,也只有嘴上答應。

    孟瑾脖子上的傷不重,第二日便收口結痂,第三日姊妹幾個照樣去了閨學。一進門,顧嫣然就發覺屋裡的學生比前日多了幾個。

    “還不是聽說公主要來。”錢喻敏已經將顧嫣然視為好友,自動自發地又轉過來跟她咬耳朵,“你瞧那邊那兩個,是壽昌侯府的姑娘,都已經及笄了,原是可以不再來閨學的,這會兒聽說公主也要來,忙忙地跑來上課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錢喻敏話還沒說完呢,門外就傳來景泰公主的聲音:“是在這裡上課?”

    “是,公主請進。”王姝跟在景泰公主身邊,滿臉笑容,隨手推了推旁邊一個少女,“姐姐,還不快去把那桌椅擦一擦,別弄污了公主的衣裙。”

    進閨學允許帶丫鬟,但不可帶進課堂。這也是昌平侯府閨學的規矩,只要姑娘進了課堂,一應磨墨鋪紙的活兒都要自己做,當然也包括公主。

    顧嫣然不由得多看了兩眼被王姝推出來的那個少女。看年紀也有十五六歲了,身上一件湖藍色散繡二色金的長褙子,下頭銀紅色百褶裙,瞧著是新上身的衣裳,做工也精緻,可那料子卻是前年時興的。王姝管她叫姐姐,可見都是王尚書家的女兒,為何跟王姝相差如此之遠呢?

    “那個是王尚書前頭荊夫人的女兒,叫王嫻。”錢喻敏這個百事通,看顧嫣然多看了那少女兩眼,就自動自發地小聲講給顧嫣然聽,“王尚書娶荊夫人的時候還窮著呢,據說趕考的路費都是趙夫人變賣首飾湊的。可惜荊夫人命薄,王尚書才考上舉人不久,她就難產過世了。後頭又娶了這位吳夫人,家世可就好得多了。王大姑娘連個外家都沒得,在家裡——唉。”

    不用她多說顧嫣然也明白,親娘難產過世,等於是連面都沒有見過,後娘家世又不錯——只看王姝居然支使著姐姐去擦桌椅,就可想而知這位王嫻姑娘在家裡的地位了。

    其實那桌椅根本也沒有什麼灰塵,王嫻拿帕子抹了抹,景泰公主也就坐下了。王姝自然坐在她旁邊,便沒了空位,王嫻四顧一下,有些不知所措。錢喻敏小聲道:“看著真怪可憐的,都聽說王姝在家裡趾高氣揚的,只怕沒少欺負她姐姐——哎,我這裡還空著個座位,我們叫她過來坐好不好?”

    錢喻敏素來是個熱心腸,若不是王嫻跟著景泰公主來的,她早就招手叫人了,這會兒還記得徵求一下孟瑾和顧嫣然的意見,已經算是十分冷靜了。

    顧嫣然看了看孟瑾,低聲道:“我們叫她過來倒沒什麼,可是只怕景泰公主不高興,會不會反而害了她?”景泰公主不高興,王姝少不得也要再多踩王嫻兩腳吧。

    錢喻敏恍然大悟:“哎,還是你想得周到,還是不要給她招禍了。可這王姝也真是太囂張了,使喚自己的姐姐,倒像使喚丫鬟似的。”

    孟瑾輕輕冷笑了一下:“做了公主伴讀,就這樣不把自己長姐放在眼裡,這若是傳出去,旁人一則要質疑王家的門風,二則只怕也要疑惑,是不是公主縱容她如此的。”

    顧嫣然和錢喻敏對看了一眼,錢喻敏憋不住一樂:“沒錯,這是大家都眼看著的,若是傳出去,哼哼……”孟瑾這意思,明顯是要把這事傳出去了。顧嫣然帶幾分敬畏地看了看孟瑾,原來這位表姐也會坑人呢。

    景泰公主坐下沒片刻,寧泰公主和陳雲珊也進來了,陳雲珊仍舊是那樣利落的打扮,一進來就左右張望,直到看見了孟瑾等人,才沖她們一笑,陪著寧泰公主坐下。

    上午仍舊是寧先生的書畫課,今日教的是畫蘭花,寧先生教了兩種畫法,然後讓大家各人畫一幅。這也費不了多少時間,眾人在課堂上便畫完,寧先生一一點評,輪到景泰公主的畫,寧先生只看了一看便放下,倒是點著王姝的畫道:“蘭與蕙不同,須在姿態上有所分別。且功力不足時,蘭葉寧求稀不求密,一亂便失了氣韻。”

    眾人看不見別人桌上的畫,王姝卻是明白的。她畫的蘭葉並不太稠密,寧先生頭一句點評的確是她的畫,後面一句更多的說的卻是景泰公主。雖說伴讀就是替公主挨罵的,但當著這許多人的面,王姝的臉還是騰地紅了,卻不敢在先生面前倔強,只得低頭聽了。

    寧先生一路看過來,到顧嫣然面前,卻低頭多看了一會兒,沉吟道:“你這畫法,倒有些眼熟……你仿過禇易林的蘭花?”

    顧嫣然頗為驚訝:“先生好眼力。”她在韓家附學那幾個月,禇先生教的就是蘭花和梅花,單是蘭花就畫了一個多月,這會兒不知不覺便帶了出來。

    “禇易林的蘭花格外清瘠,有梅花之骨。”寧先生點點頭,“多仿仿有好處。”又看了看孟瑾的畫,也點點頭,“風致甚好,你們兩個倒不愧是表姊妹。”

    這就是讚賞了,景泰公主回頭看了一眼,滿眼的不悅。

    王嫻獨自坐了課堂里最後一排的桌椅,寧先生將她的畫拿起來看了看,輕嘆了口氣:“你悟性不錯,只是筆力不足,該放開膽子去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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